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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恐怖] 302致命美人水 【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3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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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30 12:55: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故事是從一封信開始的,夜不語收到讀者的來信,讀者在信中信誓旦旦的提到自己有隻別人看不到、但功能齊全的「第三隻手」,夜不語決定前往玉石鄉一探這到底是惡作劇還是真有其事。

       到達當地後,夜不語發現,玉石鄉毫無理由的極度排外,而且這地方盛產上等美玉,從沒有劣等玉石的出現,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他遇到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件後,漸漸與某件事連接起來:八十一年來,玉石鄉每年死去三百六十五個外地來的美麗女子……

      「玉蘊水」與上等美玉、死亡的美女之間,有什麼關連?

      身邊三個擦了「玉蘊水」的女性同胞的性命,掌握在夜不語手中,

      他們能在玉石鄉民布下的天羅地網中,逃出生天嗎?

  



引子一

  十四日玉馬河中發現一具無名屍體,屍體已經被泡浮腫。

  自從十二日朱玉的父母到警局報案自己的女兒失蹤以來,案情有了突破。相關部門認為十四日發現的年輕女屍,極有可能就是失蹤的十六歲女孩朱玉。

  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昨日早上玉石鄉警方通知朱玉家屬趕往玉石鄉殯儀館,說是日前一具被淹死的無名屍體等待確認,朱玉父母認屍後得到了一個無法面對的噩耗:這具屍體正是自己的女兒朱玉!

  昨日下午,接受記者採訪時,朱玉母親痛不欲生,她表示不相信朱玉會自殺。

  事情開始倒帶,倒帶到十四日下午二時許。

  那一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是個出外郊遊的好天氣。玉石鄉的劉大爺像往常一樣騎著自行車,拿著自己的漁具趕往離鄉大約有兩公里左右的馬家沱釣魚。

  劉大爺放下漁具,將魚線放到平常的位置,那天他的運氣特別好,一放魚鉤立刻就有魚咬住了。一拉鉤就釣上一隻一斤多的土鰱魚,繼續放鉤沒多久又勾上來一條,劉大爺開心的止不住偷樂。

  再一次放鉤的時候,又有東西上鉤了。這一次不論劉大爺怎麼拉,都沒有將魚鉤拉上來。

  「恐怕是魚鉤勾住了河底下的什麼東西。」劉大爺害怕將魚線扯斷,於是就自己下水游了過去。

  他順著魚線一直向下摸,突然摸到了一個軟軟的物體,很大,滿是肉質的觸感。

  「怕是哪家又亂丟死豬了。」劉大爺一邊想一邊繼續往下摸。

  可這一摸差點沒有將他給嚇死。他居然摸到了一件衣服,死豬怎麼可能會穿衣服的?劉大爺嚇得急忙游上了岸來,拿出手機報警。

  附近的警方派了蛙人將魚鉤勾住的東西打撈了上來,果然是一具屍體。

  那具女屍大約十多歲年紀,穿著黑白色的玉石中學校服,全身都已經被河水泡的浮腫,身上的皮膚和肉被河中的魚吃掉了不少。整個屍體慘不忍睹。

  怪異的是,劉大爺丟下去的魚線一直穿進了女屍的嘴巴裡。最後法醫從屍體的胃裡找到了那個魚鉤。

  簡直就像是已經死去很久的女屍自己將魚鉤給吞了下去。

  ※※※※

  報案與無名屍體特徵吻合

  本月十二日晚十一點,玉石鄉朱玉的母親匆忙來到鄉警局報案,說自己的女兒從昨天一大早離家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朱玉的母親報案時回憶道:「朱玉一開始穿的是平常的休閒服,之後回到家吃完飯準備上學,又穿上了校服,並拿著一個購物袋。」

  因為朱玉在學校是寄宿,所以沒有背書包,但這一切的舉動都十分正常,如果非要說奇怪的地方,就是她在走之前稍微化了下淡妝。

  「我了解女兒的性格,她不會自殺的,如果是自殺,她為什麼會那麼正常準備去上學,還要穿著校服去?」朱玉的母親說道。

  一天后,當玉石中學,朱玉的班導師打來電話詢問,為什麼朱玉遲到了一天還沒有去上課。她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失蹤了。

  兩宗似乎毫不關聯的新聞,悲劇性地連成了一起:十四日玉馬河發現一具無名屍體,昨日朱玉失蹤的新聞刊登後,相關單位結合兩件事情,讓朱玉父母去玉石鄉殯儀館認屍,結果發現這具屍體極有可能就是朱玉!

  「屍體已經被泡浮腫,臉孔也不知為何像是稀泥一般,肉都化開了,只剩下腐爛的肉牽連在骨頭上。但自己的女兒,做母親的怎麼可能會不認識。我可憐的女兒,她才只有十六歲,平時成績極好,從來都是班上第一名!」

  朱玉的母親泣不成聲。由於其他細節不可確認,朱玉的父母已按警方要求,提取了DNA進行驗證,不過兩個被悲痛擊潰的父母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我們知道,九成的可能就是她。」

  但更加詭異的地方還在後邊。

  ※※※※

  十四日MSN詭異登錄成謎

  朱玉的母親告訴記者:「警方告訴我,朱玉被發現時,身體沒有任何受到侵害的痕跡,初步判斷為自殺,時間為十二日到十三日左右。」

  如果朱玉的死亡時間真是這一段,那麼十四日曾短暫登錄朱玉MSN,並留下一句「我在這」,又是何人所為?

  事情是這樣的。

  據朱玉的母親說,前一天她報案後並沒有上班,一直都和丈夫在家裡等待警方的消息。她忍不住對女兒的思念,來到了女兒的房間想要找一張女兒的照片看看。

  進房間的時候女兒的計算機還好好的關著,可等她轉過身來的時候。計算機的主機已經開了,屏幕也亮了。

  女兒的MSN自動彈出了一個信息框,上邊只寫了三個字:「我在這。」

  一心想要知道女兒下落的母親沒有多想,當時也沒有覺得奇怪,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立刻跑過去,用鍵盤打字詢問:「女兒,是你嗎?」

  那邊依然只回了三個字。

  「我在這。」

  朱玉的母親又問:「你在哪裡?」

  這一次那邊的信息來的很緩慢,許久後才發過來兩個字:「水裡。」

  然後房間裡的計算機突然一閃,自動關閉了。

  「朱玉對自己的MSN密碼十分保密,沒有人可以知道。而且她的MSN空間很多部分也鎖了密碼。」朱玉母親說道。

  當然不排除有計算機黑客或者其他知情人破解了朱玉的MSN密碼,但為什麼要在十四日登錄,而且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我在這」呢?

  這件事確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記者來到朱玉的家中,請求將計算機中的聊天記錄調出來看看,這位悲傷中的母親還是答應了我們的請求。

  她帶我們來到了朱玉的寢室裡,看得出這是個很有朝氣的女孩,照片上的她健康、開朗、總是帶著笑容。

  就在要按下開機鍵,我們準備打開計算機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記者不論按下幾次開機鍵都沒有辦法將計算機打開,隨後檢查了電源等等都並沒有問題。攝影師大哥將計算機拆開後才發現,這台電腦的主板、硬盤和CPU已經全部因為短路而損壞了。

  朱玉母親所說的一切都沒有辦法再證實。

  ※※※※

  新聞連結一:玉馬河中驚現女屍,釣魚者的魚鉤吞入女屍胃中。

  新聞連結二:玉石鄉一家專業美容院中,被人發現所有人都死於店內。

  死者包括三個職員以及男女老闆,共五人。死者死亡時的樣子極為詭異,眉毛被人剔去,腦袋被人割掉。屍體十天后因為路過的人聞到裡邊的惡臭,報警後才被發現。

  據聞這家化妝店主營化妝業務,是當地最有名氣的老字號店鋪,大部分新人婚慶當天都會來這家店預約化妝。

  凶手在當天就已經有了眉目。根據警方調查得知,凶手是預約了清晨五點化妝的一位二十二歲女子。她在當天準備舉辦盛大的婚禮。

  至於凶手為什麼會在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那天殺死那家化妝店中的所有人,恐怕會成為一個再也解不開的謎團。

  因為凶手在殺死所有人後,自己也在廁所上吊身亡了。詭異的是,凶手死前似乎曾經在自己臉上灑了濃硫酸,臉部肌肉如同稀泥一般,死相恐怖。



引子二

  玉馬河很寬廣,從岸的這邊望過去,遠遠的看不到邊際。說它是大河,不如說是江更顯得貼切。

  玉馬河的河水渾濁無比,由於上游全都是山地,河流從山中帶來了大量的泥土,所以河水的顏色在當地人的記憶裡永遠都是褐色。

  黑褐色的水養育了河岸千千萬萬的居民。也由於河水帶來的富含營養的泥土,河岸周圍的土質特別豐沃,當地有句土話曾經說,就是把一口袋稻子丟到土上,秋天也能長出稻谷累累的豐收。

  不過,這和故事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民國十六年,初秋。

  一隊穿著老舊衣裳的人正沿著玉馬河的河岸走著。他們這隊人馬大概有十五人,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十個,富有經驗的老人五個,看樣子是準備順著河流向上游走。

  當先做嚮導的就是這隊人中最老的那個。他滿臉是被歲月磨礪出的風霜,雙手手心繭老厚,應該是個做慣了繁重體力活的人。

  這行人每個背上都背著不大的包裹,腰間掛著砍刀,默默地在大太陽下跟著那位老人走。

  仔細看不難發現,他們都是本地人,看身形和手上的傷痕繭疤,或許是開山工,或許是采石工,卻不知他們為什麼跑到了這裡來,又為什麼要沿著河岸向上游走。

  不過看老嚮導走一步便會撿起一顆石頭端詳的模樣,應該是在尋找某樣東西。

  「停,休息一下。」嚮導揮了揮手,吩咐所有人原地休息。

  於是一行十五個人全都停住了,他們從身後的包裹中拿出硬的如屁股下坐著的石頭一般的乾糧,就著身邊河裡的褐色骯髒河水簡單的吃了午飯。

  老嚮導也吃了一點,又忍不住在河岸邊撿起幾顆石頭仔細打量,最後還不死心的將石頭敲碎看內膽,可是看他的神情,恐怕又是一無所獲。這位老人不禁嘆了口氣,臉色更加死沉起來。

  「村長,還是找不到嗎?」一個臉上帶著機靈的十九歲出頭的小夥子走了上來問。

  村長緩緩的搖了搖頭,「鴨蛋,難道是天要亡了我們玉石村嗎?玉石礦都消失了快三年,如果再找不到新的礦脈,恐怕村子裡的人也會走的走散的散,祖輩們生活了幾百年的風水寶地就沒了!

  「我們村人幾百年來都在採礦加工玉石,早就不會務農。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真的不知道會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這個叫鴨蛋的年輕人摸了一把骯髒的臉,又將臉上摸下來的油脂灰塵擦在了褲腿上,笑了笑道:「村長,村裡的那位教書先生不是常說天無絕人之路嗎?既然玉石礦幾百年來都是從玉馬河的上游衝積下來的,那上游的某個地方就肯定有礦脈。

  「只要找到了,村子也就不會滅亡了,村裡的人生活又會好起來的。」

  「希望如此吧,唉。」村長又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望向了玉馬河奔騰咆哮的河水。

  玉馬河的河水仿佛一頭凶猛的怪獸,這隻怪獸在千百年來都保護著玉石村,為村子帶來了無盡的玉石礦,讓村子裡的人不論在哪個年代都過著還不錯的日子。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河水沒有再帶來一絲一毫的玉石礦呢?

  休息了片刻後,這行人又開始繼續向上游搜尋,漫無目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所收穫的尋找起來。

  ※※※※

  沿著河岸的搜索進行了十多天,平原漸漸消失,一行人開始走進了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帶。由於為了輕便,每個人都沒有帶太多的乾糧,十多天時間早就已經讓每個人背後的乾糧袋越來越乾癟,最後只剩下了兩天的口糧。

  可是,依然一無所獲。

  鴨蛋看著愁眉不展的村長,用力抖了抖自己空空的乾糧袋,將最後一個硬邦邦的鹹菜饅頭遞給村長道:「村長,我一直都覺得奇怪。同樣是上游衝積下來的石頭,為什麼偏偏就只有我們玉石村能夠找到玉石礦呢?」

  村長收回不知道穿越到哪裡去的視線,慈愛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所以祖輩們才說咱們玉石村是風水寶地。」

  「那為什麼玉石礦會突然消失的?」

  村長的臉上頓時陰暗了下來,沉吟了許久也沒有開口,只是自言自語道:「乾糧已經快沒有了。我婆娘還在等著我們回去呢,要是空手回去的話,恐怕她也沒辦法活了。

  「家裡最後的糧食已經全部拿來做了乾糧,沒有玉石礦,不能開工,村裡也沒有幾戶人家能拿錢出來買糧食。大家不離開村子的話,恐怕真的都會餓死,唉。」

  「不會的,我們一定能找到玉石礦消失的原因,這一次出來的都是村裡最好的探礦工和經驗最豐富的玉工,只要堅持下去肯定沒有問題。」鴨蛋滿臉堅定。

  村長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禁笑了起來,「哈哈,看來我是真的老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有膽量,有衝勁。這一次能挺過去,我這個村長也該讓位了。」

  說完,他將手中的石頭扔掉,拍了拍手,喊道:「走,繼續找。」

  ※※※※

  尋找玉石礦的第十五天,乾糧早已經耗盡,一行人只能透過採集野菜和打獵捕魚維持生存。每個人都提著一口氣在向前走,沒有人有退路。

  如果找不到玉石礦,村子,就會滅亡,他們的家人,在這個軍閥割據、兵荒馬亂的世道裡,也沒有幾個人能在遷徙途中生存下來。

  他們從丘陵走進了山區,周圍全都是險峻的高山。還好玉馬河依然是寬廣無比,河岸因為河水千萬年來的衝積而形成了一條小路,所以走得並不算艱難。

  第十七天,帶來的鹽巴已經用完了,尋找玉石脈礦的人只能捕捉小動物,靠著喝動物的血保持營養以及攝入鹽分。長途跋涉,身體缺鹽造成的體力下降是很可怕的,動輒就會丟掉性命。

  十七天來,每個人都從以前的樂觀逐漸變成了絕望,如果不是村長催促著他們前進,恐怕他們早就放棄了。就連開朗的鴨蛋也陰沉起了臉孔,第一次感覺,恐怕這次的任務沒有辦法完成了。

  一個充滿絕望的隊伍裡,通常會從某個人的嘴裡冒出雜音。於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疑起村長的決策,甚至懷疑起他對於這次尋找決議的正確性。

  就在這個時候,終於一個峰迴路轉的事情發生了。

  分配去打獵的人從小溪中抓住了一條蛇,那條蛇很長,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但足足有十多公斤重,有足夠的食物能夠飽餐一頓的時刻,一般饑腸轆轆的人都是能夠放下一切的。

  於是人們將這條長相怪異的蛇的肚子剖開,挖出內臟,準備做一個燒烤大餐,可沒想到卻從這條蛇的胃中掏出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個東西像是一團肉,又像是一團石頭,總之就連見多識廣的老村長都認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拋開這玩意兒不談,接著掏出來的一樣東西卻讓所有人都沸騰起來。

  是一團玉石礦,不論是形狀還是翠綠的顏色都很極品的玉石礦。

  老村長立刻激動起來,他猛地抓住打獵那行人的其中一個,急聲問:「這蛇是從哪裡抓來的?」

  「從山澗的小河那裡。」打獵的人被嚇了一跳。

  「走!」村長大手一揮,就要向那個地方走去。

  看著他手中那塊矇著粗糙外表的玉石礦,原本的雜音頓時消失殆盡,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跟著他走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回來……



第一章 雞皮疙瘩

  人為什麼會起雞皮疙瘩?

  有科學研究說是因為人感到冷或者害怕的時候,身體上自然而然會生出雞皮疙瘩。雞皮疙瘩的學名叫毛髮直立。

  每個體毛根部的微小肌肉結合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人體上生出的一個個小疙瘩。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還擁有天然「皮大衣」的時候,雞皮疙瘩就具有實際意義。毛髮變蓬鬆後,毛髮之間的空氣相當於一層絕緣體,給身體保溫。

  豎起毛髮對食肉動物或敵人來說是一種威脅,貓咪面對一隻狗就會弓身豎毛。

  進化使人類的毛髮變得越來越稀疏。當然,現在雞皮疙瘩並不是一種醫學問題。

  如果你不喜歡炫耀器官退化的外形,起一身雞皮疙瘩,你可以穿得暖暖和和,待在安靜的環境中,避免受驚嚇。

  可楚蕓最近老是愛起雞皮疙瘩,不論她穿得有多厚,不論她是不是待在室內,雞皮疙瘩都冒個不停。

  漸漸的,她發現或許自己起雞皮疙瘩的原因並不是冷。貓咪看到狗狗,全身的毛都會豎起來,它是怕得起了雞皮疙瘩。而自己呢?會不會也是因為害怕?

  那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

  她不知道。附近並沒有可以令她害怕的東西。

  沒有狗、沒有可疑的怪叔叔、也沒有上天橋遇到劫匪。

  所以楚蕓很困擾,人類身體上實在帶著太多的奧秘了,或許這也是其中之一吧。

  不過世事往往不會如想象的發展。事出有因,必定不會空穴來風,楚蕓慢慢的發現,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起得有一定的規律性。

  她想既然事物表面所陳述的因果關係不成立,那麼還是不要被表面虛假的因果關係所迷惑的好,要從表面現象中尋找隱藏在背後的真正原因。

  於是楚蕓準備花一個禮拜天的時間,找一找自己雞皮疙瘩的起因和規律。

  二月二十二日這天,剛剛過了大年沒多久,一大早楚蕓就從床上起來了。

  她穿好衣服,簡單的設定了一下明天工作的流程。

  楚蕓在念大學時因為受到某些原因的影響輟學,提前開始上班了,可也正是因為沒有畢業證書的原因,工作實在不好找。而且再加上她要供自己的妹妹上學,養活她,所以楚蕓更加珍惜自己現在的工作。

  早餐也很簡單,一塊土司麵包,一杯用微波爐弄熱的牛奶。看了看表,清晨六點正,清晨的太陽只是朦朦朧朧的從窗外映入,外界稍微遠一些的距離便再也看不清楚了。

  走出門以後,才發現早晨下了不太濃厚的薄霧。

  玉石鄉雖然只是一個小鄉村,但由於出產加工玉石的原因,遠近聞名,全國各地都涌來了大量購買玉石的人。經濟狀況好了,所以即便是小鄉村,發展的也猶如一個中等城市般的繁華。

  楚蕓裹緊外套,輕輕吸了一口氣。很冷,今年的天氣有些反常,這個地方屬於亞熱帶氣候,往年的二月氣溫早就應該回暖了,可今年依然是如深冬一般的寒冷。

  她趕緊回屋裡又加了一條圍巾,這才走出門去。

  薄霧在身旁翻滾著,在這個冰冷的早晨,日光淺淡、陰暗,楚蕓感覺自己置身在了異界似的。她一步一步的順著平常上班的路走,慢慢的,像是在散步。

  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這種感覺很好。再過兩個小時,等人們都起床出門以後,這條空曠的大街上恐怕就會充斥滿擁擠的車輛和行人了。

  平常坐在車上還不覺得,等真的空無一人的時候,大街居然顯得那麼寬廣。

  楚蕓將雙手湊到嘴前哈了一口氣,真的很冷!

  就這樣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鐘,突然,她感覺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她低下頭拉開衣袖,清晰的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冒出,毫無預兆,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出現了。

  難道是自己身體的狀況有問題?並沒有任何情況刺激到她啊!沒有受到驚嚇,身體也沒感覺到冷。

  楚蕓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發現自己正站在玉石鄉中心醫院門口。

  醫院那鮮紅的招牌在霧中清晰可見,在此刻顯得那麼的陰寒,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奇怪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楚蕓開始覺得醫院變得陰冷可怕,只要沒事情,寧願繞路也不願從它門前路過。

  不清楚了,應該沒多久吧。畢竟一個多月前自己感冒才在這所醫院裡打過點滴,那時候都沒有現在這種異常的感覺。

  甩開心中的疑惑,楚蕓繼續向前走去。怪的是離開醫院的範圍後,身上的雞皮疙瘩漸漸也松了下去。

  又走了大概八分鐘的樣子,沒來由的,她全身的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

  這一次,是在玉石鄉小學門口。

  奇怪,真的是很奇怪。網上有人說醫院和學校是陰氣最重的地方,最容易吸引鬼和穢氣,難道自己突然變成了能夠感覺到鬼的體質?說起來這間學校聽說十年前還是個亂墳崗,陰森森的,很可怕。

  楚蕓開玩笑的想著。

  繼續向前走,來到了一條大街的路口。這是玉石鄉的鬧市區,也是中心交易區,這個小鄉村最熱鬧的地方,所有的玉石買賣都是在這裡進行。

  只要走過這條街,再拐彎五十米左右就到了她往常上班的辦公樓。

  這條大路沒有人行橫道,要過街就只能走人行天橋。

  說實話,楚蕓並不喜歡這座天橋。就因為它橫在車行道的天空上,將街道兩邊的居民路線壓縮在了這一條小小的十五米長三米寬的通道中,所以這也是小攤小販寸土必爭的地方。

  白天,那些小販在天橋上賣著各種各樣的偽造品、淫穢光盤,還有許多騙子藉著各種各樣的藉口想要將你口袋裡、存摺中的錢騙進他的褲兜中。

  晚上,這裡又是各種色情交易的最好場所。賣淫女稀稀落落的站在橋上等生意,有些沒道德的同性戀者也在這裡尋找一夜情傳播艾滋病。

  而深夜,許多單身女子和妓女在這座橋上被搶劫、強姦、然後被殺死。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楚蕓討厭這座天橋的原因。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只要一上這種天橋,她就會莫名的害怕。

  站在天橋的樓梯前,楚蕓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慢悠悠的走上去。

  「啊!」她剛一上橋,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涌上了心頭,總感覺,這座走了無數次的天橋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橋依然是那座橋,白霧在她的附近繼續翻滾著,將不遠處的景色全部遮蓋住。四周靜悄悄的一片死寂,沒有聲音,只殘留著她自己的高跟鞋踐踏地面的空洞聲響在這個空間中迴盪著。

  哪裡不一樣了?

  楚蕓的視線在四周搜索著,怪了,並沒有任何的不同嘛。難道,很久沒有這麼早起床了,對清晨的天橋產生了模糊的陌生感?

  她正想向前走,猛地,一股惡寒突然向她襲來。就在那一瞬間,全身的雞皮疙瘩猶如發瘋了似的冒了出來,比任何一次都來的劇烈。

  楚蕓沒來由的感覺到內心深處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就仿佛不遠處有著某種令她害怕萬分的事物。

  但天橋上的東西一目了然,地面上也乾淨的一清二楚。附近,沒有任何能夠威脅到她的東西。

  不,不對。

  在天橋的中央,在翻騰的霧氣中似乎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楚蕓揉了揉眼睛,沒有看錯,確實有一個黑色的影子。那個影子飄忽在空氣中,隨著霧氣的翻滾而浮動著。

  仿佛是感覺到了楚蕓的視線,那個黑影緩緩的轉了過來。

  天哪!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東西!

  楚蕓驚恐的發現,她看到了一張臉,一張飄浮在空中的女人的臉。

  那張臉已經扭曲變形了,帶著令人顫悚的怨氣,兩個眼眶中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的東西。她咧著凶厲的大嘴,蒼白的舌頭長長的掛下來,幾乎要垂在了地上。

  楚蕓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不對,並不是眼花了。不論怎麼看,眼前那女人的頭顱還是真實存在的,不是主觀意識裡的幻覺。

  不行,絕對不能讓它發覺自己看到了它。

  下意識的,楚蕓的心底深處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她很想轉頭就跑,但,那樣就暴露了自己看到了它的事實。

  鎮定!鎮定!自己不知道撞到了什麼邪,居然突然能看到鬼了。根據那麼多恐怖小說上的經驗,據說這種客觀存在的東西只要你不注意它,讓它不知道你看得到它,就會屁事都沒有的。

  那個恐怖的女性人頭緩緩向她飄了過來,隨著它的靠近,楚蕓身上的雞皮疙瘩越發快的往外冒。她這時候才清楚,搞了半天,自己莫名其妙沒來由的冒雞皮疙瘩的原因居然是這個。

  難道每一次冒雞皮疙瘩就意味著有一隻鬼從身邊經過的信號?

  楚蕓一想到最近這段時間無數次冒雞皮疙瘩的經歷,渾身上下就不寒而顫。

  人頭離她越來越近了,雖然明知道眼前那東西不會帶著味道,可鼻孔裡依然還是竄入了一絲絲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楚蕓的心跳加快,還要保持著平靜的心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這完全是一種非人的折磨。女鬼的人頭似乎對她很感興趣,它飄到她的眼前,用空洞、帶著絲絲陰寒的眼睛和楚蕓的眼睛對視。

  看不見!就當看不見!

  楚蕓在心裡默默念叨著。

  女鬼「嘰嘰」的慘笑著,一米多長的蒼白舌頭如同蛇一般迅速卷了起來,在她臉上用力舔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楚蕓心臟幾乎要跳出了胸口,她的心狂跳,只感覺一種像是海帶一樣黏糊糊、濕答答的東西掃過了臉龐,在女鬼的舌頭和自己的臉間,還連著長長的富有彈性的噁心黃色黏液。

  一剎那,鼻孔中惡臭的味道更加濃烈了。

  平常心!平常心!看不見!看不見!

  楚蕓強忍住心底的不適和噁心,努力讓自己的臉上浮現出平靜的色調。她走到天橋的中端,突然用右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吐著舌頭努力裝出自責的樣子自言自語道:「糟糕,看我這記性,公文包居然給忘記了!」

  她嘆了口氣,一邊轉身往回走,一邊又道:「倒霉,只有回去一趟拿過來。老闆也真是的,這麼早居然叫人家去上班,拿他那麼一點薪水,我容易嘛我!」

  說著,就慢悠悠的走到天橋的樓梯口,向下緩緩走去。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楚蕓才走到視線再也看不到天橋的位置。

  她左右仔細打量了一番,終於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捶著狂跳的胸口輕聲道:「還好沒有追過來,呼,本小姐明天就辭職,太可怕了,再也不走那座天橋了。今天去找個香火好的廟宇求一個佛戴在身上先!」

  事實,往往不如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易懂。

  就在她剛以為安全的時候,突然一縷長髮從天空上垂了下來,那個女鬼的頭咧著猙獰的大口,空洞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

  楚蕓被嚇得險些死掉,正準備裝平靜。那頭顱凄厲的笑起來,刺耳的聲音充斥滿了這個空曠無人的街道。

  「你看得到我!」女鬼尖銳的慘叫著。「你看得到我!」

  慘叫的分貝越發的高起來,女鬼張開大得不能再大的巨口,仿佛想要將她整個人都活生生的吞下去。

  楚蕓再也裝不下去了,她尖叫一聲,手在空中胡亂的揮舞著,轉身就朝著頭顱相反的方向逃去。

  就這樣不知道逃了多久,楚蕓累得氣喘吁吁的再也跑不動了。她捂著腰部,用右手撐在墻上使勁兒的喘氣。

  「跟上來沒有?應該沒有吧?」她心驚的四處張望著。還好,並沒有看到那個頭顱的影子。

  街上的霧氣已經消散許多了,白色的霧變得淡薄起來,就像城市的絲質衣裳一般朦朦朧朧的,帶著些許的神秘。可現在的楚蕓眼中,無人的街道、城市以及霧氣都充斥滿強烈的詭異以及危險。

  楚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最近不但愛亂起雞皮疙瘩,今天還真正意義上的活見鬼了!再這樣下去,她脆弱的神經不被摧殘的瘋掉才怪。

  還好,要天亮了,書上說太陽出來以後,鬼啊幽靈啊什麼的都會躲起來的!

  楚蕓深吸一口氣,她直起身子,準備先走到人流會比較多的主幹道。

  可這究竟是哪裡啊?

  等她真的準備走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身在一個極為陌生的地方。

  玉石鄉雖然經濟比較發達,城市發展程度很快,但街道畢竟是以鄉一級為基礎建造的,規劃的並不複雜。主要的乾道來來去去的就那麼幾條。

  對於她這個已經在這鬼地方待了好幾年的人而言,鄉中區的路談不上熟門熟道,至少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不管怎樣都不會不曉得的,然而,現在的地方,楚蕓還真沒有來過。

  鄉中區真的有這條小巷子嗎?

  這是一條很深很深的巷子,兩邊的街道很古老,巷子是用青色石板鋪成的,很像是電視裡的千年古鎮。

  楚蕓有些害怕了,她緊了緊外衣,向後看了看,身後的街道四通八達,根本不知道究竟哪一條是回去的路。看來,還是只得往前走。

  於是她吞了口口水,一咬牙,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起來。

  小巷很深,不知道走了多久,光線越來越低沉了,不知從哪裡照射進來的光亮,將小巷兩邊的影子拖得很長。

  整條巷子就只有楚蕓一個人在走,空盪蕩的,很可怕。

  霧不知道從何時起消散的,楚蕓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的聲音空盪蕩的,幾乎每一下都能刺痛她自己的心跳和神經。

  巷子在眼前不斷的延伸著,筆直,不知道哪裡才是盡頭。

  楚蕓感覺自己幾乎就要瘋掉了,這條路的長度恐怕要比鄉中區還要長幾倍,如果鄉中區附近真要有這種小巷,早就被開放商挖掘出來開發成玉石長廊了,何必還要費盡心思的拆遷天橋對面的老街。

  就憑楚蕓在玉石鄉乾了那麼久的玉石交易的經驗,用膝蓋想也明白這個地方更適合某些開放商理想中的玉石長廊計劃。何況走了那麼久,也沒看到一扇窗戶一扇門,有的只是墻,和地面青石板同樣材質的青石磚墻。

  就憑這一點,也該明白,事情絕對不簡單。恐怕,這條小巷真的是在地圖上不存在的!

  楚蕓轉身看了看身後,只見身後的遠處,路面筆直的穿入黑暗中,筆直的黑暗,像噩夢般的漆黑,只看一眼都會令人不寒而慄。

  果然是絲毫沒有退路了,依然只能往前走。

  楚蕓回過頭,猛地被嚇了一大跳。剛才還看似沒有盡頭的小巷,在一回頭的時間居然已經到了盡頭。

  不遠處是一條死路,高聳的青石磚頭砌得老高。她抬頭向上看,居然看不到天空,只有一條小巷的空隙向上延伸,再向上,就是翻滾的白色霧氣。

  她苦笑了一下,內心已經開始麻木。從一大早開始就盡遇到怪事,自己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突然,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耳朵旁劃過。楚蕓偏過頭去看,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可滿身的雞皮疙瘩又像是遭遇極度深寒似的,瘋了一般的向外冒了出來。

  頭髮,一絲一縷的黑色長髮,如墨一般漆黑油亮的頭髮,從頭頂垂下……



第二章 活見鬼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的經歷?

  你盯一個常用的字看得時間久了,會發現突然不認識它了。同樣,自己照鏡子時間長了,會發現鏡子裡面的自己很陌生。

  據說那是因為世界上有兩個「你」存在。

  當然,用科學一點的說法,是既視感在作怪,是大腦對自己開的一個玩笑。

  可楚蕓卻真真實實的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從天空垂下的長髮是那麼熟悉,同樣的,如瀑布般黑髮中的臉龐也是出奇的熟悉。

  那張臉很漂亮,沒有化過濃妝,清淡素顏,不正是自己在鏡子裡看了二十年的臉孔嗎?

  她感覺到一股寒意冒了上來,二月的空氣很冷,卻沒有自己身體內血管中的恐懼凍徹心扉。

  另一個她用蒼白的眸子死死盯著她,嘴上露出一絲陰森的笑容:「你看得到我!」

  那個只剩頭顱的自己似乎吃了激素似的,興奮異常,她猙獰的尖叫著,不斷的掙扎,像是想要從某種束縛中解脫出來。

  楚蕓被嚇得一動也沒法動彈,身體像是被奪走了所有的行動能力,她只剩恐懼的看著眼前的別一個她刺耳的尖叫,頭髮如蛇一般糾纏。

  沒多久,那個自己不知從什麼地方掙扎出了一隻手爪,尖叫聲更大了,仿佛電台的噪音,不經過耳朵,直接穿透入腦髓。嘴巴突然大大咧開,張開尖銳的牙齒,伸出爪子使勁兒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看到我了。」

  「你看到我了。」

  「吃了你。」

  「我要吃了你的身體。」

  另一個自己嘴巴大大的張開,用力的向楚蕓的頭咬了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左手突然被人拉了一把,楚蕓一個踉蹌坐倒在地上。她感覺到屁股接觸地面的冰冷以及撞擊後的疼痛,身體的控制權不知何時恢復了。

  原本只剩下刺耳尖叫聲的耳朵,現在也開始陸續接收到了其他的聲源,例如汽車的喇叭、叫賣的聲音,以及附近行人的吵鬧。

  她的視網膜開始映出許許多多的東西。

  楚蕓腦袋一片混亂,恐懼似乎還殘留在腦海深處無法自拔,現在,究竟是怎樣的情況?

  她逐漸看清楚了周圍的事物,這裡哪裡是那條空盪無人的陌生小巷?明明就是天橋下的街道,不知從什麼時候已經有人開始行走了,很多的人。

  一個長相十分帥氣的二十歲年輕男子正用力握著自己的左手,臉上帶著好奇打量著她。楚蕓眼神迷茫的看著他,一眨不眨的,卻始終反應不過來。

  「那個,這位小姐。」面前的男子好看的笑著,摸著鼻子:「我看你突然就暈倒在了地上,所以上來看看。你沒事了吧,要不要我叫救護車?」

  「不用了,謝謝。」楚蕓搖搖頭,這才恢復了一點正常的意識。年輕男子的手很溫暖,讓她的恐懼衝淡了許多。

  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那麼多人的?難道自己暈倒了那麼久?

  「請問,我暈倒了多久?」楚蕓問。

  面容好看的男子放開了她的手,笑笑的看了看表:「三分鐘左右。準確的說,是兩分五十一秒。你一暈倒我就跑過來查看情況了!」

  「我才暈倒兩分多鐘?」楚蕓有些詫異。

  算一算時間,自己六點整起床,到天橋的時間不過六點半多一點,她在那個陌生的小巷中究竟待了多久,又是怎麼出來的?楚蕓問道:「那,現在幾點了?」

  男子看她的眼神越發好奇:「六點四十分。」

  「什麼!不可能!」

  楚蕓感覺自己的思維又混亂了起來,六點四十,也就是說自己一下天橋就昏迷了過去。難道那小巷中的一切都是幻覺?可哪有那麼真實的幻覺。何況,現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明顯就是九點以後的玉石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從地上站了起來:「請問,你確定是六點四十分?那這滿街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什麼活動?」

  可也沒聽說今天有活動啊,由於富足,本地人比較沒有生活壓力,人也懶惰,平常禮拜天的六點四十,不可能有那麼多人的!

  帥氣男子聽到她的話,明顯愣了愣,然後轉頭四處打量了一番,奇怪道:「這個大街上,除了你跟我,哪裡還有其他人?」

  這句話一傳入楚蕓的腦中,她突然感覺腦袋一陣刺痛,視網膜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全都停下了腳步,每一個人都用陰冷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然後猛地從視線中消失得一干二淨,隨之消失的還有耳中那喧鬧的聲音。

  楚蕓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無法負荷大型程序的CPU,幾乎要爆炸了。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她的眼前重新露出了空無一人的大街,街道上彌漫著薄霧。只有不遠處的好看男子是真實存在的,他正滿臉緊張的看著自己。

  隨後,眼睛裡的一切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

  據說其實每個人都有看不見的第三隻手,也就是俗稱的幻肢。

  去年有個很出名的案例,瑞士的一位六十四歲中風女士出現了幻肢現象。在她的眼裡會多出一隻右手,並能夠產生部分感覺,甚至能給她臉撓癢癢。

  通過對該女士進行核磁共振成像實驗之後,神經學家發現:當她移動幻肢時,大腦皮層相應區域也會產生活動,而這跟真正右手移動時的現象完全一致。當她使用幻肢給自己面頰撓癢癢時,相應大腦區域,面頰,也會被啟動。

  該事情發生在去年三月,瑞士日內瓦大學醫院。目前醫生已經確診了幻肢,正等待進一步研究。

  其實早在十六世紀,法國的外科醫生巴雷已經注意到幻肢的存在。

  這是某些失去四肢的人類所產生的一種幻覺,這些人感覺失去的四肢仍舊附著在軀幹上、並和身體的其他部分一起移動。不過它產生的原因至今仍舊是個謎。

  最開始,我就是被幻肢現象吸引到這個名為玉石鄉的小地方的。消息的來源,是讀過我小說的一個讀者的來信。

  這個讀者很費心思的弄來我的電郵地址,然後用詭異的暗紅色做了個大大的標題,於是我一好奇便點了進去。這一看之下,還真的被吸引住了好奇心。

  說起來,自己現在的身分還真是莫名其妙的多。平凡的在德國讀書的大學生,在老男人楊俊飛偵探社裡打工的探員,以及在網絡上寫恐怖小說的作家。

  每天的讀者來信都很多,少有找我聊天的,全是講述一些稀奇古怪的、發生在自己身旁的怪異事情。不過這些事情,很少是真的因為超自然力量。

  可這一封信不一樣。

  幻肢現象可以看做生物腦域的一種對殘疾缺失的不適應,不只是人類會產生。但是讀者來信上講述的、發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卻極為離奇萬分。

  剛好我這段時間無聊,所以便乘飛機去了。

  說到這裡,可能會有人很好奇,究竟信件裡對我講述了什麼。也好,我就簡單的解釋一下。

  信中提及的模式和瑞士那位六十四歲中風女士幾乎一樣,可是她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的殘缺,也沒有生過任何的大病,只是在某一天突然發現自己擁有了超能力。這所謂的超能力,就是幻肢現象,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身上多出了一隻手。

  她的幻肢癥狀很強大,以上案例提及的瑞士老太太,能夠通過幻肢對自己的大腦皮層予以刺激,來做到抑制癢的行為,這可以算得上是一種自我催眠。但給我來信的這位美女,她的幻肢甚至能為她帶來觸覺以及接觸,甚至拿起極輕的物體。

  這在科學上是不可能的,我有些半信半疑。畢竟所謂的幻肢,是截肢或殘廢的患者感到自己有該肢體的存在,或無肢體殘缺的患者發現自己存在第三隻手、第三條腿。

  在醫學上,這種病有兩個分類,一是腦器質性精神病。患者在肢體切除後仍感覺肢體的存在,偶見於乳腺、鼻子、陰莖切除後,繼續感覺為原有的形狀或是變了形的縮小了的形狀,不以意志為轉移的,此種幻肢存在的感覺可自行消失。

  二是,丘腦頂葉損害。患者可出現幻象性的第三臂或第三腿。

  來信的讀者應該是屬於第二種,可她說的也太玄乎其玄了,說什麼幻肢能夠移動物體,這簡直難以想象。雖然一邊覺得這封信是惡作劇,但另一邊,卻止不住的好奇,腦子裡總是想著這封信的真實性。最後,我便投降了。

  自己的好奇心果然非比尋常,或許我總有一天會死在自己的好奇之中。

  這個來信的女孩叫做袁小雯,玉石鄉人,今年十七歲,剛好讀高二。

  打定主意的我便來到了玉石鄉,打算見見這位袁小雯,如果事情屬實的話就調查一番。如果被耍了,就立馬轉身走人。

  沒想到登機的時候航班延遲,上了飛機又被誤點。明明應該昨晚十一點抵達目的地的,可到了玉石鄉郊外的機場時,竟然拖延到了凌晨四點過。

  偌大的飛機場裡除了服務人員,其他一個人也沒有,原本答應來接我的袁小雯也沒有蹤影。也對,畢竟還是個正正經經的學生,明天也要早早的上課,如果凌晨四點都還能在機場等人,這才是一件詭異事件。

  玉石鄉的郊區機場很不正常,出了大門我居然找不到一輛出租車,想要找家租車行也沒有找到,而且附近甚至找不到一家旅店。

  這個鬼地方真的很不人性化,我有些無奈。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實在不想待在大廳裡發霉,何況大廳中也沒有凳子,只能幹站著。

  於是我問清楚玉石鄉的具體位置和距離,心裡暗自盤算了一下。

  機場與城市只有十公里的距離,不算遠,慢慢走兩個小時就到了。到了城裡再租一輛車,找家酒店住住。

  頭向窗外看了看,機場外濃烈的黑色是唯一的主色調。離開了機場,周圍便全是黑燈瞎火,一絲路燈都沒有。

  一咬牙,我便走了出去。

  說實話,去玉石鄉的路只有一條,路況很好,但用徒步卻很不好走。

  一路上完全沒有燈光,只靠著一個手電筒照明。好不容易才進了城。

  進城的時候天濛濛亮,可城裡依然找不到一輛出租車。四周不知什麼時候下起的薄霧,我在空盪蕩的大街上走著,看了看手錶,六點三十五分。

  有時候在空無一人,霧氣彌漫的街道上走,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我的心情因為天亮而愉悅了起來。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個女孩,正想上前去問問路,沒想到還沒等我靠近,她居然就一動不動的停住了腳步。

  她的身體抖動了幾下,然後暈倒在了地上。

  我走過去將她一把拉住,這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卻迷迷糊糊的,貌似精神狀況很不好,過了三分鐘才稍微清醒過來。

  女孩眨巴著長長的睫毛,眼神絲毫沒有焦點。我這時候才看清楚,她居然還長的有些小漂亮,就是臉色十分不對勁兒,像是遇到了極為恐怖的事情,臉上的表情很是扭曲。

  發愣了很久,她仿佛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莫名其妙的問了幾句更加莫名其妙的問題,然後又是一陣恐懼,竟然就這麼徹底暈了過去。

  我一陣鬱悶,怎麼剛來玉石鄉,早飯沒有吃,牙齒都沒來得及刷,麻煩事就找上門來了。看著女孩的身體,應該還算健康的,怎麼說暈倒就暈倒?現代人,果然是亞健康(注)嚴重啊!在心底大肆感嘆了一番,我撥通了當地的救護車專線。

  沒多久,救護車便來了。

  將這女孩送進醫院,認命的交了急診費,才有醫生過來對她進行檢查。這所玉石醫院也真是勢利眼,不見錢就不願搶救人,整個醫院都要錢不要命的德行。

  「營養不良,暈過去了而已,叫她醒來後多吃點補充營養的食物。」醫生面無表情的說:「跟我去取藥,要輸三天的葡萄糖。」

  暈,收了錢態度還不好,幸好本帥哥不是這鬼地方的人,要不生病了看醫院醫生護士的臉色都能活活給氣死。

  還好程序不多,我坐在女孩的病床邊,看了看手錶,才七點十三分。

  鬱悶,袁小雯這小妮子沒來接機也就算了,等不到我也就得了,怎麼說發條手機簡訊給我也應該啊,又費不了多少錢。

  不過說起來,我跟她素未謀面,就連聯絡也是通過電郵,只是給過她我的電話,自己還真不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很好,很強大。這一下如果她不主動聯絡我,本帥哥也就只能去警局查人口檔案了。

  就在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思亂想的時候,病床上的女孩開始清醒過來。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了幾下,眼睛緩緩的張開,視線迷茫絲毫沒有焦點,只是靜靜的掃視著這個白色的房間。

  這女孩的側面其實還很有美女的輪廓嘛。我用手托著下巴,沒心沒肺的評價道。

  沒多久,這位側臉有美女輪廓的女孩視線轉移到了我身上,她的身體微微向上傾斜了一點,出乎意料的沒有太大的反應:「你是剛剛那位扶我起來的先生?」

  她再次打量起周圍:「是您送我進醫院的嗎?」

  「很遺憾,是我把你送到這家服務態度超級惡劣的醫院裡的。」我撇撇嘴。

  女孩笑了起來,「謝謝你。先生恐怕是第一天來玉石鄉吧,這個小地方也就這一家醫院,壟斷行業帶來的往往都是服務惡劣。」

  這女孩說話,還是有點內涵的。

  她說完,就撐起身體想要站起來,「不過,還是早點離開這裡的好。」

  「你要幹嘛?」我急忙攔住她,「雖然說這個地方服務惡劣,不過也沒那麼讓你討厭到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吧,何況你身體似乎還很虛弱。」

  「我最近不喜歡醫院這種地方的氛圍!」女孩拔掉了點滴管,一副堅決的表情想要離開,「先生幫我墊付的醫療費我回家後就還給你。」

  「可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眼前的女孩像是發現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眼神一眨不眨的看著不遠處的墻角。

  我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白花花的墻壁,那邊什麼也沒有。

  突然感覺一雙柔軟滑嫩的小手緊緊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轉頭一看,頓時也呆住了。只見這女孩全身都在顫抖,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是冒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看得人觸目驚心。

  要怎樣的恐懼,才能讓一個正常的人怕成這樣?

  可一個看到什麼也沒有的白墻也能怕成這樣的女孩,怎麼想也覺得不正常吧!

  「不好意思,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很討厭,我有些過敏。」女孩的聲音在顫抖,明顯是怕得牙齒打架,視線依然一眨不眨的停留在那面白墻上。

  這明顯不是簡單一句「對消毒水的味道過敏」就能解釋得了的狀態。

  注:世界衛生組織認為:健康是一種身體、精神和交往上的完美狀態,而不只是身體無病。

  根據這一定義,經過嚴格的統計學統計,人群中真正健康(第一狀態)和患病者(第二狀態)不足三分之二,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群處在健康和患病之間的過度狀態,世界衛生組織稱其為「第三狀態」,國內常常稱之為「亞健康狀態」。



第三章 屠殺

  知道為什麼一些人總感覺冷嗎?

  據有些專家說,體溫受大腦中的下丘腦調節,當天氣暖和時,下丘腦會命令人體釋放熱量。

  當天氣寒冷時,它會命令人體收集熱量。例如通過打哆嗦產生熱量,在這個過程中,鐵扮演著重要角色,因此貧血(經常是由缺鐵引起)的人經常會感覺冷。

  由於高血壓、藥物治療和其他原因引起血液循環不正常,也能引發手足冰涼。甲狀腺機能減退也能導致人體新陳代謝速度變慢,使人體產熱不足。

  最近的一項研究指出,遺傳易感性或許也與耐寒能力有關。

  如果你在夏天需要穿厚運動衫和羊毛短襪,你應該多吃瘦肉、豆類和綠葉蔬菜等富含鐵的食品,因為它們可治療貧血。除此以外,你還應該盡量避免煙鹼,因為這種東西會導致血管變細,使血液循環出現問題。

  不過,我自然不是屬於亞健康的人,自認為也沒有貧血或者缺鐵。但當我的視線久久跟隨著那女孩的視線,停留在那面雪白墻壁上的時候,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幾個哆嗦,甚至身子感覺一陣陣的陰寒氣息襲擊過來。

  我用力緊了緊衣服,輕聲問:「你看到了什麼?」

  女孩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本來就已經十分緊張的神經更是險些斷掉。她恐懼得嘴脣都發青了,可嘴裡猶自嘴硬道:「那面墻壁,仔細看很像是梵高的名畫《鷲尾花》,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我眯著眼睛,心底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女孩,實在是太強韌了,她究竟是真看到了什麼人眼看不到的東西,還是精神狀態有問題?

  女孩用力抓住我的手更加使勁兒了,眼神也絲毫沒有想要移動的跡象。

  算了,不管她是有神經病還是有幻視,總之先將她拉走再說。待在醫院裡對這女孩的精神沒有絲毫益處。

  於是我反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開始用力將她向病房外拉。女孩這時候的臉孔已經變成了烏青色,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脖子,呼吸十分的困難,喉嚨裡甚至發出了「咯咯」的怪異響聲。

  更加奇怪的是,一開始拉她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身體很沉重,可這女孩明明也就四十多公斤的模樣。我幾乎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才將她拉動了一小步。

  這重量,完全已經超過了兩人份,就像是有一個多餘的人抱著,或者坐在她的身上,拼命的掐著她的脖子。

  一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的又打了個冷顫。

  大清早的,不會那麼倒霉到撞邪了吧?

  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將女孩拖出病房。這女孩後腳一踏出房門,仿佛禁錮在喉嚨上的枷鎖便解開了似的,大口大口呼吸起醫院走廊上渾濁的、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空氣。

  我的臉色十分不好看,心中的好奇卻不由得茂盛了起來。

  「看來你果然對醫院的味道過敏。」我輕輕的說道:「那,這樣,你先到醫院外邊等我一下,我現在就幫你辦理出院手續,然後送你回家。」

  「嗯。」女孩點點頭,逃也似的向醫院大門外跑,就像身後有某個看不到的東西在追趕。

  我輕輕搖了搖頭,迅速的到櫃檯辦理手續。手續並不複雜,醫院甚至沒有過問出院的理由,只是要求繳納後續費用和所謂的誤工費便搞定了。

  什麼叫誤工費?我到現在也沒有搞懂,不過也大體清楚了,這醫院不但態度不好,而且還根本不管你死活。果然只認錢。

  跟著我也走出了這間令人厭惡的醫院大門,清晨的薄霧早已散盡,一絲陽光溫柔的灑在地面上,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可一出醫院的大門,來不及沐浴陽光,我的臉上卻盡是愕然。

  醫院大門前空空盪蕩的,哪裡還有那個女孩的影子。

  這個見鬼的玉石鄉,不但醫院垃圾,就連人的人格也垃圾。明明叫她等我的,居然治療費不還我,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這麼甩了我的死耗子,走掉了!

  果然是當好人沒好報,以後見好人好事就躲遠點。

  ※※※※

  十分鬱悶的走上了大街,看看手錶,差十五分就八點,面前的街道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禮拜天的玉石鄉除了有一絲城鎮的氣息外,似乎也和其他的鄉下地方沒有太多不同,至少從細節上看來,很是小家子氣。不論是人也好,還是城鎮建設也好。

  坐在街邊地攤上隨意的吃了點豆漿油條當作早餐,看著不遠處熙熙攘攘不斷流動的人群,我卻有些迷茫起來。

  有些搞不清楚下一步該幹什麼。袁小雯的聯絡方式我不知道,她的家在哪裡我同樣也不知道。現在能做的,除了去警局查,便是耐心等待她的聯絡。

  可這究竟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百無聊賴的喝完最後一口豆漿,付了錢,坐在板凳上散漫的思索著。但不管怎麼想,都不知道究竟該幹嘛去。大腦已經有很久沒這麼空白過了,其實,沒有目的的感覺也沒想象中那麼壞,乾脆,自己給自己放一點假,今天就找個地方玩一玩?

  心裡打著這番主意,我站了起來。正想要買一份地圖看看周邊有啥好玩的旅遊景點時,猛地,一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頓時,接二連三的尖叫聲響了起來。大街上的人仿佛沸騰的開水似的,紛紛逃竄起來。

  我微微嘆了口氣,視線向喧囂的地方移動過去,心底深處卻在嘆息,看來休閒的時光果然和我八竿子打不著。麻煩事情,又來了。

  事情果然很麻煩,只見離我不遠的地方,一個瘦弱的女人手拿著一把尖銳鋒利的菜刀,逮著最近的一些路人瘋狂的亂砍著。那女人雙眼赤紅,臉色蒼白,面無表情。

  她將菜刀刺入一個路人背上,抽出來後又胡亂的尋找起下一個受害者。

  周圍的人瘋了似的逃離現場,人群像是攪動的渾水,沒有絲毫的規律性。每個人都在朝自己的反方向跑,有人被推倒,倒下的人被踐踏,一切都混亂的無法形容。

  我理智的沒有移動一步,這時候混入瘋掉的人群中,恐怕遠比那個拿刀亂砍的女人更危險。

  理論上,這一想法應該是沒問題的。可沒想到周圍的人都遠離女瘋子的時候,女瘋子那雙赤紅的雙眼卻死死盯住了一動不動的我。

  那一霎,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住的獵物,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那女人手裡倒提著刀,也沒動彈,只是看我。

  我也直視著她的眼睛,腦袋中不斷的在判斷安全距離。

  自己和她相隔了有三十多米,按理說本來應該看不清楚她的容貌的。確實,她的樣子我看不到,但她眼中那對充滿血絲,赤紅的瞳孔卻仿佛穿越了空間,近在咫尺似的,讓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雙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紅眼病?不可能,就算是紅眼病患者,眼睛也沒有那麼紅的。

  女人的視線仿佛鎖定住了我,她緩緩的,緊握著刀,開始走動。沿路還順手將來不及逃跑的路人砍翻在地上。

  她的路線確定而且明顯,根本就是一條直線朝著我的方向。

  這位老美女,玩我也不是這樣玩的嘛。我又沒招誰惹誰,就一動不動的站著,怎麼也礙著您了?

  周圍人太多,根本就不可能有效的反抗,而且看那女人砍人的時候,雙手穩定行雲流水的模樣,我也很懷疑自己有沒有反抗的能力。

  雖然那女人怎麼看怎麼都像普通的家庭主婦而已。

  於是我轉身拔腿就逃。

  提刀的家庭主婦見我逃,立刻也尾隨著我跑了起來。一邊胡亂砍著周圍的人,一邊逮著我的背後使勁兒的追趕。

  這一刻的我猶如短跑冠軍阿薩法•鮑威爾附身,只感覺身旁的風景飛速向後退,可以說是吃奶的力氣也用上了。過了好幾分鐘後轉頭一看,難以置信的是,那家庭主婦依然不離不棄的跟在我身後,後邊一地都是被她砍翻的群眾。

  這女人究竟是吃什麼鬼東西長大的,體力居然那麼充沛。拋開男女身體素質不談,光論她瘦弱的身體以及快要四十多的年齡,根本不可能一直堅持跑那麼遠。何況一邊跑一邊還能不斷揮刀,精準的將身旁來不及逃避的人砍倒。

  她,還是個人類嗎?

  我的媽呀,說起來非人類歐巴桑究竟一根筋的追我幹嘛,雖然我確實是比較帥,騙騙十多二十歲的小女生迷倒一大片是沒問題,可你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幹嘛還一直追著本帥哥不放。難道不砍倒我就是不甘心?

  就這樣跑了好幾分鐘,這歐巴桑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她終於停了下來。

  女人的腳步開始變得緩慢而步履蹣跚,仿佛用盡了所有生命能量,就連支撐平衡的力氣也沒有了似的。

  她雙眼中的赤紅越發明顯起來,這女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我。然後,她舉起了手中的菜刀。

  我遠遠的看著,不知道她究竟要幹什麼。正在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這歐巴桑將手中的刀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脖子,霎時間血水飛濺,她就像被放了氣的充氣娃娃似的,本來便很瘦弱的身體猛然間乾癟了下去。

  血濺落在地上,染紅了一大片水泥地。那些血暗紅,散髮著刺鼻的惡臭。

  那氣味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的活人應該有的血液味道。恐怕就連三伏天的屍體,也臭不到這種程度。

  這個小鄉鎮,究竟是怎麼了?眼前的女人,又是怎麼回事?我一時間感覺自己的腦袋都不夠用了。

  周圍的人幾乎都逃掉了,沒有逃掉的基本上都死的死傷的傷的躺在地上。死人安安靜靜的保持著死亡時候的恐懼以及姿勢,活人呻吟著,痛苦而且凄慘。

  整個街道都空曠了起來,能夠用雙腿站立的只剩下了我。肉眼所能見到的範圍,只有我孤零零的站著,清晨的陽光將我的影子扯得很長,很暗淡。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血腥味道,還有一絲淡淡的詭異氣息。

  我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向那具瘋狂歐巴桑的屍體走過去,右手插進衣兜裡,死死的握住了裡邊的小手槍。

  果然,自己的反應能力還差得遠,如果是老男人楊俊飛,甚至是老女人林芷顏的話,恐怕第一時間已經掏出槍將這瘋子給殺掉了吧。而自己老是顧慮這顧慮那,等到想起自己還有槍的時候,那瘋子已經殺了許多人了。

  微微嘆息著,心底深處卻沒有太多的負罪感。一直以來都看慣了生死,神經麻木了,思維的考慮似乎也變得沒有太多的善惡。

  不過這鬼地方的警局反應還真不是一般的慢,這麼久了都還沒一個人過來看情況。還是說,那些逃掉的民眾中沒有一個報警的?

  三十多米的距離很快便跨越了過去。我來到了那具自殺而亡的瘋子屍體前,先是小心翼翼的用腳尖踢了踢她,沒反應,這才眯著眼睛蹲了下去。

  靠近後我終於看清楚了這位殺人狂的真實面容。死後的她表情舒緩了下來,仿佛解脫了似的。

  她四十出頭的年齡,保養的還算好,眼角的魚尾紋控制的也不錯,應該是有經常化妝。仔細看的話,甚至會感覺有一絲風韻猶存的味道,有些漂亮。

  女人在自殺後,如同乾癟下去的氣球,軟軟的塌在地上。

  我用手捏了捏她的手部肌肉,肌肉鬆弛,充滿了脂肪,並不像經常鍛煉的樣子。但那種精準的殺人方法她是怎麼做到,就算是一般的殺手,也沒有她的手那麼穩。

  而且怎麼看,這女人都只是個普通的歐巴桑。就如同你母親,或者我母親一樣,家庭主婦一個,沒有任何奇異的地方。女人的面容很慈祥,死後依然如此。

  我撥開她已經閉合的雙眼,眸子裡的赤紅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就在這時,一個詭異的事情愕然發生。

  在我的手離開女人的眼睛後,屍體被撥動過的眼皮整個都掉了下來,就如同那不是肉質,而是純粹由泥巴捏成的。

  牽一發而動全身,女人的整個臉部都起了變化,原本白皙的臉孔開始轉變成醬色,續而又成了灰褐色。面容上的一切都像是和了水的稀泥似的往下流。

  先是鼻子,再是耳朵,掉落在地上便融化成了一堆爛泥,真真正正的爛泥。

  屍體的嘴巴被嘴皮化成的爛泥給堵住了,蒼白的眼珠子順著爛泥流出了眼眶,眼珠子後邊還連著一根細細的神經。

  這一幕看的我險些吐出來。

  只不過一分鐘的工夫,女人的臉孔已經完完全全的爛泥化,皮肉全部融化掉,流到地上,散髮著噁心至極的臭味。屍體的頭部留下的,只剩下雪白的顱骨。

  我強忍住噁心和內心的驚詫,戴上手套仔仔細細的將屍體再次檢查了一番。不久後便確定了,屍體變異的位置只是頭部而已,其他地方完好無損,肉質和皮膚沒有絲毫會變化的痕跡。

  毫不停滯的取出一個瓶子,將地上由人肉變成的爛泥裝了一點在瓶子裡,我將它放入兜中。視線不由自主的又停留在了那具屍體上。

  雖然從前遇到過許多噁心的屍體以及怪異莫名的事件,可這一次卻是最讓我受不了的。不管是屍體面容的狀態,還是散髮的惡臭,都在不斷衝擊著我腦部神經的粗壯性。

  來這個小鄉鎮一天都沒有,居然就能碰到那麼多的事情。不論是早晨那個仿佛能看到空氣中不存在的東西的女孩,還是面前這瘋狂的歐巴桑,都令我十分在意。

  玉石鄉的氣息中,隱約透漏著一種不尋常,就像是山雨欲來前的平靜。

  這裡的人態度惡劣、冷漠。這裡的歐巴桑在瘋了似的殺人,這所有的一切,都和我在來之前讀到的數據不同。

  這個小村,已經得病了,而且病的不輕。只是不知道這所謂的病,究竟根源是什麼,對每個人的影響又會是什麼。

  等做好了一切,將所有能夠收集到的東西都收集一空後,耳朵裡才好不容易聽到了警笛急促的聲音。我向四周望瞭望,考慮了一下,最後朝著一個隱蔽的地方走去。

  現在還不是和警方接觸的時候,不知為何,心底總有一絲隱隱的不安感覺。仿佛這裡的警察,帶給我的絕對不會是幫助。



第四章 強悍的幻肢現象

  瘋狂歐巴桑的身上有個錢包,裡邊裝著幾百塊錢以及一張身分證。身分證上有地址:玉石鄉白馬小區四棟一樓二號。她的名字叫張素群。

  我拿著這張身分證考慮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去她的家裡看看。如果想要搞清楚那家庭主婦為什麼會發瘋,為什麼臉部會變成爛泥,就只能從她日常最容易接觸到的東西入手。

  一個歐巴桑能在哪裡經常性的接觸到某種東西呢?第一是家中,第二便是超市。

  超市先不用管,最主要就是她家裡是否有某種東西,促使了她舉動的瘋狂以及臉部肉質的變異。

  我絕對不相信那些狀況是一種病造成的。究竟要得怎樣的病才會令臉部肌肉變成爛泥呢?至今為止人類沒有發現過,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人生地不熟的,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家租車行,順便買了個GPS。定位好這才緩緩的向著白馬小區開去。腦袋中,剛才驚悚的一幕始終揮之不去。

  那噁心的感覺實在太富有視覺衝擊力了。

  白馬小區並不難找,那是修建玉石長廊的時候,為拆遷下來的居民修建的安置房。裡邊的樓房很多,規模也頗大,初步估計至少也有好幾百家住戶住在裡邊。

  門口有個警衛,見我開車,就連問都沒有問一句便將門打開放我進去了。

  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地方便是如此奇怪,開車的陌生人不管你怎樣,總之給了停車費,就隨便你出入。而走路的陌生人,除非你穿得人五人六的模樣,否則要麼攔著你不準進,要麼就是又盤問又登記。

  就仿佛人類默定了一個行為準則公式:有錢人便是絕對的好人似的。

  輕輕搖了搖頭,迅速將車停好。我看了看歐巴桑的身分證,確認了一下樓號,這才悠哉的往目標位置走去。

  四棟一樓二號這串數字似乎很乾淨明快,可真的找起來的時候卻麻煩重重。花了老大的精神才在一個隱秘的拐角處找到了樓牌號,走進樓中,我站在瘋狂歐巴桑家門前,卻有了一絲的猶豫。

  對這家人,我該找什麼藉口呢?

  不知道,算了,懶得管那麼多,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得了。

  用力的按下門鈴,並沒有人來應門,再次按下,也沒有人。門鈴被我按了十多次,裡邊都安安靜靜的,似乎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我微微眯著眼睛,猶豫了一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沒人更好,這樣搜查起來就更方便了。

  從兜裡掏出開鎖的一套工具,輕輕的撥弄幾下,防盜門便輕鬆的被打開了。我抓住門的一角,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然後關門。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即使裡邊有人恐怕也注意不到。

  我背部靠著大門,視線在裡邊掃視了一圈,這是個二室二廳的房子,算是小產型,大門正對著客廳,門邊是一張暗紅色的大沙發。窗簾緊緊的拉著,沒有開燈,所以整個房間都顯得特別黑暗,我瞪大了眼睛才算勉強看得清周圍的環境。

  歐巴桑的家布置得很普通。白色的地板磚,房屋沒有吊頂,家居擺設融洽度很一般,應該不是統一裝修過,而是有點錢便添置點傢具,一點一滴湊滿屋的。從傢具擺設以及質量上看,不是個富裕的人家。

  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一小步,從兜裡掏出手電筒到處打量著。這就是那個瘋狂歐巴桑的家,可不論怎樣也看不出奇怪的地方,處處透露出的只是普通而已。

  沙發對面有一個電視,很老,並不是液晶的。電視上擺放著一張照片,照片裡那個歐巴桑身材還沒有今天那麼發福,靜靜的站在右邊,嘴角帶著幸福的笑。

  照片中還有別外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兒站在中間,恬靜而且漂亮。老公最左邊,西裝革挺,滿臉嚴肅,是個最普通不過的上班族。

  果然是個最普通不過的家庭,如同世界上千萬個家庭之一,並沒有怪異的方面。是什麼導致那歐巴桑神經錯亂的呢?難道,這個家裡存在有害物質,長期潛移默化下,讓那歐巴桑的精神出了問題,而且DNA也發生了變異?

  腦袋裡想著莫名其妙的科幻劇情,我輕輕搖了搖頭。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東西在移動。我立刻警覺的蹲下,整個人躲在了沙發側面,和聲源處形成視覺死角。

  從屋子的布局判斷,這家人只有一個盥洗室,而聲音正是從盥洗室裡發出來的。我瞪大眼睛,仔細的觀察著動靜,可等了許久,也沒有再次聽到剛才的響動。

  又等了一會兒,實在不耐煩了。我握了握手中的槍,一步一步的向盥洗室走去。

  整個屋子靜悄悄的,彌漫著一種異樣的氣氛。我的神經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好不容易才走到盥洗室門口。門緊閉著,低頭看了看,這個推拉門並沒有鎖這種東西,於是我一咬牙,用力將門拉開了。

  在拉開的一霎間,槍口微微的指向門內。我的視線緊跟著射了進去,等視網膜適應了裡邊的光線時,我頓時一呆。

  由於遇到過歐巴桑的變異,自己本來就很警覺,開門時也想過許多恐怖的可能性。可當真的看清楚裡邊的東西時,我卻有極大的不適應。

  不是因為裡邊東西的詭異,而是,太出人意外了。

  裡邊居然站著一個女孩子,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身材高大,渾身散髮著一股青春的活力。這女孩裹著一張薄薄的粉紅色浴巾,可愛的臉孔上滿臉的驚駭。她的頭髮濕潤,還在不停的滴水,白皙的皮膚大部分都暴露在空氣中,一陣陣女生特有的香味彌漫在整個盥洗室中,讓人神魂顛倒。

  女孩嚇的尖叫一聲,本能的閉上眼睛,將手上的毛巾朝我扔了過來。

  我頓時從發呆中清醒,腦袋裡瞬間判斷出現在的形勢。不論怎樣,都要阻止她的尖聲亂叫,否則事態真的會不可收拾,至於其後,等控制了她以後再說吧。

  這女孩明顯是照片上這家人的女兒,只是更成熟漂亮了一點,大概十九歲模樣。閉著眼睛的她仿佛猜到了我的想法,咬著嘴脣拼命睜開了眼睛,不斷抓著身旁的東西向我扔來。

  自己完全被當作了入室搶劫加強姦犯了,倒霉。

  我飛快的逼近她,手腕繞過她的脖子想要將她的嘴巴給捂住。可還沒等手接觸到她,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重重打在了自己的後腦勺上,空氣裡迴盪著一聲鈍器碰撞的悶響。

  我感覺頭重腳輕,整個人都朝地上倒去,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視線掃向了身後。背後只有雪白的瓷磚貼成的墻壁,然後便空盪蕩的什麼也沒有了。

  不遠處一個金屬的化妝盒掉落下去,在地上彈起然後滾到了女孩的腳邊。

  那女孩驚魂未定的蜷縮在盥洗室的一角,她看到我緩緩的閉眼,視線也在打量著我的臉孔。突然想到了什麼,一邊叫著一邊朝我撲了過來。

  該死,那個金屬化妝盒明明在進去時還在我身後,那女孩究竟是用什麼手段砸到我後腦勺上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終於閉上眼睛,徹底昏迷了過去。

  ※※※※

  說起來,最近的運氣實在不好,不論遇到什麼事情,不論遇到怪物還是美女,都總是會被莫名其妙鬼使神差的打暈過去。難道是因為不信神佛的原因,被天罰了?

  突然想起了一個寓言故事,說的是有個漁人有著一流的捕魚技術,被人們尊稱為「漁王」。然而「漁王」年老的時候非常苦惱,因為他的三個兒子的漁技都很平庸。

  於是他經常向人訴說心中的苦惱:「我真不明白,我捕魚的技術這麼好,我的兒子們為什麼這麼差?

  「我從他們懂事起就傳授捕魚技術給他們,從最基本的東西教起,告訴他們怎樣織網最容易捕捉到魚,怎樣划船最不會驚動魚,怎樣下網最容易請魚入甕。

  「他們長大了,我又教他們怎樣識潮汐,辨魚汛。凡是我長年辛辛苦苦總結出來的經驗,我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他們,可他們的捕魚技術竟然趕不上技術比我差的漁民的兒子!」

  一位路人聽了他的訴說後,問:「你一直手把手地教他們嗎?」

  「是的,為了讓他們得到一流的捕魚技術,我教得很仔細很耐心。」

  「他們一直跟隨著你嗎?」

  「是的,為了讓他們少走彎路,我一直讓他們跟著我學。」

  路人說:「這樣說來,你的錯誤就很明顯了。你只傳授給了他們技術,卻沒傳授給他們教訓,對於才能來說,沒有教訓與沒有經驗一樣,都不能使人成大器!」

  或許,很長一段時間的順境讓我開始變得疏忽了,不太警覺了,已經忘記了這個世界的危險,甚至自己的世界以及自己所經歷的事件的變態。

  等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我安安靜靜的躺在一個柔軟的地方,並沒有想象中那樣被緊緊的捆著,也沒有被拳打腳踢的虐待過,甚至後腦勺上有一種緊繃的感覺,還有一種清涼,像是被上過藥。

  我輕輕的張開眼睛,視線在周圍掃視了一下,卻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個很小的房間,墻壁被刷成可愛的淡粉色。我正躺在一張軟軟的單人床上,床很舒服,而且滿溢著一種女孩子的體香。

  床對面有一張小書桌,很女性化,桌子上擺放著教科書和一些化妝品。

  我的腦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算腦袋再秀逗的女孩,也不會將擅自闖入自己家裡的陌生男人抬到自己的閨房床上躺著,而且還好心的替他包紮好。這女孩,腦袋究竟是啥構造啊,太粗心大意、古怪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正在猜測的時候,那女孩已經推門走了進來。她看見我睜開雙眼到處打量的模樣,頓時驚喜交加的叫了起來:「您醒了?」

  這一下,我更弄不清楚狀況了!

  主動的將擅自入室調查的事情拋到腦後,見女孩如此熱情,我撐起了身體,摸了摸後腦勺。

  「還疼嗎?實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您來了,不過我有幫您包紮過!」女孩害羞的紅著臉,弱弱的說。

  「你認識我?」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的我問道。

  一霎間,從女孩的眼神裡劃過一絲警覺:「你不是夜不語先生?」

  她這句話一出口,一切都清楚起來。我眯著眼睛輕聲道:「你就是袁小雯?不好意思,剛才你那下太狠了點,把我腦袋給打得有點秀逗了!」

  「果然是夜不語先生!」

  見我能叫出她的名字,女孩松了口氣,臉上又是一紅,不好意思的道:「我哪知道您就像您書中一樣翻墻入室的,一個小女孩家好好在家裡洗澡,看到一個陌生的大男人闖了進來,肯定會嚇壞的。要不是您給過我照片,我早打電話報警了!」

  這個世界的巧合還真多啊,還是說,本帥哥的運氣夠好!我摸著被包紮得亂七八糟的後腦勺,嘿嘿笑了一聲:「我也只是想嚇唬你一下。誰叫你沒去接機,也沒聯繫我,害得我在街頭到處找線索,花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你家的。」

  真沒想到那個死掉的瘋狂歐巴桑竟然是袁小雯的老媽,這巧合玩笑也開得實在太大了一點。我根本沒辦法跟她說她老媽已經死掉的事情,而且還死的那麼詭異。

  唉,算了,還是等警察來處理吧。

  「不是人家不想來接機,最近家裡出了點事情,很討厭。弄得整個家都不和諧。」袁小雯有一絲黯然,隨即搖頭道:「不說這些了,沒去接機您很困擾吧?」

  腦袋裡劃過今天發生的怪事,我輕輕搖頭,「也不算,總之我來的比較晚,讓你一個女孩子等那麼晚也不恰當就是了。對了,剛才你是怎麼拿到那化妝盒打我的?」

  提到那化妝盒,後腦勺就一陣隱痛。

  「嘻嘻。」袁小雯露出一絲狡猾的笑,「還記得我在E-mail裡提到過自己身上最近出現的幻肢現象嗎?」

  她的雙手在空中似乎握住了什麼,輕輕的撫摸著。那神情專注的摸著空氣的模樣,看得我頭皮發麻。

  「最近我發現自己的第三隻手居然能拿起重物了,厲害吧。」

  「不可能!」我立刻搖頭,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雖然她給我的信裡曾經提到過她的幻肢有些與眾不同,能夠移動十分輕微的,例如紙張等重量的物體。

  但,我還是覺得是無稽之談,因為世上沒有任何案例有過和她同樣的經歷存在。

  「人家剛開始的時候也覺得不可能,惶恐了一陣子,以為得了什麼不得了的精神病。可過了段時間,發現並沒有其他癥狀出現,也就無所謂了。

  「其實多了一隻手也滿好的,很方便。你看!」袁小雯滿不在乎的說著。

  她將雙手放開,然後把下巴往前移動,似乎要做出手撐住下巴的姿勢。那姿勢也確實做了出來,不過怎麼看怎麼彆扭,因為她弧線很優美的下巴下,空盪蕩的,沒有任何的支撐。

  「你看,我可以用第三隻手支撐下巴,然後另外兩隻手去幹其他麻煩的事情。」袁小雯興高采烈的道:「還有,我還能這樣!」

  猛地,桌子不遠處上的書本被一隻無形的手拿了起來,厚厚的語文書在空中飄浮著,劃了一道曲線,然後又畫了一個圓形。書本在空中的狀態很穩定,真的就像有一隻手握著,在空氣裡移動似的。

  這一幕看得我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意念移動?雖然很不想承認這種玄乎的有些科幻的東西,可事實擺在眼前,卻又不得我不相信了!

  看著我驚駭的表情,袁小雯笑得更開心了,似乎為自己的小惡作劇得意非常。

  「這可不是意念移動啥的,是多出來的這隻手做出來的事情。不過很奇怪,這隻手只有人家一個人能看到,其他人誰也看不見。也好,嘻嘻,以後考試作弊也方便多了。」

  真不知道這女孩的性格究竟是樂天還是馬虎,遇到了如此詭異的事情,而且那事情還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居然還能如此平常心,甚至樂在其中的模樣。要一般人遇到了,恐怕都自己把自個兒給嚇死了!

  「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多了一隻手?」我小心翼翼的問。

  「挺好的,你不覺得嗎?」袁小雯反問我。

  我啞然,鬱悶的道:「那你大老遠的叫我來幹嘛?看熱鬧?還是炫耀?」

  「當然不是。」她輕輕搖了搖頭,「您的小說很精彩,很多地方都像真的似的,所以我覺得,恐怕以您的見識,能夠相信我,也能理解我。

  「我想找找看自己會出現第三隻手的原因。說不定這是人類進化的起點呢!畢竟人家切身體會過擁有三隻手的優點,實在太方便了。」

  汗!這女孩平時一定喜歡看玄幻小說,都科幻到中毒了。為什麼一提到進化,人類就一定要多出些什麼呢!

  沒等我說話,袁小雯又道:「這不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我發現最近我老媽也開始有幻肢現象,而且發展速度比我的更快。可老爸卻沒有什麼反應。

  「人家上過生物課,所以就想,是不是老媽那邊的DNA原本就帶著第三隻手的基因,只不過是隱性了,由於某種因素的刺激就會觸發出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一定要弄個科學研究小組,把這個刺激點和DNA片段研究出來。到時候本美女就發財了,而且還會在新人類的歷史上寫上濃厚的一筆。」

  袁小雯滿眼小星星的無限幻想中。

  中毒了,果然是科幻到中毒了。我的感覺頭大起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女生有幻想是好的,可也沒必要把《X戰警》中的劇情引申到現實中來吧,什麼新人類、舊人類的,像我想象力那麼豐富的人聽起來都覺得搞笑。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響了起來!

  我猛地抬頭,眯著眼睛,心裡卻十分清楚,究竟是誰來了。



第五章 死之謎團

  有沒有人有過這樣的經歷?在寂靜無聲的時候,你把石英手錶放在耳朵旁邊聽。秒針的「嚓嚓」聲令你體會到了時間的流逝。

  但是,有時候你會突然聽不到「嚓嚓」聲了,仿佛周圍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似的。而過了一小會又能重新聽到,如同失聰的耳朵恢復了聽覺。

  那是為什麼呢?據說那並不是什麼手錶停了或者你的聽力出了問題,而是在你聽不到秒針走動的時候,出現了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的第四維空間——時間維。

  就靈異學者看來,所謂的時間維,便是靈異世界。而所謂的靈異世界,非科學的可以稱呼為鬼界。

  當然,對於幻肢現象,有的玄學學者也認為,那多出的一隻手其實便是鬼手。又或者那手來自於自己的前世,是前世的自己和現世自己的一種錯位。

  管他玄學或者靈異學這麼瞎說,可我確實是被袁小雯的幻肢給唬住了。

  門鈴很急促,響了一聲又一聲。袁小雯穿著睡衣,嘴裡咕噥著囑咐我不準在她的房間裡亂翻,更不準看不適合看的東西,當然,必要的時候必須要忽略掉絕對應該忽略的玩意兒。這才慢悠悠的走出自己的臥室門,打開了位於客廳的正大門。

  門鈴聲頓時停止了,門外有幾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像是在詢問什麼。袁小雯一一作答後,男人的聲音便小聲的說著什麼。

  其後,便是一片死寂。

  我靜悄悄的從床上撐起身體,整理了下身上皺巴巴的休閒服,這才走了出去。

  袁小雯呆愣在原地,面無表情。而她對面果不其然的站著幾個警察。雖然明明很清楚那些警察來的目的,但我還是裝作一副無知的面容,走到她身旁輕聲問:「怎麼了?」

  女孩目光呆滯,緩緩將視線從漫無焦點的前方轉到了我的身上,終於悲傷像是決堤似的席捲過來,將她的全部神經都淹沒了。

  她猛地撲入了我的懷裡,眼淚驟雨般落下,全身都不住的瑟瑟發抖。

  「老媽死了!他們說老媽死了!」袁小雯在我懷裡哭著,發泄著撕心裂肺的悲哀。

  我輕輕的擁著她,突然感覺自己實在很殘忍。明明知道了她母親的死訊,不但隱瞞了不說,還帶著目的的接近她。這樣做,是不是太不人道主義,太混帳了?

  「冷靜一點,先把事情搞清楚,究竟伯母是怎麼死的?」我用手拍著她背脊,心裡滿帶著負罪感,可思維偏偏卻理智的要死,一步步清晰明確的帶領著自己的行為走向更混帳的地方。

  「不知道,我不知道!」袁小雯抽泣著,「他們一來就問我媽從前有沒有過精神病史,最近的精神狀況怎麼樣。我怎麼知道!老媽就是老媽,我的老媽,她比誰都健康,怎麼可能有精神病……」

  女孩一邊胡言亂語一邊痛哭,門內一些小件的東西被她的幻肢丟得亂七八糟的在屋中飛舞著,明顯有失控的趨勢。

  好傢伙,她的第三隻手到底有多長?相隔兩米多遠的沙發墊子都被甩了出去。還好,因為門很小,前方那兩個警察的注意力又完全集中在我們兩人的身上,沒有一個看到了屋中的情況。

  我抱歉的笑了笑,「對不起,你看現在的狀況就是這樣了。請問,小雯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那兩個警察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為難,也是,在自己的轄區遇到了那種屠殺,不論是誰都會頭痛。至少,面對公眾,解釋與不解釋都很麻煩,恐怕只有先保密,以免引起大眾的恐慌再說。

  果然,警察並沒有對我們解釋太多,只要一涉及具體的東西便是含糊其辭。最後我一攤手問:「小雯的精神狀態現在很不好,估計回答不了你們任何的問題。你們看,是不是晚點再來詢問一下,做筆錄?」

  兩個警察一商量,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客氣的和我打了個招呼走人了。大概那件事的善後工作也很需要人手,他們沒時間耗在這裡。

  袁小雯一直哭著,我松了一口氣,將門用力關上。這才將她扶到沙發上坐好,又把窗簾死死的拉了起來擋住外界的光線。

  房間裡不斷有東西在胡亂飛舞,一切人手可以稍微抬動的東西都被扔到了地上。客廳的地板亂七八糟的,就仿佛颱風刮過般狼狽。

  我靜靜的坐在她身旁,等她哭,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看著她,一張接著一張的給她遞紙巾。不知道究竟過了半個小時還是一個小時,終於,她平靜了下來。

  「要不要我陪你去警局看看?」我問。

  袁小雯搖了搖頭:「聽警察的口氣,老媽的死很不單純!」

  「那你是想怎樣?」我又問。

  「我不知道。」她似乎又要哭了出來。

  「打住,快打住。」我立刻用手拍著她的後背,「這樣哭哭啼啼的完全不是辦法,就算要浪費時間,也要找點有意義的事情浪費吧。」

  袁小雯咬著嘴脣,聽話的沒有再哭。只是臉色越發的慘白,顯然是痛苦的不輕。

  「說起來,在警察來之前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我不動聲色的問。

  她並沒有回答,只是猛地站起身,抽了抽鼻子,拉住我的手朝大門口走去,「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裡?」我急忙問。

  「一個可以有效的浪費時間和痛苦的地方。」她說完便無頭蒼蠅似的拉我走出了小區。

  ※※※※

  同一時間,玉石鄉中學,如同從前千百個禮拜天一樣,應屆畢業生沒有休息,緊鑼密鼓的補著課。一切都如尋常的某一天,可身下卻是涌動的暗流。

  或許事情的發展便是如此,在一個拐點出現的時候,並不是勻速推進的,而是以某個加速度飛速的變化著。等到人們驚覺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再也回不去了。

  昨天睡眠並不好,導致現在還頭暈腦脹的怡薇走進了課室裡。

  「喂,怡薇!」剛想坐下,一個女孩子突然急匆匆的走了過來,神神秘秘的湊到怡薇的身旁。

  怡薇被嚇了一大跳,有些氣惱的說:「蓓蓓,你想嚇死我啊!」

  這是她的兩大損友之一的蓓蓓,家世很好,是個富家奢侈女,不過成績比她這個半吊子還差,而且超級沒有神經的一個人。

  「怡薇,怡薇。」今天的蓓蓓有些激動,全身都散髮著八卦的味道,「你拿到志宏的鈕扣了沒?」

  「鈕扣?我為什麼要拿志宏的鈕扣?」怡薇不明白自己的損友姐妹在說什麼。

  「當然是志宏校服上的第二顆鈕扣啊!」蓓蓓昂起頭,「我說你啊,都暗戀他那麼多年了,怎麼一點實際表現也沒有。」

  「我,我……」

  怡薇頓時被這句話給梗的發不出聲音來。她雖然是真的暗戀志宏,但真要付出行動,心底深處的某根弦就會被撥動。或許,她還是在怕被拒絕吧。

  「你啊,真是沒用,要不,我去幫你把志宏那傢伙的鈕扣給搶過來。哼,我家和他家是世家,這點小東西還是拿得過來的。」蓓蓓氣勢激昂,一副為了姐妹赴湯蹈火的邪惡模樣,身上的八卦氣息更濃烈了,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不!不用了!」怡薇急忙擺手,這段單戀讓蓓蓓這傢伙摻和進來,就算有希望也會變得無疾而終。

  蓓蓓家壟斷著這個城市的家電賣場,而志宏家就是製造家電的,據說兩家已經有幾十年的合作友誼了。說是世家完全不過分。據說兩家本來是有意讓蓓蓓和志宏聯姻的,可惜這兩個人實在看對方沒感覺,只好不了了之。

  「那你要我怎麼幫你?」蓓蓓問。

  「別,大小姐,你只要什麼都不說不問,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怡薇一個頭兩個大,自己這個損友可不是一般的損,她有一種傳說級別的可以將好事變成壞事,開心事變成喪事的天賦。

  蓓蓓有些傷心,「這怎麼可以,我們是朋友!」

  「對啊,可我不能老是讓蓓蓓幫我,感情的事情,還是要自己來爭取的。」怡薇做出高深莫測的表情望向窗外,志宏提著書包慢悠悠的從校門口向教學樓走過來。

  就連走路的姿勢也是那麼完美,果然不愧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實在是太帥了!

  想著想著,不禁呆住了。

  蓓蓓用手在她眼睛前晃了晃,大聲喊道:「怡薇!」

  怡薇立刻驚醒過來,用手揉了揉耳朵,「好痛,你想嚇死我啊!」

  她可愛的模樣看得蓓蓓兩眼冒光,臉孔用力在怡薇的臉上蹭著,「哇,好可愛。我家怡薇可愛死了!」

  鬱悶,又發花痴了,自己又不是寵物。

  怡薇急忙躲開,「蓓蓓,你這麼早來找我,就是專程來問我和志宏的發展嗎?就沒點別的?」

  順便介紹一下,蓓蓓大小姐可不是和怡薇一個班級的。

  兩人是國中時的同學,一直都很要好。她自己的教室在怡薇的隔壁三班。

  蓓蓓這才撓了撓自己烏黑的長髮,「怡薇,你拿到了志宏的鈕扣了沒有?」

  氣死了,怎麼繞來繞去又繞回了這個問題上。

  在怡薇可以殺死人的目光中,蓓蓓尷尬的笑笑,八卦的氣勢又升級了。她湊到怡薇的耳朵邊上,神秘的道:「小唯可是拿到了鈕扣了哦!」

  「怎麼可能!」怡薇如同被一百萬伏的閃電擊中了一般,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唯是她的另一個損友,典型的學習狂一個,考試成績永遠都占據著學校的第一名位置,是個所有人都無法逾越的神人。不論是老師或者同學,對她的印象永遠只有兩個,文靜,優秀。

  就連怡薇和蓓蓓,也是同樣的看法。

  「看不出來啊,小唯居然!」怡薇更暈乎乎了,「是和那個周陽?」

  「不是。」

  「籃球隊的高雲?」

  「也不是。」

  「學習成績第二的楊橋峰?」

  「怎麼可能,當然不是。」蓓蓓搖頭。

  「那我猜不到了。」怡薇敗下陣來。小唯居然不顯山露水的就向心儀的人告了白,而且還成功拿到了鈕扣,想起來心裡就有些酸酸的不舒服。

  「你肯定猜不到,是趙玉音。」蓓蓓的樣子十分得意。

  怡薇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什麼,居然是人氣略遜志宏的趙玉音,小唯居然喜歡的是他?她從來也沒對我們提起過!而且,那個趙玉音據說眼高於頂,我們學校的女孩沒有一個他看得起的。」

  「有什麼不可能的,或許是小唯的誠意感動了他吧。」

  蓓蓓道:「這個消息千真萬確,是我親眼看到的。小唯這傢伙保密工作做得真不是一般的好,今天下午放學後一定要宰她一頓好的。」

  她看了表情複雜的怡薇一眼,「要不,我去幫你探探志宏那混蛋的口風?作為我的好姐妹,居然好幾年了都沒把那白痴搞定,簡直是太丟本小姐的臉了。我都覺得不好意思。」

  「志宏才不是白痴。」怡薇臉微微一紅,「不用你操心,我的大小姐,我的事情自己知道。倒是小唯,不好好的宰她一頓好的實在不甘心,作為她的姐妹淘,居然口風那麼緊,什麼消息都沒有透露就自己屁顛顛的跑去告白了。」

  「對。」蓓蓓連忙附和。

  志宏穿過走廊,打開教室門走了進來。怡薇的視線跟隨著他的動作而移動,看著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到了座位,坐下。

  蓓蓓嘆了口氣,「我回教室了,放學再來找你。」說著便走了,走過志宏身旁時,狠狠的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志宏摸著腦袋無辜的看著她走出去,心裡怎麼想也想不出來自己又怎麼得罪這個煞星了。

  上課鈴聲不疾不緩的響了起來。

  怡薇用手撐著下巴望向窗外。

  天空一片蔚藍,藍的很美,但心,卻怎麼也不能像藍天一般愉悅明亮。

  鈕扣啊。

  是從什麼時候起,這所高中開始流傳起這樣的一個傳說的呢?

  傳說,如果得到心愛的人校服上的第二個扣子,兩個人就會得到神的祝福,從而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在一起。

  小唯這個害羞靦腆,只懂得讀書的女孩子也告白成功了,還得到了她喜歡的人的鈕扣。而她呢?是不是該鼓起勇氣告白了?

  不論成功還是失敗,或許最重要的,還是書裡說的那樣,盡情享受愛他的過程!

  怡薇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

  今天的怡薇,內心的顏色是灰色。

  今天的怡薇,內心的味道是苦澀。

  ※※※※

  別一方面,蓓蓓剛走出教室,就碰到了興高采烈的小唯。

  「喲,我們的情聖出現了。」蓓蓓陰陽怪氣的招呼著。

  小唯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減少,「你知道了?」

  「知道你表白成功,拿到鈕扣了。」蓓蓓聳了聳眉毛,「怡薇可被你打擊的夠嗆。」

  「呵呵。」小唯笑得很開心,她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湊到蓓蓓耳邊說:「沒關係,我知道一個方法可以幫助她哦。百試百靈的!」

  「真的?到底什麼方法啊,就連我這個智慧貫徹寰宇的超級大美女也想不出來有什麼辦法能夠解開怡薇這丫鬟的死結。」蓓蓓頓時好奇起來。

  「放學後告訴你們,我就是用那個方法得到玉音的愛的。」小唯嘻嘻笑著,蹦蹦跳跳的走開了。

  蓓蓓撓了撓頭髮:「奇怪了,怎麼老是感覺小唯的笑有些古怪。是我多心了吧?」

  這三個女孩,沒有一個發覺,危險,正緩緩的朝她們靠近。

  鈕扣的告白,神的祝福,或許,還有另外一個故事……



第六章 鈕扣的傳說

  人類是一種奇怪的生物。老人們常常告誡你,千萬不要過分自信,很多時候當你以為可以操控他的時候,其實已經深陷其中了。

  比如毒品,很多人在剛開始嘗試的時候,只是以為好奇,覺得自己一定不會上癮,等到想全身而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

  感情是這樣。

  陷入感情單戀的人更是這樣。

  單戀的人為了自己的愛情往往什麼都敢做,願意做。

  於是,校園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第二顆鈕扣的傳說。

  起因現在想來,似乎也並不遙遠,就是一個多禮拜前。一個高三的女生因為某種原因拿到了心儀的男孩校服上第二顆鈕扣,於是彼此落差太多,看似不可能,所有人都以為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兩人,居然真的開始交往了。

  故事很模糊,但是卻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如同森林火災一般蔓延,在極短暫的時間傳遍了整個學校。

  對於這個傳說,怡薇一直抱著懷疑態度。她是個唯物主義論者,雖然也有小女孩的情懷,但大多數時間都是理智的。

  這些校園傳說,根本就像是碟仙或者鏡仙似的召靈遊戲,假的,不值得參考。

  可是自己的好朋友小唯,她居然也跟完全不可能會愛上她的趙玉音開始了交往。這個世界到底是怎樣了?都瘋掉了嗎?

  所以在補習完畢後,當蓓蓓拖著她向操場走去的時候,雖然怡薇嘴裡不停的臭屁著,行動卻沒有太多的抵抗。

  穿過操場,怡薇皺了皺自己好看的眉頭,「蓓蓓,你是要帶我去哪裡?」

  「舊校舍,小唯說要在那裡告訴我們,她是怎麼搞定趙玉音的。而且,她說那個方法每個人都有效!」蓓蓓的八卦情懷膨脹。

  怡薇頓時被嚇了一跳,「舊校舍!聽說那裡鬧鬼呢!」

  「別傻了,怡薇,這個世界有舊校舍的學校都風傳自己學校的舊校舍在鬧鬼,可又有幾個人看到鬼的?」蓓蓓立刻嗤之以鼻,「姐姐我這輩子都還沒見過鬼的說,要真見到了才帶勁兒。」

  「要見你自個兒見去,可別拉上我墊背。本美女還年輕著,考上大學還想找個白馬王子嫁了。」怡薇嘟著嘴巴笑罵道。

  「喔,嘻嘻,恐怕你那個白馬王子最好名字叫做志宏吧!」

  怡薇的臉色頓時黯淡了下去。

  蓓蓓輕輕的嘆了口氣,「怡薇不是你好好姐妹淘我說你,猶豫到現在有什麼意思嗎?還不如早點告白早點解脫,憋在心裡遲早會憋出問題。再說,志宏每天都有一堆死女人圍在周圍告白,說不定他就被別的死女人給搶走了。」

  「那樣也好,我,我就死心了。」怡薇猶自嘴硬道。

  「看看,就是這種性格,嘴硬,膽子小,活該他注意不到你。」說完,蓓蓓心又軟了下來,「算了,指望你自己跳出去告白是不可能了。還是看看小唯的辦法吧,說不定真能解決你的心事。那女人居然能把趙玉音給搞定,肯定有秘訣!」

  哈拉打屁的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她倆已經走到了舊校舍前。

  玉石中學的舊校舍不像其他全國各地的校舍,這舊校舍是清代的當地戲台子改造成的,全木結構,據說有好幾百年曆史了。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被學校廢棄,可不知道出於哪種原因一直沒有拆掉。

  這間校舍於是一直都陰森森的聳立在操場的一隅,作為危房,危險而且恐怖,很少有人敢進去的。

  聽說裡邊曾經還死過人。死的那幾個是高二的學生,據說是五年前的事情。當時有幾個學生違反學校的規定,晚上十二點跑進了舊校舍舉辦試膽大會,最後有三個人活生生的給嚇死了。

  聽說死後的模樣特別恐怖,滿臉融化像是爛泥似的,眼珠子都從眼眶中掉了出來。整個學校那段時間都處於戒嚴狀態,警方說是殺人魔乾的案子,用濃硫酸灑在了死者的臉上。

  最後案子還是不了了之了,所有學生人心惶惶了一段時間,然後便沒心沒肺的該幹嘛幹嘛,把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雖然怡薇很唯物主義,可是真要等進入這個風傳十分不好的舊校舍時,卻猶豫了。舊校舍殘破的模樣就像一隻靜靜趴在地上的怪獸,讓人看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真的要進去?」她拉了拉蓓蓓的胳膊,小聲的問。

  「當然,你看,小唯都在裡邊等著我們了。」

  順著蓓蓓手指的方向,怡薇真的看到了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靜靜站在舊校舍的門內,穿著校服,就在樓梯下邊。說起來,舊校舍的門是什麼時候打開的?剛才自己打量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關著。

  那短發女孩戴著眼鏡,不漂亮,卻很文靜,不正是小唯是誰?

  「喲,來的比我們還快。」蓓蓓拉著怡薇就朝裡邊走。

  跨過大門的時候,怡薇稍微猶豫了一下。

  蓓蓓回頭問:「你怎麼了?」

  「老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心裡邊寒氣逼人,似乎沒好事情。」怡薇輕聲道:「而且,這舊校舍真的很可怕。」

  「怕什麼,有姐姐我在,天大的事情本美女給頂著。」蓓蓓依然一副馬虎的模樣,「走啦,走啦。真如小唯說的那樣,說不定明天志宏就要主動向你表白了!」

  一想到志宏,怡薇愣住了。是啊,這樣的單戀實在太痛苦,或許,是做決定的時候了。一咬牙,她跟著蓓蓓走了進去。

  呆呆站在木質樓梯下的小唯見她們都進來後,這才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乾巴巴的道:「我們走快點,儀式要開始了!」

  「什麼儀式?」怡薇疑惑的問。

  「去了就知道了,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難道還會害你不成。」小唯明顯很不耐煩。

  怡薇皺了皺眉頭,「你真的用那個方法得到了趙玉音的承認?」

  「什麼承認不承認的,我如此優秀的一個人,不需要任何人來承認。總之現在他愛我愛的要死,我現在叫他去死,他就會立刻割掉自己的頭。」小唯用鼻腔哼了一聲,「怡薇,如果你能完成那個儀式,明天的你,也能讓志宏那樣。」

  「真的可以嗎?」想到了志宏爽朗陽光的樣子,怡薇就一陣自卑。不怎麼漂亮的自己,真的能夠被志宏接受?自己竟然真的懷著通過某種儀式來實現這樣的心願,自己,是不是瘋了!

  「不要懷疑自己,你能夠做到的。」小唯突然朝前方的角落叫了一聲:「玉音,給我滾出來。」

  「怎麼,他也在?」蓓蓓和怡薇被嚇了一跳。

  隨著小唯聲音的落下,不遠處的角落裡站起了一個人。

  這個人面容帥氣冷傲,身材瘦長,確實是趙玉音本人。可那是怎麼回事?趙玉音蹲著的角落是舊校舍擺放垃圾的地方,至今還有大量的垃圾留在原地,也正是這些垃圾阻礙了她倆的視線,沒有注意到多了一個人。

  那麼冷傲,看什麼都瞧不起的趙玉音,現在居然蹲在垃圾堆中,難道真的是因為愛情的力量?

  「過來,蹲下。」小唯清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剛從垃圾堆中站起的趙玉音立刻走過來,順從聽話的蹲在小唯的腿前,輕輕的用臉蹭著她的大腿,一副乖狗狗的模樣。

  這一幕頓時看得怡薇目瞪口呆。原本孤芳自賞過度的學校第二帥哥趙玉音,居然能不惜形象的討好小唯到如此程度,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事情,太詭異了!

  「手撐著地,蹲好,很好。背對著我。」小唯一邊命令趙玉音擺好姿勢,讓他背對自己蹲在樓梯中央,然後用力一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沒有懸念的,趙玉音像個球似的滾下了樓梯,他癱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似乎受傷不輕。

  「別待地上裝死,給我站起來。」小唯喝道。

  那聲音仿佛擁有魔力一般,趙玉音頓時又站了起來,雙腳巍巍顫顫的,鼻子和嘴角不斷的流著鮮血。但他似乎沒事人似的,明明身體受了傷,卻如同痛的人不是他,只是直直的站著。

  「你看,聽話吧!」小唯帶著一絲得意,「從前那麼臭屁的趙玉音,現在活在我的手掌心裡,我要他怎樣就怎樣,要他吃就吃,要他死就死。很有意思吧?」

  怡薇和蓓蓓對視一眼,彼此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害怕。

  「那個,小唯,我家裡還有點事,今天恐怕不能和你們玩了,先Bye一個。」蓓蓓毫不猶豫的如繞口令一般說完那番話,腳底抹油就想溜。

  「我也是,嘻嘻,明天再找你玩。」怡薇也感覺情況不怎麼對勁,轉身也準備落跑。

  小唯冷哼了一聲:「要玩就今天玩。玉音,給我攔住她們兩個。」

  筆直站立著的趙玉音聽到了女王聖旨,迅速的伸手,一邊一個死死的抓住了蓓蓓和怡薇的胳膊。男人的力氣哪裡是兩個弱小的女孩能夠掙脫的,很快兩人就被制伏了。

  「小唯,你是要怎樣,哎呦,你的男人弄疼人家了!」蓓蓓痛得呼天喊地。

  「怡薇,蓓蓓,我們以前曾經發過誓,一輩子都做最好的姐妹淘。我當然不會害你們,那個儀式真的很好玩,可以讓你們得到很多好處。作為好姐妹,好東西就一定要大家分享。」

  小唯輕笑著,但那笑容卻帶著一絲絲惻惻的陰風,看得兩人心裡寒意直冒。

  「可我們不想玩了,老娘要回家!」蓓蓓抗議道。

  「玉音,拉著她們倆跟我走。」不容分說,小唯已經走上了木質階梯,一步一步的向舊校舍的深處走去。

  趙玉音的臉孔上絲毫沒有表情,簡直像一尊傀儡。他拖著兩人慢慢的跟在小唯的身後,沒有絲毫懸念,兩人根本掙脫不了他的手,漸漸也放棄了。

  「你覺不覺得今天的小唯有些小奇怪?」蓓蓓小聲說。

  怡薇覺得自己這位姐妹淘的腦袋一定是被足球給撞到,都秀逗了。小唯的行為哪裡能算是小奇怪,根本就是太奇怪了,極端奇怪,極限奇怪。

  小唯,究竟怎麼了?她在趙玉音身上做過什麼?而那儀式,又是啥玩意兒?怡薇心底深處,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舊校舍中一片寂靜,唯一的聲音只剩下四人的腳步。年久失修的地板在踐踏下發出難聽的「吱嘎」聲,十分刺耳。小唯徑直的向前走著,上了三樓,轉右,向301號教室走去。

  黃昏的屋內看不到太多的光線,窗戶玻璃污濁,透光性不強。從外界射入的光芒昏黃暗淡,僅僅能稍微看到幾米遠的腳下。

  怡薇很害怕,她不知道事情會朝哪種方面發展。唯物主義思想早就不翼而飛了,剩下的只有恐慌。

  小唯站在了301號教室前,停了一會兒,似乎在聆聽什麼,怡薇和蓓蓓側著耳朵卻什麼都聽不到,只見自己強勢的姐妹淘對著空氣點頭,然後一腳將教室門踢開,她倆鬱悶的要死。

  環境本來就已經夠詭異了,再加上個神經錯亂的姐妹淘,實在夠要人命的。

  「讓她們進去。」

  聽話的趙玉音用力一推,將兩人粗魯的趕進了教室中。

  301教室有著一股腐敗的味道,不過並不像封閉的密室那樣密不透氣,周圍的空氣除了有些臭以外,還好沒有更多的異味。

  小唯看了她們一眼,悠哉的也走了進來。她來到怡薇的面前,伸出左手,「你看看,這是什麼?」

  怡薇向她攤開的手心看去,只見她手掌心赫然放著一顆鈕扣,本校校服的鈕扣。

  「趙玉音的?」怡薇詫異的問,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好姐妹為什麼要拿趙玉音的鈕扣給自己看。

  「當然不是。」小唯輕笑著,一字一句的說:「是志宏的。」

  「什麼!」怡薇不可思議的看著小唯,「你怎麼會有他的鈕扣?」

  「為什麼我不能有。通過那個儀式,沒有什麼是不能實現的。」

  小唯笑的更開心了,她用力的拍了拍手。

  拍掌聲落下,門外又走進了一個人。是個男生。

  就著黯淡的光芒,怡薇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那個男孩的臉孔。頓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那張俊朗的臉十分熟悉,竟然是志宏。

  不!不對。那人不是志宏,至少他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爽朗,更沒有了活力,只是像個傀儡一般站著,站在趙玉音的身旁,一動也不動,眼睛空洞沒有焦點,面無表情,似乎所有的感情色彩都被奪走了。

  「你把志宏怎麼樣了?」怡薇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眼中閃爍著憤怒。

  「其實沒把他怎樣,只是給他一點處罰罷了。居然讓我的好姐妹苦戀了三年,他活該!」小唯站起來,用力一巴掌打在了志宏的臉上。

  志宏帥氣的臉孔上浮現出清晰的掌印,他的腦袋偏了一偏,依然站立得好好的,仿佛被打的人並不是他。

  「你在幹什麼,不要打他!」怡薇憤怒的將小唯拉開。

  「呵呵,你果然很喜歡他。」小唯的眼神很奇怪,她一邊笑,一邊輕輕的伸手摸著怡薇的臉孔,「就是這種心情,只要有這種心情,那個儀式就一定能成功。」

  「什麼見鬼的儀式?小唯,說實話,你究竟把志宏怎麼了?」怡薇的聲音裡帶著哭腔,蓓蓓早已經嚇傻了,蹲在廢棄教室的一個角落中自我石化。

  「你想要的果然是志宏嗎?」小唯問。

  「你把志宏給我恢復成原來的模樣,現在,馬上!否則以後朋友都沒得做!」怡薇咬牙切齒的喊道。

  「行,我可以把志宏還給你,甚至能讓他永遠愛你,只是,你必須要完成那個儀式。」小唯視線中帶著一絲瘋狂,「只有完成了那個儀式,你的志宏才會屬於你。」

  事情演變成了這樣,就算是白痴也會明白那個儀式不簡單。但眼看著不遠處沒有任何人類氣息,似乎靈魂都被奪走了的志宏,怡薇的心猛然堅強了。

  她咬住嘴脣問:「你要我怎樣做?」

  「化妝。」小唯走到教室的講台位置,將一罐東西小心翼翼的捧了出來:「幽靈妝!」



第七章 化妝

  老人們常常說,歲月就像一條河,左岸是無法忘卻的回憶,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華,中間飛快流淌的,是年輕隱隱的傷感。

  世間有許多美好的東西,但真正屬於自己的卻並不多,在這個紛擾的世俗世界裡,能夠學會用一顆平常的心去對待周圍的一切,也是一種境界。

  可世間上的人,生活有太多無奈,我們無法改變,也無力去改變,更糟的是,我們失去了改變的想法。所以等到悲傷的時候,人們會做什麼?一味的悲傷,還是找個方法來淡化?

  袁小雯,或許屬於後者。

  「請問,你要我陪你來的那個『可以有效的浪費時間和痛苦的地方』就是這裡?」我看著喧嘩的遊樂場,腦袋上一片烏鴉飛過。

  「嗯啦,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愛到這裡來。」袁小雯看也沒看我一眼,努力拼搏在大型遊戲中。

  可是你剛剛才死了老媽耶,這只是叫「不開心」嗎?這句話我當然沒有笨的說出來,只是無語的站在她身旁當保鏢。

  瘋玩了一會兒,她走到了一個NAMCO的那種屏幕很多的大富翁推幣機前,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後叮囑我:「喂,你幫我注意看周圍。」

  「你要幹嘛?」我皺了下眉頭,難道這小妮子想要推機器,把機子裡的遊戲幣給晃出來?不對啊,眼前的推幣機大的像小山似的,她這樣的小身板來十個,估計也拿這台機子沒辦法吧!

  「哼,人家剛才可是死了老媽的人,你都不順著我。」說著她就做出要哭的模樣。

  「行,姑奶奶,我幫你看著還不成嘛,你可別哭。」鬱悶,我招誰惹誰了我,好心好意的來這鬼地方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一哭倒是輕鬆,周圍的人胡思亂想起來就麻煩了。這個世界還是有絕大部分人擁有強悍的想象力,雖然那種想象力通常都很八卦。

  見我答應了,袁小雯立刻破涕為笑,轉變之快簡直是沒心沒肺。接著,一幕讓我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她丟了一個遊戲幣進推幣機中,硬幣大小的遊戲幣順著滑道劃入了推口。沒有意外的,因為準頭很差,遊戲幣落地後一彈,就這麼彈到了一個金色的道具上。

  「可惜了……」

  話還沒有說完,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剛才還穩穩當當的靜止在落幣口上方,似乎一碰就會掉下來的大量遊戲幣居然真的掉了下來,落幣的聲音嘩啦啦的響個不停。不斷有遊戲幣從退幣口掉出來,將退幣槽裝得滿滿當當,甚至溢到了外邊,落到了地上。

  仔細看不難發現,遊戲幣並不是無緣無故掉落的。根本就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將幣和道具攬了過來。

  頓時,一大堆人的視線都望了過來,全是羡慕的目光,還以為眼前的女孩撞大運中了大獎。

  我傻眼的呆立原地,腦袋半晌才反應過來,「是你用幻肢乾的?」

  「嗯啦,第三隻手很有用吧?」袁小雯用力點頭,笑逐顏開的拿來一個盤子裝遊戲幣。等將幣全部退掉,居然賺了一千多塊。

  我哭笑不得的看著她,「用超能力賺外快,這種方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手法可以算古今中外第一人了!」

  「本美女是新人類,和《X戰警》裡的金剛狼可是一類人。夜不語先生雖然你聰明,不過還是無法理解我的。」

  她心安理得的將一千塊揣入了自己粉紅色的草莓錢包中。

  好嘛,我和她瞬間都有種族代溝了。

  ※※※※

  從遊樂場走出來,在街頭上緩慢的散步。許久,袁小雯臉上造作的笑容才消散,眼神裡閃過一絲淚光,「今天,謝謝你陪我瘋。」

  我暗自嘆了口氣,果然,親人離逝的悲傷不是那麼容易消褪的。她內心明明很痛苦,卻千方百計的想要挺住,這個女孩,比我想象的更加懂事,更要堅強。

  「沒什麼,做帥哥,本來就有義務陪美女約會嘛。你以為帥哥好當啊!」我淡然笑起來,從兜裡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袁小雯低頭將眼中又要流下的淚水擦乾,聲音稍微恢復了正常,只不過依然微微發顫:「其實我叫夜不語先生來,是想查我老媽的事情。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我的眉頭低了下來,心底深處迅速閃過了那瘋狂歐巴桑殺人後自殺的詭異場景,「哦,究竟是怎麼回事?」

  「現在雖然不清楚老媽是怎麼死的,但恐怕事情鬧得有些大。我不是傻瓜,看那幾個警察的表情就明白了。」袁小雯很聰明,她抬頭看我,「夜不語先生恐怕已經有些猜測了吧?」

  「怎麼說?」我不動聲色。

  袁小雯閉上眼睛,似乎在感覺街頭風的吹拂,深吸一口氣,這才道:「剛才在遊樂場的時候有插播一條新聞。說是玉石大道上,離玉石醫院不遠的地方有個女瘋子手拿菜刀殺了一大堆人後自殺了。我懷疑,那就是我老媽!」

  我的臉上沒泛起波瀾,但心裡卻波濤洶涌,這女孩是怎麼猜測到的?難道在家裡的時候,她母親已經表現出了一些跡象了?

  「找家咖啡廳坐坐吧,如果夜不語先生不嫌我囉嗦的話。小女子就慢慢的把事情講給先生聽,雖然,已經晚了。」袁小雯抹了一把眼淚,強忍著不哭出聲,徑直向著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走去。

  我跟在她身後,點了兩杯卡布奇諾和一個水果色拉,慢慢的聽她講述起來。發生在她家的怪異事情,開始漸漸浮現在了我面前。

  如從前一樣,袁小雯口中的我,指代她本人。

  ※※※※

  講述我的事情前,還是先講一個我從網絡上看來的恐怖故事吧。說起來,一切都是從看了那篇故事後才發生的。

  那故事在網上流傳很廣,說的是一個叫做林詩的很漂亮的女孩子,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還有在風中飄舞的秀髮。

  大家都很喜歡她,當然林詩從小就知道自己很美,外婆在的時候常拿著一把精緻的鏡子給林詩看,說她很漂亮。後來外婆死了,鏡子就留給了林詩,那就成了林詩的寶貝,每天都要照個兩、三次。

  林詩慢慢長大了,她一直都是班裡最討人喜歡的女孩。

  有一天,班上轉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這讓林詩不高興了好久。從此林詩的心思就花在了打扮上,而那個女孩也有意無意的和她比起來。

  林詩的成績一落千丈,脾氣也越來越壞。她幾乎每個小時都要把鏡子拿出來照照,她看到電視上的明星都那麼耀眼,覺得自己也應該如此的。

  於是她把每天午餐的錢都存起來買化妝品,晚飯也不吃了,說是要減肥。沒多久,一米六的個子減成了三十五公斤,整個人好像一副骷髏。

  家裡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可每次說她的時候,她總是以絕食來抗議,這樣家裡人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怕她連早飯也不吃了。

  而林詩的情況越來越古怪,每天都很晚睡覺,一個人在房子裡不知道幹什麼。不過突然有一天,她竟然恢復了正常,成績也慢慢好了起來,人也沒從前那麼瘦了,大家這才都放了下心。

  沒過幾天,林詩的表姐因為有事情住了過來,和林詩睡一個房間。那晚,表姐看林詩睡得很香甜,自己也就睡了,可不知為何,老是睡不著,就躺在床上想心事。這時忽然看見林詩坐了起來,藉著月光居然看見她慢慢拿出一些東西,在臉上畫著。

  表姐睜大眼睛看著妹妹化的妝,很奇怪,紅色的眼影,紅色的眉毛,紅色嘴脣,可是臉色卻白的可怕。化好後林詩拿著鏡子開始梳頭,可頭髮卻一根一根一撮一撮的往下掉,表姐最終嚇得叫了出來。

  林詩轉過頭看著表姐,嘿嘿一笑,說:「看見了吧,我的頭髮都掉了,怎麼辦呢,你是姐姐,就幫幫我吧。」

  「什麼,要我幫你什麼?」表姐這時早嚇得說不出話來。

  林詩又是怪怪的笑:「我最近都是用黑貓的毛接在頭上的,可還是不好看。姐姐,你的頭髮給我吧。」

  說完就幽幽的走了過來,黑暗的房間裡只聽見表姐一聲慘叫。

  大家頓時都從睡夢中驚醒,來到林詩的房間,看見表姐用力摳抓著自己的頭,地上都是被抓下來的烏黑長髮。她滿臉是血的看到家人來,忽然笑笑說:「我的頭髮全給了妹妹,你們看她多漂亮啊。」

  可任憑屋裡有多吵鬧,床上的林詩都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熟睡著。有人覺得不對勁兒了,走過去一看,驚訝的發現林詩早已經死了,屍體的模樣還特別的難看。

  瘦瘦的臉上畫滿了紅色的妝,頭髮因為沒有營養全都掉落在了床上,稀稀拉拉的。林詩手上拿著外婆給她的鏡子,原來她每天晚上都要照鏡子打扮。

  林詩最後還是被送去了醫院,醫生說,這女孩死了有兩三天了。可家裡人全都不知道林詩怎麼死的。

  從此以後,只是聽神經失常的表姐常一個人在夜晚對別人說:「晚上不要化妝,不要打扮,鬼才在晚上化妝呢。」

  據說當地有個傳說,說是晚上化妝打扮的全是鬼,而因為林詩總是在晚上化妝,被鬼當作是同類給帶走了魂魄。

  呵呵,是不是很有趣的一個恐怖故事呢?其實在看這個故事之前,我是不怎麼化妝的,只用過一點護膚品,畢竟年輕就是本錢,雖然我不是十分的漂亮,但,在學校裡還算中等偏上。

  學校裡,我有一個暗戀了許久的男生,很帥、很有才華的男生。本來我打算在一個月前向他告白的,可如同上邊的故事一般,班上突然轉校來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子。那個女孩真的很漂亮,在她面前所有人都會自嘆不如,自慚形穢。

  所有男生都眼露色狼光芒的看著她,我暗戀的那個男孩也沒例外,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再也沒有轉移過眼神。

  那一刻我清清楚楚的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自己告白的打算落空了,那女孩的美貌,我一輩子都贏不了。

  轉校生的名字叫王秋雨,人如其名,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秋雨般的鬱郁寡歡。她不喜歡笑,也不怎麼合群,喜歡一個人坐在自己的位置默默的看著窗外。

  她幾乎從不搭理任何向她說話的人,我暗戀的男孩,她也是不予理會的。這樣的冷漠讓她在學校裡流傳開「冷美人」的綽號。

  可她的容貌實在太美了,不但吸引男性,還能令女孩痴迷。沒有人指責她的冷淡,只是覺得她身上散髮的冷淡是一種更加吸引人的特質。

  不得不說,美女,真的能讓世界上的大多數人變得寬容。(袁小雯說到這裡,輕輕的用手撫摸著自己漂亮的臉蛋,喃喃道。)這個世界,還真是不公平啊!

  看到這樣的情況,本來絕望的我暗自吁了口氣,以為那男孩在碰壁後應該會醒悟過來。可沒想到,男孩對王秋雨的迷戀越漸的難以自拔,他開始跟蹤她,視線從來沒有從她身上轉移過。

  這樣的他,我從來沒見過。我好想讓他也那樣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只需要他看我一眼,我就滿足了,就連命都可以不要了。

  可他終究沒有注意過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王秋雨身上。他不再玩自己喜歡的足球,成績也是一落千丈。

  這一切,都讓我本已經碎掉的心被踐踏得慘不忍睹。我開始想,如果自己漂亮一點就好了,那樣,他就會看我一眼了。

  仿佛是察覺到了我的心思,轉校生王秋雨在一個月前的某天下午,突然走到了我的桌子旁,輕聲問:「你想要變漂亮嗎?」

  「什麼?」我當時愣了愣。

  就從這句話開始,我們之間的話便開始多了起來。

  學校裡的男男女女都很羡慕我,因為王秋雨只跟我說話,對於其他人,就算是老師,也是根本不予理睬的。可笑的是,當時的我還覺得很榮幸,以為我對她而言是特別的。

  雖然她搶走了我的暗戀對象,毀掉了我的初戀,可我並不記恨她,因為她畢竟是無心的。那段時間,我甚至把她當作了朋友。

  (袁小雯輕輕的嘆了口氣,仿佛在釋放內心的壓抑。)

  暗戀男孩的視線終於第一次投射到了我身上,可是我寧願不要。他找到我,跪在地上求我幫他追求王秋雨。

  很可笑對不對,那男孩根本不知道他跪地哀求的對象其實一直都暗戀著他,暗戀得很苦。我的心充滿了苦澀,苦的要命。

  那天,我的心一直都在流血,可是淚水卻一滴都流不出來。

  要是能變漂亮就好了。當時我這樣想,能變得和王秋雨一樣漂亮就好了。

  坐在我後排不遠地方的王秋雨在課間的時候找我去買零食,路上死死的盯著我的臉孔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妖異的神采。那一霎,我內心深處甚至生出一種恐懼感,仿佛自己變成了被貓盯住的老鼠。

  突然,她笑了起來,我第一次看到她笑。王秋雨的笑容美的一塌糊塗,就算同是女生,都看的我心跳不止。

  「你想變漂亮嗎?」她又問出了第一次跟我說話時的問題,這一次她輕輕的用手捧著我的臉,用蠱惑的語氣說道:「其實你的臉部輪廓很有絕色美女的線條,只要稍微化一些淡妝就會變得很漂亮。」

  「學校不是不準學生化妝嘛,會請家長來的。」玉石中學的民風其實還很保守,學校認為學生的職責就是讀書,中學女生化妝根本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你看我,我就是化過妝的。」王秋雨將她吹彈可破、粉嫩到令人絕望的臉湊了過來。

  「哪有,根本就看不出你有化妝的痕跡。」我很是打量了幾番,根本看不出她是不是真化了妝,還以為她是怕我自卑,故意貼心的安慰我。

  現在想來,我根本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痴。

  王秋雨笑容燦爛,微微閉合如同星子的皓目,輕聲道:「因為我化的是一種特殊的妝。那種妝根本看不出來。想不想要試一試?」

  或許是想要得到暗戀的人的注意,又或許出於女孩愛美的心態,更出於對她美貌的嫉妒。我稀裡胡塗的跟著她走了。

  王秋雨帶我來到了學校的舊校舍,一個據說曾經鬧鬼的地方。她說是為了保守那個特殊妝的秘密,只跟我一個人分享。

  我信了,跟她走進了舊校舍的三樓某一個房間裡。在那個地方,她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個陶瓷罐子。罐子裡全是一種散髮著腐爛惡臭的東西,像極了河裡的淤泥。我噁心的要命,說什麼也不願意讓她把那玩意兒朝我臉上塗抹。

  王秋雨沒理睬我的抗議,也完全沒有了學校中的溫柔和典雅。她一耳光抽在了我的臉上,把我打懵了過去,趁著這時候,她迅速的將那些爛泥塗在了我的臉部。

  說實話,那流質物體冰冷刺骨,軟軟膩膩,仿佛是某種動物身上抽出的油脂。

  皮膚對那些油脂物體吸收很快,就像久逢春雨的乾枯大地一般,迅速的被毛孔吸收殆盡。我雖然內心覺得很噁心,不過臉部肌肉和皮膚卻很舒服,甚至有種上癮的感覺。

  王秋雨將一些淤泥狀的油脂物質裝了一些丟給我,乾巴巴的道:「從明天起,每天凌晨十二點左右,準時將這些化妝品取適量塗抹到臉上,你就會變得很漂亮,甚至比我更漂亮。」

  然後,我真的開始變漂亮起來。這種變化不是長久積累後的量變,而是飛一般的質變,變化之快讓我措手不及。

  第二天一起床,我原本中等偏上的容貌就開始高人一等了。

  我的皮膚變得細嫩光滑,眼睛下邊的雀斑也消失不見了。

  女孩子愛美是天性,就像一個社會學家說的那樣,社會導致男人死於煙酒過量,女人死於化妝品中毒。

  我明明心裡就覺得有問題,但偏偏因為它確實功效奇特,而難以自拔了。

  恐怕這心態就和吸毒者一模一樣,愛美上癮。只要是能變美的東西,就算它有多噁心,有天大的副作用,也是會有大量女孩子蜂擁使用的。

  王秋雨在交給我那些詭異的化妝品後,就再也沒有在學校出現過。

  我暗戀的那個男孩很是頹廢了一段時間。突然有一天,我發現他的視線開始注意到我,而且眼神掃到我身上的頻率越來越快。

  終於,他向我告白了。

  可真等到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卻覺得特別沒有意思。男孩子怎麼都這樣,只要是漂亮女孩就好,不論她是誰,可以隨意的更改自己喜歡的目標。

  他是這樣子,其他男生同樣是這樣子。真的很沒意思。

  雖然不久前的我,就連想被沒意思都做不到。

  但現在的我漂亮,自信,周圍隨時都圍著一大群的男男女女。

  沒有懸念的,我爽快的拒絕了他。我的初戀就這樣徹底結束了。

  但故事,卻遠遠沒有結束。可怕的事情才剛剛開始而已。

  (袁小雯端起卡布奇諾喝了一口,眼神透過面前的木質桌子,不知投射到了地面以下多少公里。看得出,她雖然表現出對幻肢的不在乎,但內心確是驚悸的。)

  用了那淤泥一般的東西十多天后,我幹了一件蠢事。我把這玩意兒介紹給了老媽。



第八章 化妝品中毒?

  為什麼要把這玩意兒介紹給老媽,還要從我的老爸說起。

  很諷刺,因為老爸最近對老媽很冷淡。外邊的鄰居也在閒言閒語,說是有了第三者。確實,父母前段時間甚至在鬧離婚。

  我認為是老媽當了幾十年的家庭主婦,已經跟不上潮流了。而且,樣子也開始變得蒼老,對老爸失去了吸引力,或許事情也正是如此。

  於是我把那玩意兒給了老媽用。那東西沒有讓人失望,母親的臉孔在第二天就起了變化,她臉部因為生育而長的斑點消失了,皮膚也白嫩起來,很有點小漂亮。

  老媽欣喜若狂,那天早晨她不停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開心的要命。

  也許塗抹那些淤泥樣的東西,不但能改變樣貌,在無形中還能增加吸引力吧。爸爸的注意力隨著老媽用那東西的時間而呈正比。老媽確實越來越漂亮了,原本常常不回家的老爸也回來得越來越頻繁,甚至一下班就迫不及待的回來待在了老媽身旁。

  家裡終於和睦了,可我的化妝品卻怎麼樣也要不回來。老媽像是護食的狗一般,把那東西保護的嚴嚴實實的,平時看不出來,可一旦我問她要,她就雙眼赤紅,呼吸急促,脾氣暴躁,似乎恨不得將我砍死。

  我很害怕,於是退縮了。

  可老媽的狂躁症卻一發不可收拾。她覺得家裡任何地方都不保險,她每時每刻都將那些神奇的化妝品抱在懷裡。老媽不做飯了,也不愛出門了。

  她似乎認為每個人都有想要搶自己懷裡東西的嫌疑,看誰都帶著敵意。

  老媽每天都在變漂亮,而好幾天沒有塗抹那淤泥的我,皮膚驟然間變得不好起來。原本十分美麗的臉孔漸漸失去瞭亮麗和光彩,似乎有變回從前模樣的預兆。

  一個變得很美麗的女性,恐怕沒有誰能夠忍受猛然間失去那份美,我也不例外。隨著美麗容顏的逝去,看著鏡中的自己越來越平庸,我也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我想要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搶回來。

  於是有一天,趁著老媽不注意,我將那罐子搶了回來。飛快的逃回自己的房間,將房門反鎖好。

  我看著那罐油膩的淤泥,迫不及待的將其塗抹在了臉上。

  那一刻我感覺到了久違的舒爽,臉部皮膚仿佛在呼吸一般,興奮的吸收著那些神秘物質。一陣陣吸毒的刺激快感衝擊了所有的腦部神經。

  沒想到老媽卻發狂起來。她瘋了似的踢著我的房門,聲音尖銳,歇斯底裡的吼叫著,罵囂著,要我滾出來把東西還給她,不然就砍死我。

  我根本就不相信,雖然感覺老媽越來越陌生,越來越神經質。可老媽畢竟是老媽,她不可能傷害我的。

  (袁小雯又喝了一口咖啡,望著天花板發神,許久才繼續講述道。)

  可惜我錯了,大錯特錯,在我塗抹那玩意兒的時候,老媽居然衝進廚房拿了一把菜刀,用力的砍著我的房間門。她將房門的鎖砸碎後,一腳將門踹開。

  老媽的眼睛充滿了血絲,憤怒的盯著我,像是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被嚇壞了,怕得一動不動的坐在書桌前。沒想到母親的菜刀更沒有遲疑,就那麼朝著我砍了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我認為必死無疑的一刻,菜刀居然停在了半空中。別不相信,刀確實劈了下來,發瘋的母親也沒有絲毫留手的打算。

  我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裡似乎多了一些東西。

  自己多了一隻手,也就是夜不語先生口中所謂的幻肢現象。那隻幻肢只有我能清楚的看到,或許它真的只存在於我的意識中吧。可我能夠感受到它確實存在,能夠指揮它,就像指揮我另外的那兩隻手一般。

  老媽並沒有在乎我的死活,她的視線接觸到擺在書桌上的罐子時,眼神頓時變了。暴躁變得溫柔,猙獰的神色也變得平靜下來,她理也沒理我,抱著罐子走了出去。

  從那以後,家裡開始變得亂七八糟起來。

  老媽的狂躁症越來越嚴重,對所有人都抱著更強烈的猜疑與敵視。而老爸卻仿佛中了降頭似的,白痴的要命,對老媽言聽計從,班也不去上了,就守在老媽身旁,像狗似的蹲地上,視線也從來不離開老媽的臉。

  而我的幻肢在大腦裡和眼睛中越來越清晰,我每天都能更加熟練的指揮自己那隻多出來的手,而那隻手也日漸能舉起更重的東西。

  沒有再塗抹那玩意兒,我的情緒和思維似乎好了許多,想法也變得正常了,雖然容貌一天比一天普通。我想,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可家裡發生的事情,告訴誰恐怕都不會相信吧。

  我也曾經試著想要將王秋雨找出來問清楚她給我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可她真的如同消失了一般,什麼痕跡都找不到,甚至許多人都忘記了她的存在。

  於是越發絕望的我在偶然間接觸到了您的小說,於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給夜不語先生您發了一封信。您是我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我想請您過來將這件事調查清楚,請您輓救我的家庭。

  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

  袁小雯的故事講完了,我和她同時陷入了一種沉默中。

  我的思緒紛飛,許多猜測一時間充斥滿了大腦。從表面上看,這是一件典型的化妝品引起的事故,這樣的事件在世界上並不算罕見。

  幾乎所有適齡女性都在使用各種各樣的化妝以及護膚品來保持自己的年輕、健康。這就像我們吃東西一樣平常。

  可也有突然出現的對食物質量的質疑讓很多人驚醒,很多報紙都有針對化妝品質量不合格及使用不當、造成嚴重後果的報導,層出不窮。

  因為沒有人確切的知道,那些透過皮膚細小毛孔「吃」進去的所謂化妝品,到底都是些什麼?又究竟是好是壞?

  不良化妝品損害的不僅僅是皮膚,還有整個身體。

  就我看來,從前在調查其他案件的時候,也有過針對此的調查。

  特別是《枯萎》事件結束以後。在皮膚科門診室的大門外,我常常看到皮膚上出現紅斑、丘疹、水皰、色素沉著等癥狀的人排起了長隊,她們中間有許多人就是由於長期使用某種化妝品而使皮膚出現異常情況的。

  當時很多專家告訴我,目前在皮膚科門診,他們遇到了越來越多因使用化妝品不當而引起紅斑、丘疹、水皰、色素沉著等皮膚病變的病例,其中最多的是變態反應接觸性皮炎和刺激性皮炎。

  而門診室多是在咨詢有關化妝品中毒的情況。病患們為自己曾經使用過的一些化妝品而表示出深深的焦慮。

  其實化妝品引起的中毒,主要體現在化妝品中汞、鉛含量的超標。只是不知道袁小雯用的那種淤泥一般的物質中,是否也如此。

  畢竟我聽到了,那淤泥也能起到去斑和美白的效果,雖然效果更加的神乎其神。

  真正具有美白、去斑作用的成分如熊果■、維生素C等,只能緩慢地起作用。而「汞超標」產品的美白或去斑作用卻很快,因為這些成分能將人的皮膚「生吞活剝」,造成脫皮而讓皮膚看上去很白皙。

  殊不知「汞超標」產品可破壞皮膚的正常生理結構,最終產生異常的皮膚色素沉著,出現「黑皮症」,甚至進而損害神經、消化和內分泌系統,導致內臟受損。因此許多專家都曾多次告誡,對於標榜「快速去斑」的產品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

  當照鏡子看到或感覺到肌膚出現皮膚灰暗,角質層增多,皮膚上有斑點且色澤灰黑;容易長深層暗瘡;被陽光照曬時有熱脹感,且色斑加深,經年反覆;搽任何藥物都無明顯效果,且久治不愈。

  患汞斑者有時會出現腰酸癥狀,長斑部位以兩頰及下巴、額頭居多,尤以顴骨處最深且最嚴重時,你也許就是長期使用鉛、汞含量超標化妝品的人。

  如果皮膚上出現皮膚表皮變薄;出現毛細血管擴張(紅血絲)及反覆發作的小丘疹;顏面失去原有的膚色,形成紅色斑片;出現皮損灼熱、乾燥發癢、皮膚粗糙伴隨細薄、有鱗屑及色素沉著等;形成激素依賴,甚至變成激素性皮炎時,你有可能為長期使用含激素化妝品的人。

  可袁小雯的母親變得狂躁,袁小雯自己甚至出現了疑似超能力的幻肢現象,肯定是大腦皮層的某些地方受到了影響。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會不會還是化妝品中毒引起的?

  我思維很是凌亂。化妝品這種玩意兒,畢竟我是男性,了解的不多。

  喝完咖啡,袁小雯表示自己想要靜一靜,於是辭別我,一個人走了。我又在咖啡廳坐了一會兒,這才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開車好不容易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找到一家小旅館,住宿條件不好,但也只能勉強了。畢竟這鬼地方實在有些排外,竟然大型酒店都沒一個。

  真不知道它的玉石外貿交易究竟是怎麼形成規模的。

  夜晚來的很晚,用筆電上網,聯絡到了老女人林芷顏。將事情的進展報告了一下,隨便問了問關於化妝品的一些情況,林芷顏不久後便給我發來了一封郵件。

  裡邊的附件中居然是一份關於化妝品中毒的問診記錄。

  我簡要的看了一番,若有所思。便簡單的摘錄了一些頗為重要的部分到下方,希望各位讀到的人都能引以為戒。

  如下:

  《關於化妝品中毒的問診記錄,調研內部報告》

  皮損主要是由接觸哪些化妝品成分引起的?

  最主要的應該是增白劑,因其產生作用的主要成分為鉛和汞。此類成分一開始確能起到美容效果,但過後會引起色素沉著,而且治療起來比較困難。國內外關於化妝品中毒的事件層出不窮,尤其是在日本,美容化妝品引起汞中毒的報導比較多。

  化妝品引起的鉛、汞中毒除了損害皮膚,還會損害人體內臟嗎?

  會的。鉛、汞等會通過皮膚對化妝品的吸收而造成對體內臟器的損害。

  汞中毒會出現哪些癥狀?

  主要表現為性格改變、貧血、煩躁、牙齦發炎等,有的還會出現神經衰弱的一些徵兆,如睡眠不好、記憶力下降等。

  化妝品中毒一定是長期使用造成的結果嗎?

  大多數情況是這樣的,因為化妝品中的毒素在人體內有潛伏性,皮膚吸收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只有當毒素積累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引起中毒。但如果化妝品質量惡劣,鉛、汞含量過高,也可能在短期內就出現中毒癥狀。

  出現哪些癥狀時要進行中毒檢測?

  如果出現睡不著覺、煩躁、月經紊亂、化驗有貧血症時,就應該考慮化妝品中毒問題。

  現在一般通過什麼方式檢測人體是否中毒?人體汞中毒可以治愈嗎?

  目前,我們主要是通過尿檢的方法檢測人體是否中毒。只要治療及時,經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治愈。

  中毒後可通過飲食自我調節嗎?

  自我調節很困難,必須藉助醫療手段。所以出現情況還是需要去醫院向醫生求助。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應怎樣做才能避免問題的出現呢?

  非常簡單,只使用正規廠家生產的化妝品。增白類化妝品基本上都含有鉛、汞成分,只要不超標就不會引起中毒。正規廠家產品中的鉛、汞含量都經過嚴格測定,控制在允許的標準範圍內,而一些非正規廠家的產品質量就很難保證了。

  我們的皮膚真的會中毒嗎?

  這是肯定的,皮膚本身就是一個吸收器官。可通過角質層和細胞之間的縫隙及汗腺孔、毛囊吸收外來物質,比如我們通常使用的化妝品及外用藥品,就是通過皮膚吸收從而營養皮膚及深層組織的。

  但它沒有呼吸系統、消化系統吸收得那麼直接,因此皮膚中毒往往表現為一個漫長的過程,而汞、鉛中毒最為常見。

  皮膚中毒一般會有哪些具體癥狀?

  一般人所說的皮膚中毒無非是出現一些局部皮膚的直接損害,如出現紅斑、丘疹、水皰、色素沉著等。這屬於外部皮膚損害;化妝品經皮膚吸收後一般有三種不良反應:

  一、過敏反應,這與個體差異有關。

  二、化妝品含有刺激性物質,不論誰使用都會出現不良反應,或者在一定劑量條件下,如一些酸性物質稀釋時無害,而濃度高時就會引起燒傷,這就是刺激性接觸性皮炎。以上兩種不良反應往往會在使用問題化妝品後一到七天內發生。

  三、化妝品含有害添加劑,一開始可能不會出現任何癥狀,但當積累到一定程度後就表現出來,如皮膚乾燥、萎縮、色素沉著、毛髮增粗、毛孔擴張,甚至導致慢性苔蘚性改變。

  另一大類為內部機體損害,如長年累月使用「含毒」化妝品,當有害物質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就會給全身特別是肝、腎等髒器造成損害。

  針對這些問題應如何治療?

  針對接觸性皮炎、刺激性皮炎的治療,首要的是停用一切化妝品,就是你認為有療效的藥品也應停用。此時,你一定要到醫院做檢查,明確過敏原因,然後對症治療。

  如果沒有很明顯的癥狀,而是慢慢出現性格改變、貧血、煩躁、牙齦發炎、神經衰弱、反應力下降等情況時,就要認真考慮是否與你所使用的化妝品有關,及時去醫院做化驗檢測,進行有針對性的治療。

  ※※※※

  對於袁小雯一家,我確實有點懷疑她們是汞中毒的受害者。

  她母親先煩躁後暴躁,她自己因為化妝物質引起了精神層面的問題。幻肢確實屬於精神層面,可汞就算再怎麼超標,也達不到手中照片的美容效果。

  在袁小雯離開的時候,給了我三張照片。分別是她從前的、一個多禮拜前的,以及最近幾天的生活照。

  從照片上,我驚奇的發現,這三個時段的袁小雯基本上像三個不同的人。第一張的她樣貌很平凡,臉蛋圓圓的,帶著純純的笑,很有青春活力。

  第二張的她正是漂亮到頂點的時候,美的令人窒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而臉色也煞白,缺乏血色。

  第三張,袁小雯變成了我看到的樣子,還是很美,只是美得不那麼驚心動魄了,屬於正常的範圍。但至少比第一張的她漂亮了太多。

  這樣的美容效果簡直是太神奇了,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連最高檔的化妝品都根本達不到這種功效,像袁小雯的氣質以及模樣的改變,已經屬於了整容範疇。

  不,就算整容也達不到如此美,如此大的改變,何況她的變化十分自然,看不出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跡。

  事情,絕對不像化妝品中毒那麼簡單。

  撐著腦袋坐在床對面的小沙發上,努力理清線索。現在的種種事跡以及發展,讓我不止一次想起了不久前的《枯萎》事件。

  在那件事中,女孩們通過某種遊戲,也改變了自己的形象,得到了令人窒息的美。而這個小鎮發生的事情呢?會不會又是別一種「枯萎」狀況?

  通常要得到一樣東西,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譬如買東西就一定要給錢,在袁小雯一家得到美麗的同時,肯定是通過付出某種東西為管道的。

  那,她們究竟付出了什麼呢?她老媽瘋了,在大街上到處殺人,然後自殺。就她目前而言,只是患了一種古怪的幻肢病而已,看似無關痛癢。但以我的經驗判斷,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恐怕可怖的事情,才剛剛開始而已!

  說起來,她口中所謂油膩的,像是淤泥一般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突然心底一動,我將兜裡的一個小玻璃瓶拿了出來。這個玻璃瓶裡裝的正好是淤泥一般的物體。那是從她老媽死後,腐爛泥化的臉上採集出來的。

  我輕輕的搖晃著瓶子裡的東西,那淤泥物質確實很黏稠,但卻不像一般濕透的泥土似的那麼缺乏流動性。究竟這玩意兒,是不是袁小雯口中的噁心化妝品?如果真是,那確實是太恐怖了。

  看來,應該盡快將這玩意兒拿去化驗一番。

  嘆口氣將瓶子小心翼翼的收好,我用力躺在了床上。事件的發展實在沒太多的頭緒,今天才是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而已,卻遇到了太多離奇事情。

  早晨那個仿佛能看到鬼的女孩。袁小雯母親發狂後拿菜刀到處屠殺,最後臉部詭異的泥化。而袁小雯自己身上也出現了特異功能般的幻肢現象。

  一個地方出現其中的一例都是件棘手的麻煩事情,現在湊到了一起,實在令人頭痛啊。

  猛地,一道靈光閃過了腦海。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不對,在袁小雯的故事裡,曾經提到過一個關鍵位置。

  舊校舍!她們學校的舊校舍!這一點在整個故事裡很不符合邏輯。首先,王秋雨為什麼要帶袁小雯進舊校舍裡化妝?

  一般新轉校來的人肯定是不會很快便清楚整個學校的情況的,何況是一所廢棄的舊校舍,那種舊生才可能接觸、才會無聊的去了解的偏僻地方。

  如果單純認為王秋雨只是想找一個隱秘地方藏自己那種怪異的化妝品,這也不成立。一般鬧鬼的地方大都會吸引很多無聊的學生去探究,所謂隱秘的地方,探索的人多了,就成了公開的秘密場所,沒有保密性質了。

  故事中的王秋雨不笨,否則也不會漸漸引誘袁小雯進入自己的套子了。既然不是個笨人,那她必然能找到更好的場地保存自己的物品,既然她一定要將那玩意兒放在舊校舍中,肯定是有她的考慮,甚至是她計劃中的最要一環。

  這個王秋雨絕對不簡單,雖然轉學時間不長,但她肯定花了時間調查過玉石中學的一切,對環境有很大的了解度。

  最後令我疑惑的地方是,王秋雨為什麼要一步一步引誘袁小雯用那淤泥一般的東西。既然是能變美的玩意兒,就許多女孩而言,大多數都是不願意拿出來給不相關的人分享的。

  一個人變美多好,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和她一樣美,那美的概念也就不同了。

  所以,那個王秋雨,一定有她的目的。雖然那目的,現在的我還難以猜測到。

  不過從她將袁小雯騙入舊校舍後態度大變的情況看,她的目的很可能攸關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她才會見袁小雯不合作,不耐煩的一巴掌打了過去。

  既然目的都要達到了,態度自然不會好,心情當然會急迫。

  我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物品,從行李箱中揀出一套黑色的衣褲穿上,輕輕的走出了客房門。

  看來,首先應該幹的,就是先到玉石中學,探索一番所謂的舊校舍。

  或許,能找到些許線索吧!



第九章 舊校舍疑雲

  有個哲學家曾經問過一個問題,他問:為什麼人會怕高,而鳥卻不會?

  其實想來想去也很簡單,人知道掉下來是什麼滋味,鳥不知道。鳥在飛翔的時候,從來沒有顧慮,它不會惦記自己的翅膀,而人總是想得太多,負重太大。

  很多時候,我都是個瞻前顧後的人,考慮的很多。或許這樣的狀態並不是很好,可畢竟已經成為了自己身體無法分割的本能,沒辦法改變了。

  來到玉石中學大門口,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六點一十三分。由於是禮拜天,本來就只有高三生在補課,下午四點半放學,現在學生應該都走的差不多了。

  看了一眼警衛室老態龍鍾的警衛,我繞著學校的圍墻,找了個低矮的地方爬了進去。

  這個學校並不大,畢竟玉石鄉雖然發展不錯,但人口基數很少,學生總量不多,也不需要太大的教學場所了。所以玉石中學只有一棟教學樓,一個直徑一百米的小型操場。

  看了看剛剛從網上找來的資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原來關於這所學校的舊校舍還真有很多傳說。

  舊校舍建造於三百多年前,民國十六年冬季又翻修了一次,修到了三層。建成後成為了當地最高的建築物。

  本來一直都是當作戲台用的,五十多年前因為教育需要改建為學校。

  學校由當地的名儒創辦,取名為馮瑜學堂,學堂維持了十多年,很是教育出一大批人才。最後那位叫做馮瑜的儒士將學校捐獻給了國家,由此學校才更名為玉石鄉第一中學。

  舊校舍是在二十三年前廢棄的,廢棄的原因明面上說是危房。但聽當地人講,那房子全部用上好的木料搭建而成,質量極好。

  誰知道呢,其中的內情,確實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我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周圍,完全看不到人的影子。學校裡的保全狀況差的令人發笑。慢悠悠的走過操場,沒多久便看到了舊校舍的模樣。

  這個舊校舍確實很有歷史的味道,古典味道十足。雖然經過幾次改建,甚至後邊的二十多年一直都缺乏必要的修繕,可依然能看得出它從前的大氣。

  來到舊校舍側面,我用手敲了敲墻壁。確實是用上好的硬木搭建的,非常結實。

  如果裡邊的材質也和外墻一樣的話,倒是應該調查一番這棟樓廢棄的原因了。

  我繞了個圈,這才走到了大門前。不由得有些發愣。

  只見大門被打開了,痕跡還很新。

  仔細檢查了一番,居然發現門軸上近期有頻繁開合的摩擦痕跡。而且,從周圍蜘蛛網的結網狀態,不難發現,不久前還曾有人進出過。

  稍微猶豫了一下,我站在門口不知道是進還是退。裡邊恐怕還有人在,碰到了畢竟不好。是現在進去,還是回旅館,等到了晚上再行動呢?

  這是個問題。

  「哇啊!」就在這時,一聲女孩恐懼的尖叫猛地響了起來,是從舊校舍內傳出的。巨大的叫聲和窗戶都引起了共鳴。

  我一愣,立刻竄入了大門,朝著那個叫聲的方向跑了過去。

  順著不遠處的木製樓梯向上爬,沒多久便上了三樓。我毫不猶豫的朝著右手邊的方向轉。這個偌大的舊校舍中,所有的一切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幾個禮拜以前有人走過的地方灰塵少一點,而最近一、兩天走動過的痕跡上,基本上看不到灰塵,只有泥餅。那些腳步的痕跡十分整齊,有明確的目的地。

  我跑的很快,沒多久便來到了三樓右手最後一個教室前。還沒進門,迎面便傳來一股腐臭的味道。

  這還是教室門緊閉著溢出的氣味,若要是門大打開著,豈不是要把人給臭死?

  房內又傳入一聲尖叫。

  我沒有多餘的猶豫,用力的撞門。大門也是硬木做的,民國的時候這鬼地方還真不是一般的有錢,居然能花那麼大的力氣修個戲台子供村裡人娛樂。

  本地方圓三百里根本就不產硬木,好點的木頭全都是從五、六百里遠的地方運送過來的。那時的運輸基本只能靠牛車和馬車,要把足夠修建這龐大戲台的木材運過來,已經算是一項不小的工程了。

  至少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兵荒馬亂、軍閥割據的時代,是非常不容易的。

  硬木門反鎖著,撞得我肩膀發痛也沒撞動絲毫。我喘著粗氣停了下來。也許裡邊的女孩感覺到外界有人進來了,正在想辦法營救,她叫的更用力了!

  不知為何,隱約覺得那已經失真的聲音,我居然有些熟悉。

  我的視線四處打量著,昏暗光芒從污濁的看不清楚外邊景象的窗戶玻璃照射進來,僅僅能讓人勉強的看到身旁的景物。

  這時候我才發現,走廊上除了灰塵,還滿地丟著許多的東西,場面很是凌亂,課本胡亂的扔在地上,到處都透著一種慌亂的感覺。撿起來看了看書的封面,是本高中三年級的語文,但印製時間卻在二十三年前,剛好和舊校舍廢棄的時間相同。

  那時候由於資源稀缺,課本也是個稀罕玩意兒,一個學校總共也就那麼多本。一般要一桌子四個人才能共同擁有一本書,上課時一起學習——就連玉石鄉這麼富有的地方也沒有例外。

  可就是這種當時環境下顯得特別寶貴的東西,舊校舍裡扔得滿地都是。

  究竟在二十三年前,這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全樓的學生都匆忙的離開,不,甚至可以說是逃離,就連寶貴的課本也可以不要了。

  舊校舍的廢棄,其中果然事有蹊蹺啊!

  看到渾濁的玻璃窗戶,我不由暗罵自己笨,教室旁邊的墻上也有幾扇窗戶,早注意到就不用拼命的撞門了。現在我手臂都還不住的發麻。

  在地上撿了一塊堅硬的東西,用力將窗戶玻璃砸開。偌大的空間裡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玻璃應聲而碎,教室裡的景象立刻就顯露了出來。

  只見不大的教室裡有至少六個人。兩男四女,其中有五個都穿著本校的校服,而沒有穿校服的女孩正蜷縮在離我不遠處的角落中,背對著我,尖叫聲就是從她聲帶中發出的。

  教室的講台位置,靜靜的燃燒著六根蠟燭,像是正在進行某種儀式。講台後邊有一個相貌平凡的女孩,戴著眼鏡,滿臉的雀斑,她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

  在她的對面,也有一個女孩端端正正的坐著,背對我。

  剩下的一個短發女孩,被夾在兩個男孩中間,右邊一個男生用力的掐住她的脖子。她眼睛翻白,卻沒有掙扎,根本判斷不出死活。

  「放手,你們在幹嘛!」我大喝一聲,從窗台上翻身進了教室中。

  戴眼鏡的女孩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她的雙手沒有停滯,不斷的從罐子裡掏出一些烏黑的、散髮著強烈惡臭的東西,均勻的塗抹在對面女孩的臉上。

  那女孩沒有絲毫的動彈,渾身僵硬,任由她擺布。

  「我在叫你們放手。」

  那兩個男生似乎沒聽到我的話,依然用力掐著短發女孩的脖子。我上前去想要將其中一個男生拉開,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可這並不肥胖、身體甚至有些薄弱的男生卻一動也不動,毫不在乎我施加在他身上的力氣。

  這個狗傢伙,小時候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力量那麼大?

  「快逃,去把警察叫來。你不是他們的對手!」蜷縮在墻腳的女孩大聲衝我喊著。那聲音除開嘶啞過度的反面效果,果然是十分的熟悉。

  「是你!」

  我轉頭看向那女生。

  對照著記憶中的聲音,我總算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對那聲音感到熟悉的原因。這聲音的主人,根本便是早晨那個貌似能看到鬼的可疑女孩。我好心好意的送她進醫院,她醫療費沒還我不說,甩了我死耗子,出醫院就溜掉了!

  聲音的主人明顯一愣,顯然是看清了我的模樣,她的音量更大了,「是您!啊,快逃!這些人都是瘋子,他們會殺了你!」

  「會殺了我?」我眉頭一皺,心底卻在冷笑。自己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要怎麼殺掉我!雖然本人只會點三腳貓功夫,還是最近臨時學的,但對付眼前那木呆呆的兩個人應該問題不大才對。

  沒想到,我又一次大錯特錯了。世間上看起來就很詭異的事情,大多數絕對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戴眼鏡的女孩覺得很吵鬧,開始不悅起來,她淡淡的冷哼了一聲。

  原本用力掐著短發女孩的兩個男孩仿佛聽到了聖旨,立刻拋開手中的人,轉身向我撲了過來。這兩個人動作十分僵硬,如同傀儡,但力氣偏偏大的驚人。

  我都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人類了。

  那兩個男孩一左一右的向我襲擊,手指僵屍般伸得直直的,張開爪子想要抓住我。我十分機警的躲開了,他們的動作緩慢,腦袋也不怎麼靈敏,見我向後退,搖晃著頭慢慢的轉身追過來。

  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絕對不正常,看樣子眉清目秀的,可惜就是面無表情,眼神麻木,仿佛失去了靈魂。

  「他們兩人的靈魂在身軀外邊,進不去。在他們身體裡的東西不是人類!」

  全身蜷縮的女孩大聲叫著,說出的話我不太聽得懂。

  什麼靈魂不在體內?人類真的有靈魂嗎?

  老是躲避著也不是辦法,我試著運足力氣,飛起一條腿踢了過去。腳落到右邊男孩的背上就像踢中了石頭一般硬,痛得我險些沒有骨折。

  趁著我行動不便的時候,左邊那男孩順勢抱住了我的腰部。我只感覺身體被非常硬的東西固定住了,他的雙手像是鐵烙成的,不論我怎麼掙扎都逃脫不了。

  右邊男孩轉過身來,我看著那木頭一般的臉孔,以及漸漸逼近的拳頭,暗暗的嘆了口氣。這一拳要打實在了腹部上,肯定是大半條命會沒的。只有用下策了!

  右手迅速伸進外套隱蔽的兜裡將槍掏了出來,微微停頓,這才朝著前方男孩的腿開了一槍。男孩應聲而倒。我倒轉槍頭,再次衝著抱住我男孩的腿也是一槍。男孩全身都頓了頓,但抱住我的手依然緊緊合攏著,沒有絲毫放開的模樣,也沒有恐懼。

  但戴眼鏡女孩卻猛的抬起了頭,她原本在化妝的手停在了空中,眼睛死死盯著我手中的槍,眼中明顯有著恐懼。

  我眯著眼睛,毫不猶豫的下了一個判斷,舉起槍向她指去。沒想到剛才還傲氣十足的女孩「哇嗚」的大叫了一聲,頓時嚇得臉色煞白,連滾帶爬的撲倒在地上。

  她手忙腳亂的在課桌某個地方按了一下,頓時有個暗門在黑板下露了出來。入口不大,只能容一個嬌小的人出入。

  沒有絲毫的猶豫,女孩什麼都顧不上了,立刻竄入了隧道中。入口隨即合上,再也看不出有過暗門的模樣。

  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幸好她跑了。要我開槍打一個正常人,我實在做不到。

  男孩在主子都逃掉後,還是不屈不撓的抱著我。沒辦法,無奈之下,我只好衝著他的手開了幾槍,子彈射穿了他的手,打斷了他的手指。

  我將他緊緊合攏的手指掰開,這才逃脫出來。

  一離開我的支撐,男孩立刻倒在了地上。他們似乎沒有任何的痛覺神經,斷掉的腿拖在地板上猶自擺動著,像是努力想要站起來。斷了手的男孩用兩隻折斷了大部分手指的手支撐著身體,他的手指軟趴趴的搭在手掌上,看得人頭皮發麻。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見沒有了危險,我走到了倒地的女孩身旁。

  和我認識的女生用力喘息著,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接到妹妹的簡訊便過來看了看。結果遇到了這種事情!太可怕了。我妹妹的同學情況怎樣?」

  我用手試探了一下倒地女孩的鼻息,又摸了摸頸部脈搏,輕輕的搖了搖頭,「很遺憾,已經死了。」

  「怎麼這樣!」那女孩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從在不遠處爬動的男孩身上扯下一件外衣,我將死掉的女孩泛白、死不暝目的冰冷雙眼蓋住,將槍收了起來,「一直都沒介紹,我叫夜不語。誰是你妹妹?」

  「啊,我叫楚蕓。」她指了指呆坐在講桌前的女孩,「那是我妹妹楚怡薇。」

  楚怡薇直到現在都還像石頭一般安靜的坐著,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多大的響動,也是完全沒有絲毫的反應。我掏出手電照射過去,只見她臉上塗抹的那層漆黑、如同爛泥一般的物質非常眼熟。

  走上前,用衛生紙沾了一點抽到眼皮子底下打量了一番。我聞著那股刺鼻的腐臭味,終於確定了這玩意兒的身分。這東西根本就是我早晨在袁小雯老媽死後,從她臉部採集到的一種腐爛化的肉質變異物,形成原因不明。

  那個戴眼鏡的女孩為什麼要散播這種東西?我走到講桌前用力敲擊著,想要將暗門找出來,但那暗門的開關實在太隱秘,不花費大量的時間估計是沒戲的。

  楚蕓好不容易才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她的腿部似乎骨折了,走路十分艱難。

  楚蕓緩慢移動到自己妹妹的身旁,用力推了推她。楚怡薇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用手試探了下她的鼻息,很正常,又將手在妹妹睜大的眼睛前晃了晃,她的眼珠子並沒有跟著自己的手掌移動,似乎視線的焦點不在正面,甚至不在這個世界。

  「我妹妹怎麼了?」楚蕓驚恐的喊著。

  「我怎麼知道,我比你還晚來,偶然路過聽到了你的求救呼喊才跑來看看的。你既然能來,應該是知道些內情的人。」

  我繼續敲擊著剛才出現暗道的地方,墻面很結實,實在探測不出有多厚。

  「可,可我也不太清楚。」楚蕓可憐的搖了搖頭,「我剛才接到妹妹的簡訊,說有人逼迫她到舊校舍化幽靈妝,而且情況很不對勁,要我找多點人來救她。

  「我看到簡訊,也沒來得及多想便匆匆趕來了,進了舊校舍,剛找到我妹妹,就被地下那兩個孩子打翻了,丟到了教室的角落裡。太可怕了,實在太可怕了,比見到鬼還可怕。」

  突然想到兩次見到她的時候,楚蕓的一連串古怪舉動,我心中一動,突然反問:「你能見到鬼?」

  楚蕓頓時支吾起來:「哪、哪有可能。鬼這東西怎麼可能存在嘛,我、我才看不到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我富含深意的微微一笑:「不一定哦,有時候看不到的東西不代表它不存在。看得到的,也不表明它就存在,這不是哲學範圍的思考,而是更客觀的東西。每一件事情,都有它存在的起因和結果。」

  「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楚蕓顧左右而言他,似乎不想再在那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她的視線總算注意到了妹妹臉部的那層淤泥上,「究竟什麼玩意兒啊,那麼臭,黑黑的。」

  她掏出衛生紙用力將那層物質擦掉,「油膩的很,那臭。」

  突然,她的手頓了頓,「咦,奇怪,這東西怎麼有點熟悉的感覺?」

  「你見到過?」我頓時來了精神。

  「嗯,似乎真見過。」楚蕓偏著腦袋想了想,「前段時間公司有個完全沒能力的討厭的人升職了,那對我的衝擊特別大。那女人不靠能力,完全靠自己姣好的面容去討好上司,升職的速度也如同坐火箭一般。

  「而我們這種累死累活,苦命乾的小職員,不管乾了多久也是個小職員而已。」

  她微微嘆了口氣,「說起來,這個世界不論怎麼提倡公平,其實也永遠都不可能公平的了。男女體力與體質註定了會在找工作的時候,女孩受到歧視。

  「而人的容貌,更是大多數用人公司決定雇傭與否的客觀條件。不論他們嘴上怎麼說,但心裡的想法每個人都一致。

  「仔細想想,如果兩個來應聘的人能力差不多,或者長得漂亮的能力稍微弱一點,長得醜的能力要強一些。用膝蓋想,漂亮的肯定能得到這份工作。

  「前段時間,受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刺激,我特別想要變漂亮一點。每天緊衣縮食的存錢買化妝品,可效果卻不是很明顯。直到有一天……」

  楚蕓頓了頓,「那天我照常下班,在路上突然有一個女孩子攔住了我,她長得很漂亮,年齡比我還小,說自己是一種知名品牌的化妝品推銷員。

  「她的笑容甜美,讓我難以拒絕她。這也能看出長得漂亮的女人,就連在同性中也是占便宜的。

  「一般路上的推銷員我從來不理會,畢竟你不知道他下一刻拿給你試用的東西究竟是啥玩意兒。如果是麻藥,一下子把你麻暈了,拉到巷子裡去劫財劫色才可怕。

  「可那女孩天生就有一種親和力,讓你不由自主的會對她產生信任感。我屈服在了那種感覺中,任憑她拿出一罐隨身攜帶的東西塗抹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東西冰冰涼涼的,貼在臉上的感覺很癢,而且臭味刺鼻難聞,完全是怡薇現在臉上的玩意兒。那時候我只感覺腦袋暈乎乎的,等整個人清醒過來的時候,那美麗的女孩子早已經不見了。

  「我看了看手錶,頓時大驚失色,自己足足在大街中央傻站了一個半小時。」

  楚蕓苦笑,「現在想來,心裡還有些害怕,如果真遇到了壞人,我不知道死的有多慘。估計會被砍斷雙手雙腳,賣到泰國去當作畸形人類秀展出吧。

  「而且,不久後我就感覺自己老愛冒雞皮疙瘩,而且……」她的話戛然而止,硬生生的停住了。

  我皺了皺眉頭:「繼續說啊,而且什麼?」

  「沒了。」她回答道。

  「沒了?」我眯起眼睛:「怎麼可能!」

  「真的沒了。總之那東西確實有效,我比從前漂亮多了,臉上困擾了很久,什麼化妝品都弄不掉的斑紋也消失了。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那麼神奇的化妝品,可從那以後,我不管怎麼打聽都找不到關於那種化妝品的信息。」

  楚蕓頗有些遺憾,望向妹妹的臉很是溫柔,「她朋友還真奇怪,那麼好的東西幹嘛不好好的說,要用那麼強硬的方法涂在怡薇的臉上呢?」

  她居然說那淤泥物質是好東西?我有些哭笑不得,卻沒有開口反駁。

  如果沒看到張素群的詭異死亡;如果不是聽了袁小雯的故事;如果不是看出楚蕓身體上另有內情,甚至連她都不清楚那問題極可能出在那惡臭的神秘物質上,恐怕我也會覺得它是很好的美容化妝品,是個劃時代的,能夠拯救全人類女性的好東西吧。

  「不管怎樣,先叫救護車來,再報警好了。」楚蕓掏出了手機。

  「不要!」我立刻攔住了她。不知為何,一提到當地警察,我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那種感覺從來沒有過。

  自從看到了來到袁小雯家的兩個警察時,那不安感越發的強烈了。

  「啊,對了,確實不妥。你有槍,怕被抓到!」楚蕓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道:「對了,你怎麼會有槍的?難道是黑社會!」

  「對啊,我就是黑社會,怎麼,怕不怕?」我頓時笑了起來。

  從前有一次失憶的時候被當作過殺手,這次居然又被別的女孩誤會成黑幫分子。實在是有些諷刺,難道我就那麼不像正常人嗎?

  不知道,那個女孩現在怎樣了,還是把自己當作我的妻子,以為我早已死亡,過著寡淡的人生嗎?

  唉,這個世界有些失去是註定的,有些緣分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愛一個人不一定會擁有。希望,她能幸福吧!



第十章 逃

  有人說,有的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間迸發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卻註定只是匆匆而過。大多數人對我而言,其實都是如此。

  和我交集的人大多數死了,少部分活了下來,卻也只剩下了擦身而過的緣分。不,就算真的擦身而過時,恐怕我也會故意側過臉去,裝作不認識的模樣。

  離我越遠,越會更安全。我這招惹詭異事件的體質一直都是很強悍的。

  楚蕓從自己白色的小包裡掏出OK繃貼在了受傷的位置,她吃力的扶起自己的妹妹想要站起來,「喂,夜不語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還是先送你妹妹去醫院檢查一下。」我淡然道。

  「她應該沒大礙,涂了這種化妝品確實會失神一段時間,過了便清醒了。」

  楚蕓顯然沒有意識到那淤泥物質會帶來副作用,只是又問:「可這裡死了人啊,還有兩個男生在地上爬。如果不處理好的話,恐怕明天記者就會將舊校舍圍得水泄不通。要不……」

  突然,她的話戛然而止,聲音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掐斷了似的。她漂亮的眼睛圓睜,惶恐的看著我身後。

  「怎麼了?」我機警的轉身望過去,只一眼,也嚇得呆在了原地。

  只見身後不遠處,剛才還不斷在地上爬著的兩個男生,他們的皮膚產生了某種詭異的變化。

  先是從內部爆裂開,全身皮肉像破布般殘破。表層的毛細血管擴張的速度極快,血管像是老樹的根部一樣鼓起來,將整個人吹得如同圓滾滾的氣球。

  暗紅色的,帶著強烈腥味的血液從男孩的七竅中不斷涌出,恐怖非常。

  男孩的衣服在他們的體積增大中被撐破了,他們兩人似乎恢復了痛覺,不斷哀嚎著,斷掉的四肢拼命掙扎。他們捂著脖子,氣管在頸項中鼓出,像青蛙的喉嚨般一鼓一脹。

  「當心!」看到這詭異的一幕,我好不容易才從吃驚中醒過來,迅速拉著楚蕓躲到了講桌後方,視線一眨不眨的看著不遠處的事態發展。

  終於,兩個男生都不再動彈。他們的臉部早已經看不出原貌,本來清秀帥氣的臉孔也腫脹發泡,像是在水裡泡了很久。但痛苦的神情凝固在噁心的臉上更顯得猙獰,他們倆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珠泛白,身上的惡臭味越發濃烈。

  看來他們是活不成了。

  在他們死後不久,鼓脹的身軀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似的開始癟了下來。

  鮮血淋漓的皮膚變得如同石頭一般粗糙。兩個男生的屍體不斷的萎縮著,乾癟,而且體內還不斷的發出一種結晶碰撞的聲音。

  不久後,兩人已經萎縮到了只有正常人體積的一半大小,軀體也像是脫了水的木乃伊。看不出來幾分鐘前還曾經是個活生生的人的模樣。

  這兩具木乃伊通體粗糙的灰褐色,就算仔細看,都會覺得不是真人。根本是菜鳥雕塑師用兩塊廉價石頭雕刻出來的模糊人像,除了具有人形以外,只剩下隱約能夠判斷的五官了。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楚蕓被嚇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的指著那兩具死人雕塑問。

  「不清楚。」我緊皺眉頭,走了過去,戴著手套摸了摸身下的屍體,那兩具屍體冰冷刺骨,用腳踢了踢,竟然真的像石頭一般硬。

  我掏出一把匕首在屍體上一敲,居然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這兩具屍體,竟然在兩、三分鐘內,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整個石化了。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死心的用匕首使勁兒的敲下了一根屍體的手指。石質的手指應聲折斷,落到地上,撞擊出一連串的清脆聲響。

  楚蕓也大著膽子走了過來,她蹲在我身旁好奇的朝著手指的斷面看去。這一看之下,我倆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手指的剖面竟然隱隱能透入光線,甚至泛出一片翠綠色彩。那,竟然是玉!

  還沒等我們從再一次的震驚中清醒,一串刺耳欲聾的警笛聲猛地響了起來。

  一連串穿著防暴服的警察,荷槍實彈從各個位置衝破校舍骯髒發黑的窗戶玻璃跳進來。他們穿著防彈衣,手中提著衝鋒槍,槍口死死的瞄準我們。

  舊校舍外,一串經典的警察式擴音器聲響起:「裡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雙手抱頭跪在地上,否則會視為拘捕,我們將立刻開槍。」

  我環顧了一眼周圍,雙手抱著頭,緩緩的蹲了下去。而楚蕓哪裡見過這種大場面,早已經又一次嚇呆住。

  我不斷的用眼神示意她立刻蹲下,終於,在當前那個警察不耐煩的準備一槍桿向她敲過去時,她終於讀懂了我眼中的意思,緊緊抱著懷中的妹妹,蹲了下來。

  「誰報警的?那些警察想幹嘛?他們不會以為人是我們殺的吧?」一連串的問題從楚蕓的嘴裡吐出,聲音很小,只有我才能聽清楚。

  我能說什麼,只有苦笑。

  這些警察出現的太蹊蹺了,我內心中不安的預感蠢蠢欲動。這些穿著防暴隊警服的警察臉上凶惡的表情十分明顯,看來絕對不會請我們回去喝茶那麼簡單。

  警察並沒有多問,也沒有走過場說一些電影裡經典的「你被捕了,你有權亂說話,也有權請律師,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將成為什麼什麼」諸如此類的白痴對話。

  他們粗魯的給我們拷上手銬,還使勁一腳踢到我屁股上,要求我站起來向前走。

  很快就被押解著向舊校舍大門走去。不知為何,這些警察並沒有搜我的身,也刻意和我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我示意楚蕓靠近,然後悄聲說:「你感覺到沒有,這些警察很古怪。」

  「古怪嗎?」她白痴的搖搖頭,「我和警察沒接觸過,小女子清白身分一個,從來都遵紀守法,十足的良好市民。」

  「那你就仔細聽我說。」我再次壓低聲音,「他們出現的時機太準確了,而我們根本就沒有報警過,那只可能是第三方報警的。」

  「但也有可能是怡薇或者她同學報的警。他們回去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做個屍體檢查報告什麼的,肯定會弄清楚我們是冤枉的。就算他們搞不清楚,等怡薇清醒過來也會跟他們說個明白。」

  楚蕓顯然搞不清楚現在狀況的嚴峻程度,絲毫沒有危機感。

  「不可能,你太天真了。要真的是你妹妹或她同學報的警,你認為你都能趕到,警察還拖了那麼久,並姍姍來遲到恰好等我把你們救出來了以後才出現?別傻了,又不是在看香港的英雄主義動作片。」

  我嗤之以鼻,「依我判斷,十有八九是逃掉的那個眼鏡女孩弄出來的。」

  「這才真的不可能,她明明乾了違法的事情,怎麼會傻的報警呢?」楚蕓頓時搖頭。

  「說你傻你還真傻,小時候肯定魚吃少了!」

  見她腦袋老是不開竅,我奚落道:「你說她乾了違法的事情,證據呢?別說你妹妹醒了就能證明,那隻不過是一面之詞罷了,別忘了,警察衝進來的時候,地上可是死了三個人。還有兩個死亡的狀況極為詭異。你是警察,你會相信誰?」

  楚蕓缺乏營養的大腦總算運轉起來,她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你是說,這欲加之罪很有可能坐實到我們頭上。」

  「百分之三十的機率。」我回答。

  「幸好還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楚蕓不由得松了口氣。

  「很遺憾,還有百分之四十的機率,這些警察壓根就是和那眼鏡女孩蛇鼠一窩的。」我瞟了一眼周圍的警察,「還有百分之三十的機率,我們根本到不了警局,而是直接被拉到某個偏僻的地方殺人滅口。」

  「不會那麼可怕吧,你在嚇我?」楚蕓蒼白的臉頓時慘白起來,她嚇得全身都在哆嗦。

  這時候,我們走出了舊校舍。不大的操場上沒有任何警車,只是停放著一輛沒有牌照的破舊貨車。我眯著眼睛,聲音卻有些發冷,「看來蛇鼠一窩,殺人滅口的機率是百分之百了。」

  「怎麼會?」她聲音顫抖的問。

  「看看那輛破車,一幫警察出任務連警車都不敢開,你說他們是想要幹嘛,真跑來當臥底的?有臥底真槍實彈、制服穿那麼筆挺的嗎?」我冷笑,「還是輛沒牌車,就算開出去了也沒地方查。做事情神不知鬼不覺,高明啊。」

  「我、我們真會死?」楚蕓怕得用力向我身上靠。

  「也不一定,就看我們怎麼搏一搏了。」

  我湊到她耳朵旁嘰哩咕嚕了一陣子,她先是臉色大變,內心很是掙扎了一番,這才下定了決心。想活下去的慾望膨脹,連帶楚蕓的眼神也堅定了起來。

  橫豎也是死,只能搏一搏了。不知為何那些警察粗心大意的沒有搜查我的身體,既然他們和那個眼鏡女孩是一家的,肯定已經接到了通報,會知道我身上帶著一支威力不小的手槍。

  可他們卻偏偏沒有搜身,很好。外套不被收走,增加了至少八成的逃脫勝算。

  我們一步一步的向那輛無牌貨車走去,心裡卻在默默的數秒。

  十秒。

  離貨車還有九米遠。

  八秒。

  身旁的警察開始收槍,將昏迷不醒的怡薇抬進了貨車的密封車廂中。

  六秒。

  楚蕓突然大叫一聲,她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腦袋,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所有警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三秒。

  花了三秒鐘時間,我迅速利用外套中的小工具將手上手銬打開,順手搶過最近的一名警察的衝鋒槍,打開保險,先是朝著地面麻利的掃射了十多發子彈。然後槍口對準了那一大堆的警察。

  一秒。

  「統統舉起手,靠邊站成一排,快,槍都放地下。」我大喊一聲。

  警察被變故驚呆了,呆滯的舉起手站在原地。

  「你在幹嘛,槍放下,我們不會傷害你的。」隊長模樣的警察一邊舉手一邊警告,但眼神卻射出一絲凶光。

  我一槍打在了他的靴子旁,嚇得他差些腿軟的沒坐倒在地上。我笑道:「可我恐怕會不小心傷害你們,所以,請好好配合。」

  一行警察被下馬威嚇的夠嗆,意識到我是真的會開槍,紛紛解開槍丟在了地上,遠遠的離開貨車,配合的站成一排。他們每個人都被氣得臉色發青,估計是從來就沒有享受過如此高檔的待遇,一個個恨不得把我給生剝了。

  我毫不在乎,從他們身上收集了一大堆手銬,一個連著一個的將這些警察全部成串的拷了起來,還特意拷成了九連環的模樣,增加解開的難度。

  「美女,過來,上車。」將鑰匙丟到褲兜裡,我喊了一聲。見楚蕓坐上副駕後,這才機警的一步一步向後退,上了駕駛座,打燃火,一腳油門便衝了出去。

  後視鏡裡,那些防暴隊員罵罵咧咧的見車開走,迅速的想要去撿遠在二十多米遠的衝鋒槍。可沒走兩米,九連環的作用便顯現了出來。

  他們被複合式的手銬銬法給絆倒,全都倒在了地上,再也難以爬起來。

  貨車明顯經過改裝,引擎的聲音很歡快,馬力強勁,絕對不是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破舊。

  看著窗外的景象不斷的向後閃過,楚蕓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剛才我們是不是成了逃犯?」

  「恐怕是。」我頭也不轉的回答。

  「我們還用槍挾持過警察是不是?」

  「嗯,有成就感吧?」

  「那,我們會不會被通緝?」她打了個哆嗦。

  「相信我,肯定不會,至少外界不會知道我們被通緝的消息,也不會知道我們是通緝犯。」我淡淡的說:「我們會被警察內部系統通緝,被本地的政府部門追捕。」

  「這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大了。」我冷笑一聲,「被外界知道的通緝,警方不會派出太多人手,最多成立一個幾人的小組來完成,通緝犯逃脫的可能性很大。

  「而政府部門的內部通緝就麻煩多了,一般出於政府抹除醜聞的緣由,肯定會不遺餘力的加大排查力度。只要我們在玉石鄉多待一天,他們就能通過全鄉的監控系統掌握我們的去向,進而抓捕住我倆。」

  「那我們豈不是逃不掉了?」楚蕓全身癱軟的用力靠在座椅上,「虧我剛才還拼命逃,居然還是逃不掉。只不過是逃出個死刑延後罷了,沒意思!」

  「哼,誰說我們逃不掉了,我夜不語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我腳上用力,加了一點油門,整個車轟鳴著,不斷闖紅燈,發出了巨大的聲音,在已經泛黑的道路上疾馳。車廂裡是我充滿自信的話語,「本帥哥這就帶你逃出去!」

  車在限速四十公里的車道上以一百公里的時速行駛,我不斷的變道轉彎,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反偵察手段發揮的淋漓盡致。

  最後車被我們扔在了野外,我將楚怡薇背到背上,示意楚蕓跟我走。

  腦袋裡思緒萬千,很多疑惑不斷困擾著自己。黑色淤泥的美容物質似乎在以不同的方式散播在這個小鎮上。楚怡薇和袁小雯是同學介紹逼迫塗抹上的,而楚蕓卻是因為路邊的推銷。這些人,究竟是因為什麼目的而散播那種黑色淤泥呢?

  從所有使用者的效果來看,人類本身確實能夠受這些淤泥物質的影響從而改變形象。但袁小雯的老媽卻在事後詭異的臉部淤泥化,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這些類似淤泥的物質不但能改變人的面貌,還有著很嚴重的副作用,而且每個使用者繁衍出的副作用都完全不同,並且非常的主觀性質。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一點。

  既然袁小雯患有實體化的幻肢現象,袁小雯的老媽變得神經質、暴躁、攻擊欲強烈,那楚蕓的副作用又是什麼?而剛塗抹過淤泥物的楚怡薇將會產生怎樣的怪異能力呢?

  那群散播淤泥物的人絕對不止一個,從舊校舍的密道看來,很有可能是個嚴密的組織。當地的政府部門有百分之八十的機率是和那個組織穿著同一條褲子。究竟這樣做,政府部門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那些淤泥物質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塗抹過這些東西的人最後將會怎樣?會不會變得和袁小雯的老媽一般,最後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

  一連串的疑問,沒有一個是現在的我能夠解答出來的。只不過到這小鄉村一天而已,沒想到發生的事情目不暇接,還成了通緝犯。實在是太累心了!

  可笑,自己早晨還以為將會成為一趟輕鬆休假的旅程呢。唉,我的人生果然沒時間休息。

  就這樣胡思亂想的向前走著,楚蕓緊緊跟在我身後,什麼話也沒有說。不知過了多久,在我背上的楚怡薇輕輕動了一動,她的嘴裡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呻吟,終於清醒了過來!



第十一章 又見鬼

  幾年前,在全國流傳著一個十分著名的故事,說的是有個大學生認識了幾個社會上的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朋友。某一天,這幾個朋友請他出去喝酒,社會經驗很少的大學生不疑有他,那晚他玩得很盡興,後來喝得不省人事。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盛滿冰水的浴缸裡,什麼衣服也沒穿,有人在浴室鏡子上給他留話:「報警,不然你會死。」

  他當時還迷迷糊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報警了,警察來了之後在他背後腰上發現兩條對稱的傷口,大約九寸長,他的一對腎都不見了。

  淤泥的傳播就給我一種這樣的感覺,先是給你一點甜頭下套,然後就奪取你身上的某一部分。至少除了這個理由外,我想不出其他獲取利益的方式了。

  一個組織既然能夠生存,就必然有資金的來源管道。

  但如果真的是想要套取這些人身體的某一部分,那玉石鄉政府部門幹嘛會摻和進來?政府部門有這樣的需求嗎?

  我不得其解。

  楚怡薇清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人的背上,頓時嚇得想要尖叫。一雙手立刻撫摸在了她的臉上。

  「不要怕,現在事情很複雜,我等下再跟你解釋。」楚蕓一邊安撫她,一邊輕聲道。

  見到姐姐就在身旁,她總算安靜了下來。我也把她放在了地上。

  「休息一會兒吧。」我停下腳步,示意她們躲開主要道路。

  花了好半天楚蕓才將楚怡薇昏迷後的事情講述清楚。楚怡薇滿臉呆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這樣說,志宏和蓓蓓,他們、他們都死了?」她的聲音顫抖,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怡薇,我很抱歉,沒有能幫到他們。」

  楚蕓低下了頭,她很明白自己妹妹的痛苦。換作是她,恐怕也難以承受。

  「不可能!怎麼可能!」楚怡薇捂著嘴大哭起來,悲傷的感覺彌漫在四周,令人很不舒服。

  我在不遠處警戒,心中也稍微有些黯然。這些花季男女本來應該是在媽媽懷裡撒嬌的年齡,竟然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經歷了生死離別,這樣的經歷,真的會令人傷心欲絕。

  靜靜的等她哭了好一陣子,我才走了過去,淡然道:「該走了,待在原地太久會給追捕我們的人留下線索。」

  「我們要去哪?」楚蕓問。

  「進城裡去。」

  「進城?你是不是瘋了,警察那麼多,我們簡直就是自投羅網。」她大驚失色。

  我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膀,「你偵探小說看太少了,不過,一般人都是和你一樣的想法。當地警察在這裡發現了他們的車,恐怕第一時間就會猜測我們離開了玉石鄉,甚至逃向了附近的山上。我們偏偏不,反其道行之,進城躲起來。」

  「就像你所說的那樣,世界上的事情又不像偵探小說那麼完美。」楚蕓哼了一聲,「如此蹩腳的反偵察手段你也敢用,電視劇裡都演爛了,警察肯定能發覺。」

  「不錯,他們確實會發覺。但至少都是明天的事了,我們有充足的時間躲起來。就憑他們,還抓不住我!」我站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這件事先放在一邊,現在你該告訴我了吧。」

  「告訴你什麼?」楚蕓不明白我這個問號的意思。

  「告訴我,自從塗抹過那些淤泥物後,你臉上除了變漂亮,還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我緊緊的盯著她的雙眼。

  她愣了愣,卻依然搖頭,「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我冷哼一聲,「其實對那種怪異的化妝品,你心裡也沒有底,對吧。

  「大凡得到什麼,就絕對會失去同等的東西。你得到了美麗,身體肯定也附帶了某些特殊的怪癖或者能力。其實,這樣的案例我已經看到許多個了。」

  話語頓了頓,我加重了籌碼,「其中有幾個案例已經死了。你看看剛才的兩個玉石化的男生,恐怕也是受到了那些黑色淤泥物質的影響。你還不想死吧?」

  楚蕓的身體微一搖晃。

  「好吧,你無所謂也可以。那你的妹妹呢,她也接觸到了那些淤泥,恐怕會步上你的後塵。你連這也無所謂嗎?」

  楚怡薇驚訝的看向自己的姐姐,「蕓蕓姐,那個男人究竟在講什麼,難道那些黑色的噁心東西是有毒物質?我們都會有危險?」

  「我,不知道。」楚蕓臉色很難看,顯然這個問題果然已經讓她擔心了很久。

  「那就相信我好了。你看著我,不覺得我很值得信任嗎?」我指著自己的臉。

  楚蕓毫不猶豫的搖頭,「不覺得,你的臉帥了點,更像是被富婆包養的類型。完全沒有說服力。」

  我一個踉蹌,完全被她的話給擊倒了。

  「好嘛,你也見我開槍了。一個隨身帶槍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這點你承認吧?」這條路說服不通,我只好換了別一條路。心裡卻在暗罵,這女人怎麼那麼死腦筋。

  「嗯,都說你是黑社會了。」她點頭。

  「怎麼還咬住黑社會這三個字不放,你有見過像我這麼帥的黑社會嗎?」我氣不打一處來。

  見我有些生氣了,楚蕓小聲咕噥道:「本來就是嘛,不是黑社會幹嘛帶槍。」

  「我懶得理你。」我是真的生氣了,語氣強硬起來,「總之以後你們不想後遺症發作,死的很慘的話,就快告訴我!」

  她縮了縮脖子,「你真的見過其他涂過那些淤泥的人,他們中真有人翹了?」

  「當然。中午的新聞看到沒,那個瘋狂殺人的歐巴桑就是你們的一分子。」我沒好氣的回答。

  楚蕓很是遲疑,猶豫了許久,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我用過那玩意兒之後,第八天,開始容易產生雞皮疙瘩。」

  「就這些?」我皺了皺眉頭,就這麼簡單的副作用?怎麼跟袁小雯她們家兩個人差遠了!

  「當然不止這一點,如果只是這樣就真是好極了。」楚蕓繼續吞吞吐吐,將聲帶中的聲音醞釀了很久,這才說出了一句細若蚊蚋的話:「每當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時候,就能見到、見到鬼。」

  「見到什麼?」我問道。

  「鬼。」聲音越發的小了。

  「什麼?」

  「鬼!見到鬼!能夠見到鬼又怎樣,你想笑就笑出來嘛!認為我腦袋秀逗了也行,我就是能夠見到!媽的,老娘寧願眼睛瞎了,什麼都看不到!」

  被我盤問煩了,楚蕓惱羞成怒的大聲喊了出來。

  「你能見到,鬼?」我遲疑了許久,這才從嘴裡吐出那個字。

  「嗯,雞皮疙瘩的範圍似乎能偵測鬼的遠近。」她索性豁了出去,開始解釋起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倒霉能力。

  楚怡薇瞪大眼睛,像是在聽不可思議的夜間鬼故事,許久才驚疑不定的問:「蕓蕓姐,難道以後我也會和你一樣見到鬼?我也接觸到了那些噁心淤泥。」

  楚蕓沉默不語,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也沒有再說話,大腦飛速運轉著。她能見到鬼,她的副作用居然是能見到鬼!這簡直就像具象化的幻肢一樣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

  如果是放在以前,恐怕我絕對會笑得人仰馬翻,可具象化的幻肢已經有個袁小雯的案例了,眼前再出現個能見鬼的楚蕓,似乎也不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我理了理頭緒,剛想具體的問問楚蕓見到的鬼究竟是什麼樣子。突然看到她大驚失色,視線呆滯而且恐懼的死死盯著我身後的空間。

  我連忙轉身望去,身後空盪蕩的,什麼也沒有。

  「你怎麼了?」我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就在這一霎,只感覺一種陰寒冰冷的感覺從她身上不斷的涌了過來。

  楚蕓皮膚上不斷的冒起一個又一個的顆粒,全身的雞皮疙瘩猶如發瘋了似的向外冒出。

  「你看到了什麼,究竟看到了什麼?」我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

  楚怡薇也是嚇得不輕,她看著自己的姐姐精神恍惚,眼睛裡甚至開始冒出血絲,立刻也撲了上來,用力將姐姐抱住。

  楚蕓的身體使勁兒的發抖,她的視線絲毫沒有轉移,只是看著前方那不遠處的空白空間。然後,用力擺脫開我的手以及自己妹妹的擁抱,向反方向拼命的逃去。

  她的力氣異常的大,完全沒有防備的我被推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疑惑的和楚怡薇對視一眼,我微微一點頭,示意她跟在我身後,朝著楚蕓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記得那兩個已經玉石化的男孩攻擊我時,楚蕓也曾尖叫著,說那兩個男孩身上沒有靈魂,身體裡有的是其他的東西。看來她不但能看到鬼,還能看到靈魂。

  「姐姐到底是怎麼了?」楚怡薇氣喘吁吁的用力跑著。

  我思索了片刻,判斷道:「現在的狀況,顯然是楚蕓又見到了鬼,而且那隻鬼還追著她跑。不過,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鬼的話,恐怕她採取了最不恰當的方式。」

  「為什麼?」楚怡薇納悶的問:「見到鬼後不能逃嗎?」

  「不能。」我搖頭:「古代有個據說同樣能夠見到鬼的神棍曾經寫了一本《山海經》,上邊有記載說,見到鬼跟見到狗一樣,千萬不要向後逃,一逃狗就會追上來咬你,而鬼卻會吞掉你。

  「真能看到鬼的人,要做的是安靜、沉穩、無視鬼。如果被鬼發現了你能見到它,也要做出比它凶狠的樣子。狗和鬼一樣,都是欺軟怕硬的存在。」

  楚怡薇的腦袋上劃過一堆黑線,「這個理論滿好笑的。貌似很假的樣子!」

  「專家的理論,僅供參考,我又見不到鬼。注意,好像能看到你姐的背影了。」

  我頓了頓,「等下我跑到她面前去將她攔截下來,你從身後用力將她抱住,一定要死死的抱住。不能再讓她一個人無頭蒼蠅似的亂跑了,遲早會留下把柄被警察發現的。」

  楚怡薇很是擔心,「如果追姐姐的那隻鬼傷害到她怎麼辦?我們又看不到,也沒辦法攻擊它。」

  「我有辦法,鬼就交給我好了。」我眯了眯眼睛,「現在,預備,跑!」

  聲音剛落,我的整個身體仿佛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楚蕓悶著頭在前方不遠處瘋跑,她跑得雖然快的不可思議,但一個女孩的身體素質已經決定了她速度的不可思議依然在一個女性的最大範疇之內。

  我用上了吃奶的力氣,花了半分鐘才超過她,伸開雙手站在了她前進的路線上

  她如同子彈頭似的向我衝過來,和我結實的撞在了一起。我整個人都被撞擊拋開,身體如同被火車撞了般飛起來,然後掉落在地上,全身骨頭都在發痛。

  這女人的力氣實在太大了,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如果在她那麼慢的速度下要造成如此大的衝擊力,質量至少要比她現在的體重大上十倍。

  也就是說,剛才,我至少和一噸左右的楚蕓撞在了一起?這怎麼可能,她明明只是一個身體單薄的普通女孩子而已!

  所幸撞開我後,楚蕓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她純粹靠著慣性在前進,最後被自己的妹妹一把給使勁兒的抱住,兩人都翻倒在了地上。

  我用力喘息著,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檢查了下身體,還好,並沒有骨折。吃力的一步一步走過去,我大聲問:「你們怎麼樣?」

  「還好,我把姐姐抱住了。」楚怡薇喘著粗氣。

  只見楚蕓依然看著不遠處的空間,充滿血絲的眼珠子亂轉。

  在這個城郊的樹林中,她恐懼著,顫抖著,全身的雞皮疙瘩越發多的冒出,整個能夠看到的皮膚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仿佛是蟾蜍的表皮一般恐怖。

  我默默的蹲下身體,輕聲道:「不要怕,我們都在你身旁,有什麼事情大家一起解決。」

  「它過來了,它從早晨就一直跟蹤著我,它帶著十多隻鬼一直圍著我,那十多隻鬼用手抱著我的身體,我被抱的喘不過氣。」楚蕓似乎理智了一點,用顫抖的聲音道。

  「它是誰?」我沉聲問。

  有十多隻鬼抱著她?聯想到剛才自己被重達一噸左右的楚蕓撞了個人仰馬翻,自己不由的開始有些相信了。難道鬼也有重量?不然為何她會重的那麼離譜!

  「它是一只可怕的,只有頭顱的女鬼。它想吃掉我,附進我的身體裡。」

  「它在哪?」我皺了下眉頭。是女鬼,而且還只有脖子以上?這也太恐怖小說了!

  突然,楚蕓睜大了眼睛,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它在你身後!它就在你身後!它在看著你,伸出了舌頭想要舔你!夜不語先生,快躲開!」

  還沒等她的聲音落下,我只感覺一股冰冷的、濕滑的、柔軟無骨的東西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像是一條蟒蛇。

  猛然間,那條看不見的蛇已經縮了回去。可沒等我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腰部一緊,整個人都被一種柔韌的物體卷到了半空中。

  那一刻,心中的驚駭是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我盡量壓抑住內心的恐懼,頭用力的向後偏,想要看清楚將我卷起來的東西的模樣。可惜的是,依然什麼也沒看到。

  我身後,空盪蕩的一片,自己仿佛是失去了地心的引力。

  我沒有辦法解釋自己是被怎樣的力量卷起來的,因為我的眼睛什麼都看不到。難道真如楚蕓所說,是被女鬼的舌頭給卷了起來?這,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思緒萬千,很多猜測在腦中閃過。我在空中停留了沒多久,便覺得身體被使勁兒的一甩,整個人狠狠地像垃圾一般飛了出去。

  背脊碰到樹幹上,所倖位置很偏,否則絕對會造成骨折或者內出血的慘烈傷害。

  腦袋被摔的暈乎乎的,我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好景不長,自己又一次的被卷到了空中去,然後再次拋掉。

  面對看不見的神秘力量,我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自己被玩具一般的拋飛,那力量柔軟卻霸道,每一次都恰到好處的令我不受傷,卻能剛好痛苦萬分。

  不知道是第幾次被拋上天空,我卻越來越冷靜了。

  楚蕓哭喊著,恐怖的抱著自己的妹妹,她的視線停留在我身後一米外的空白處。她的聲音嘶啞並且憤恨,「有種來玩老娘,玩一個看不到你的弱者有意思嗎?來玩我啊,我就在這裡!」

  我苦笑起來,什麼時候,自己竟然變成了弱者。不過,這力量並不是想要我命的樣子,真的只是把我當玩具,或者,是想要摧殘楚蕓的意志。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弄就算沒被它搞死,也會丟臉死。

  它,就在那個位置嗎?

  又一次拋飛的時候,我猛地掏出槍,一槍朝著楚蕓視線凝視的位置打出。子彈飛出槍腔、穿過消聲器,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響。

  子彈迅速的打在了目標位置,將地上打出一個深深的細小坑洞。

  趁著這機會,我大喊了一聲:「楚蕓,它在哪裡就看向哪裡,給我指明它的方向!」

  「可是子彈對它根本沒有用處。」楚蕓緊張的說道。

  「這不用你管,我需要知道它的位置。」我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其他的交給我。」

  「好,我知道了!」

  她撐起了身體,眼睛突然看向我身後。我立刻向前衝,腦袋不斷的判斷著一些東西,並以細微的動作從衣兜裡拿出了一些東西。

  那無形的力量在空中胡亂的飛舞,不斷的追捕著我的身影。我拼命的逃竄,在楚蕓視線的幫助下,竭盡全力的躲避。

  就這樣對抗了許久,猛地,我停住了身影,嘴角帶著微笑,靜靜地看著前方。

  楚蕓心驚膽戰的大叫了一聲:「夜不語先生你究竟在幹嘛,怎麼不逃了?那隻鬼就在你前邊兩米的地方!」

  「楚蕓小姐,最近有一季熱播的美國影集,叫做《Supernatural》的,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我絲毫沒有慌張,只是原地站著,轉身看向楚蕓的眼睛,慢悠悠的問。

  她遲疑的點了點頭,不知我為何會在如此危險的時刻問這種腦殘問題。

  「那你應該知道,劇集中有一種對付鬼和惡魔的東西,就是鹽。」

  我繼續道:「其實那確有其事。根據研究,鹽一直都是能夠克制骯髒的東西。雪白的鹽巴能夠將鬼困在原地不能動彈,就像現在這樣!」

  我的視線低了下去,看著自己的腿邊。楚蕓和楚怡薇頓時驚訝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只見離我腿部只有三十釐米遠的地面上,用一種白色的粉末灑上了個直徑有五、六米的不規則圓圈。明亮的月光下,那圈白色特別顯眼,而我恰好站在了圈外。

  「你什麼時候灑上的?」楚怡薇很是震驚。

  「你們以為我剛才只是簡單的逃嗎?我哪有那麼笨。在躲避的時候,我一邊引誘那隻鬼,一邊用隨身攜帶的鹽在地上畫圈。」我問道:「楚蕓小姐,那隻鬼應該在圈裡邊吧?」

  楚蕓滿臉呆滯,許久才點了點頭,「它在。鹽巴真的有效,那隻沒身體的鬼真的在那個圓圈裡撞來撞去,就是出不來。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簡單的方法!」

  我笑道:「那就行了,等它困在鹽圈中,只要鹽圈不被風吹散,又不被小動物弄出缺口,它肯定是出不來的。就算以後僥倖出來了,我們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它哪裡還追得上來。」

  「這就好,本小姐總算是擺脫這該死的吊死鬼了!」楚蕓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她用力的拍著胸口,顯然是舒心了許多。

  「就這樣,我們快點走吧。」我示意她們從地上起來,然後率先在前方探路,一離開她倆的視線範圍,滿臉的笑容頓時消失的一干二淨。

  對於剛才的事情,自己終於有了個準確的判斷,果然,楚蕓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鬼。或者,她依然是壓根看不到鬼,而那所謂的鬼,根本是她臆想出來,並且具現化的,如同袁小雯具象出的幻肢一般。

  這個疑惑在我面對所謂的鬼的時候,便已經產生了。如果世界真有鬼,也只是意識的存在,意識又稱作思維體。一個思維體究竟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將六十多公斤的我舉起來丟來扔去?

  用膝蓋想,花費的能量都該很大才對。如果真有如此強大的鬼,早就在這個小鄉鎮中惹出許多離奇的鬼故事了。怎麼可能在發現楚蕓能見到自己後才會發飆?

  所以我設下了一個局。我故意問楚蕓看過《Supernatural》沒有,就是為了給她心理暗示。在那部劇集裡,大部分都有利用到鹽巴來克制鬼和惡魔,如果她看過就會覺得鹽恐怕有效果,這就是自我心理暗示。

  如果她沒看過,沒關係,我會說其他耳熟能詳的劇集,直到有她知道的東西為止。

  其實,灑在地上的根本不是鹽,而是一種白色的藥粉。

  嘆了口氣,我實在是有些惱火。自己居然被她的臆造物弄得全身疼痛,而且還不敢向當事人發火,甚至不敢清楚的說出來。這種鬱悶無奈簡直是難以形容的。

  看著漸漸升起來的碩大月亮,我停住腳步,看了看位置。玉石鄉能夠容納我們立足的地方不多,恐怕,也只有去那裡了!



第十二章 疑惑

  有些事情,有些際遇,有些人,並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描述清楚的。

  我們一行三人花了老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來到了白馬小區附近。小心翼翼的避開遍布城市的天眼裝置,從小區後的一座低矮墻壁翻了進去。

  四棟一樓二號開著燈,我輕輕敲了敲房門。

  「誰啊?」一個悅耳的女孩聲音傳了出來。

  「是我,夜不語。」我壓低聲音,很像是特務的模樣。

  袁小雯打開了房門,她詫異的看了看我們三個神神秘秘的樣子,撓了撓頭:「請問,你們在幹嘛?」

  「沒幹嘛,只不過是遭到當地警方的通緝罷了。」我的語氣很是輕描淡寫。

  「哦,不過是被當地警方通緝……」她無意識的念著,突然嚇了一跳,大聲道:「你們被通緝——嗚嗚!」

  我一把將她的嘴給捂住,示意身後的兩個女孩先進去,「聲音小點。關於那淤泥物質的事情,我有了點新發現,等下告訴你。」

  袁小雯乖巧的點點頭,自己緊緊的閉嘴,躡手躡腳的關門,語氣和行動都很不自然。完全一副「我家裡藏通緝犯,我要小心保密的模樣」,秀麗的小臉上隱約還有一絲刺激和興奮。

  走進她家的客廳裡,我大馬金刀、毫不客氣的坐在大紅沙發上,指著三人道:「簡單的跟你們介紹一下對方,順便也正式介紹下我自己。我基本上算是個作家,喜歡到處探險、旅遊。」

  指了指袁小雯又道:「是她邀請我來這個鬼地方的。原因,很簡單,是因為她身上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的意識中出現了一個幻肢,甚至,那幻肢能夠移動物體。」

  袁小雯笑了笑,狡黠的眨巴著眼睛。突然,遠在五米外的冰箱門毫無徵兆的打開了,三瓶果汁自己飛出了冰箱,穩穩當當的被一雙無形的手放在了我們三人面前:「來的都是客,請喝水。」

  這小妮子倒是完全不避嫌,根本不介意自己的特異功能暴露,甚至還覺得頗為有趣。不過明顯令她失望了,對面的兩個女孩根本沒有做出太多震驚的表情,只是輕輕一笑,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見她失望,我很有種想笑的衝動。這女孩性格真的很有意思。

  指了指她對面的楚蕓姐妹兩個,我道:「她們一個叫楚蕓,一個叫楚怡薇,是姐妹。姐姐能夠見到鬼。」

  「見到什麼?」袁小雯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聽錯了。

  「可以見到鬼。」我重複了一次,「而且剛剛不久前還有鬼襲擊她,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定。」

  「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她被嚇得縮了縮脖子。

  「說說你們的共同之處吧。」我聳了聳肩膀,沒再理會她,「你們都是用過黑色淤泥物質的人,恐怕,幻肢和見鬼現象,全都是因為那種物質的副作用。」

  頓了頓,我將自己的猜測,以及曾經見到過的張素群死亡時的情況毫無保留的說了一遍。三人臉色頓時煞白。

  「夜不語先生的意思是,那淤泥狀的東西很有可能致命?」楚蕓不愧是年齡最大,也在社會上經歷了許久的打拼,她的情緒最先穩定下來。

  我點了點頭,「這僅僅是依靠一些現在收集到的數據做的判斷,或許事情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糟糕!我還需要更多的數據來做進一步的分析。」

  說完,我轉過頭看著袁小雯,「你家的計算機可不可以借給我用一下,我要收些郵件。」

  袁小雯還陷在全身呆滯狀態,她麻木的指了指自己的房間,我立刻走進去接通了網絡。為了不被當地警方追蹤,我在USB上插入了加密器,通過代理服務器,這才登上郵箱。

  早在中午聯絡老女人林芷顏的時候,我就曾經要求她幫我收集大量有關玉石鄉這地方的資料,失蹤人口、經濟狀況,以及一切關於經濟來源和走向的信息。

  不得不承認,掛靠個偵探社就是非常方便,林芷顏早就將資料搜集整理了出來,併發到了我的郵箱裡。

  一項接著一項的將這些資料全部看完,原本腦袋中那些模糊的概念和想法漸漸清晰了。我心中卻如同翻起千丈的巨浪,非常的驚駭。

  過了許久,我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無力的走出袁小雯的閨房。癱軟在沙發上,大腦依然被塞的滿滿當當,思緒混亂,不斷的將許多無序的線索總結在一起。

  楚蕓、楚怡薇、袁小雯三個女孩子依然七嘴八舌的在談論著自己是如何接觸到那些淤泥物的,也在講自己的超能力。

  楚怡薇很是擔心自己的未來會怎樣!她從姐姐等人身上知道了明天一覺醒來,身上會發生變化。會變得漂亮。

  變漂亮是件好事,但對未來的擔憂卻壓抑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三個女孩害怕自己像袁小雯的媽媽一樣變得神經失常,甚至走向自毀的末路。

  我用手不斷敲擊著沙發的扶手,內心掙扎著,不知該不該將信息中表現出來的東西都說清楚,讓她們明白自己真實的處境。事情,如果真的如同自己猜測的那樣,恐怕就變得大條了!

  許久,我才決定。用力咳嗽了一聲,我抬起頭,唐突的說:「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一個叫做蘇格拉底的希臘古哲學家?」

  沒有人明白我想要訴說什麼,只是茫然的搖頭。

  我淡然的自顧自講述起來,「那就給你們講講他的一個故事好了。一天,他帶領幾個弟子來到一塊麥地邊。

  「那正是成熟的季節,地裡滿是沉甸甸的麥穗。蘇格拉底對弟子們說:「你們去麥地裡摘一個最大的麥穗,只許進不許退。我在麥地的盡頭等你們。」

  「弟子們聽懂了老師的要求後,就陸續走進了麥地。

  「地裡到處都是大麥穗,哪一個才是最大的呢?弟子們埋頭向前走。看看這一株,搖了搖頭;看看那一株,又搖了搖頭。

  「他們總以為最大的麥穗還在前面等著。雖然弟子們也試著摘了幾穗,但並不滿意,便隨手扔掉了。他們總以為機會還很多,完全沒有必要過早地定奪。

  「弟子們一邊低著頭往前走,一邊用心地挑挑揀揀,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突然,大家聽到蘇格拉底蒼老的、如同洪鐘一般的聲音:『你們已經到頭了。』這時兩手空空的弟子們才如夢初醒。

  「蘇格拉底對弟子們說:『這塊麥地裡肯定有一穗是最大的,但你們未必能碰見它;即使碰見了,也未必能作出準確的判斷。因此最大的一穗就是你們剛剛摘下的。』

  「在這個故事裡,你們能聽出什麼嗎?」

  三個女孩又是一陣搖頭。

  我頓了頓,才道:「這故事講述了一個道理。就是,人的一生仿佛也是在麥地中行走,也在尋找那最大的一穗。有的人見了那顆粒飽滿的『麥穗』,就不失時機地摘下它;有的人則東張西望,一再錯失良機。

  「當然,追求應該是最大的,但把眼前的麥穗拿在手中,才是實實在在的。」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楚蕓有些不耐煩起來:「你這個人最討厭的地方,就是喜歡打啞謎!」

  我險些被她這句話給梗住,鬱悶道:「好吧,我說的直白一點,等一下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我會先把這個故事講出來了。

  「剛才我收集了一些資料,也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看了她們一眼,我緩緩講述著。

  「第一個,是關於失蹤案件的。每一年這個小小的玉石鄉都會失蹤至少三百人以上。我稍微算了一下,大概是從八十一年前,也就是民國十七年左右,這附近就開始有大量的失蹤人口。

  「平均一年三百六十五個,基本上是一天失蹤一個了。這是個很可怕的數字,八十一年加起來,小小的玉石鄉居然一共失蹤了二萬九千五百六十五人。而且失蹤的全部都是外鄉人,一個本村人口也沒有。」

  「不可能!」袁小雯驚訝的捂著嘴巴,「我們都在這裡待那麼久了,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事。而且真有其事,那如此龐大的數據早就已經被周圍的媒體曝光了!」

  「我來的時候也不知道,不過我的同伴統計了歷年來的玉石鄉流動人口,查了查失蹤率。還利用了某種管道才得到這個數據,可信度非常之高。」

  我喝了一口飲料,繼續道:「而且歷年來,不管歷史和時代如何改變,失蹤率一直保持著驚人的一致。不多一人,不少一人,仿佛被詛咒了似的。

  「八十一年來,歷任地方政府和媒體部門都對失蹤案進行封鎖處理,平常人生存在這小鄉下,根本就對此信息閉塞,完全察覺不到。

  「不過周圍的媒體,倒是不乏有過報導玉石鄉這鬼地方的失蹤以及神秘死亡的案子,我有看到過幾份報紙都有刊登新聞,說是玉石鄉哪個地方的某某某,因為某種原因,殺了化妝師,或者殺了婚紗店老闆等事情,她們的死亡都有幾點共同性。一,全是愛美的女性;二,都有提到化妝;三,死時臉部都如同爛泥一般詭異。」

  我用手指輕點扶手,「很有趣的是,每一次這種新聞出現。玉石鄉政府就會對鄰居政府施壓抗議,並且嚴重警告外地媒體,讓他們不準危言聳聽,其後便會給一筆錢當作贊助,條件是讓媒體配合政府收回當日的報紙,以免謠言擴散。

  「玉石鄉所處的位置本來就很偏內陸,周圍兄弟鄉鎮的經濟很貧窮,只有它一家非常富有,通常用錢辦事都是十分湊效的。

  「不過也有反作用,許多窮媒體和窮政府為了得到他們的所謂『贊助』,經常派記者來查找這方面的新聞,找到後便厚顏無恥的用來要挾玉石鄉政府,令人驚奇的是,每一次居然都奏效了!」

  我微一停頓,「這種現象不得不說是種反常。」

  楚怡薇三人聽得很仔細,楚蕓皺眉道:「政府確實很有問題,既然要挾能夠每次有用,也就是說它肯定有理虧或者潛規則的地方,甚至暗箱操作嚴重,害怕被爆出來影響到地方的聲譽。

  「畢竟玉石鄉原本就是大的玉石集散地,如果負面傳聞多了,恐怕就沒太多人敢來了,來的人少,地方的經濟就會跌下去。到時候就算玉的質量再好,沒有二級經銷商過來批發,最後也只能賣成蘿蔔的價格。」

  「你的這番分析很有道理,不過,我猜最深層次的原因可能遠遠不止這一點!」我讚賞的看了她一眼。「我叫同伴調查的第二件事,便是玉石鄉中,玉石的來源問題。」

  楚蕓有些驚訝,「這個還需要查嗎?住在鄉里的每個人都很清楚啊。」

  「就是,就連我都知道。」楚怡薇連連點頭,「據說玉石礦是附近的玉馬河從上游不斷衝積下來,經過千萬年的積累形成的礦床。

  「由於河水在玉石鄉前形成了一個獨特的U形結構,並且河裡的石頭大多含鐵豐富質量比重大,在河裡經過不斷的滾動撞擊,玉石礦由於比重相對較小,便被鐵石礦撞進了這個U字形狀的彎道中。

  「基於這種得天獨厚的緣由,造就了玉石鄉。最厲害的是,這些玉石礦藏分布非常不均勻,離開那U形河床,便再也找不到了。」

  「不錯,確實是最官方的解釋。」我點頭,卻笑不起來。

  「難道不對嗎?」楚怡薇偏著頭,天真的看著我。

  「當然不對,這個解釋,就是當地政府歷年用來騙騙外人的。」

  我吞了口唾液,「我得到了一個確切的消息,是當地人流傳出來的。據說早在民國十六年,也就是八十二年以前,玉石鄉的脈礦已經斷了。也就是意味著,上游再也沒衝積玉石礦下來,而U字河床中,也再找不到任何一塊玉石礦。」

  「怎麼可能!」

  這番話再次引起三人的驚訝,楚蕓甚至連聲道:「我一直都在這裡做玉石交易,雖然只是個小公司的小職員,但平時接觸的玉石製品非常的多。那些都是優良的玉石,比普通地方更優良,綠色多而且翠,白色帶晶瑩透明,質量非常的穩定。」

  「那,你在這裡工作有多久了?」我問。

  「快要四年了。」她回答的很快。

  我又問:「那這麼多年來,你有沒有在玉石鄉的玉石交易中,看到任何一塊質量下等的玉石?」

  楚蕓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艱難的說道:「確實沒有,但、但這又能代表什麼?」

  「代表的東西很多。如果是天然的玉石礦,肯定是有優有劣。有句俗語說過,人生就像是賭玉,賭對了天堂,賭錯了地獄,可見玉石剖開的風險有多大。好玉畢竟是少數,你縱觀全世界其他出名的玉市場,哪一個不是優劣比重相差極大的。」

  我看著她大大的漂亮雙眼,「可玉石鄉的玉從來沒有劣質的,質量八十一年來一直處於一模一樣的狀態。來淘玉的人都忽略了這一點,世人似乎也很少有人注意到的。

  「不過仔細想一想,這卻是最為怪異的地方。除非是人造的玩意兒,否則怎麼可能保證質量的平衡,幾十年始終如一呢?何況還是最不能保證平衡的大自然的產物。」

  「你的意思是說,玉石鄉產的玉全都是假的?」

  楚蕓毫不猶豫的搖頭,「這根本就不可能,所有的玉石都經過專家鑒定,國內外的鑒定師都有出具鑒定書。而且這裡的玉銷往全世界各地,全是讚揚的多,還沒聽說過抱怨的。所以這小地方才能肥的流油,發展的像大城市似的。」

  「或許,是當地有一種特殊的造玉技術,那種技術造出的玉石和天然玉一模一樣,沒有人能判斷出來。」我說道。

  楚蕓還是搖頭,「總之不可能,天然的玉,人工根本製造不出來。否則怎能如此以假亂真,不能分辨的話,天然玉也就不值錢了,沒人敢買,也沒有人再敢收藏。」

  「所以玉石鄉政府才竭力隱瞞的就是這一點,不遺餘力。」我也堅持著自己的觀點,「民國十六年,玉石鄉曾經組織過一次去玉馬河上游探礦源的行動。據說那次尋找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人。當然,這也是官方傳言,我倒是很不相信。

  「那時候玉石村將所有的糧食都交給了探礦的男人們,如果那些男人真的一個都沒有回來,而且什麼都沒有帶回來。恐怕在那兵荒馬亂的年代,剩下的老弱病殘早就死的一干二淨了。」

  我舔了舔嘴脣,「可當地人在民國十六年一個都沒有死亡,第二年就開始大量出售質量相當高的玉石。同時,也是第二年,周圍鄉村開始出現神秘的失蹤現象,這種現象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

  語氣稍微一停頓,我又道:「很有可能,在民國十六年,那些出去尋礦的男人有一個並沒有死掉,他找到了一樣東西或者一種方法,能夠持續的以某種手段製造質量優良的玉。你們想想,其實整個玉石鄉都是很排外的。

  「這個小鄉村,當地人口直到現在也只有不到一千人,卻占據了全部的政府職能以及媒體部門,還有最重要的玉石礦加工廠。這些重要單位中,一個外地人都沒有。雖然看起來像個小城市,可充斥在城市中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外地人。

  「本地人對外地人很警覺,他們不愛和外地人說話,也看不起外地人。這點從玉石鄉的公共設施便能看出來。機場附近沒有賓館,城市中一樣酒店泛泛,意思很清楚:你們這些外地人少來點,我們不歡迎你們長住。」

  看了眼前的三個女孩一眼,我問道:「你們,都是外地人對吧?」

  袁小雯、楚蕓和楚怡薇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我眨了眨眼睛,「根據我的估計,那些推銷淤泥物的組織都是本地人,她們全是本地的女性,以各種各樣的手段挑選出符合的對象來擴散那骯髒噁心的東西,雖然不明白具體目的,但卻能推斷出來,恐怕,就是製造玉石的其中一環。

  「而用了那些淤泥物化過妝的女孩,極有可能是每年消失的三百六十五個女孩。」

  三人被我的判斷嚇得不輕,臉色瞬間蒼白。

  「怎麼可能!」楚蕓今晚恐怕將一輩子「不可能」的分量都用光了,她深呼吸,似乎在強迫自己冷靜:「你有證據嗎?」

  「今天中午,關於袁小雯老媽張素群的新聞,不是當地電視台報導的,播放了一半便停播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們聯繫一下自己的經歷,自己想一想。」我淡然說。

  楚怡薇確認道:「要我化幽靈妝的小唯確實是本地人沒錯。」

  「那個王秋雨據說也是本地人。」袁小雯思索著。

  她們三人慢慢在記憶中對照著我的判斷,越想臉色越白,身體不由自主,怕得瑟瑟發抖。

  就在我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猛地,一陣劇烈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屋裡的四個人頓時全身一顫,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不輕。

  我用眼神示意袁小雯,這女孩子也不笨,鎮靜的走到大門前,透過貓眼向外看去。只見她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裡卻向外喊道:「四位警官,這麼晚了過來,是不是想要找我調查媽媽的事情?」

  警察來了?我和楚蕓對視一眼,同樣都很難以置信。一路上我都將蹤跡隱藏的非常之好,避開了監視攝影機和一切監控設備。路上也有灑刺激性的味道用來混淆獵狗的跟蹤,我很有信心那些警察根本不可能順藤摸瓜的找到這裡來。

  既然不是對付我們,難道,是想要對付袁小雯?

  我眉頭深鎖,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對著袁小雯耳語道:「他們,恐怕是來收網的。」

  「收網!」袁小雯呆愣住了,完全不知所措。

  我立刻用手示意,提示她臥室的窗戶開著,畢竟只是二樓,就算跳下去也摔不死。她遲疑了一下,一邊和外邊的四個警察對答,一邊跟著我向自己的臥房退去,準備開溜。

  門外的警察似乎因為她老是不願意開門而產生了警覺,其中一個人呼喝著要其餘人退開,他也向後退了幾步,隨著爆發的衝擊力,一腳踹在了大門上。防盜門猛烈的搖晃了幾下,幸好質量不錯,並沒有壞掉,但離被暴力打開也不遠了,最多再禁受得起兩次摧殘。

  「跑!」我低喝一聲,趕著她們向樓下跳。

  女孩子都膽小,看著三米高的距離,就算知道死到臨頭,都沒有一個人敢於跳下去的。每個都看著下方,大腿小腿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警察已經撞開大門,魚貫著衝了進來。

  該死!

  只有拼了!



第十三章 鑽出

  我沒有殺過人,準確的說,我從來沒有殺過活人。非人類的東西倒是殺過不少。

  可自己第一次舉槍瞄準人類的時候,瞄準的卻是用以維持法律的警察,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飛快的掏出槍正想朝著第一個警察無關緊要的部位射擊,袁小雯突然衝了出來,擋在了我身前。

  「你要幹嘛?」我皺眉。

  「我的家,我自己來保護。你們先逃!」她怕得滿臉發白,嘴巴卻倔強的翹起,話語不容懷疑。

  「你果然是三流英雄電影看多了,現在的狀況根本不是逞能的時候。」我一把拉開她,將她塞到我身後,「只要我還剩一口氣,就不會讓女人站我面前擋子彈。」

  「你還說我英雄電影看過剩,你還不是英雄主義情結嚴重!」袁小雯哼哼著往外擠,不知道在賭哪門子的氣。明明很危急的狀態,結果被她弄得反應時間都沒有了。

  「你們……」楚蕓頭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指著前方呆呆的說:「那些警察都已經進來了!」

  果然,那四個警察已經發現了我們,還看清楚了我手中握著的槍。微一遲疑,隊長模樣的男子大叫起來:「對方有槍,分散開找掩護。」

  所有的警察立刻跳到沙發後躲避,掏槍的掏槍,拿對講機的拿對講機,場面一陣混亂。真不知道他們受的是哪種教育。

  但也難怪,本來抓的應該是孤獨一人在家、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的,沒想到那房間裡多了三個人,其中一人還拿著槍,不慌忙才怪。

  我們一行動作也不慢,拉開床躲到了後邊,窗戶就在對面,可由於對方有槍,卻是變成了咫尺天涯的格局。

  雙方對峙著,彼此沒有說話。也許警察隊長估量著他們四個人的子彈怎麼算都比我多,乾脆開始試探性的打了幾槍。

  本來便是過來乾見不得人的事情,槍口上都安裝的消音器。一聲聲低啞的悶響肆虐過,子彈帶著強烈的衝擊以及壓迫感打在了床沿上,木屑飛濺。

  我們一行將頭壓得低低的,苦苦思索著逃出去的方法。比子彈我是真的比不過對方。比狠毒,我也沒膽子真的將他們給殺掉,最多打在令他們喪失活動能力的地方。

  不論從哪方面看,都是我們這方落下方。

  這次是真的糟糕了!

  「我抓得住,我能用自己的幻肢抓住子彈。」袁小雯突然喊道,她眼睛圓睜,猛然間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警察打過來的子彈有幾顆居然硬生生的被一隻無形的手擋住,就那麼停在了半空中。

  她興奮的轉過頭來,「你們看,本姑娘厲害吧。我這就去收拾掉他們。」

  說著她仿佛吃了興奮劑一般,一邊用自己的幻肢擋子彈,一邊向前走。

  四個警察看見這一幕並不是很吃驚,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隊長叫道:「注意,目標中有一人因為玉蘊水出現變異能力,四號準備母液。」

  玉蘊水?母液?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聽都沒有聽說過。

  我和楚蕓等人對視一眼,心中更是確定了剛才的猜測。果然,那個散播淤泥物的人果然有和當地政府部門勾結,不,甚至就是當地政府的其中一個隱性部門。

  這個部門分為兩個部分,第一個為女性,散播他們口中成為玉蘊水的黑色散髮惡臭的淤泥狀流質物。

  而第二個部門穿著警察的服飾,負責收網,將被玉蘊水感染的女孩子抓捕起來,用來以某種手段製造玉石,促進這個沒有任何地方特色與特產的玉石鄉的經濟發展。

  恐怕,玉石鄉的高速發展,全是八十一年來用無數女孩子的血肉堆積而成的。這是何等的罪惡,又是何等的罪孽,簡直令人無法饒恕。

  只是那些警察口中的母液又是什麼?不知為何,一聽到那個名字,我心裡就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不管那麼多,既然不清楚那東西的功能,就阻止他們使用好了。

  我舉起槍分別向他們射擊,那些個人顯然是非常的貪生怕死,立刻將頭深深的埋入了沙發後。袁小雯甜甜的笑著,那甜美的笑容仿佛是小惡魔一般,就差身後一根黑色的小尾巴搖啊搖了。

  她走過去,距離那些人只有五米的時候,只聽到沙發後一陣痛苦的呼聲。四個警察紛紛被那隻無形的手舉起來扔到了客廳中央。

  「想辦法把他們弄暈過去。」我喊了一聲。

  「好咧。」袁小雯開心的衝我眨眨眼睛。

  於是那四個人立刻享受到了飛一般的待遇,他們的身體在空中上竄下跳,從天花板掉到地上,又從地板撞到了天花板。

  就這麼來回折騰了好幾次,終於全都幸福的暈倒了過去。

  直到這時侯,所有人才松了口氣。袁小雯意猶未盡的說:「太不禁摔了,本美女都還沒玩夠呢。」

  楚蕓看著暈過去的四個警察,輕聲問:「夜不語先生,他們口中的母液是什麼?」

  「不清楚,但是稍微能做一些判斷。」

  我走上前將警察的槍械踢開,又在他們身上搜查了一番,把看起來有用的東西全都一古腦的塞進了兜裡,這才道:「你們想想,如果每一個女孩都因為那些所謂的玉蘊水而產生了超能力,保不準就有比袁小雯更強的能力。

  「可一直以來都沒有爆出內幕,也沒聽說失蹤的女孩有逃脫的。那就證明,每一個人他們都順利抓住了。」

  「但他們明明這麼弱小,怎麼抓得住能力比我更強的人呢?」袁小雯不太相信。

  「這是我沒有給他們機會用母液。」我判斷著:「剛才那個隊長髮現小雯有超能力,第一時間就要求四號準備母液,那就是說,母液具有克制你們身上超能力的用處。」

  「你的意思是,那些母液能夠令人復原?」楚蕓眼睛一亮,她飽受雞皮疙瘩和見鬼能力的折磨,早就痛苦的要命。

  我緩緩的搖頭,「沒有那麼簡單。如果母液能令人恢復,那他們還處心積慮的散播玉蘊水幹嘛。總之,先看看那母液是什麼玩意兒再說。」

  說完便掏出了一瓶從他們身上找到的藥水。

  瓶子很小,是用翠綠的玉石打造的。裡邊裝著一種很黏稠的五色無味液體。

  楚蕓奇怪的看著我手中的瓶子,不解道:「奇怪,這瓶子居然使用最劣質的玉石礦打磨成的。」

  「那製造瓶子的素材,肯定是天然玉石了,這母液必須要天然玉石來盛放,裡邊絕對有古怪。」我觀察著裡邊的液體,猶豫著要不要倒出一點來試探功能。

  就在這時,警察隊長的身體猛地動了一下。他抬起頭,滿臉的血水順著臉頰不停地流。隊長的三角眼中閃爍著凶光,用力的向我們這邊扔出了一個瓶子。

  「當心!」我大喊一聲。

  「我來用幻肢接住。」袁小雯自信心膨脹,當仁不讓的一動不動。

  沒想到那瓶子並沒有停在空中,甚至不被她的幻肢阻攔。那是一個和我手中同樣材質的玉石瓶子,它劃過一道曲線,毫無阻力的穿過袁小雯的幻肢,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瓶裝的母液頓時四濺,由於是在她的腳邊碎裂,袁小雯整個下半身都被黏稠透明的母液濺滿。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見那些母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皮膚吸收,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在袁小雯的身上消失殆盡。

  「你怎麼樣?」我焦急的跑過去。

  袁小雯愣愣的站在地上,眼神很是麻木,許久才搖晃了下四肢,閉上眼睛仔細感覺了一番,又看向了潑自己滿身母液的隊長一眼。那隊長的身體立刻飛舞了起來,狠狠地撞到了天花板,然後重重的落下,這一次眼看是暈的不能再暈了。

  「沒事情,呼,差些沒把我給嚇死,虛驚一場!」她用力拍著胸口,然後看我,「夜不語先生,看來你也有錯的時候嘛。那所謂的母液對我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希望如此吧。」眼看著所有人都落下了心中的石頭,我卻暗自皺眉。真的是虛驚一場嗎?

  「以後,我們該怎麼做?趁現在離開玉石鄉嗎?」楚怡薇的視線在每一個人身上滑過,這女孩子一直都是恐懼和不知所措的神情,令人很是心痛。

  我輕輕的搖頭,「恐怕我們是逃不掉的。你們看。」

  說完我掏出了一張從隊長身上找到的地圖,這地圖上,圍繞著玉石鄉所有的出入口,都有標上暗紅色的記號。

  「這是什麼?」楚蕓問。

  「是玉石鄉的布防圖。全部的交通要道,火車站,機場都被交通管制了。其餘地方還遍布著暗哨,看來收你們命的行動不愧是玉石鄉人民的全民運動啊!」我不無諷刺的說。

  三個女孩臉色非常不好看:「難道我們要在這個鬼地方等死嗎?」

  「不要那麼悲觀,在一個多小時前,路上逃亡的時候,我就打過電話了。我的同伴正在趕過來,大概還需要幾個小時。」

  我摸了摸鼻子,「相信我,本帥哥以前遇到過很多事情,大多數離奇詭異到你們難以置信。其實今天的這件已經算得上是很輕鬆了,像郊遊一樣。」

  「你用來打比喻的郊遊是我們的命!」楚蕓氣呼呼的反駁道。

  「好吧,那就說說我的計劃。」我將兜裡的東西一古腦的掏了山來,整理了一番,又揣了回去,「我決定去那個組織的總部看看。」

  「他們的總部?難道你要潛入玉石加工廠?」楚蕓驚訝的問。

  「不是玉石加工廠。」我搖頭:「玉石加工廠只不過是面子工程,恐怕只有一個空殼吧。他們真正的總部,在這裡!」

  我指著玉石鄉小學舊校舍的位置。

  楚怡薇大為吃驚,「我們學校的舊校舍居然是總部,怎麼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其實很符合邏輯。那個舊校舍太富有傳奇性了。在民國十六年,為什麼玉石鄉會在所有人都吃不飽的時候,舉全鄉之力重修那個三層高的戲台?十多年前為什麼會匆忙的放棄那個地方?關於這些,我稍微調查過一些資料。」

  我舔了舔嘴脣,「據說十幾年前,附近有過一場地震。學生們匆忙逃了出來,什麼都不顧不要了,從此後舊校舍成了一所危樓。」

  「難道不對嗎?」袁小雯偏著頭問。

  「肯定不對。這地方不屬於地殼活躍帶,最近一百年來根本就沒有過地震。」

  我搖頭,「由此可以看出,在舊校舍的地下肯定有某種特殊的設施存在。我手裡還有一個證據。」

  說著就掏出了一張照片。

  「這是我剛才利用google弄到的舊校舍衛星地圖,還有地層斷面透視圖。舊校舍地下有很大的一圈光譜顏色都很不正常,這是中空的表現。」

  我耐心解釋著:「我想試著潛入進去,看能不能找到些具體證據。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直到我回來為止。」

  「不,我也要去。」楚蕓斷然拒絕,「他們的總部或許有恢復我們的東西,我不想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自己卻待在一邊苦等。那太痛苦了!」

  「姐姐去,我也去。」楚怡薇堅定的輓著自己姐姐的手。

  袁小雯看了看我們三人,「你們那麼弱小,去危險的地方肯定要算上我一個。本美女超能力可不是蓋的,來一個打暈一個,出來兩個打暈一雙。」

  我的臉色沉了下去,「我不是去旅遊,沒想過要帶家眷。去那裡不是鬧著玩,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所以我才要去。」楚蕓一步也不肯退讓。

  「不行。」我皺眉。

  「管你行不行,夜不語先生,你媽媽難道沒有教過你要尊重女性的決定嗎?我、嗚!」袁小雯的話沒說完,突然捂著嘴,整個身體都蹲了下去。

  「你又怎麼了?」我有些不耐煩,剛想說幾句,突然發現她的臉色很不正常,「你有哪裡不舒服?」

  「不知道,剛才覺得身體裡邊有些不對勁。」袁小雯痛苦的說。她滿臉都流著細密的虛汗,臉部肌肉甚至開始抽搐。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席捲了全身,我立刻將她抱到沙發上平躺著。她全身都在發抖,說話也模糊不清,「夜不語先生,身體裡,身體裡似乎有東西想要鑽出來。」

  「有什麼東西想鑽出來?」我也是急胡塗了,問了一個蠢問題。

  沒想到袁小雯真的回答了出來,「是另一個我,我覺得身體裡有另外一個我。啊,我知道了,以前那隻手我老以為是幻肢,你們也都說是幻肢,其實不是,那是另外一個我的右手,我總算是清楚了,它現在不想再待我身體裡,想要出來。」

  這番話帶著刺骨的寒意,比見到鬼更令人恐怖。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別胡思亂想,你身體裡根本就沒有另一個自己。全都是幻覺。」

  「不,不是幻覺。」袁小雯努力的想要撐起身體,只不過幾十秒鐘,大量的血水便順著她的七孔流了出來,她一張嘴巴,就吐出一口鮮血,好看的面容在不斷的崩塌,樣貌極為可怖。

  「我感覺臉癢癢的,幫我撓撓。」她懇求的看著我。

  「打電話,叫救護車來。」我回頭衝楚蕓喊道。

  「別,沒用的。」袁小雯的樣子已經被血水融化的模糊不清,她的五官仿佛雪糕一般的融化掉,原本美好的身材鼓脹起來,仿佛真的有什麼東西迫切的想要從她身體裡鑽出來。

  她強迫自己的聲帶發音,艱難的道:「沒用,我是救不活了,我很清楚。叫救護車只會連累你們被抓住。夜不語先生,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情?」

  我沒有發聲,只是點了點頭。

  「其實我對你說了謊,老爸已經死了,整個家,沒死的只剩我一個。等一下,我也要死了。」

  她的眼珠子從眼眶裡流了出來,「老爸是被我用幻肢殺死的,現在還塞在老媽的床底下。他成天打我媽媽,於是我殺了他,拜託你以後把我們一家都埋在一起。」

  「嗯,我答應你。」我覺得自己的喉嚨哽咽了。

  「謝……」話音沒有落完,袁小雯脹鼓鼓的肚子整個爆開,她全身的肌肉都在融化,散髮著惡臭,漸漸的化成了一灘一灘黑色的淤泥物。

  許久,站在她屍體旁的我們三個人都沒有做聲。楚蕓姐妹更是臉上浮現深深的悲哀,不但是因為袁小雯的死,還因為她們自己的未來。

  這就是母液的作用嗎?只要沾染到,就會從內部破壞被傳染人的身體,讓她們全身的肌肉都淤泥化?

  媽的,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很少憤怒的我情緒很是失常。

  我一定要找到證據,一定要把深深埋在玉石鄉低沉的陰暗摧毀掉。

  「走吧,我改變主意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毅然站了起來,「原本是想交給上級政府來處理的,看來這條路根本行不通。製造玉石的方法很詭異,恐怕會被政府用來製造生物武器,沒有國家能夠抵禦這種玩意兒的誘惑。還是親手摧毀掉的好,免得增加更多的受害者。」

  我走出門,掏出衛星電話,撥通了老男人楊俊飛的號碼:「老男人,你和老女人在哪個位置?快點給我滾過來,老子準備大幹一場了!」

  ※※※※

  那天晚上,玉石鄉中學舊校舍發生了一起劇烈的爆炸。

  廢棄的舊校舍被摧毀,地面向下陷入了足足五米深。

  爆炸甚至波及了中學的教學樓。整所教學樓的一、二層都陷入了土中。

  那劇烈的爆炸聲極為刺耳,驚醒了所有熟睡中的人。



尾聲

  一個禮拜後,我悠閑的坐在偵探社中,照例摧殘著老男人楊俊飛的上等紅酒。右手拿著筆,一點一點的寫著關於這次事件的報告。

  我的每個故事都離奇詭異,或許這個故事平淡了一點,不過一天之內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卻是有生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其實可怕的事情,還要算我們想方設法進入了舊校舍的地下設施之後。

  那個設施很大很老舊,我等了幾個小時,直到楊俊飛和林芷顏一起過來後,這才潛入。身後還帶著楚蕓和楚怡薇這兩個拖油瓶。

  其實找入口的花費的時間並不多,我的思路一直都很清晰。

  首先,地下設施都需要通風,八十多年前,那時代的建築技術是非常差的,當地就算要修一棟五層樓高的建築,都需要找外國建築公司,國內根本修不起來,更不用說一群鄉下人修的地下建築了。

  那群玉石鄉的老弱病殘全民上陣,用土方法硬是將那個龐大的設施修了起來。

  目的,自然是為了用某種東西製造玉石。而所謂的土方法,準確的說,是一種當地人製造墓穴的方式。人類果然是聰明的動物。

  不得不說老男人的經驗很豐富,他很快便找到了好幾處通風口。林芷顏通過反證法,根據通風口的分布位置,逆向推導出入口的位置和方向。

  這兩個人果然是偷雞摸狗的慣犯,不知道用這種手段偷了多少的古墓。

  很有諷刺意義的是,有個出入口就在舊校舍木質樓梯下,一個盛放垃圾的地方。這個入口早已經廢棄了,很好,我們一行人很有默契的將其撬開口,潛了進去。

  進了入口是一條長長的地道,裡邊帶著一種腐敗的泥土的氣息。走了大約十多分鐘,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大坑出現在了眼前。

  在那不透風的通道中,一股腐臭味迎面而來,臭的我們幾乎要窒息掉。我們向坑的底部一望,楚蕓姐妹頓時彎下腰肢狂吐,幾乎將苦膽都吐了出來。

  只見那偌大的坑洞裡,滿滿的都是那種黑色的淤泥物,許多白生生的東西因為手電筒的照射而反射出熒綠色的光芒。仔細一看,居然是白生生的骨頭,人類的骨架。

  那個景象慘不忍睹,實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這裡,化為了巨坑中的黑色噁心物質,那所謂的玉蘊水。

  楚蕓一想到自己居然將那麼噁心的東西塗抹在臉上,便止不住吐,苦水都吐了出來,全身在瑟瑟發抖。

  我在兩個不良中年男女的曖昧視線下,溫言細語的安慰著可憐的楚氏兩姐妹,好不容易才讓她們的情緒穩定下來。

  於是繼續向前走。過了那個大坑,簡陋狹窄的石塊堆積的通道慢慢變得寬闊起來,甚至墻壁上包裹了一層水泥,比較寬大的地方還支撐著金屬支柱。

  前方越來越現代化,整個就像是某國家的神秘研究基地。

  沿路上偵查設備都沒有報警,看來當地政府對這地方的安全性非常的放心,一個監視器都沒有裝,安全設備也十分的鬆散。

  也是,如果全民都同心的作著一件罪惡的事情,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做的心安理得,但只有透過這樣才會發財的話,人類的劣根性大多都會選擇同流合污的。

  至少玉石鄉的本地人,不論大大小小都是團結一致,為了自己的利益,將瞞騙殺害的伎倆延續了八十一年,至今都沒有人站出來。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已經令他們失去了道德以及良心。

  一路上沒有見到太多的人,就算偶然看到有人,楊俊飛也是毫不手軟的一槍打過去。老男人對這件事非常的憤怒,雖然表面上笑嘻嘻的看不出來,但開槍殺人的行為卻暴露了他的心思。

  「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殺他們,我一點內疚都不會有。」事後他說道。

  而我,始終下不了手。恐怕,我果然不適合這份工作吧。

  沿路上不放過一個人,看著不斷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楚蕓兩姐妹似乎沒太大的感情波動。看到了那個堆滿死人的大坑後,她們的心態也變了。

  在她倆的思想中,玉石鄉的本地人沒有一個是乾淨的。

  死光了,世界也就乾淨了。

  女孩子的腦筋常常都比男孩適應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在這個地下設施的盡頭,我們進入了一個碩大的洞穴中。很大的洞,打開照明開關,視線幾乎都一眼看不到盡頭。

  這個洞穴四壁都包裹著厚厚的金屬,保護的嚴嚴實實的。最中央的地方有個高台,五米多高。就著不太強烈的燈光,我們一行人看到了一個極為驚人的東西。

  那是一團肉,一團帶著劇烈腐臭味的肉。那團肉有著人的形狀,卻龐大的難以置信。用肉眼判斷,肉團的直徑至少有二十米以上,二十五米高。

  這個肉團有手有腳,有肥碩的臉部。臉上還有幾乎快要退化的五官。

  所有人異常驚訝,沒有人能辨別出眼前的東西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這團擁有人類形狀的怪物口中插著一根粗壯的管子,透明的管子中不斷的流出黑色的流質物。那些物質正是警察口中的玉蘊水,全都是屍體融化後的產物。

  這情景看得人胃部一陣陣發麻。

  隨著玉蘊水灌入巨大人型怪物的嘴巴,它的屁股位置不斷的排出一塊塊翠綠的結晶物。是玉石,上等的玉石。

  通過查閱地下設施中找到的數據,一切都清楚了。一個詭異萬分,而且十分噁心的故事從八十二年前對我們緩緩展開。

  民國十六年,尋找玉石礦脈的玉石鄉人因為一條蛇的指引,找到了一個龐大的詭異的墓穴。不斷有人在離奇死亡,最後只剩下一個叫做石頭的男人,來到了那恐怖墓穴的最中央。

  很奇怪的是,偌大的墓穴中只有一口巨大的棺材。石頭打開一看,居然在棺材裡看到了一隻人類的右腿。

  本來一口五米多大的棺材中只是盛放一根瘦弱的人類右腿已經很古怪了,更古怪的是,那不知道埋葬了有多少年月的右腿居然還非常新鮮,富有彈性,仿佛剛剛才從活人身上砍下來似的。

  石頭饑餓難耐,用力的吞了口唾沫,他感覺自己的胃液在翻滾。終於忍耐不住,他將那怪異的人類右腿吃了下去。從此後,可怕的事情才真正發生了。

  一無所獲的他回到了村裡,居然發現自己什麼事物都吃不下,只對人類女性的肉感興趣。而且胃口還非常挑剔,只是喜歡十六到二十八歲左右的女性肉質,只對這個年齡段的女孩產生食慾。

  禁受不住誘惑,終於有一天他殺了個女孩,貪婪的吃掉了。從此後食慾之火熊熊燃燒起來,他不斷的殺鄰村的女孩,不斷的吃屍體。

  他還有個奇怪的發現,自己的排泄物也在十多天后有了改變。他拉出來的是一塊一塊的結晶物,是上等的玉。

  至於那個叫做石頭的人是怎麼開始和玉石鄉的人達成一致,讓他們供應自己女孩吃,而自己供應玉石的事情,資料中沒有講述。

  只是記載,石頭的思維越來越混亂,最後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身體也仿佛被詛咒了似的越變越大,最後成了現在的模樣。

  我看了其中一份資料後,這才徹底明白了母液和玉蘊水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母液是石頭的口水,能夠加速被感染者的淤泥化。而玉蘊水是那些淤泥物和母液按照比例調配出來的噁心東西,能夠一點一點的讓感染者的皮膚和肌肉軟化,最後淤泥化,成為石頭這怪物容易吸收的養料。

  令女人美麗,不過是副作用而已。

  在石頭的體內,我們找到了那隻原本應該早就被啃噬和消化掉的怪異右腿,它完全沒有作為食物的自我覺悟,完整無缺的待在石頭的碩大胃部中。

  毫無疑問,經過DNA鑒定,那就是神秘的陳老爺子的右腿。

  越來越想知道那個陳老爺子當年究竟是怎樣的人物。為什麼他會被分屍?為什麼他的身體各部位會被封印在全國各地?為什麼他的身體任何一部分都會產生恐怖的影響?

  那種影響不但針對死人,現在甚至發現它也能針對活人。

  他,實在太可怕了。

  好了,故事到這裡也就算結束了。

  很遺憾的是,楚蕓兩姐妹,到最後我也沒能救下她們。她倆被腐蝕,現代的醫學根本檢查不出來原因,就在一天前,死在了醫院中。

  她倆死的時候,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眼中充滿了怨恨和無奈。

  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那種心情,真的很痛苦。

  在寫完這個故事,停筆的前一分鐘,門鈴響了起來。郵遞員給我送來了一封信,我看了看內容,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是一份來自老家的信。

  看完信後,我收拾了行李,順便也收拾好了心情。購買了當晚回老家的飛機票。

  多少年沒有回去過了,也是該回去,了結那件事情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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