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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香冷梅石 作者:缶雨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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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38: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73569641 於 2013-4-29 14:45 編輯

【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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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是出生就戴了張酷面具,
一切緣自於五歲那年親眼目睹的慘劇,
為了復仇他卯起來苦練武功十數年,
直到遇見她的那一刻心裡才有踏實感,
心情起伏是懂事以來起落最大的一次,
認識沒幾天便大膽的向她說出愛的告白,
沒想到她給他的回應竟是不告而別,
令他悲憤欲絕發誓不再為任何人動心,
也因此短短三年便自立門派壯大聲勢,
對於狗皇帝的賜婚抱持隨性的態度,
卻在看見新娘真面目的剎那震驚莫名,
想不到初戀情人竟是殺父仇人之女,
明知應該恨她卻又無法控制的深愛她,
儘管用盡成法折磨她卻又不准她離去,
堅定的復仇之心一見到她就完全走了樣,
面對愛情與家仇他陷入矛盾的兩難──

【出版日期】 2000年03月03日
【出版社名稱】 禾馬
【書系及編號】 珍愛小說J1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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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39:0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  

  惱人風味何誰知?請君問取南樓月。  

  記得去年,探梅時節,老來舊事無人說。  

  為誰醉倒為誰醒?到今猶恨輕離別。  

  倚窗而立,細雪繽紛,粉絳色的梅花在枝頭上盛開,一股撲鼻的梅花香沿著枝頭往窗櫺這頭生長而變得明顯。  

  整片庭院充斥著一樣的梅,一朵朵地佔領了眼瞳,溫婉的井初蓮卻沒有賞梅的情緒。  

  她將頭靠向牆,出神地望著窗外,直到一聲清脆的玉石落地碎裂聲,將她從魂遊太虛中拉回。  

  她低頭看著地上碎裂一地的玉石,原本雕刻精緻、青翠的玉牌就這麼沒了。  

  心疼的蹲下身,一片片撿起,放在手心裡。  

  還記得收到這塊玉牌時,她有多高興。  

  梅形的下牌,上頭雕了呂本中的這首詩,就愛梅如她來說,是一樣最特別、也最有心的禮物。  

  何況還是她愛的人所送的,她更是把它當成寶般,天天戴在身上,時時拿在手中把玩。  

  如今,玉牌碎了,是否也同樣代表著一顆心也跟著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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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39: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國興起便是一國衰退敗亡的時局,和洍國存在有一百二十年的歷史了。  

  一個國家存在越久,則國家執政者越腐敗,昏君、宦官、小人便跟著現身,主導國家最後政局。  

  但是,在所有腐敗的政局裡,如果沒有另一股清流,苟延殘喘勉強支撐著政局,國家滅亡的速度會更快。  

  當然,這些所謂的清流,在新的國家成立之後,便會跟著煙消雲散;有的融入了新的國家體制,的有則融入黃土之中,成為為國犧牲的遺骸。  

  南宮家世代捍衛和洍國,在外族侵犯想蠶吞和洍國時,鎮守邊界禦敵。

  但是和洍國皇帝的昏庸,已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最後終被井邑國給滅了。  

  井邑國一奪得和洍國,頭幾年都在收買民心與和洍國臣子的忠心,許多和洍國忠臣都在情勢所逼之下,轉而效忠井邑國。  

  唯獨南宮將軍不!  

  他甚至在井邑國皇帝多番好言規勸之下,仍不改其志,在井邑國皇帝座前明示對和洍國皇帝的忠心不二,更進而斥責井邑國皇帝奪人山河中如何的小人。  

  井邑國皇帝再也無法容忍南宮將軍,一怒之下,決意抄了南宮家──

  原本該是嬉戲賞花的庭院,如今只有禁兵駐守,一箱箱的物品從裡頭抬了出來,擺放在地上等待清點。  

  留著兩撇奸鬍的宦官,手中拿著清單,喜形於色,眉開眼笑的想,這一箱箱的金銀珠寶,經過清點後便是他的了!  

  「就這些了嗎?」他挑眉,故作高貴地問。  

  「胡大人……求求你行行好……」一名身著上好錦緞衣料的婦女,跪在地上拉著那名官員的腿哀求。  

  「去!」胡大人踢了那婦女一腳,拱手朝天一拜。「皇上下的旨意,哪容得了老夫作決定!」  

  胡大人原也是和洍國的臣子,但他風吹樹倒的能力在井邑國皇帝奪下和洍國江山後,便一一浮現。  

  如今,他可是井邑國皇帝跟前的紅人。  

  「胡大人,我相公與你可是八拜之交——」  

  胡大人訕笑。「八拜之交……衝著妳這句八拜之交,我就讓妳死得痛快些……來人啊。」  

  「在。」  

  「將南宮夫人帶下去,即刻行刑!」  

  南宮夫人一聽,當場傻眼,像失了魂魄般。  

  胡大人胡亂摸了南宮夫人嬌艷的容顏,色迷迷地道:「或許南宮夫人願意跟隨老夫,當老夫的十三填房?老夫必是寵愛有加。」  

  南宮夫人別過頭,眼神矇矓地盯著遠方,淡淡地吐語,「相公,你等等善兒,善兒下去陪你了。」  

  遭到變相的拒絕,還是在手下面前,胡大人臉色丕變。

  「拉下去!」  

  兩名禁衛軍架起南宮夫人的左右手臂,將她帶到庭院的一處空地上,將手中的矛擺橫,毫不客氣地便前後刺入南宮夫人的胸膛。  

  鮮血噴濺,南宮夫人眼睛直直看著前方,像要將所有一切收入眼簾。  

  血液由嘴中、胸膛中流出,染紅了石板地,濺紅了花卉、草木。  

  「娘——唔——」年才五歲的南宮煬被姨丈由後園偷偷帶出來時,便是在暗處撞見了這一幕。  

  南宮煬不能接受親娘死在眼前,他想喊出聲,卻不能如願,於是便拼了命地掙扎,想奔到親娘身邊。  

  凌業皓緊緊抱住四肢胡亂掙扎的南宮煬,在他耳邊噓道:「別吵。」  

  趁著沒人發現時,兩人從南宮煬平時溜出的南宮家的小洞逃出去。  

  從來沒想過姊夫的一句忠言竟落得滿門抄斬,真是昏君!  

  天該亡那昏庸的皇帝!  

  「唔──唔──」南宮煬還想大吼大叫。

  天,娘……娘竟然就在他眼前……  

  「煬乖,我們現在上天山去找靜緣師太。」  

  凌業皓幾乎是沒有耽擱地抱著南宮煬跑,生怕腳步慢下來就被逮個正著。  

  感覺指頭上有濕意,凌業皓不用低頭看也知道,南宮煬哭了,平時最堅強的煬兒哭了。  

  不免的,他也感染了這股哀戚。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再想下去,怕是哭得沒完沒了。  

  凌業皓突然閃進巷裡,躲避被胡大人派出來尋找有沒有殘存南宮家人的禁衛軍。  

  沿著小巷,疾步往後山走。  

  後山那兒,沒有什麼人煙,頂多只是有人上去砍柴,由那兒走到天山雖然得耗一段時間,但安全得多。  

  繞上人煙罕至的後山,看看四周似乎沒有人踏足過,凌業皓才放開南宮煬。  

  一得到解脫,南宮煬馬上坐在地上不動,不斷抽噎、流淚。  

  「煬兒……」  

  摸摸南宮煬的頭,說實在的,凌業皓不知道自己這時該說些什麼安慰他。  

  娘死了……娘竟然死在他眼前,而他卻無力去挽救什麼!  

  爹死了,娘如今也死了,為什麼死了?  

  小手摸上藏於靴裡的短刀,一把抽出不想往脖頸抹去,幸而凌業皓反應快,徒手接住了利刃。  

  他憤怒地奪下南宮煬手中的短刀,斥道:「你在做什麼!」  

  看看刀柄上的南宮家徽,凌業皓才恍然想起,南宮家是武術世家,姊夫讓煬兒學武是必定的。「你怎麼可以尋短?」  

  南宮煬抬頭大聲回道:「娘和爹都死了,我還活著做什麼!」  

  凌業皓將短刀收進自己靴裡。「你爹娘都死了,你就不想活了嗎?」  

  「沒錯!」  

  「懦夫!」凌業皓大吼。「你娘是怎生交代的,要你投靠靜緣師太好好習武,至少為了延續南宮家的香煙也要好好活著,難道你全忘了嗎?」  

  南宮煬頓時啞口無言。  

  還記得娘在將他交給姨丈時,的確是這麼交代的。  

  「可是……」  

  「還有什麼好可是的?難道你想違背你娘的交代?」  

  「我沒……我只是……」  

  凌業皓愁皺眉頭,聲音沉沉地安慰,「煬兒,你要好好活著,為了你爹和你娘,你真的要好好活著。」  

  南宮煬稚氣地以手背擦過眼睛,擦掉淚水。「我知道了。」  

  「傻孩子,你要像個男子漢一樣,不能隨意就掉眼淚。」替南宮煬擦乾淚水,凌業皓警告道。「記住,從今以後,不准讓我再看你掉一滴眼淚,知道嗎?」  

  南宮煬抬起紅潤的臉蛋。「連思念爹娘時都不能流淚嗎?」  

  「當然不行,如果你爹和你娘知道你每思念他們一回就掉淚,你想他們能走得安心嗎?」  

  南宮煬想想也對,爹娘是會走得不安心……不能掉淚,他發誓從此再也不能掉淚。  

  年才五歲的南宮煬外表看來是如此的天真可愛,長相俊逸不說,天生就有一股武者氣質,身形也較同年齡孩童來得高大,是一塊練武之材。  

  凌業皓看著南宮煬,心中對南宮煬充滿了期待。  

  南宮煬伸出小手讓凌業皓牽著。  

  「姨丈,靜緣師太是怎樣一個人?」  

  「靜緣師太是你娘上天山參拜時認識的武學奇人,她的武學造詣極高,但為人卻有些古怪。」  

  「怎麼個古怪法?」  

  「她雖是出家人,但卻從未遵守過戒律,像出家人不打妄語這條她就從未遵守過。」  

  「妄語?」南宮煬皺眉。「妄語是什麼?」  

  凌業皓失笑。「就是自己做不到的諾言、荒誕無稽的話。」  

  「那我如果拜靜緣師太為師的話,不就也要出家了?」  

  「那倒不必,你娘的意思是要你拜靜緣師太為師,做她的俗家弟子,所以不需要出家。」  

  「喔。」南宮煬又問:「姨丈,如果靜緣師太是個會說謊的人,那娘怎能確定她一定會收留我呢?」  

  「這……」凌業皓停下腳步。他倒是沒想到這點,也不知姊姊是怎麼和靜緣師太說的。  

  「我們還要去找靜緣師太嗎?既然不是很確定她會收留我們……」南宮煬靜靜地等待凌業皓作決定。  

  「我們還是得去找她,如今我們已無容身之處,說什麼也得上天山去碰碰運氣。」凌業皓很堅決的看著南宮煬。  

  受到凌業皓如此堅決的肯定,南宮煬也慎重地點頭。  

  「嗯!」  

  ※※※※

  「奇哉……奇哉……真是奇……」  

  南宮煬微蹙起眉頭。被人這麼像看貨般瞧,真是不舒服。  

  「真是武學奇材……瞧這骨架、這脈像,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學武奇材呀。」  

  靜緣師太在一見到南宮煬,目光便被南宮煬吸引住,連忙摸摸他的骨骼、脈絡,後又嘖嘖稱奇。  

  南宮煬高興地問:「那妳是答應教我武功囉!」這樣他就可以替爹娘報仇了!  

  靜緣師太被南宮煬無聊的問話惹得眉頭皺緊,搖搖頭,手隨意地揮動拂塵。  

  「不過這小子的禮貌真是缺乏得可憐。」  

  「靜緣師太,對不起。」凌業皓怒向南宮煬。「煬兒,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  

  被凌業皓這一吼,南宮煬愣住了。  

  在平常,姨丈不會這麼吼他的……都是這老不死的女妖怪害的。南宮煬以眼角瞅著靜緣師太。  

  靜緣師太同樣以眼角瞅著嘟嘴的南宮煬。  

  「靜緣師太,煬兒的爹娘如今都死了,他娘在生前曾交代過可以投靠師太您……」  

  靜緣師太悠哉地找了顆大石坐下。  

  「嗯,當初和南宮夫人是有這條共識,如果南宮夫人有難,老尼是同意收留她的兒子。」  

  凌業皓安心不少。「那麼師太是願意收留煬兒了?」  

  「但是他似乎不怎麼高興留在這兒。」靜緣師太指了指旁側正蹲在地上玩蚯蚓的南宮煬。  

  凌業皓順著靜緣師太的指尖望去,便看到南宮煬蹲在一旁樹下,手中拿著樹枝玩蚯蚓的景象,頓時肝火旺盛。  

  「南宮煬!」  

  南宮煬寒毛豎直,緩緩站起身,頭低垂。糟了!  

  「過來!」  

  「喔。」  

  南宮煬慢慢踱步過去,當他抬起頭時,他發誓,自己真的看到了那不死的女妖怪臉上的奸笑!  

  奸人!  

  「煬兒,你跪下!」  

  「什麼?!」南宮煬不敢相信地看著凌業皓。  

  「跪下!」  

  「姨丈!」為什麼要他下跪?爹說過,除了雙親和君王之外,絕不能向任何下跪!  

  「我叫你跪下!」  

  南宮煬忍著屈辱,臉頰漲紅成豬肝色,雙腳就是死硬撐,不肯屈膝而跪。  

  「老尼也不想委屈任何人,如果他不想拜我為師就別勉強了。」  

  老不死的女妖怪!妳心裡一定開心得不得了吧!  

  南宮煬雙眼直瞪著靜緣師太。  

  「南宮煬,我叫你跪下!你連姨丈的話都不聽了嗎?」  

  南宮煬憋著一股氣,忍在胸口間,連眼眶裡都因為忍耐而盈滿淚水。  

  啪!  

  南宮煬不情願地跪了下來,眼睛裡裝滿了對靜緣師太的怨恨。  

  「怎麼,屈了一雙腿就想拜我為師啊?你是啞巴嗎?」靜緣師太得了便宜還賣乖,手中拂塵一揮,揮去了剛掉落的枯葉。  

  「南宮煬——」好不容易上到天山,還找著靜緣師太,可不能前功盡棄!  

  「徒兒拜見尊師。」南宮煬實在很不情願,雙手隨意作個揖。  

  「嗯。」  

  靜緣師太就是一臉欠揍,南宮煬別過頭去禁止自己去看她的臉,否則他真的不能保證會不先向她動武。  

  但說真的,如果要動武,他也不會笨笨的挑姨丈在場的時候,他一定等到姨丈不在了,再好好修理這老不死的女妖怪一頓!  

  「靜緣師太,在下就將煬兒交給您了,望您能好好訓練他的武功,讓他長大能有所作為,在下就此告別。」凌業皓拱手作揖。  

  「姨丈……」  

  摸摸南宮煬的頭,凌業皓倒有些不捨。  

  「煬兒,你要好好和師太學武,要好好照顧自己。記住,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如今師太對你來說就像是你爹一樣,要好好侍奉師太,知道嗎?」在走之前,凌業皓還不忘告誡一番。  

  什麼?!要他把眼前這老妖怪當爹一樣侍奉?!姨丈沒昏頭吧?「姨丈?」  

  「知道嗎?」凌業皓沉著臉問。  

  「知道了。」南宮煬久久才答道。  

  「乖,姨丈不想離開你,但姨丈有太多的事要處理,你爹娘的後事也等著我去張羅,你要好好保重,知道嗎?」  

  「嗯。」南宮煬眼眶又酸澀起來。  

  凌業皓百般不捨,但還是得告別,於是頭也不回地疾速離去。  

  「姨丈……」南宮煬喃喃,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都五歲了,說哭就哭,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還想和我學武……別笑死人了。」  

  南宮煬一聽,忙用手背將眼淚擦乾,賭氣道:「誰說我要哭了!」  

  靜緣師太失笑。「哈,我說了那愛鬼是你嗎?」  

  「妳——」  

  「哼。」靜緣師太站起身,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隨即往茅屋方向走去。  

  「老妖怪。」南宮煬小聲地嘟囔。  

  ※※※※

  「你看看你……我教你腿是這麼盤的嗎?」  

  「哎喲!」  

  靜緣師太手中拂塵一揮,結實打在南宮煬腿後膝處,他一時站不穩,雙腿便屈了下去,膝剛好跪在碎石上,痛得他哀哀叫。  

  「還敢喊叫,罰你今天將金剛經抄一百次,日落之前沒交過來,你今晚就別想吃晚膳,也別想睡了。」  

  「老妖怪……」  

  看著靜緣師太進到禪房裡去,南宮煬這才坐了下來,捲起褲管查看傷勢,果真如他所料,見紅了。  

  「老妖怪!拜妳為師已兩年,竟然一招半式都不教,整天只管要我蹲馬步,替妳扛洗澡水,還要替妳煮飯……真當我是傭人!嘖,痛——」南宮煬一邊抱怨,一邊不忘對著傷口吹氣。「姨丈不知道現在在哪……」  

  「喂!混小子!你還在蘑菇什麼?!還不去罰抄金剛經!」靜緣師太渾厚的聲音從禪房裡傳了出來。  

  「知道了啦!」該死的老妖怪!  

  南宮煬一拐一拐地走向自己房間。  

  要到哪天他才能替爹娘報仇……  

  「你還在蘑菇!」  

  「我在走了啦!」南宮煬翻白眼。  

  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學成絕世武功,脫離這老不死的女妖怪,脫離她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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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快點……把那些再拿過來……」井初蓮挽著竹籃,籃子裡都是一朵朵的梅花。  

  井邑國皇帝共有三個女兒,其中最小的女兒井初蓮今年已屆十五,長得亭亭玉立,想必再過不久,井邑國皇帝又得為他最小女兒的歸宿傷腦筋了。  

  「公……小姐,這些應該夠了吧?」  

  「不夠、不夠……這些哪夠,我要把地上所有的梅花全撿回去。」井初蓮露小小甜甜的梨渦,滿足地看著籃子裡她最愛的梅花。  

  小環聽了不禁翻白眼,只好繼續蹲下身去撿拾。  

  如今時節已是立春,梅花一朵朵的凋謝或是掉落在地上,如果沒有意外,便是這片大地的肥料,然後再孕育出別的生命。  

  井初蓮極愛梅花,所以從她懂事,皇帝容許她外出開始,她便在年年大寒之後的立春來到天山山腰,撿拾滿山遍野的梅花,帶回去壓製成書籤。  

  腳好酸。  

  井初蓮將籃子放在地上,坐在一顆石上,捶捶發酸的腿。  

  「小姐,這些夠了吧……」小環將雙掌中的梅花放在籃子裡。  

  井初蓮大概算了算籃中的梅花,露出滿意的笑容。  

  「夠了、夠了,這些夠我做成書籤了。」做好書籤,也要拿幾個給父王。  

  「小環,妳篩選一下,把不好的丟掉,我們就可以先回慈雲庵。」  

  「好。」小環早就想回庵裡,她一雙腳快斷掉了,只等主子說這句話,所以她收拾的速度特別快。「小姐好了。」

  「那走吧。」  

  一路下山,井初蓮還特別注意四周的景致。  

  老實說,年年都來,她倒不覺得對四周的景物感到膩煩,花草似乎一年長得比一年茂盛而且漂亮。  

  跟在井初蓮身後,小環終於發問:「小姐,妳走了這麼長的路,腳都不會酸嗎?」  

  「酸?怎麼,妳會酸嗎?」她促狹道。  

  「不,不敢喊酸。」小環笑道。皇宮裡所有主子,只有初蓮公主平易近人,可以開點小玩笑,也不必太過戰戰兢兢。  

  井初蓮大笑。「小環,妳敢這麼和『家裡』其他人說話嗎?」  

  「當然不敢囉,整個皇宮裡,有誰像小姐這樣平易近人的,小姐是小環服侍過最好的主子。」  

  「真是會拍馬屁。」  

  突然,井初蓮聽見草叢後有窸窣聲,她趕緊拉住小環的手。  

  現在已經黃昏了,天色都快暗下來了,她們不會在此時不幸的遇上盜匪吧?  

  離慈雲庵還有段距離……  

  「小環,那草叢後面有聲音,妳有沒有聽到?」  

  「有啊,我有聽見,聲音好像滿密集的……小姐,我們會不會是遇上……強盜?」不會吧,那她們不就會變成壓寨夫人了……  

  井初蓮推了小環一下。「呸呸,妳別烏鴉嘴了。小環,我們偷偷靠近看草叢後面到底有什麼好不好?」  

  「不好啦,如果真遇上強盜怎麼辦?我們只有兩個人,勢單力薄打也打不贏人家,不是羊入虎口嗎?」  

  「走啦,考慮那麼多——」井初蓮就是好奇,強拉著小環往草叢靠近。  

  撥開茂密的草叢,一層層,草叢的高度都快比人還高了。  

  撥開最後一層,井初蓮眼睛閃著亮光,嘴巴圓張。  

  一個俊挺身影在不遠處舞動著,手腳揮舞著招式,每一招都是那麼無懈可擊。倏地,男人躍到樹上,帥氣地坐在樹幹上朝著井初蓮這個方向訕笑,動作快得讓井初蓮和小環措手不及。  

  「好快!」井初蓮不由自主地驚呼。  

  「喂,偷看人練功,這麼小人的舉止不適合妳們女孩兒做喔。」他雙手抱胸,雙腳在半空中搖晃。  

  「我……我們哪有!」小環睜眼說瞎話。  

  「哦,那妳們現在的姿勢算什麼?如廁嗎?」語畢,那男人忍不住掩嘴偷笑。  

  井初蓮看看自己和小環的姿勢。半蹲在草叢中,手還拉高裙擺,一手撥開草叢,確實很難看!  

  她趕緊放下裙擺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雜草。  

  「我們是剛好路過,聽見這裡有聲音,所以就來瞧瞧。」  

  「哦,偷看?」  

  「喂,你說話別那麼過分,一下子如廁、一下子偷看的說個沒完!」小環氣極了,指著男人罵道。  

  「不是嗎?妳們的行為會讓人家這麼想,沒錯啊,要不然妳們蹲在那裡幹嘛?抓蛐蛐?」  

  小環恨不得拿顆大石頭將他從樹上打下來,然後跌個狗吃屎或者是將屁股摔成四半。  

  「你的武功好厲害,一定學很久了吧!」井初蓮敬佩地看著他。  

  「學了幾年。」  

  如果不是那該死的老妖怪讓他做牛做馬了五年才肯教他武功,他的武功說不定能更上一層樓!  

  還好他聰明,否則哪吸收得了老妖怪一天教他的十項招式,而且每招都很奇怪,都像是娘兒們在跳舞,連名字也很奇怪,什麼天蓮七式……呿。  

  若不是為了替爹娘報仇雪恨,他才不會任那老妖怪這麼對他!  

  若不是姨丈說那老妖怪武學造詣極高,為了學得極至的武功,他才不會甘願替那老妖怪做牛做馬,從五歲開始,到十歲左右才學點基礎武功,一直到現在才能打出一套比較完整的拳法。  

  南宮煬英氣眉頭一凜。  

  他一定要自創一套絕世武功!  

  「我叫井初蓮,你呢?  

  小環拉著井初蓮,在她耳旁嘀咕:「小姐,妳幹嘛問他名字?我們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妳就這樣告訴他妳的名字,不怕他一時起壞心,到時我們兩個女孩如何對付一個懂武功的男人啊,這樣很危險的。」  

  「誰是壞人來著!我瞧妳們才不懷好意吧。」他英氣十足的眉頭一皺,冷哼道。  

  「誰不懷好意了——」  

  「小環,不可以這麼無禮。」  

  「小姐——」接收井初蓮瞪過來的凌厲眼神,小環只好悻悻然閉上嘴。  

  「我姓南宮單字煬。」南宮煬折下一段樹枝,一一拔下上頭的葉片。「我看妳家一定沒在教下人禮貌,才會容得下人這麼無禮。」  

  「誰沒禮貌了!」  

  「小環!」井初蓮氣得跺腳。  

  「小姐,妳怎麼老是幫他啊?」小環也氣得叉腰跺足,一臉不依。  

  「妳閉嘴。」  

  「呃——」小環倒抽口氣。  

  小姐從沒用這麼嚴厲的口吻吼她……都是這該死的男人!小環斜睨著南宮煬。  

  「對不起,她從沒這麼失態過。」井初蓮走出草叢,站在離樹不遠處,抬頭仰望。  

  或許意識到井初蓮抬頭仰視對她來說很吃力,南宮煬起身躍下,一剎那的時間,人便站在她面前了。  

  這也是才看清兩人之間的身形上的差距——  

  南宮煬發現,其實井初蓮長得挺好的,尤其是肌膚,那只能用雪膚兩字才能形容的完美白皙。  

  而且白皙之中又透點粉粉的絳色,就像一朵櫻花躺在白雪之上。  

  空氣在兩人之間凝聚,時光似乎過了好長一段,兩人的凝視才被小環有意無意的咳嗽打斷。  

  「小姐,太陽快下山了,再不走天黑之前就到不了了。」  

  小環拉著井初蓮便走,還趁井初蓮沒注意時回頭瞪了南宮煬一眼,順便扮鬼臉。  

  南宮煬舉起拳頭警告,嘴角卻揚起戲謔。  

  「妳們趕著去哪?」  

  「我們要回——」  

  「小姐。」小環出聲制止。  

  「回哪?」南宮煬站在井初蓮面前,相形之下,井初蓮顯得嬌小許多。  

  井初蓮被南宮煬火熱注視,臉頰開始發燙。  

  「慈雲庵。」  

  喔,小姐究竟……小環對井初蓮這麼誠實回答,有點快崩潰了,她扶著額際搖頭。  

  南宮煬抬頭看看天。「這種天氣要想在太陽下山前回慈雲庵,有點勉強喔。」  

  「我們知道。」小環翻白眼。就是知道,否則她幹嘛要拉著小姐趕緊下山。  

  「就妳們兩個女孩在這深山野嶺裡,不怕遇到壞人?」  

  「你不就是一個嗎?」小環喃喃自語。  

  井初蓮拉著小環。「小環,妳今天話真多。」  

  小姐生氣了。小環低下頭去,不敢再出聲。  

  這情景看在南宮煬眼裡,好笑得讓他差點氣悶。  

  他掩飾住想笑的衝動。「呃,這樣好了,我護送妳們下山。」  

  不不不,小姐,妳別又開口答應他。小環在井初蓮面前拚命搖頭。  

  井初蓮看看天色。「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其實他說得沒有錯,這深山野嶺只有她和小環兩個女子確實很危險。  

  姑且不論他是好是壞,但看他清澈的雙眼,不像是壞人,而且他的性子似乎挺好的,人又風趣,武功也好,如果一路上有他護送……  

  「我能信任你嗎?」井初蓮看著南宮煬。  

  眼前的女孩天真無邪,有一股吸引他的神秘力量,他只覺得胸口一陣悸動。  

  南宮煬刻意握拳,止住胸中起伏快速的氣動,以內力壓下那股令他心跳異常的氣悶。  

  他笑笑想開口說些什麼,忽略間空氣中多了一絲焚香的氣息,他的笑容收起,眼睛挫敗的閉上。  

  不要又來了——  

  「死混小子!又在偷懶了!」  

  空谷回音,附近的鳥獸群起飛奔,一陣狂風怪異的吹襲,拂得井初蓮和小環幾乎無法站穩,踉蹌地扶住樹幹。  

  「混小子,你太閒了是嗎?說要到後山來練功,居然功不練,給我調戲起女孩兒……你真是活該欠打——」  

  話還沒說完,一記悶掌便轟在南宮煬胸腔上,力道之大讓他步伐往後滑了幾步,幸而他的內力還算不錯,一天到晚接類似這樣突如其來的一掌,算是習慣也被訓練得能承受了。  

  「咳……」他捂著胸咳了幾聲。該死的老妖!  

  「混小子!好的不學,成天只想著偷懶!」靜緣師太手中拂塵揮舞,甩放在左臂上。  

  「妳哪隻眼看到我偷懶了……咳……」他又悶咳了幾聲。  

  「還頂嘴!你活得不耐煩了!」靜緣師太氣得瞪大眼。  

  練武之人對於四周的聲響特別敏感,以至於井初蓮踩到了一片枯葉所發出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娃兒長得可標緻了。」靜緣師太嘴角揚笑。「難怪你會偷懶……」  

  井初蓮被靜緣師太盯得怕怕的,若不是見到她一身的尼姑袍,她還以為她是一個男扮女裝的男人。  

  小環站到井初蓮身前。「喂,妳看什麼看!」  

  靜緣師太原要過去摸摸井初蓮的臉,此刻卻被小環喝住,臉上原有的笑容也不見了。  

  「真是沒教養,呿!」她回頭。「喂,你馬上跟我回去,今晚你別想吃飯!」  

  「我答應要送她們下山……」  

  「答應?」靜緣師太變臉。「你答應?」  

  「對啊,沒錯!他答應要送我和小姐下山的。」小環又往前站了一步。  

  靜緣師太實在對眼前沒教養的女娃沒興趣。「不准,馬上跟我回茅屋去,今天一天都不准給我踏出茅屋半步。」  

  「做人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小環氣得臉頰漲紅。  

  「妳這丫頭!說話越來越不像樣——」  

  「對不起,我的丫鬟不懂說話輕重,是我教導無方,請師太見諒。」井初蓮示意小環閉上嘴。  

  靜緣師太這時眼睛一亮。「妳這丫頭,說話倒是得體,看得出識得幾個字,叫啥名字啊?」靜緣師太一看到井初蓮開始,便十分欣賞她。  

  「井初蓮,師太。」  

  「初蓮……像蓮一樣,淨秀、脫俗,好名……好人兒……」  

  「多謝師太誇獎,只是個俗名。」  

  小環抬頭看看天,手輕拉井初蓮,附在她耳邊道:「小姐,太陽已經消失,天色變黑了,我們來不及下山了。」  

  「妳們……打哪兒來?」  

  「從京城來,現下暫時寄宿慈雲庵。」  

  「慈雲庵……妳們現在來不及下山了。」  

  小環低聲嘟囔:「我們也知道,還不是妳害的……」  

  「小環。」  

  「你答應要送她們下山?」靜緣師太問向一旁靠樹納涼的南宮煬。  

  揚棄手中的葉子,南宮煬點頭。「我跟妳說過了,妳還不准,妳可別說忘了。」  

  靜緣師太拍拍頭。「是嗎?……那我看妳們現在下山也太晚了,不如這樣吧,到我那兒住一宿,明早我再要那混小子送妳們下山如何?」  

  不知是否年紀也大了,靜緣師太這陣子時常忘記事情,南宮煬已經拿她沒轍,只希望她別連拳譜、武功招式都忘了就好。  

  否則他心頭一直惦記的血海深仇該怎麼報?  

  想到他心頭最不堪的痛,南宮煬臉色沉了下來。  

  「這……」井初蓮猶豫著。  

  小環馬上將她拉到一旁。「小姐,可別答應啊,如果我們今晚沒回慈雲庵,李統領一定會派出大批兵馬來找我們,說不定還會往宮裡去通報給皇上知道啊。」  

  「但我們這時已下不了山了。」  

  「可是……」  

  「別說了,我自有打算,等李統領找來,再作打算吧。」  

  「如何?這樣還要考慮,那還是別來好了,自個兒下山吧!不過我先跟妳們說,深夜的山林裡有很多猛獸出沒,自個兒小心啊。」靜緣師太的心態很可議,似乎是在恐嚇她們,讓她們提不起膽下山。  

  小環一聽立刻往井初蓮身上靠,明顯被嚇到了。  

  「那就麻煩師太一晚了。」  

  ※※※※

  「看不出妳這丫頭沒啥教養,手藝倒是挺巧的。」靜緣師太不停動筷夾面前的素菜。  

  「吃就吃吧,那麼多廢話。」小環有一口沒一口咀嚼,眼睛還不忘瞪著靜緣師太。  

  「小環,不得無禮。」  

  小環原本還想再講些什麼,最後是被井初蓮的瞪視給逼得吞下話,很不甘願地低頭扒飯。  

  「妳家在京城,到慈雲庵做什麼?」南宮煬滿眼濃烈喜歡早已表露無遺,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以這樣的眼神在看井初蓮。  

  「我每年都會到慈雲庵來上香,乞求上蒼庇佑人民豐衣足食,保佑家父身體健朗。」  

  「不曾替自己求過?」靜緣師太的興趣又來了。  

  「替自己求?初蓮不覺得自己有缺少什麼,衣食足,沒什麼好求的。」  

  「求姻緣,傻丫頭。」  

  靜緣師太在說這話的同時,眼睛還不時望向南宮煬,小環也發覺了靜緣師太的視線,跟著看眼前互相對望的兩人,然後在一旁竊笑。  

  像是忽然對一件事著了迷般,對望不停,甚至忽略了四周的一切,眼中就只有對方。  

  井初蓮不曉得自己為何會被他吸引,只是在初見他時,心這好像被他牽引了,然後是他傑出的武功,還有他帶著一絲不羈的笑容。  

  好像迷失在那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腦袋早就來不及運轉。  

  南宮煬對井初蓮感覺是如此清楚,但井初蓮恐怕就不像他有這麼肯定的感覺。  

  他腦中只閃過一道想法,那就是她是他想抓住的幸福,是那幸福的尾端,如果不握緊,怕是一剎那就會消逝。  

  小環看得專注,以至於被嘴裡的食物噎著,猛咳起來。「咳……」  

  這一咳,兩人都清醒,隨即注意到自己的行為,忙著臉紅、忙著低頭猛扒飯。  

  「呿……」靜緣師太被小環氣得半死。礙事的丫頭!  

  晚膳結束,靜緣師太便以打坐時不得打擾為由,將三人趕出她的屋子。  

  小環先進她們今晚要睡的茅屋去打理床鋪,而南宮煬卻不知跑哪兒去了。  

  走在梅林裡,井初蓮恨不得將樹上一朵朵的梅花摘下來,將他們全帶回去。  

  她在一處滿地梅花的樹下坐下,頭靠著樹幹,低頭撿起一朵朵的花瓣,專注到沒聽見有人朝她走來。  

  「妳很喜歡梅?」  

  井初蓮摀住心口,明顯被嚇到。  

  「對啊。」  

  南宮煬沒有問過她便在她身旁坐下,一腿彎起,手靠在膝頭上,一手抓起地上的花瓣,然後鬆開指縫,讓它們從縫間往下落,然後又抓起一把在手中把玩。  

  「怎麼會這麼喜歡?它們很平常嘛,沒什麼特別的。」  

  「那可能是你看多了,所以才會覺得沒什麼特別,但在京城,很難看到梅花,除非是特別栽種,但特別栽種的開出來的花都不漂亮,沒有山上的好。」  

  「妳就因為這個原因喜歡上它們?」南宮煬一臉不以為然,似乎還有些意外。  

  「我喜歡梅花撲鼻的香味,也喜歡它們克服環境的力量,我覺得人就該如此,不該因一時困境而忘了自己的根。」  

  南宮煬瞇起雙眼。  

  井初蓮這番話勾起南宮煬兒時的記憶,他娘在他面前被殺的景象,他永遠都忘不了。  

  如今他拼了命的學武,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要替爹和娘報仇,還要殺光那些在井邑國佔領和洍國時倒戈的賤臣!  

  井初蓮看著南宮煬握拳,手中的梅花被他捏緊到變了形,都爛掉了。  

  「你怎麼了?」  

  「沒事。」他冷聲道。  

  她細細看著,在他臉上,她瞧出了些端倪。  

  「你有事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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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40: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南宮煬看著她,心事被她一語說中,他別過頭去,覺得自己像是透明的。  

  「有事困在心底或許說出來會好些。」  

  她柔柔的嗓音很能撫慰人心,南宮煬整整情緒,深吸口氣。  

  「很晚了,霧氣重,妳早點歇息。」今晚露氣確實重,但他肯定無法入睡,他的心門似乎在今天打開了,她的身影便在其中。  

  他站起身離去。  

  望著南宮煬離去的背影,井初蓮只看見一道落寞無助的背影,一個需要將心事從心底解脫的人。  

  他身上究竟背負著什麼心事,能夠讓他的背影看起來如此落寞,如此令人心疼?  

  井初蓮突然有股衝動,想衝過去由後抱住他,因為她無法見他如此悲哀的背影消失在薄霧中。  

  但她壓下了心頭的這股中動,拍拍身上的花瓣站起身。

  「小姐。」小環朝井初蓮這方向走來,途中和南宮煬錯身,她看了她一眼,他則回以一道冷冽的目光,毫不吭聲地進屋。  

  走到井初蓮身邊,小環忍不住發問:「小姐,妳沒事吧?」  

  「怎麼這麼問?」  

  「不是啊,剛才和南宮煬錯身,他眼神好冷,讓我背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井初蓮視線膠著在南宮煬住的那間茅屋上,若有所思地喃喃:「他眼神很冷?」  

  「對啊,妳就不知道,我剛看到時,差點被嚇到,還好我膽子大,才沒這麼容易被他一瞪就嚇個半死……」小環滔滔不絕地誇口自己有多勇敢,一點也沒發覺自己的主子正對著茅屋在沉思。  

  他的心底究竟埋藏了多少心事?他簡直就是一道令人難解的謎,他的情緒是如此多變,她自詡見一個人幾次面就能摸透那人的性格,但對他,她無法摸清楚,有時當她以為自己就要捉住他情緒的一角時,那道曙光卻又從指縫間溜掉。

  她想多瞭解他,她從未對一個人如此感興趣。  

  小環發覺井初蓮的沉思,皺起眉頭。  

  「小姐,妳沒事吧?」小環探探井初蓮的額頭。「是不是受風寒了?」  

  拿下小環的手,井初蓮往茅屋走。「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小姐,妳很少失神耶。」這可怎麼辦才好,如果小姐生病了,她絕對是必死無疑!「小姐,妳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去和師太要些藥給妳吃?」小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這可不行,如果被老爺知道我照顧小姐不周,我就死定了。」  

  「小環……小環,妳冷靜點!」井初蓮按住小環來回不停走動的身子。  

  「小姐……」  

  「我沒事,妳別再走來走去了,走得我頭都疼了。」  

  「好好好,我不走了。小姐,我們進屋裡去歇息吧,山上夜晚露氣重,一不小心很容易染上風寒的。」  

  「嗯。」  

  ※※※※

  坐在墊子上,南宮煬雙和貼放在雙膝之間,閉上眼,開始運氣,練著靜緣師太教他的心舒大法,好提升內力。  

  原本以為他的心是平靜的,但是剛才和井初蓮的一席對話卻打亂了這平靜,他開始氣不順、心也不平,脈絡起伏不定地往心門衝。  

  他皺起眉頭,額際冒著冷汗——  

  五歲時親眼看見娘被殺的景像在腦海中出現,而且是那麼清晰、真實!  

  艷紅的血從他娘的嘴裡、腹中噴出,他娘在臨死前似乎意識到他和姨丈的存在,眼神摻雜哀戚和不捨的注視著他……  

  南宮煬臉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一口氣不上不下,他突然睜開眼,淒厲地瞪著前方,一個旋身,他開始揮舞著,將房內的一切都打亂了。  

  靜緣師太聞聲奔了進來,一把抓住南宮煬,一掌劈在他背後。  

  噗一聲,鮮血從他口中噴出,他虛弱地跌在地上,淚水像是解脫般流下。  

  「混小子!心不定就不要練心舒大法!再這樣練下去,哪天你要是走火入魔我也不覺得奇怪。」  

  他緊緊握拳,眼眶因悲憤而泛紅。  

  「我只要一想到爹娘的死,就想殺了那狗皇帝!」  

  「依你現在的能力,想殺了他還早得很。」  

  靜緣師太不屑地在椅上坐下。  

  南宮煬氣呼呼地瞪著靜緣師太。「若不是妳不教我武功,延宕了好幾年,我的成就會只是這樣嗎?我早就報了仇了!」  

  「喲,那你是怪我囉?」  

  南宮煬不敢說話,靜靜地讓淚水流盡。  

  見他不說話,靜緣師太站起身,在離去之際撂下話,「要是這麼想替你爹娘,就認真點學武,我教給你的武功可都是絕學,沒學好我是不會再教你其他招式的,那也表示你的能力只能到此為止。」  

  南宮煬看著天。  

  我的能力不會就此為止!我會報仇的!  

  ※※※※

  一大早,等在慈雲庵的李統領一見她們整晚沒回來,隨即派人上山找尋。  

  大批禁衛軍沿著上山的路搜尋她倆的蹤影。  

  ※※※※

  井初蓮下意識就是不想讓南宮煬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於是在南宮煬開口要送她們下山時,她便一口回絕。  

  「就妳們兩個女孩下山,是不是太危險了?我看我還是送妳們到慈雲庵吧。」  

  「不用了,到慈雲庵的路我們熟得很,這一路很平靜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你放心吧。」  

  南宮煬有些失望。「真的不用嗎?反正我也閒著沒事。」  

  「是啦、是啦,這混小子整天閒著沒事做,我看就讓他送妳們下山吧。」坐在石頭上打坐的靜緣師太挑眉道。  

  南宮煬瞪了她一眼。礙事的老妖怪。  

  「師太,真的不用麻煩了,我們自行下山。」井初蓮笑笑。「打擾了您一整晚,實在過意不去,不能再麻煩你們了,我和小環絕對能自行下山,請您不用擔心。」  

  「不是我擔心,是那混小子沒看著妳們進慈雲庵,一定一整天心都不上不下,絕對靜不下心來練功,我想妳也不願他因為擔心妳而練功練到走火入魔吧。」  

  井初蓮轉頭看向南宮煬,只見他對著她溫煦的微笑,她整顆心都暖了起來,一股熱氣直冒上她雙頰。  

  她低頭掩飾頰上的粉紅。「那好吧。」  

  「走吧。」他聲音明顯比昨天低沉許多,還有些鼻音。

  「我習慣走小路。」她想避開禁衛軍可能搜尋的範圍。

  「這裡我很熟,妳只要告訴我那條小路在哪便成。」他做了個的請的姿勢。「走吧。」  

  「師太,初蓮就此告別,以後有機會一定會來看您。」

  靜緣師太沒有回答,專注於打坐。  

  「走吧,她不會理妳的,她現在正在練功,誰都不理。」  

  待三人的腳步聲漸漸變得模糊,靜緣師太才睜開眼,看著井初蓮和南宮煬的背影皺眉搖頭。  

  「孽緣,真是孽緣。」  

  ※※※※

  小環跟在井初蓮和南宮煬身後,手中提著裝有梅花的籃子,嘟著嘴。  

  小姐真是的,幹嘛和南宮煬靠得那麼近,她打從心底就不喜歡南宮煬。  

  還記得家鄉的娘曾告訴她,一個人的一切如果像謎團,那人絕對有不可告人之事,這種人最好別相信,也別太親近,否則最後受傷的會是自己。  

  她該不該勸勸小姐……  

  「家裡是做什麼的?」南宮煬的聲音打破沉默,也劃過井初蓮的心窩。  

  她驚訝地看著他。該怎麼和他說呢?說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公主嗎?  

  她淺淺一笑。「沒做什麼,經商而已。」  

  他點頭。他知道她有所保留,並沒有同他說實話,但他也不想追問她什麼,或許她不想告訴別人吧,也或許她根本還不信任他。  

  「你呢?從小就跟著師太習武了嗎?家呢?你和師太又是什麼關係呢?」  

  「我沒有家,從小就跟著她學習武功,也沒什麼關係,純粹只是師徒。」他表情嚴肅。  

  「那麼你跟著師太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囉?」  

  「從五歲便開始跟著她,到現在已十幾個年頭,她一天至少教給我十個招式,而我必須次次都吸收,還得練熟,所以一天之中,除了用膳和休息之外,我都在練功。」  

  「那很辛苦吧,每天都這麼練。」  

  她還記得那天見到他時,他正好在練功,看得出他是在苦練,因為見他出招都是很難的招式,還得躍上躍下,能不累嗎?  

  「辛苦是不會,反正我喜歡學武,所以時辰很快就過去了。」為了報仇,多大的苦都得忍了。  

  他扶著她避過水窪,站上乾淨的地面,看來昨天霧氣讓土地變得濕濘。  

  井初蓮是避過了,小環可沒那麼幸運,她光顧著偷偷打量他們的一舉一動,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地上的一切,雙腳便踩在濕濘濘的泥土上,點滴的黃色泥漿往上噴,噴得她滿臉都是,身上的衣服也不能倖免的遭了殃。  

  她先是倒抽口氣,隨即尖叫:「啊——」  

  前頭的兩人聽見她的叫聲,連忙回頭,一回頭便看見她那身狼狽,噗哧一聲皆笑得前俯後仰。  

  「哪來的水窪!」她低頭看看自己,哭著臉。「我全身都……都髒了!」  

  她雙手懸在半空,不知該怎麼處理身上的髒污,是該先擦乾淨臉上一點一點的黃色泥污,還是處理衣服上的?  

  「小環,妳是怎麼走的,怎麼不看路呢?」  

  還說呢!小環哭喪著臉看井初蓮。  

  「我一時沒注意到嘛。」小姐有人照顧當然會這麼說了,她得顧著手中的籃子,還得「特別」注意南宮煬有沒有對小姐做出什麼不雅或者不利的舉動,她哪還有心思去注意地上。  

  「我過去幫妳吧。」  

  井初蓮想過去幫小環整理儀容,卻被南宮煬伸出的大手阻止,她不解地看著他。  

  「讓她自己處理,她不是妳的丫鬟嗎?哪有小姐替丫鬟處理問題的道理。」  

  「可是……」  

  「該死的南宮煬!」小環忍不住指著南宮煬破口大罵。  

  南宮煬一手拉住井初蓮,一手叉腰對站小環露出嘲笑。「妳是丫鬟就認命點,自己處理,別讓妳家小姐還要過去替妳處理。」  

  小環咬牙切齒,拚命握拳壓抑。  

  如果她會武功,一定馬上飛奔過去撕破他那張礙眼的笑臉!  

  「小環,妳沒事吧?」  

  小環乾脆也不整理了,繞過水灘。要髒就讓它髒吧。」

  「小姐,我沒事,我們還是繼續走吧,才能早些回慈雲庵。」也早點脫離南宮煬這個野蠻人!  

  「妳真的沒事嗎?」井初蓮看看小環身上。「妳挺狼狽的。」  

  「沒事,等回到慈雲庵後就可以梳洗一番了。」小環拉著井初蓮。「小姐,走吧。」  

  被小環拉著走而離開南宮煬身邊,倒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南宮煬笑笑地走在她們後頭,一句也不吭,一路保護她們回到慈雲庵。  

  「到了。」井初蓮猶豫著不想進門去,可是小環卻在一旁喊叫,催促著她進去。  

  「對,到了。」  

  兩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情況變得有些尷尬,兩人間也有些依依不捨,希望時光能就此停住。  

  井初蓮笑笑。「我進去了。」  

  在她轉身往裡走去,快消失在門後時,南宮煬突然喚住她。  

  「妳在慈雲庵會待多久?」別……別這麼快進去。  

  他我想再看她幾眼。  

  玩弄著手中的帕子,她被他熱切的注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再待個三天才會離開慈雲庵。」  

  他情不自禁地將手覆上她的柔荑。「明天一早我在前方不遠的素心亭等妳。」  

  「等我?」他在約她嗎?井初蓮一想,臉更紅了,那嬌羞的模樣讓南宮煬恨不得將她納入懷中,啃食她紅艷的蘋果臉。  

  「對,等妳。」南宮煬炯炯雙眼像要看透她整個人般,熱辣辣地直盯著她。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不能嗎?」他微笑。「我會等妳,等妳一整天,直到妳來為止。」  

  井初蓮一聽嚇著。他這樣不是讓她沒得拒絕嗎?「我……我會考慮。」  

  井初蓮轉身跑進庵裡,轉眼間身影已消失。  

  南宮煬盯著門板,久久才離開慈雲庵。  

  從見到她那一刻,總覺得心裡有種踏實感,他的心窩都是暖的,這是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情形。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  

  十幾年來,他和老妖怪很少交談,多半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可是她一闖入他練功之地時,他的心房像是被巨大的內力撞擊一樣,震得整個心窩都在顫抖,連氣息都亂了。  

  她就像是萬綠叢中的一朵鮮花,那麼耀眼,他幾乎無法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一見到她,他就失了神。  

  她身上的嬌柔、清香吸引著他,讓他像練功不慎而走火入魔,根本忘了自己。  

  看著以行書雕刻的「慈雲庵」匾額,南宮煬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以輕快的步伐離開。  

  ※※※※

  李統領站在亭台前,臉色凝重握著腰側的彎刀。  

  「李統領,我知道了,你別再重複說。」井初蓮支著下顎,臉上堆滿了不耐煩。  

  「蓮公主,臣只是職責所在。」李統領眉頭又皺緊了一寸。「如果皇上知道蓮公主徹底夜未歸……」  

  「他不會知道的,只要你不說,我和小環更不可能會說。」井初蓮對著李統領笑笑。  

  「公主……」  

  「李統領,昨天那樣的事絕不會再發生的。」  

  井初蓮為了安李統領的心,給了承諾,小環則一邊倒熱茶,一邊點頭附和。  

  她才不會再讓公主發生昨天那種失控的情況。  

  南宮煬還有那個什麼那個靜緣師太,怪怪的兩個人,住在深山的破茅屋裡,根本就與世隔絕了。  

  而那個南宮煬,一雙眼珠子老是盯著公主看,真不曉得他在打什麼主意,這人不老實!  

  小環想得出神,還直直點頭肯定自己的想法。  

  「小環……」井初蓮挑起一邊眉頭看著癡癡傻笑的小環。「小環?」  

  「啊?公主,妳叫我?」小環愣愣地問。  

  「妳在想什麼,想得這麼陋神?」  

  「沒有啊。」  

  「公主,那臣就先下去了,隊伍預計後天起程回宮。」李統領恭敬地退下。  

  待李統領退下,小環終於忍不住發問:「公主,南宮煬看起來好神秘,這種人不好。」小環又來了,把自己的意思看得如同什麼大道理般,絕對是正確的,又想規勸別人照著她的意思走。  

  井初蓮失笑。「妳又要說什麼大道理了?」  

  「沒有,小環才不敢,只是家鄉娘親曾教訓,凡是太神秘、讓人無法看透的人最好不要接近。」  

  「妳是要我別接近南宮煬是嗎?」  

  小環不敢應聲,緩緩的點頭,仔細看著井初蓮的表情來判斷她現在的情緒。  

  井初蓮一想到南宮煬,臉上的紅潮又泛起,她捂著臉嬌羞道:「他……他也沒啥不好啊,我不覺得他哪裡像壞人了。」  

  小環瞇眼看著主子的反應,搖頭嘆息。  

  「公主,妳該不會愛上南宮煬了吧?」  

  小環的話像針一樣,一針見血!  

  井初蓮愕然地看著小環。  

  光見那表情,小環就明白主子真的是愛上那「混小子」了,不禁搖頭。  

  「公主,妳該明白妳和南宮煬是沒有結果的,皇上怎會答應呢!」  

  對呀,她和他的身份相差如此懸殊,未來等於是一片渺茫,他們不可能會在一起的。  

  「公主,聽小環的勸,別再想南宮煬了,他不值得。」小環倒了杯香片遞到井初蓮面前。  

  熱氣在她面前形成一片薄霧,眼前的景物朦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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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勳章 私服達人 懶人勳章 積分勳章 發帖達人 聖誕節紀念勳章 聖誕節紀念勳章2 解說達人 論壇粉絲

6
發表於 2013-4-29 14:40: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喝著熱呼呼的茶,井初蓮自言自語:「他怎麼會不值得呢……怎麼……」  

  「公主,南宮煬的身份是個謎,何況他的背景如何、哪兒人、為何會和靜緣師太兩人住在深山裡,遠離人群而居,我們全不曉得。還有一點比較危險的是,他會武功,而且是非常厲害的,我怕他若不是好人,對公主會是一大害呀。」

  井初蓮握住小環的手。「他不會的,他不會是壞人的。」他一臉的浩然正氣……她不會看錯的!  

  「公主……」  

  「小環,我……我得去赴約。」明日之約,她絕對要赴!  

  「公主,妳不會是和他有約吧?」當小環見井初蓮確定地點頭,她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公主!妳怎麼……妳怎麼會答應他的約呢?」  

  「他約我明日在慈雲庵前方不遠處的素心亭見,不見不散。」  

  「公主,妳明日不能赴約,如果妳赴約這事兒若被李統領知道了,我一定會完蛋的!」小環開始惶恐。  

  「不會的,只要妳替我好好掩飾,不穿幫,妳就不會被李統領治罪了。」井初蓮幾乎是苦苦哀求。  

  「公主,小環不能讓妳一個人去赴約啊,那太危險了。」那個南宮煬,無法讓人信任。小環皺眉。至少他就無法讓她信任。  

  「不會有危險的,妳只要待在這兒,如果李統領來,妳就替我掩飾一下,大概兩個時辰我就會回來了。」她只是想去確定一下她無法確定的感覺。  

  「公主……」看樣子公主是非去不可了,這可就糟了!她要怎麼掩飾公主溜出慈雲庵去赴南宮煬的約?  

  她的項上人頭不保了……  

  「小環?」  

  小環無力地嘆氣。「公主,如果妳非要赴約不可,我們就得想個萬全的計劃來掩飾,否則李統領那麼聰明,一定很快就會識破,到時候我就等著腦袋搬家了。」小環手刀作勢在頸邊比劃。  

  井初蓮燦爛地笑開。「這可簡單了。」  

  小環苦笑。是呀,是很簡單,她腦袋搬家更簡單迅速。

  兩人一下午都在亭子裡商量,直到有一個完美的計劃出現為止。  

  不過不管計謀再怎麼完美,小環總是苦著一張臉,心裡盤算著自己死後究竟是要土葬,或者乾脆丟到深山裡去餵野獸。  

  結果不管如何,事情如果被識破,她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可悲的她,竟然英年早逝,真是替自己不值,唉。  

  ※※※※

  翌日一早,井初蓮和小環準備妥當後,井初蓮便悄悄地溜出慈雲庵,而小環則待在禪房裡替井初蓮掩飾。  

  禪房裡,小環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冷汗直冒,就怕有人來找或要見井初蓮。  

  公主要她在禪房裡打坐,怎麼可能!小環翻白眼。  

  讓金枝玉葉的公主跑出慈雲庵和南宮煬那危險的男人約會,如果被知道,她也不用等著被降罪,可以先咬舌自盡了。  

  死南宮煬,就不要做出什麼卑鄙小人才會做的事去危害到公主,不然她一定會殺了他!  

  小環雙手合十,閉眼連拜。  

  公主呀,妳可不能有事,早些回來,否則小環這條賤命就真的到此玩完了。  

  ※※※※

  待在素心亭裡,冷風迎面撲來,南宮煬放下環胸的手,心裡雖不致急躁,但也平靜不下來。  

  他索性走出去練起功來,一來等待井初蓮,二來打發時間。  

  他相信井初蓮必定會赴約,他心裡頭滿是肯定。  

  右手出掌、握拳,揮過面前,左手前劃圓,往外推去,弓腳劈足,躍起穩落,口中還唸唸有詞,「雨急雲飛,長庚光怒;掌中乾坤,晴風破凍。足下挪移,音斷絃索;天蓮七式,氣吞驕虜。南宮拳法,梅心驚破;亂山深處,恨滿寒水……」  

  背後發出窸窣聲,他眉頭一緊,身子躍起,才要出掌便看見一抹淡紅色的身影,他連忙收掌。  

  井初蓮愕然站著不敢動,眼睛被嚇得閉上。  

  預期會產生的疼痛沒有在她身上引發,她不解地睜開眼,看見南宮煬笑笑地站在她面前,手朝她伸來,然後輕柔地勾起她的下顎,她羞愣得忘了反應。  

  「鬼鬼祟祟。」  

  紅瑩的唇瓣輕啟,他想一嘗芳唇。南宮煬收斂臉上的笑,專注地注視她。  

  發現不對,她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我……我沒有鬼鬼祟祟。」  

  他往素心亭走。「如果再晚點看見妳,那掌就往妳身上劈了。」  

  他在石椅坐下,俊挺身形在荒野間更顯出色,她差點看傻眼,低頭掩飾臉上的紅潮。  

  「你約我來做什麼?我要立刻回去……」  

  「別太快回去。」他很認真的看著她。  

  「呃……」她又愣住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別太快回去……「我……我只能出來兩個時辰。前夜徹夜未歸,家人很擔心,所以只容許我出來兩個時辰便得回去。」她刻意有所隱瞞。  

  「這兒坐。」他拍拍身旁的石椅。  

  她猶豫,最後選擇坐在離他較遠的石椅坐下,刻意遠離他。  

  和他認識不深,雖然她直覺認定他不會是壞人,但男女過於靠近會遭人口實。  

  南宮煬燦爛地笑道:「妳很怕我嗎?否則怎麼選擇那麼遠的位子坐?」  

  「未婚男女最好別靠得太近,免得遭人議論。」井初蓮的手不安地揪著帕子,掌心的汗水已快將絲帕浸濕。  

  他往她走去,不管她瞪大的眼瞳,在她身旁坐下。  

  「我現在坐下了,這附近有人嗎?沒人吧,那就不可能會遭人議論,除非我們其中一人將這情形說出去……我想妳不可能會說的,當然我更不可能會說,所以不可能會有人知道,妳放心。」他有時笑起來的樣子活脫脫是野狼,不羈難馴。  

  她往柱子方向移動以避開他。天哪,她都能感受到他剛才劇烈運動而產生的熱力。  

  「這裡位子那麼多,不需要坐得那麼近吧。」  

  他又往她這邊移,縮小了被她拉開的距離。「天氣冷,坐得近點可以取暖。」  

  「我不冷!」  

  「可是我冷呀。」他又移了數寸。  

  她不停往旁移,到最後已靠在樑柱上,沒有退路了,而他則黏得她緊緊的,兩人之間沒有空隙。  

  「你究竟約我來素心亭做什麼?如果沒事,我要回庵裡了。」  

  「有。」他不管她抗拒,逕自握住她細緻的柔荑。  

  「你!」她不停地想將手抽回,可是他抓得死緊,任她如何抽都抽不回來,最後只好放棄。「你再動手動腳,我……我……」  

  她能怎樣?手無寸鐵,一介文弱女子,在這深山野嶺,怎麼高聲喊叫都不會有人來救她,她真是求救無門。  

  「妳身上有股淡雅的梅香。」他深吸口氣。  

  看著她的側臉,白皙無瑕,嬌嫩欲滴,他恨不得輕咬一口。  

  「南宮公子——」  

  「煬。」  

  「啊?」  

  她呆愣的表情也令他好生心動。  

  南宮煬俊朗地笑開。「請喊我煬。」  

  開玩笑!「我們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我們算是第二回見面了,還能說不熟嗎?」  

  「不行,那名兒太過親密了,我喊不出口。」她拚命搖頭。  

  「我都能喊妳蓮兒了,妳還能說喊不出口嗎?」  

  怎麼他一句蓮兒,喊得她心兒卜通卜通跳,整個臉頰都在發燙?!  

  井初蓮別過臉去,不想讓他看見她丟人的嬌羞模樣。  

  他修長指頭勾住她的下顎,強迫她轉過頭。  

  「妳臉紅的模樣也令人著迷。」  

  「你好過分!」她推工他的手,柳眉倒豎。  

  「妳知道嗎?前日見到妳之後,我一直有句話想告訴妳。」  

  她賭氣地別過頭去。「什麼?」  

  「我喜歡妳。」  

  他聽見她倒抽氣的聲音,滿意地咧嘴哂笑。  

  「不只喜歡妳,我想我恐怕是中了無解之毒了。」  

  「啊,你……你哪兒受傷?」她果真中計,擔心地查看他身上有無傷處。  

  握住她的柔荑,移到他胸懷之中,感受他心脈的跳動。

  「這兒,這兒中了劇毒了。」  

  她慌亂不已。「礙事嗎?不要嚇我!靜緣師太不能替你解毒嗎?什麼時候中的毒呢?」  

  「礙事,非常礙事,而且是那老妖怪永遠都無法解的毒,前天夜裡中的毒,無解的。」南宮煬表情異常認真。  

  開玩笑,如果那老妖怪都能解,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無解?!怎麼會無解呢?這世上沒有無解的病,就算是中毒也一樣……」她看見他嘴邊的淺笑,不禁惱了起來,站起身對著他問道:「你究竟有沒有病?」  

  「瞧我這麼虛弱便曉得有囉……」他頭靠在她手背上,無病呻吟。  

  「你再和我打哈哈,我就要走了!」她想甩開他的鉗制,但哪那麼簡單。「你放手!」  

  他會挺身,正經地看著她。「不能。」  

  「南宮煬!」  

  「雖然我要妳喊我一聲煬,但也毋需如此正式地喊全名吧,蓮兒?」活脫脫的登徒子!  

  她快被他氣哭了,眼眶紅紅地瞪他,絳唇還噘得好高,雙頰紅透。  

  他認真地看著她。「妳不會是要哭了吧?」慘了,她眼眶裡水水的……「好好好,我不鬧妳了。」  

  「你太過分了……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還逗得我無地自容。」  

  「鬧著妳玩的,別計較、別生氣,也別哭了,我一向拿哭泣的女孩沒轍。」他求爺爺告奶奶地乞求。  

  她甩開他的手走到角落坐下,拿著帕子拭去眼角的淚水。  

  他今天怎麼為得這麼……頑皮?逗得她手足無措,活脫脫像是在色狼轉世。  

  「你究竟約來素心亭做什麼?」  

  南宮煬走到她面前蹲下。「剛才說了,妳八成沒聽清楚。」  

  沒聽清楚?她聽得可一清二楚!他說喜歡她!井初蓮思及此,馬上臉又紅了。  

  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南宮煬見狀暗笑在心底。  

  「我再說一遍,妳可聽清楚了,我說我喜——」  

  接下來的話被井初蓮修長的十指阻斷,她現下連耳根子都紅了。  

  「別說了!」  

  他柔情地握住她的手,緊緊握在掌中,粗糙的手掌摩挲她的掌心,奇異地讓她有種溫暖和安定的感覺。  

  「那麼妳是曉得囉?」  

  井初蓮抽回自己的手。「這樣太快了,我們才認識兩天的時間,你不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嗎?」  

  「不,一點也不快。妳明日就要起程回京城了,我倆相見的時刻已剩不多,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  

  「我們才見過兩次面……你不覺得你的感覺來得太過衝動嗎?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啊。」她有些憂心,怕他誤將別的感情混為愛情。  

  「這和相處時間長短無關,完全是心情起伏問題。在我遇到妳時,我心情起伏是我懂事以來起伏最大的一次,我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別再說我把別的感情混為愛情來想,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被他一席話駭住。  

  他怎能這麼肯定?怎能?  

  就連她如今都還對兩日來心情落差起伏理不清原因,他為何能這麼快理清?  

  不,她不能相信!  

  井初蓮站起身,遠離南宮煬,她的遠離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我不相信,你別騙人了。」她猛搖頭。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將她抓往懷中,在她來不及反應時,印下雙唇,似乎想傾盡他所有的愛意讓她知道,他的吻是溫柔中帶點霸氣的。  

  她嘴中甜甜的香味和她身上的梅香,令人心醉神迷,忘了今夕是何夕。  

  趁著她張嘴喘息,他靈活的舌溜進了她嘴裡,偷嘗幽香。  

  他扶著她臉龐的手沿著顎骨滑下,一手攫住她細緻的頸子,一手解開她衣裳的第一顆盤扣,像解開她的心門。  

  他怎麼……怎麼可以將手放在那個位置!井初蓮瞪大眼睛看著陶醉中的南宮煬。  

  她柔軟的嬌軀依偎在他懷中多麼的適合,她彷彿就是為他而出生的。  

  在無法鬆手,對她的感覺好比中毒。  

  南宮煬摸上她裡頭繡上花樣的抹胸,透過抹胸感覺到她因他的挑逗而微顫的身軀,她誘人的酥胸。  

  他很想就此將她納為己有,但不行,如果他真那麼做,她肯定會恨死他。  

  半晌,他才不捨地放開她,不給她任何反抗的餘地……

  「要如何妳才會懂?我這輩子從未對一件事這麼肯定過,如今這是我第一次肯定自己的感覺,為何妳不能接受?」他雙眼間散發出淡淡的愁,眼眶因壓抑而泛紅絲。  

  她還呆愣著,全身都在顫抖,緊緊抓住他好平息狂亂的心跳。  

  他怎能這麼吻她?!她竟然忘了抗拒,讓他……她抓住被解開的衣襟。  

  「你……你怎能這麼做!」  

  「蓮兒……」  

  「請……請你喊我井初蓮或初蓮好嗎?」她試著冷靜看待這件事。  

  「妳想以這種方式拉開我倆的距離嗎?」他生氣地咬牙。「那好,我會喚妳初蓮,這樣妳心情有比較平靜嗎?初蓮?」他語氣尖酸。  

  他喚她初蓮時,她覺得心中有根刺在扎她,好難受。  

  「我……」  

  「不要說妳對我沒感覺,我不信。」劍眉蹙得很緊,南宮煬一步步逼近她。  

  靠著樑柱,她頓感無助,強烈感受到身體因顫動而不停與他有接觸。  

  「不要逼我……」她頭好痛……井初蓮按住鬢角。  

  南宮煬嘆了口氣,但卻不打算離她遠點,反而想將她抱在懷中,好好吸取她身上特有也是獨一無二的梅香。  

  「我不逼妳……」他拿出一枚溫玉,梅形的青翠玉牌,塞進她手裡。「這玉是我娘生前給我的,我現在給了妳。」

  井初蓮看著手上令人愛不釋手的梅形翠玉,上頭刻了四行字,竟是呂本中的詩——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  

  惱人風味何誰知?請君問取南樓月。  

  記得去年,探梅時節,老來舊事無人說。  

  為誰醉倒為誰醒?到今猶恨輕離別。  

  「我給妳一天時間思考,明兒個一早,在妳離開慈雲庵之時,我會再去找妳——」  

  「不!」她急忙拒絕。  

  他瞇起眼,隱約閃著危險光芒。「不?」  

  「不……我的意思是,能否給我一年時間思考?」  

  「不行,時間拖得太長了,我一顆心等於吊在半空中一年,妳要我怎麼靜下心好好練功?」他語帶恐嚇。「難道妳想要我因心不在焉而走火入魔?」  

  「不,我當然不想。」  

  他的指背滑過她細嫩的臉頰,有些愛憐和眷戀。「我知道妳不會那麼忍心的。」  

  她振了振精神。「我……我會在明日離去之前讓小環送來我的口信,到時你便知道我的決定。」看一看天色。「我該回去了。」  

  「我會在這兒等妳的口信,希望是好消息。」  

  雖然他出身低微,不該如此要求一名女孩接受他,但唯獨她,他拼了命的想擁有,想去疼惜。  

  所以他才不顧一切的向她表白,因為連他自己都收不住澎湃的情感。  

  井初蓮移出他的鉗制,在亭口處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會讓小環帶來口信的。」  

  她該帶給他什麼樣的口信,她心裡清楚。  

  和他會有好結果嗎?恐怕沒有。  

  他倆身份上的差距就無法令人接受,何況她的婚姻大事是容不得自己作主,她得對得起父王、滿朝文武百官和所有人民。  

  只因她是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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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41: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公主,妳快些回來吧,要穿幫了……」小環雙手合十,擺在額前閉眼祈禱,額際的冷汗冒個不停。  

  「小環……」李統領在門外急促地敲門。  

  小環就是死不開門。  

  開玩笑,開了她就死定了。  

  「公主呀,妳快回來呀,小環擋不住了。」小環不停拜呀拜,乞求井初蓮能在事情穿幫前及時回到慈雲庵。  

  「小環,我有事要見公主……小環……」李統領蹙眉,心想該不會出事了吧?「小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再不開門,我要撞門囉!」  

  「李……李統領,公……公主說佛門禁不得大……大……大肆喧嘩……」死定了、死定了!  

  「小環,妳臉色聲音明顯就不對,是不是有刺客?」李統領的聲音就像是要被砍頭一樣,迫切得不得了。  

  「沒……沒有……沒有刺客,公主在傾心向佛……李統領就別大肆喧嘩了,會吵到公主的。」小環來回不停踱步,額際冷汗不停往表皮冒。  

  小環看著眼前偌大的石雕佛像,佛像微揚的唇角似乎在嘲笑她死期將至。  

  「大佛呀,幫幫忙,小環還不想這麼早死,請提醒公主快快回來,否則小環再也不能服侍她了……幫幫忙……幫幫忙……」她低著頭祈禱。  

  「小環。」  

  小小的聲音在身後傳出,小環連忙轉頭,驚喜地笑了。

  「公主!」小環壓低音量。「妳終於回來了,李統領已經找妳很多次了,妳再不回來,小環項上這顆腦袋就要和身體分家了。」  

  井初蓮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的坐墊上。「不會分家的,放心好了。」  

  「公主,那個南宮煬沒對妳怎麼樣吧?」小環試探地問,沒想到卻換來井初蓮紅透的臉頰,她馬上叉腰豎眉。「那個南宮煬真不是君子!公主,妳沒吃虧吧?如果有,我一定馬上去找他算帳!」  

  「小環……」井初蓮拉住小環。「妳別多事。」  

  「公主。」該死的南宮煬!  

  「小環,把門打開,否則我要撞門了。」李統領又在門外叫囂,還不停拍打門板。  

  「小環,把門打開,看李統領有什麼事。」  

  「喔。」小環嘟著嘴將門打開,順便白了李統領一眼。「公主請李統領進去。」  

  李統領快步踏進禪房,眼神銳利地梭巡房間四周,看有什麼什麼外人侵入的蛛絲馬跡。  

  確定沒有外力侵入之後,李統領才躬身行禮。「臣拜見蓮公主。」  

  「李統領,你這麼急著找我有事嗎?」  

  「臣只是來通知蓮公主,明日一早就必須起程回宮,請公主今日早些歇息。」  

  小環聽了直皺眉。「只是這點小事不准吵著見公主,打擾公主清靜。」她以為自己嘟囔的聲音別人都聽不到,沒想到井初蓮耳朵挺尖的,免不了,她又是被訓了一頓。  

  「小環,不可對李統領這麼無禮。」  

  小環吐吐舌閉上嘴。  

  「這幾日有勞李統領了。」  

  「這是臣該做的,皇上吩咐屬下要照顧好蓮公主,蓮公主金枝玉葉,臣不敢怠慢。」  

  馬屁精!小環在心咒罵,眼睛瞪向李統領。  

  「李統領,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你下去吧。」  

  「臣告退。」李統領還是覺得不對,為何敲了這麼多次門,在門外喊了這麼多次,公主才肯開門?  

  他又環顧四周,仍然沒有發覺異樣,他眉頭皺緊地退出禪房外,將門拉上。  

  「小環,李統領畢竟是個官,妳不能對人家這麼無禮。」井初蓮微怒地看著小環。  

  「公……公主,人家也不想啊,可是李統領一直在門外拍打門板,又一起叫喊著要見公主,公主妳溜出庵的事又不能讓李統領知道,他這麼急著想見公主,我……我當然會被他激怒嘛。」小環愧疚地低下頭。  

  「他只是職責所在……我也不是在怪妳。」  

  井初蓮知道今天發生這情形不能怪小環,明明是她硬要赴南宮煬的約,才會搞得小環緊張兮兮,她也是為了脖子上這顆腦袋著想,不能怪她。  

  「公主,南宮煬真的沒做出什麼無禮的舉動嗎?」  

  有啊,他趁她不注意時抱她,甚至還偷親她,奪走她對男女之情的第一道防線,她的初吻。井初蓮心中吶喊,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告訴小環,否則依小環這凡事都看得驚天動地的個性,她若是知道了絕不會有好事。  

  「沒,他沒對我怎麼樣。」  

  小環皺眉。「怎麼可能?一來我想不出他約公主做什麼,二來他將公主約在素心亭那種偏僻地方,怎麼看都覺得他有所企圖。」  

  井初蓮從袖裡掏出那塊青翠美玉,梅形的玉塊很快的就引起小環的驚呼。  

  「好漂亮,公主,這玉的形狀是梅形的,好特別。」公主最喜歡梅了,得到這塊美玉,公主一定很高興。  

  「這就是他約我到素心亭的原因。」井初蓮抬高手,纖纖指尖捏住系玉的紅絲線,光線透過青蔥的玉面,上頭的詩更明顯了。  

  「這上頭還有字耶。」可惜她不識字,真想知道上頭那四行字寫的是什麼。  

  「這是他娘生前交給他的,他一直帶在身邊。」  

  喔喔,小環眉頭蹙緊了。這分明是南宮煬給公主的定情之物。「公主……」  

  「我曉得妳想說什麼,妳想說我和他是沒有將來的,我倆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對嗎?」他們身份上的差距,她自是明白。每想起一次,她心頭就隱隱作痛一次。  

  見井初蓮一副愁容,小環安靜下來,然後悠悠道:「公主,小環沒有別的意思。」  

  井初蓮看著小環苦笑,愁得連天地都要哭了。  

  「我知道妳沒別的意思。小環,和李統領說,今夜就起程回宮。」  

  ※※※※

  沒有!不見了!  

  南宮煬久等不到井初蓮或是小環,急切地跑到慈雲庵找人,但畢竟是尼姑庵,怎容許一個大男人進入,所以他根本是在打傷人的情況下闖進慈雲庵。  

  縱使他翻遍慈雲庵,打傷了人,仍然找不到井初蓮。  

  他失控地抓住髮絲,眼眶泛紅地克制即將爆發的怒吼。

  她早在昨夜就離開了……  

  「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會走的!她答應過會給他答覆的!  

  慈雲庵的尼姑同情地看著跪在地上、緊抱頭的南宮煬。

  「蓮姑娘昨夜就離開了,如果你現在想追也來不及了。」尼姑似乎刻意隱瞞井初蓮的身份。  

  瞪著尼姑,南宮煬大吼:「不!不可能的!她答應我的,她昨天答應的!」  

  「阿彌陀佛,施主請回吧,佛門禁地你也闖了,請別為難老尼。」  

  眉頭蹙得好緊好緊,彷彿一輩子都無法解開,他踉蹌地站起身,孤獨地走過眾尼姑身旁。  

  不可能的……  

  ※※※※

  三年後  

  井邑國北方興起了一個名為南宮門的護莊,阻擋了北方的寇害,成為一道防禦井邑國的堡壘。  

  但若南宮門有心起義,推翻井邑國政權,光是南宮門的私人兵力就不容小覷,所以井邑國的皇帝對南宮門心有防範,最怕哪天南宮門起義造反,到時免不了是一場硬仗。  

  井邑國皇帝現階段最想拉攏南宮門,目的在鞏固自己的地位,也要他們俯首稱臣,幫助他抵禦北方外敵。  

  若能得到南宮門當家的忠心,井邑國皇帝就心安許多,至少又多了許多兵力,也防禦了北方。  

  這是三年後井邑國的情況,井初蓮回宮已有三年,自從那年離開慈雲庵之後,她便沒有再到慈雲庵。  

  她在躲避,躲避她無法處理的感情,所以她選擇不告而別。  

  在接受南宮煬一場告白後,心裡頭原是喜孜孜的,後來卻反而被恐懼佔領,變是想逃避他明白且激烈的示愛。  

  她不懂得如何處理這樣的情事,才會在那夜倉猝離開慈雲庵,連答應給他的回覆也沒有。  

  「公主,妳又在沉思了。」  

  小環捧著一盤新鮮水果走過來,擺在涼亭石桌上。  

  公主自從三年前從慈雲庵回來後,就變得喜歡沉思,以前她都不會這樣的。  

  井初蓮對小環笑笑,注意力被拉到桌上那盤水果上。  

  「我不想吃水果。」  

  「公主,這是皇上要小環端來的,他說這是今年番邦進貢,聽說很甜喔。」小環拿起一顆葡萄,在陽光照射下,顯得亮麗。  

  井初蓮接過葡萄塞進小嘴裡。  

  「公主,好吃吧。」一臉想吃的表情。  

  井初蓮失笑。「想吃就吃吧。」  

  「多公主賞賜。」小環不客氣地抓起一串葡萄,一顆顆往嘴裡塞,吃到一半,小環忽然激烈的咳了好幾聲,手不停捶胸口。  

  「妳吃慢點,沒人跟妳搶。」  

  「不……不是啦……」猛力捶了好幾下,她終於止住咳嗽。「我忘了,皇上要公主到御書房去,我竟然忘了!」該死,這麼重要的事居然會忘了!  

  「父王找我?」井初蓮拍拍小環的背。「別急,我現在就去,妳先替我把琴拿進房裡。」  

  井初蓮沿著迴廊來到御書房,在經過通報後進入,井邑國皇帝就坐在桌後,見愛女進來便將筆放下。  

  「蓮兒。」  

  「父王,您找女兒有事?」  

  井邑國皇帝越過案桌,扶住井初蓮的肩頭,和她同在椅上坐下。  

  「蓮兒,自從妳母后過世後,朕總是無心照顧妳和妳的兩個姊姊,但妳們卻從未抱怨過什麼,尤其是妳,蓮兒,妳的孝順有時令朕覺得窩心又心疼。」井邑國皇帝話裡似乎有些保留。  

  井初蓮察覺。「父王,您是否有事要和初蓮講?」  

  井邑國皇帝滿是蒼灰色鬍鬚的嘴畔揚起淺笑。  

  「妳該知道近來北方多了一個名為南宮門的護莊,其兵力令人擔憂,如今他們鎮守在北方邊境,阻止北方寇賊往南入侵,一旦南宮門的人執意起義造反,朝中原有兵力恐怕難以鎮壓。」  

  「父王,這事兒我多少有聽聞,那南宮門的門主不是才二十幾歲,哪來那麼大的能耐?」  

  「南宮門的門主會各家武學,他在學會各家武功後便自創一套拳法,可謂少年有成,朝中武將恐怕沒一個是他的對手。」井邑國皇帝端起熱茶啜了一口。「南宮門的門主在管理方面可謂是難得的人才,投靠在他們門下的人才更是濟濟。」  

  「父王是怕南宮門的人會群起造反嗎?」  

  井邑國皇帝揉揉愛女烏黑的髮絲,眼裡有著不捨。  

  「沒錯,朕就是怕南宮門的人會造反,所以和軍機處大臣商量了一個方法,可以抵制南宮門勢力再擴大,或做出對朝中有害的事。」  

  井初蓮心中突生不安,小心翼翼地想從父親臉上瞧出端倪。  

  「父王,您想說些什麼嗎?」  

  「軍機處的大臣有一個共識……」井邑國皇帝眼中的不捨更加深。  

  「父王,和女兒有關嗎?」  

  井邑國皇帝沉重地點頭,濃粗的眉頭蹙緊,他不捨地摸摸井初蓮柔嫩的臉頰,看著她白皙的雪膚,賽仙般的清麗容顏。  

  「他們有個共識是……賜婚。」  

  井初蓮聞言差點不能呼吸,她忍著心頭上的疼痛,抓緊領口。  

  「父王,可否再說清楚點?初蓮不懂。」不會的,父王不會……  

  「賜婚。他們想讓朕從妳們姐妹中挑選出一個人和南宮門門主成親,藉機牽制南宮門往外擴充,好防止他們有造反的念頭。」  

  井初蓮徹底明瞭父王話中的意思。「父王,您的意思是要初蓮和南宮門門主成親?」美麗的眸中開始泛起水光。  

  井邑國皇帝沉重地又點頭,他每點一次頭,每承認一次,井初蓮心頭就痛一次。  

  「父王,您忍心讓初蓮到北方去嗎?」  

  「蓮兒,妳知道朕在妳們三姐妹中最疼的就是妳,若不是妳兩個姊姊都已為人妻,朕實在不願意讓妳承受這種屈辱,受人牽制過活。」  

  井初蓮拉住父王的手。「父王,那就不要讓初蓮去。」

  井邑國皇帝煩惱地看著愛女。  

  「蓮兒……」他該如何是好……  

  看著父王如此為難,井初蓮鎮定地問:「父王,難道真必須走到賜婚這一步?沒有別的方法可行嗎?」  

  井邑國皇帝為難地點頭,卻讓她心口又疼了一次,酸楚地忍住快要翻騰而出的淚水。  

  「父王……」  

  感受到握住自己的手微微顫抖,井邑國皇帝將手覆在愛女手上。  

  「蓮兒,朕知道賜婚是委屈了妳,但為了全國人民還有朕……」  

  「父王……初蓮知道怎麼做。」她低下頭,眼淚悄悄地滴落在裙擺上,她不敢抬頭讓父王看見她的淚顏。「初蓮答應和南宮門門主成親。」  

  藏在裙底下的手握拳。  

  因為知道自己愛上了南宮煬,所以她選擇了逃開;如今卻必須為了鞏固父王的地位而遠赴北方,成為被人軟禁的俘虜。真是命運作弄人!  

  井邑國皇帝攬住愛女,滿心不捨。  

  「蓮兒,朕實在不想作出如此決定,但為了鞏固朕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江山,妳必須為朕做犧牲,朕真的很不捨。」

  雖然這是權宜之計,但井邑國皇帝似乎還有什麼事沒告訴井初蓮,那是權宜之計後的最後一步,也是和軍機處大臣們商量的結果,他們會找武功高強的大內高手潛進南宮門殺了南宮煬!  

  所以和說賜婚只是權宜之計。  

  井初蓮搖頭,臉色蒼白且哀愁。  

  「只要能夠抵制北方的寇賊,牽制南宮門的人……只要這麼做為父王好,初蓮不後悔做犧牲。」  

  揉撫著愛女精緻的五官,井邑國皇帝有所感慨。  

  「妳和妳母后一樣,執著、堅強、善解人意,令人忍不住想多疼疼妳們。」整整衣衫,井邑國皇帝站起身。「既然妳答應了,朕會讓軍機處的人處理,擇日賜婚。」  

  賜婚二字聽在井初蓮耳裡,全身都在顫抖。  

  ※※※※

  賜婚的舉動沒有絲毫怠慢,緊鑼密鼓地執行。  

  因為是井邑國皇帝麼女的喜事,井邑國上下都在討論這樁婚事,內容不外乎是和北方勢力強大的南宮門門主締結良緣。  

  因南宮門門主年紀輕輕便創立南宮門,武學基礎又高,再加上井邑國皇帝愛女許配給南宮門門主,以至於大家在得知這樁婚事之後議論紛紛。  

  下嫁的時間非常緊湊,容不得絲毫拖延,宮裡全員都處在忙碌之中,一會兒準備嫁妝、一會兒還得準備嫁衣,忙得不得了。  

  小環一路走來,還差點和宮女撞在一塊,幸好她及時閃過,才沒鬧得宮女手中的喜果散了一地。  

  「公主,小環替妳端了碗冰糖燕窩來……」小環的視線在房內搜尋,很快就看到呆坐在窗邊的井初蓮,她臉上笑容凍住,搖搖頭,將托盤放下。「公主……」  

  井初蓮一手支著額,沒有回話,好似失了神。  

  「公主,小環知道妳很不快樂,但是皇上為了抵制北方寇賊的侵入,才會出此下策,妳就別再執著了。」小環走到井初蓮跟前。「小環也知道公主對這門婚事有多不願意,但公主一直這樣是不會快樂的,小環不願見公主抑鬱而終,想必皇上也不願見。」  

  「我沒有執著什麼,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只是在想南宮煬,只是為了三年前的膽小而扼腕,氣自己為什麼要當膽小鬼,沒有給他答覆反而連夜逃離慈雲庵。  

  「在想南宮煬嗎?」明顯感受到井初蓮身子顫抖了下,小環愁笑道:「公主,妳已有三年未見南宮煬了,說不定他又愛上別的女孩了呢!像他這樣輕浮的男子,實在不值得公主這樣想他。」  

  說什麼小環就是很討厭南宮煬。  

  他會嗎?  

  井初蓮從袖袋中拿出梅形玉牌,看著玉牌,她不禁想問問玉牌,它的主人真像小環所說,這麼輕浮,見人就愛嗎?  

  「公主,別再想了,如今公主即將嫁入南宮門,就再想南宮煬了,否則痛苦的將會是公主一人。」搞不好南宮煬那小子現在正摟著哪位美女,倒在溫柔鄉裡醉生夢死。  

  氣死人的南宮煬,真是禍害,害得公主對他念念不忘了三年!  

  ※※※※

  嫁娶隊伍走在黃沙之中,這天的日子並不好,狂風肆虐,捲起的沙石漫天飛舞,搞得送嫁隊伍寸步難行,每個人臉色都很難看。  

  好不容易送到了南宮門,大家都鬆了口氣,拍拍身上的黃沙,準備好好享用豐盛的宴席。  

  當井初蓮和南宮門門主拜堂時,小環扶住井初蓮,忍不住用眼角看看駙馬爺的面貌,是否如外界所言年輕有為。  

  結果,她不看還好,一看,眼睛差點瞪了出來,張口無法言語。  

  有沒有搞錯!怎會……不可能啦!一定是搞錯了!  

  小環一直看著南宮門門主,直到拜堂結束,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令人錯愕的事實。  

  南宮門門主冷峻地和井初蓮拜堂,他連看一眼女方的人馬都覺礙眼,甚至連身旁和他拜堂的是何人,他都覺得無所謂。  

  反正是政策婚姻,可以有名無實。  

  他哪會不知道井邑國皇帝在打什麼主意,他可以迎娶賜婚的對象,但別奢望他會對妻子有多好!  

  他辛苦創立南宮門,至今已三年,這三年裡不乏數也數不清的美女想自動獻身,他娶她只是給井邑國皇帝一個安心,除此之外,別妄想他會對她多好。  

  將井初蓮送進喜房,小環將所有人趕出去,而她則在房裡不停踱步。  

  這該怎麼辦?該告訴公主嗎?  

  「小環,是妳嗎?」被喜帕蓋住頭,井初蓮只能看著地板。  

  「是,公主。」  

  井初蓮失笑。「我就聽見妳不停在房裡走動的聲音,怎麼,有這麼多事可忙嗎?」  

  她的心早死了,所以笑得出來;因為對將來絕望,所以她反而輕鬆許多。只要她毫無所求的在這兒生老病死,她還有什麼好惱的?反正人生不就是為了經歷這四年苦。  

  「公……公主……」  

  「小環,妳的聲音怎麼在顫抖呢?」  

  「公主,小環有件事不知該不該告訴公主……」  

  「什麼事?」  

  「關於駙馬爺的事……」  

  井初蓮臉上的微笑凝住,淡淡地說:「那就不用了,反正我和他只是政策婚姻,毋需多知道他的事。」  

  「可是公主,這很重要——」  

  「小環,我肚子餓了,可不可以弄點小餅給我吃?」井初蓮刻意扯開話題。  

  「公主——」  

  「小環,妳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小環不敢。」  

  小環從桌上拿起一塊紫蘇糕,手伸進喜帕內喂井初蓮。

  門外熱鬧一片,喜房內卻只有兩個女子,比起來顯得冷清許多。  

  從拜完堂回到房內,就再也沒人進來過,她們像完全被隔離在南宮門自家人之外,沒人過問、沒人探視。  

  閒著無事,小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井初蓮感受到這股冷清,掀起喜帕一角往外看。  

  窗戶上人影晃動,熱鬧紛紛的笑聲、喝酒談笑聲傳進房內,卻沒人要進來探探新嫁娘,好似今天只是場再平常不過的宴會。  

  眼淚又不聽使喚地滴下,井初蓮趕緊以手中鮮紅色的帕子拭掉淚水。  

  人家說在新婚之夜哭是不吉利的……  

  不用人家說明,她已經提前感受到被冷落、被看輕的滋味,這滋味不好受,但為了父王,她一切都得忍。  

  至於南宮煬……她該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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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41: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怎麼喝得醉醺醺的?」白衣人手持扇子走來,在石椅上坐下,也替自己倒了杯酒。  

  「大喜之日?哼……」身著紅色喜衣的男子仰頭又飲下一杯美酒。  

  白衣男子喝下酒杯裡的酒,算是陪紅衣男子。  

  「喝悶酒不如回喜房去陪新婚妻子。」  

  「連你也要笑我是嗎?」  

  白衣男子倒了第二杯酒。「如果要笑你,我就不會來參加,現在也就不會陪著你飲酒了。」  

  新郎仰頭又一杯烈酒下肚,些微酒液沿著性感的唇畔滑至頸處,他以手背拭去酒液,微醺地笑。  

  「那是我的新娘嗎?那只是政策婚姻,是那狗皇帝送來監視我、牽制我的!」  

  可笑,太可笑了!他一手創立南宮門,三年時間讓它茁壯,那狗皇帝竟怕成這樣,免費奉送一個奴役給他!  

  新娘仰頭狂笑,站起身雙手展開旋轉,外表看起來樂不可支,內心卻全是恨。  

  「你太過偏激了。」  

  新娘停下腳步,雙眼滿是憤怒地瞅視白衣男子。「漓覺,你認為我太偏激?」他將手中的酒瓶狠狠往牆角扔,酒瓶立即碎了一地。「我太偏激!」  

  白衣男子淺笑,對於新郎這種舉動不以為意。「你還在意三年前不告而別的女子?」  

  新郎怔忡,激動的神情冷卻了下來,換上的卻是夾雜憤怒和愛意的表情。  

  白衣男子繼續道:「你知道,當她選擇什麼都不告訴你,甚至北棄自己對你的諾言而離開時,就表示了她的選擇,你何苦癡癡地想著她,這樣做值得嗎?」  

  「我的事不用你管!」  

  「煬,兄弟這麼久了,說這句話有點傷人。」  

  沒錯,眼前穿著紅色喜衣的便是南宮煬。  

  三年前井初蓮的不告而別令他悲憤欲絕,從那之後,他發誓不再為誰動心,不再惦著井初蓮,所以他變得比以前認真習武,在心無旁騖只剩復仇念頭之後,武功也進步更加快速。  

  當能力已得靜緣師太認可,他便下山,開始了復仇之路。  

  他首先自立門派,廣收門徒,更在經營南宮門之際結識了同甘共苦的兄弟。  

  他獨自創立南宮門,三年來在他經營之下,變得如此規模,甚至即將站上武林至尊頂峰,當他知道井邑國皇帝對南宮門有所防範,便明白報仇的時機已近。  

  當井邑國皇帝害怕時,他的勢力便能一天一天的擴張,只要復仇對象的名單彙集齊全,他就能了卻多年來的心事。

  但,命運捉弄人,誰也沒料到南宮煬和井初蓮一心牽繫彼此,卻仍不知彼此在今日已結為夫妻。  

  冤孽,真是冤孽。  

  南宮煬踉蹌地扶住桌緣,滿臉歉疚。  

  「漓覺,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他怎會對和他出生入死、一同奮鬥打拼的兄弟講這種話!他真是該死!  

  「沒關係。」漓覺拍拍南宮煬的肩。「該進去了,就算是掛名夫妻也該做做樣子,別忘了,井邑國皇帝的眼線還在附近,至少該做做樣子讓那些眼線回去回報一聲,讓那皇帝以為我們真的降伏,讓他安心。」  

  南宮煬握拳,心裡滿是不願。  

  他踉蹌地往喜房走去,在外頭,碰上了僕役,他抓住人問:「她呢?」  

  僕役不解地愣住了。  

  「我那自動送上門拜堂的妻子呢?」他語氣諷刺地將她說得很不堪。  

  「門主夫人在喜房裡。」僕役蹙眉,指指南宮煬身後的喜房。  

  「喜房在哪兒?」  

  僕役這回確定當家的醉了,他又指了指。「在門主身後。」  

  漓覺不覺失笑搖頭,一躍身便消失不見。  

  南宮煬愣愣地轉身,看見身後那扇房門上頭正貼著雙喜紅字,他推開僕役。「你下去!」  

  「是。」  

  蹣跚地往喜房走,幾次都站不穩腳步,只好扶著樑柱往前走。  

  大力地推開喜房大門,裡頭的兩人都被嚇到,小環從假寐中清醒,一見來人,急得講話結結巴巴。  

  「公……公主……他……他來了……」  

  三年不見,南宮煬已不認得小環,反正三年前他也沒對小環特別注意過。  

  井初蓮僵直背脊,手不禁捉緊喜裙。  

  「妳下去!」南宮煬大手一揮指著背後的門道。  

  「不行……」被南宮煬狠狠地白了一眼,小環又結巴道:「還……還沒喝交……交杯酒……」  

  她走到桌邊要拿起酒杯,南宮煬卻快一步奪過,將那兩杯酒全喝光,將酒杯扔往角落。  

  「現在滾出去!」  

  「你……你……你別欺負我……我……公主……」死南宮煬應該不會欺負公主吧?如果他還愛她的話……  

  小環頻頻回首,有點想留下來,又怕南宮煬那火爆脾氣,最好只好勉為其難地離開喜房。  

  「老天爺,可別讓南宮煬欺負公主……」小環站在門外祈禱。  

  南宮煬在房裡衝著井初蓮狂笑,語氣諷刺地調侃她,「妳父親將妳送給我……為的是什麼?哈哈哈……為的是牽制我?還是將他女兒當妓女一樣送人,想拉攏南宮門?」  

  井初蓮身子明顯顫動。  

  「怎麼……怕了?」他粗魯地在她身邊坐下。「夜還漫長得很,妳現在就怕了?」  

  她全身都在發抖,一句話也不敢吭。  

  他反握住她的手。「冷呀?沒關係,我會好好『溫暖』妳的……」他掀開喜帕。「那不就是妳父親將妳送來的……目……的……」  

  南宮煬當場愣在那兒,全身僵直,連呼吸都暫停了。  

  ※※※※

  喜燭在微風中燃燒,火黃的燭苗將影子照射在牆上,喜房內沒有任何聲響。  

  南宮煬愕然地注視著眼前日夜思念、困在他心底三年之久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湧上心頭。  

  井初蓮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再次見到南宮煬,還以為是她看走眼,但一見到他身上那襲和她同樣色彩的衣裳,便意識到他是南宮門門主,是她的夫婿……  

  她抬起手朝他俊逸臉龐伸去,想確定他是真實存在——  

  他憤怒地抓住她的手,懲罰似地緊握,一點也不在乎是否會感到痛。  

  他狂笑,氣自己為何會這麼蠢,為什麼會在三年前把心交給她,到頭來,她竟然是那狗皇帝的女兒!  

  她很害怕地想縮回自己的手,想逃離他,可是他卻將她鉗制住,然後仰頭狂笑。  

  忽然停止笑意,他眼神嚴厲地看著她。  

  「妳是那狗皇帝的女兒?哈哈哈哈……」他已經飲下了仇恨的狂怒之酒,現在在他心底還有什麼?什麼都不留了!  

  狗皇帝……井初蓮身子瑟縮了下。「為……為什麼那麼稱呼父王……」  

  他眼眶裡蓄著瑩瑩淚水,她不懂那究竟代表著憤怒還是哀愁。  

  「記住,從今日起,妳的天地就只有我!只有我南宮煬!沒有什麼父王!沒有蓮公主這名字存在!」他邪佞地笑。「南宮門也沒有門主夫人,就算妳嫁進我南宮門,妳的身份也絕不可能一夜躍升為當家主母,妳連個小婢都不如!」  

  井初蓮身子顫動,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不敢相信他語氣中對她的無情。  

  看見她乞求的眼神,他的笑更加不羈,像噬血成性的野獸,而她,就是被相中的獵物。  

  「現在……」他還是對她美麗的容顏著迷,大手情不自禁地撫著比他手掌還小的臉蛋。「新婚之夜豈能就此度過,夜還漫長,我們應該好好溫存。」  

  她驚嚇地揪緊衣襟。「你不能!」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也同樣惹火了他。  

  「我不能?」  

  他冷酷地看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破她極力保護的衣裳,紅色喜衣應聲碎裂,隱約露出鵝黃的抹胸。  

  「南宮煬!」  

  「原來妳還記得我的名字,我以為妳早忘了我是何人,我叫什麼名字。」  

  「不要……不要做出讓我恨你的事。」她乞求,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恨我?妳的心裡曾有過我的存在嗎?」他指著她的胸口,如果可以,他想撕裂那顆心。  

  一顆眼淚滴落,她楚楚可憐的神情著實揪痛他的心,可是她三年前的不告而別更讓他心痛!  

  「請你……請你原諒我……」她拚命搖頭。三年前她只是膽小的逃避。  

  「當妳父親執意奪我原本幸福的家時,他曾想過要得到我的原諒?」他哼氣。「他一意孤行,我爹不願屈膝臣服井邑國,妳父親便下令抄我家,是誰賦予他如此的權力!他害得我失去父母,連回去替父母親辦後事的姨丈都不放過,執意讓我變成無親無戚的孤兒!」  

  聽著他一字一句的控訴,井初蓮怔忡了,她不知道他滿是仇恨的背後竟是這樣悲慘的故事,而她最愛的父王竟是主導這一切悲劇的黑手。  

  「我不知道……」  

  「妳當然不知道,妳只要做個公主,過錦衣玉食的日子,世間一切妳都可以不知道。」  

  「不!不是的——」  

  「不要說了!」他大吼。「不要再替自己或妳父親辯解!」  

  「煬——」  

  「妳不配叫我的名字!」當她選擇離開他,就算切斷任何與他相關的一切,包括稱呼。  

  「請你聽我的解釋——」  

  他封住她的嘴,不想再聽她說什麼,他的吻充滿懲罰,貝齒咬破她的唇,藉著舔嘗血腥自我控制。  

  老實說,在見到她哭的一剎那,才知道真正心痛正要開始,他始終忘不了她,可是一思及她的身份,他卻又覺得心冷身寒。  

  對於她三年前的不告而別,任何承諾也不肯給他,他仍然無法釋懷。  

  他無法忘記在對她告白之後,換來的竟是她的連夜逃離!  

  南宮煬推開井初蓮,望著她因驚嚇而雪白的容顏,然後低頭在她頸項邊吸取該是他的一切。  

  他激烈地在她頸邊吮出一塊塊紅色的痕跡,一把扯下她殘破不全的衣裳。  

  意識到他的意圖後,她極力推拒。  

  「不要——」  

  「妳沒有資格拒絕!」  

  他將她推倒在床榻上,俯視嬌弱猶如易碎娃兒般的她。

  她美得不可方物,三年不見,她益發嬌美清麗。  

  他雙眼充血,表情更是寫滿了壓抑。「妳沒有資格說不,妳只是個禮物。如果不是妳父親怕南宮門會造反,妳就不會成為禮物送給人。」他咬住唇,一字一句地指控,「只要一思及妳可能成為別人的禮物,我就恨不得掐死妳!」  

  愛之深,容易讓人對感情產生盲點,產生佔有感。  

  珠淚由眼角滑落,浸濕了床單,她全身顫抖不停,雙手抱住身子。  

  他竟那麼恨她……  

  見她哭,他竟也跟著心酸,傾下身,一串吻落在她雪白肌膚上,但她的啜泣卻讓他更加惱,粗魯地扯掉她僅有的遮蔽物,鵝黃的抹胸在空中搖晃幾下,飄落在地板上。  

  「放過我……求求你……」她抱住身子側身,捲縮得如熟透的蝦子,淚水不停墜落。  

  一道翠綠瑩光隨著她的動作閃現,他怔愣地看著繫著紅絲線的綠玉躺在床榻上。  

  他緩緩捧起那薄薄冰涼的玉牌,上頭的四行字著實揪痛他的心。  

  握住玉牌的手因用力而泛白。  

  她還留著這玉牌……如果她不愛他,又為何要留著這塊玉?她大可丟了它,就像當年背棄他的感情一樣,為什麼還要戴在身上?  

  井初蓮知道南宮煬發現那塊玉了,她看著遠方,淚水仍然不停滑落。  

  為什麼還留著這塊玉?他很想這麼問她,但他沒有膽子聽她的答案。  

  她究竟在證明什麼?還是這一切都是她的計謀?  

  刻意將他給她的玉留下,然後假惺惺地戴在身上,目的是為了勾起他對她的感情,好讓她父親的計謀得逞,讓他無法狠下心來恨她,甚至是造反,推翻她父親所執掌的井邑國?  

  南宮煬站起身。  

  適才的拉扯,扯開了他的衣襟,露出壯碩的胸膛,看起來是如此放蕩不羈、如此性感。  

  渾身的酒味已在剛才的拉扯中蒸發,內力深厚的他已能穩穩的站立。  

  但對突如其來的驚訝,他卻無法一下子就接受。  

  看著側躺在床上的她,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頭野獸,一頭冷血野獸,她勾起了他潛藏的野性。  

  南宮煬扶住桌緣。  

  她竟是那狗皇帝的女兒!哈哈哈哈——  

  他仰頭無聲的狂笑,因為悲憤至極,所以連笑都無法真正發出聲音。  

  井初蓮抱住身子,遮掩住光裸的上身,她全身都在顫抖,涼涼的風拂過她微燙的肌膚,眼淚又不停地往下掉,她的情緒崩潰邊緣。  

  砸東西的聲音響徹喜房,桌上的杯杯盤盤都被他大手一揮推到地上,桌上一樣東西也不剩。  

  他沒有說半句話,看見她美麗的嬌軀,心中更是憤怒。

  完美的她卻有個不完美的身份,一個令他忘了自己是如何愛慕她的身份。  

  他衝到床邊,一腳跪在床榻上,她來不及驚訝,他已跪在她身邊。  

  大手輕易撈起她柔軟的身子,讓她在床榻上躺平,他臉上不復見任何情感。  

  她顫抖地想保護自己,但雙手卻被他鉗制在頭頂上方,動彈不得。  

  「不要……」  

  在他俯身劫走一切時,她只能看到他臉上那抹狂怒和冰冷的笑意,一個復仇多於情感的淺笑。

  「妳的罪從現在開始償還。」他粗嘎地說。

  她來不及反應,他的吻開始肆虐她的身體,除去溫情只剩霸氣。她身上沒有任何衣物遮蔽,於是她想抓起薄被遮住赤裸的身子,但他卻一把將被子丟到地上。

  「不要想遮蔽什麼,因為屬於妳的一切現下全是我的了。」

  他掬住她胸前的粉紅蓓蕾,在她的驚喘聲中低頭含住,不停地以舌尖逗弄著她,甚至潤溼她胸前的瑰色蕾心。

  他知道她雙手緊握成拳在抗拒,抗拒他所帶來的激情,他無情地輕笑,舉動更加挑逗。

  他往下探索,空出的大手跟著撫摸她柔嫩細緻的肌膚,那平坦的腹部……

  心中想著,這樣平坦的腹部,將會孕育他的子嗣……

  不!她不會有機會懷有他的小孩的!

  南宮煬打從心底就不願自己的孩子有著他所痛恨的身分,但他卻又克制不住對她的渴望……

  他分開她的雙腿,將自己置於她雙腿之間,低頭如暴風雨般無情的摧毀她僅有的禁地。

  他的舌尖逗弄她敏感的女性核心,甚至想擷取屬於她的滋潤。

  「不……不要這樣……」她想夾緊雙腿,但卻被他有力的扳開。

  「我說過了,妳沒有資格說不這個字。」

  他懲罰性地咬嚙那菱形核心,她的蜜意因他的狂暴而溢增,她羞愧得無地自容,只能不停搖頭抗拒他的舉動如浪潮般狂野的感覺。

  「求求你放過我……」他的行為讓她覺得自己好淫蕩!

  他抬起頭,微瞇著眼。「放過妳?這輩子想都別想。」

  在她想反駁、想乞求時,他充滿魔力的指尖倏地刺入她溼潤溫熱的幽穴之中,她驚叫:「啊──」

  「妳現在就好好感受我是如何用指頭佔有妳的身子,如何進出妳迷人的禁地。」

  「煬……」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聲音是如何的勾引人,她只是在乞求他放了她而已。

  「淫亂無恥的女人!」

  他感受指頭被她緊窒的幽穴所包覆,感覺到她的抽搐。雖然她是如此的溼潤,但他仍覺得自己的進出顯得困難。

  他的指頭夾弄她的菱形花核,感到她的肌理有些放鬆,他開始狂速的進出她的幽穴,不管她是否接受,他都恣意妄為。

  「啊……」她難過的叫喊,腦袋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基本的感官。

  當他撤出指頭時,看見了上頭瑩透的蜜意,他當著她的面品嚐,她眼睛瞪大。

  他怎麼……

  「訝異嗎?連這麼污穢的東西我都敢品嚐,可想而知,我沒有什麼不敢做的事。」

  「放過我……」

  「放過妳?難──」

  他沒有再挑逗她,直接讓勃發的慾望進入她,沒有遲疑地衝破那層阻礙。

  「啊──」她緊咬唇瓣,咬傷了自已。

  他停了下來,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因為她的緊窒。

  原以為剛剛的火熱挑逗,她應該已充分準備好,沒想到她還是那麼緊,緊到深深包裹著他的慾望,讓他進退兩難。

  他握拳擺在她頭側,身子俯在她上方,清楚看見她痛苦的表情。

  雖然心裡有些不捨,但他卻硬是壓了下來,漠視她的痛苦。

  知道她稍稍平息痛楚,而自己也輕鬆下來時,他開始在她體內奔馳,狂野得讓她無力招架。

  他一再衝撞她的最深處,將她的腿扳得更開,讓自己更加深入。

  而她早已無法思考,只能應和著他。

  當他忍不住在她體內釋放種子時,他抖動了下,一切侵略停止。

  而她,早已被這場歡愛折磨得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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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勳章 私服達人 懶人勳章 積分勳章 發帖達人 聖誕節紀念勳章 聖誕節紀念勳章2 解說達人 論壇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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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4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拿著兩瓶女兒紅,一躍上了屋簷,輕鬆地坐在屋簷上,南宮煬掀開封住瓶口的布,仰頭狂飲。  

  烈酒下肚,滋味難受而且體內都是酒精在作祟,肚子裡沒有多少食物護著胃,又喝下如此烈的酒他頻頻作嘔,卻又不停止狂飲。  

  就口的酒瓶裡已半滴不剩,他蹙眉抖抖瓶身,將酒瓶往下扔,酒瓶應聲摔碎。  

  快箭朝他射來,他直覺反應的徒手截下短箭,彷彿這是他習以為常的動作,然後又將短箭往底下丟。  

  一抹黑影悄悄在他身旁坐下,略微粗啞的嗓音打破寂靜。  

  「漓覺告訴我你在狂飲,我還不信,現在相信他的話了。」  

  南宮煬面無表情的飲著酒,冷冷回道:「你也是和他一樣來看我的好戲的嗎?」  

  「咱們是兄弟,怎可能是來看你好戲。」  

  「是兄弟就陪我喝一杯!」  

  男子接過酒瓶,仰頭喝了好大一口。「啊。」然後舒坦地將酒氣吐出,用衣袖擦去嘴邊的酒汁。  

  南宮煬搶過酒瓶,也是仰頭大口喝。  

  「煬,洞房花燭夜卻獨自一人在這喝悶酒,不是很糟蹋嗎?」  

  「戢風,不要再說出任何會讓我動武的話!」南宮煬咬牙警告。  

  戢風一點也不怕南宮煬動武,「我知道你喜歡她,對嗎?」  

  南宮煬身子顫動了下,然後有意忽略戢風的話,繼續喝酒。  

  戢風笑笑。「你在逃避嗎?」  

  「戢風!」  

  南宮煬憤怒的轉頭瞪著戢風。  

  「兄弟,既是兄弟,相處那麼久又怎會不知道你喜歡怎樣的女人。」  

  「我沒有喜歡她!」  

  「是嗎?我記得狗皇帝的女兒長得雖稱不上美若天仙、貌似貂蟬,但也是美人胚一個,又怎來不喜歡的道理。」戢風是刻意的。  

  南宮煬眼睛瞇成一直線,露出危險的光芒。「難不成你喜歡她?」  

  戢風笑笑。「呵呵,那可難說喔,雖然她是狗皇帝的女兒,但畢竟是公主,光她的嫁妝就夠我吃喝玩樂十輩子,誰會拒絕這樣的美人——」  

  南宮煬一把揪住戢風的衣領,「我警告你,最好別打她的主意,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戢風看著南宮煬的舉動,露出欣慰的笑容。「有時你需要對自己誠實一點,依你現在這種衝動的舉止,還能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她嗎?」  

  南宮煬放開戢風,喝了口酒,愁悶地看著遠在天邊的月亮。  

  「你不知道……所有一切你都不知道……」  

  「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  

  南宮煬沉默許久。  

  「還記得我在三年前愛上的那個女孩嗎?」  

  「記得啊,那時你還拼了命的想找尋那女孩,甚至到今日你都未放棄尋找她的下落,不是嗎?」  

  「她就是那狗皇帝的女兒。」  

  戢風遭受打擊,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瞠目結舌。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那位蓮公主和三年前你愛上的女孩是同一人?」呵呵,老天爺也太會捉弄人了。戢風露出尷尬的笑容。  

  南宮煬認真的回視他,戢風不用再做確定就知道答案。

  「喔,不會……真是冤家路窄。」他喃喃自語。  

  「讓我的家一夕之間破碎,讓我品嚐了一輩子孤苦伶仃的罪魁禍首的女兒,你要我如何放開心去接納她?」  

  縱使還愛她,但一想到她的身份還有三年前的逃離,他的心就會變得很狹隘,容不下她。  

  「煬,我知道你恨狗皇帝,但她是無辜的,你不能將所有過錯都往她身上擱,父債不見得要女兒償還,何況發生那件事時她還未出生呢。」  

  「要怪只能怪她在那麼個父親。」  

  「煬……」  

  「戢風,你要為她求情嗎?」南宮煬冷冷道。「別忘了,你和狗皇帝有著什麼樣的關係……」  

  戢風止住要出口的話,臉上堆滿了冰冷。  

  「不要把我扯進去。」戢風握拳。「那是你和她的事,如果你無法解決,就不要將別人牽進去,不要動不動就想掀人家的瘡疤。」  

  兩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了下來。  

  「你們倆在做什麼?」又一個人想加入戰局了。  

  南宮煬抬頭看看眼前拿著餅吃的人。「孟朔。」  

  「喂,說真的,你們倆究竟在做啥?怎麼那麼安靜……酒!」孟朔一見到南宮煬手中的酒瓶,眼睛就睜得好大。  

  南宮煬將酒瓶遞給他。「你喝。」  

  「謝了。」  

  仰頭要喝,卻發現酒瓶裡早就沒酒了,登時他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該死!你是在耍我啊!這分明就沒酒了,還給我幹嘛?拿著好看嗎?」  

  氣死人了!孟朔用力咬住手中的大餅。  

  「我勸你最好別惹他們倆。」漓覺這時也靠了過來,頓時,屋簷上共有四個人。  

  「又吃錯藥了?還是他們又渾身不舒坦,想找人過過招?」孟朔吃著手中的大餅,有些不滿剛才被耍弄。  

  「八九不離十,不過我想他們正為了同樣一件事在惱著,恨不得有人可以給他們洩洩氣。」漓覺不懷好意地問:「你想不想當當那個人?」  

  「我閒著沒事幹,覺得活得太煩了,才會讓他們當沙包一樣揍!」  

  「那就對了,閉嘴最好。」  

  「有沒有搞錯!」孟朔兀自吃著大餅。  

  漓覺臉上的笑容隱沒,看著兄弟正賭氣,他嘆息。  

  「你們毋需為了一個女人氣成這樣。」  

  「如果真的喜歡那女孩,就該接受她的身份。」戢風對著南宮煬道。  

  南宮煬握拳,克制怒意。「我無法不去想我的家人是如何死的,就算我喜歡她,還是難以忘懷她的身份。」  

  一想到如果今日南宮門門主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甚至是眼前他最要好的兄弟,他就無法吞下腹中的醋意。  

  因為她可以順著她父親的意思,答應和他的政策婚姻,那就表示,只要能遏止南宮門的勢力擴張,讓他們有所顧忌不敢造反,那麼下嫁給誰都無所謂。  

  該死!  

  南宮煬憤怒地捶屋簷,瓦片瞬間斷成數片。  

  「煬,你還是無法釋懷嗎?」漓覺問。  

  「這十幾年來,我努力習武為的是什麼?三年前創立南宮門,為的又是什麼?」  

  「報仇。」孟朔天外飛來一筆。  

  「沒錯,報仇。」南宮煬俊挺的臉龐早已不見孩提時的天真,如今只剩滿腹心機和復仇意念。「做了這麼多、努力這麼多、等了這麼久,我究竟為的是什麼?如果她在三年前不選擇逃離,或許今日我對她的恨不會如潮水般猛烈;但是,當年她既然選擇連夜逃開,就該接受今日的折磨。或許讓她嘗嘗痛苦,讓她知道痛苦的滋味,我的心會舒坦些。」

  「你要她如何呢?三年前,你們相處的時間只有兩天,你要她一個不識人事的女子如何去處理感情?」漓覺搖搖頭。「你對她太過嚴苛。她什麼都不知道,最該受到折磨的也不該是她,是她父親。」  

  「什麼都不要說了!」  

  「煬,你還不懂嗎?你愛她,就像你同我們說的,兩天時間看似短,但對感情來說,就算是一個時辰,都可算是久的了。何況你的盡裡根本容不下任何人,否則這幾年多少次有女人自動送上門,你都是拒於門外,為什麼?因為你心裡容不下別的女人,只有她。」  

  南宮煬摀住耳朵,不想再聽下去。  

  「對她,我只覺得受辱,覺得自己是個笑話,沒有了……沒有了!再也沒有其他了!」  

  他迅速站起身往下跳,然後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

  井初蓮幾乎是從睡夢中驚醒,滿頭是汗的坐起身。  

  她……她做了個好可怕的夢,夢中的南宮煬恣意的佔有她!  

  沒有半點愛、沒有任何憐惜,有的只是無情的奪取。  

  他臉色嚴峻,攻佔她的靈魂,他的笑冷了她的心……  

  突然間,井初蓮意識到身上的冰涼,還有只稍策用被子遮住的光裸身子。  

  這才恍然大悟,昨夜的一切都不是做夢,她真的和他發生了夫妻間該發生的事,而他,真如她所以為的夢境一般,報復了她。  

  她的身子好痛,尤其是下半身,痛得她連坐在床榻上都覺得很痛。  

  和他真的發生關係了,而他的怒氣仍是那麼大,一點原諒她的意思都沒有。  

  他真的很恨她,不論是三年前的不告而別,還是他的血海深仇,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放過她。  

  這時小環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盆熱水,臉上淨是同情。  

  「公主,南宮煬要我燒熱水給妳沐浴。」小環低著頭將水倒進木桶內,不敢抬頭看井初蓮。  

  「小環,妳怎麼了?為什麼不抬頭?」  

  哇的一聲,小環哭出聲。  

  「小環,妳為什麼哭?」  

  「公主……那個南宮煬真不是人……他……他怎麼可以欺負公主妳……」小環捂著嘴啜泣。  

  小環這麼一說,一股悲淒湧上心頭,井初蓮不自覺的眼眶盈滿淚水,想起昨夜,南宮煬不管她的抗拒強行和她結合,雖是夫妻間最自然不過的事,但他的怒意才是她最在意的。  

  直到昨日,她才知道他有多恨她、多恨她父王……  

  「小環,不要哭了好嗎?」  

  「可是公主……」  

  「小環。」  

  小環囁嚅地閉上,但顯得很不甘願。  

  井初蓮下了床,全身酸痛不已,在小環的扶持下,她跨進了木桶。  

  當身子浸在熱呼呼的水中,全身的肌肉似乎一下子鬆弛,但下體仍殘存昨夜的激情。  

  小環止住淚水,幫井初蓮擦拭身子。  

  「公主,雖然妳和南宮煬已經是夫妻了,但他也不該這麼對妳。」小環皺眉的看著主子身上一塊塊粉色的痕跡,那明明白白是激情後的證據。  

  「小環,我不知道他是這麼恨我。」在這裡,小環已是她唯一能傾吐心裡話的人了。  

  「公主,就算是恨吧,妳畢竟是他的拜堂妻子,人家說夫妻是一體的,他恨妳,那不等於是恨自己嗎?」小環用手掬起水潑在井初蓮身上。  

  「小環,他還在怪我三年前的不告而別。」她這麼覺得。  

  「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啊,當年是他做事太過草率,才認識不到幾天就向人家示愛,還硬塞給公主妳一塊他娘的遺物,似乎不管人家要不要接受。」  

  井初蓮站起身,小環拿起乾淨的衣裳讓她穿上。  

  「小環,不要這樣說,我沒有不願意。」事實上,初看到那塊玉時,她簡直愛不釋手。  

  「公主,妳別不承認了,要不然妳也不會不告而別啊,我看是南宮煬太自大、太自以為是了,彷彿任何人都要聽他的話一樣。」  

  「喔?我是如何的自大、如何的自以為是?」  

  滿是憤怒的男性聲音突然在房裡響起,嚇了兩人一大跳,尤其是井初蓮。  

  「你……」看著不知何時坐在椅子上的南宮煬,井初蓮緊抓著衣領。  

  小環根本不管南宮煬有多生氣,挑明了說:「你呀,三年前才和公主認識,就送人家什麼訂情物,還要公主給你答覆,根本就是打鴨子上架,也不管人家對你有沒有感覺。」雖然知道公主對南宮煬有感情,但如果一開始就讓南宮煬知道公主喜歡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嗎?  

  南宮煬臉色遽變,握拳克制恨到想咳血的衝動,一字一句道:「原來妳是想逃避我的示愛,所以三年前才連夜離開。」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你清楚曉得最好。」小環插嘴道。  

  「妳是一個丫鬟,憑什麼說話?妳有什麼說話的餘地?我看今天如果不代妳主子好好教訓妳,怕是讓底下的人知道,還以為我南宮煬能夠容忍下人這麼沒大沒小!」  

  「你……你想做什麼!」小環躲在井初蓮身後。  

  南宮煬唇角揚起殘暴的笑意,「妳等會兒便曉得我想做什麼,來人……」南宮煬喚來下人。「將小環拉下去掌嘴五十下,讓她一個月都開不了口!」  

  「不要——公主——」小環怕了,緊緊拉著井初蓮不放。  

  「求求你別這樣對小環,她是無心的。」井初蓮慌亂的反拉住小環,不讓她被拉下去。  

  「妳向我求情?別忘了,妳的地位比她更低賤,比她更沒立場乞求我做任何事!」他轉頭恨聲吩咐:「拉下去!」  

  「公主——」小環被人拉了下去,接下來便是一聲聲淒厲的叫喊和掌摑聲。  

  每聽見一聲哀號,井初蓮的心就抽痛一下,她走到南宮煬跟前哀求,「求你……求你放了小環,她從未受過這樣重的處罰,她會受不住的……」  

  南宮煬一見井初蓮楚楚可憐的容顏就一肚子火,「那麼就讓我南宮門的人替妳教教下人該如何對待主子,省得讓外人看笑話。」  

  「煬……」  

  他攫住她的手臂,反折,疼得她眼淚直掉。

  「妳叫我什麼?在這裡最沒資格這樣稱呼我的只有妳!」他一把拉下她,讓她跌進他懷中,坐在他大腿上。「別忘了,妳雖是我南宮煬的妻子,但妳的真實身分只是一個替我南宮煬暖床的妓女。」

  一個字一個字結實打在井初蓮心坎上,眼淚撲簌簌落下。

  「我……我只是個替你暖床的……妓女?」

  「怎麼?不相信嗎?」他埋進她頸窩,聞她身上剛沐浴完的清香。「真是可人,令我慾望大增。」

  他一把撕裂她的衣裳,讓她潔白的身子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之中,低頭汲取她胸前美麗的蓓蕾,拉扯它,讓她感到無比的疼痛,但卻能勾引出她的慾望,讓她的身子本能的貼近他。

  聽到她的痛呼,他卻更加快意。他褪去下身的衣物,讓慾望摩挲她柔嫩的處所,引惹她驚呼。

  「不……不可……啊……」她別過頭,看著大開的門板,她掙扎。「門……門沒……關……」

  他冷血的說:「我知道門沒關,只是想讓所有人知道妳井初蓮只是個替我暖床的妓女,妓女是不需要隱私的,妓女的房事是赤裸裸的暴露在外給眾人觀賞的。」他大笑。

  「不要……」她哭泣。

  兩人間的情緒截然不同,一個狂悲、一個狂喜,不論哪方,在心底深處都是淒楚的。

  南宮煬沒有等井初蓮準備好,直接探入她,在她乾澀的禁地奔馳。

  「啊……」她因疼痛而叫喊。

  她在小環的哀號聲中任南宮煬放縱所有慾望,在一聲聲掌摑聲中任他帶領她領一次次律動……

  他一面釋放心中對她的愛恨,一面在她耳邊說道:「最沒有資格說不的人是妳……最該受折磨的人是妳……」

  他覺得自己快爆發了,在她身上用盡一切,哪怕是恨她,但被包裹起來的卻是他最不願正視的愛。

  他只是想折磨她,一如她折磨了他三年,她父親折磨了他二十幾年一樣!

  他恨他們父女……他恨他們父女!

  他沒有等她接受,便已攀登頂峰,在她體內釋放一切,然後毫不眷戀的撤出。

  他迅速穿上衣物,拉過被子一角蓋在她身上,遮去了她婀娜多姿的美好體態,然後鄙夷地看著她,嘖嘖搖頭。

  「妓女就是妓女,連想遮掩的動作都沒有。」

  她抱著肚子側躺,眼淚無聲無息的由眼角滑落。

  看見她哭,他的心仍舊會被揪痛,但他不要讓她知道他仍是很在乎她,她的一舉一動仍能輕易影響到他。

  「怎麼,以為哭就能替妳的妓女行徑多加遮掩嗎?如果骨子裡已是賤胚,那麼再多遮掩只會顯得矯情。」

  南宮煬端起先前他帶進房裡來的瓷碗,裡頭黑壓壓一片,他端到她面前,粗魯的拉起她,而她則無力的讓他拉起,沒有能力再多說些什麼。

  「把這喝了。」他將碗抵在她唇上。  

  她看著那碗黑黑的水,蠕動了下蒼白的唇瓣,細聲問道:「這是什麼?」  

  「催生湯。」  

  她驚愕地瞪大眼。「催……催生湯……」他拿這碗湯來是為了什麼?  

  「對,把它喝了,不要讓我強行餵妳,那對妳沒好處。」  

  「不……」她抗拒,堅決不喝。「我不喝……你怎麼可以……」昨夜才和她共效于飛,為什麼現在就拿催生湯來?  

  「妳不喝也不行,容不得妳,我不要我的孩子有著複雜的背景,我不要我的孩子身上流著的復仇的血緣,簡單的說,我不要我孩子的娘是妳。」  

  他不要她當他孩子的娘,是因為那個對他來說會很痛苦,他會不知如何是好,他會連同孩子一起恨!  

  她哭著搖頭。「不……我不喝……」她抱緊腹部,彷彿那裡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說不定我沒有孩子呢?說不定我的肚子裡根本就沒有孩子呢?昨天才同床,怎麼可能今天就有孩子了。」她仍在掙扎。  

  「別自欺欺人,我不會讓妳有機會懷孩子的。」他再次將碗拿到她面前。「把它喝了,否則我就要強灌妳喝,不要讓我做得那麼絕。」  

  「難道你現在逼我喝下這碗藥就不絕情?」她哭訴。「你好無情!難道你真恨我恨到連讓我懷有孩子的機會都不給?」  

  他怒氣沖天,劍眉倒豎。「我就是這般無情,妳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總之我孩子的娘不會是妳。把它喝了。」

  「我不喝!」  

  他忍下對她淒楚臉色的疼惜,強行鉗制她的下顎,迫使她開口,將藥灌入她嘴裡,然後讓她強行服下。  

  她被強行侵入的酸苦藥水嗆到,猛咳,也猛掉淚。  

  「南宮煬……我恨你……」  

  聽見她的話,他心裡震懾,但表面仍強裝不在乎,狂笑不停。  

  「妳以為我會在乎嗎?我會在乎妳對我究竟是愛抑或是恨嗎?」  

  「我恨你……」淚水模糊視線,讓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稍縱即逝的心軟和在乎。  

  「妳可以恨我,不過妳這輩子注定將在我恨妳、恨妳父親的仇怨裡度過。」他走向房門,在門口停住。「不過……」他轉過頭看著她,嘴角帶著狂佞。「妳的身子還真是令男人垂涎三尺,只是,妳太不適合當孩子的娘。不過妳放心,我仍舊對妳有興趣,只是我孩子的娘已另有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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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42: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南宮門上下每個人對這件喜事,由原本的看好,到如今全部的人都對井初蓮產生敵視。  

  南宮煬對於井初蓮的恨意和漠視,全南宮門上下都知道,大家也知道那天房門大開,南宮煬和井初蓮在房裡激烈的翻雲覆雨,也聽見了井初蓮被逗弄得無法控制的呻吟。  

  這使得南宮門的人對井初蓮更加反感,而南宮煬和井初蓮的血海深仇、所有的內幕就像野火燎原般在南宮門裡傳了開來。  

  大家都知道井邑國皇帝為何要將愛女下嫁給當家的,還知道原來當家非常恨那們如今成為門主夫人的蓮公主,甚至不讓她懷有他的子嗣。  

  不管如何,那位公主成為門主夫人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他們無法反對,也無地位反對,但他們卻能以行動表示抗議。  

  他們喜愛門主,而且非常尊重他,如果他不喜歡新婚妻子,他們也可以討厭,哪怕她非常漂亮,看來楚楚可人,對人又好……  

  「到底在搞什麼鬼!」小環氣呼呼地捧著托盤進門,她的臉仍舊紅腫,像塞了兩粒肉包子在裡頭。  

  「小環,又怎麼了,誰又惹妳了?」  

  小環氣憤地將托盤放到桌子上,「南宮門的人真是沒教養!做下人的居然對主子這麼不尊敬!哎喲!好痛。」  

  「很痛嗎?」井初蓮想摸摸卻又怕弄痛了小環。  

  擺上桌的餐點清一色是青菜,半點鮮魚大肉都沒有,怎麼看都不像是大戶人家的膳食。  

  小環搖搖頭,隨即將話題轉開。「公主,妳看看,又是青菜,現在只差沒將蘿蔔也擺上來,否則就真的像是乞丐才會吃的飯菜。」她知道公主一想到那天,一定會很傷心  。

  其實那天她在外頭也有聽見南宮煬的所作所為,她很想衝進房裡來保護公主,但那時的她自身難保,被兩個大漢架著掌嘴,任她用力也掙脫不了,她只能一邊被掌嘴,一邊為公主掉淚。  

  井初蓮皺眉。「小環,別這麼說。」她拿起筷子夾青菜往嘴裡送。  

  這陣子的菜色都是這樣,沒有大魚大肉,只有青菜,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歡吃肉,所以對她沒有差,但對小環可就不同了,老覺得她被南宮門的人虐待,他們故意只給她青菜吃。  

  小環吐吐舌。「公主,憑什麼妳不能和南宮煬一起在膳廳裡用餐?那個南宮煬擺明了瞧不起人,而且他這麼做,不就間接告訴南宮門的下人他們可以不尊重妳嗎?」  

  提起南宮煬,她到現在還依稀記得他控制不住的怒氣,也記得他和父王之間的深仇大恨。  

  她實在不敢相信,父王會一手毀了他的家,甚至一個也不放過的殺了他所有親人。  

  她想,如果他不是逃了出來,或許他現在也不在人世間,而她也就不會遇上他。  

  她甚至想起了他給予她的屈辱,他的無情。  

  他連她想懷有他的孩子,想現保留點和他有關的東西的希望都剝奪……他也已快剝奪了她心中對他僅存的愛意,如果這點愛也消失不見,那麼她的心就死了,是他親手殺死的。  

  「公主,妳在想什麼?菜都要涼了。」一頓飯就只有青菜可吃,如果再讓青菜涼了,那還是人吃的嗎?小環迅速夾一堆菜放在井初蓮的飯上。  

  一邊吃著飯,井初蓮一邊問:「小環,妳今天有碰到他嗎?」  

  小環翻個白眼,一副不太甘願的表情。  

  「誰啊?南宮煬啊?」該死的南宮煬,她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的皮都扒下來!  

  「有沒有?」  

  「公主,妳還惦著他做什麼?他都這麼狠的羞辱妳,還縱容下人欺負妳,幹嘛還念著他!」公主就是心地太善良了,才會被所有人騎在頭頂上。  

  「他沒有欺負我。」井初蓮悶悶地說。  

  「還說沒有,那天小環被拖出去掌嘴時,明明聽見了房裡的一切!」  

  井初蓮驚愕地看著小環。  

  小環悻悻然道:「公主,不是小環神通放大,是那聲音太大了,全南宮門的人也太嘴碎了,全部都是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誰教南宮門裡的人各個都嘴碎呢。  

  原來自己一直被當笑話般看。井初蓮悲哀的想。  

  「公主……」小環皺著眉頭。該不會是自己說話太過分了,刺傷公主自尊了吧?  

  「妳真的聽得很清楚?」  

  小環莫可奈何地擺擺兩手。「沒辦法,這裡的人嘴都很碎,就算我沒聽見,恐怕也會從別人口裡得知。」  

  井初蓮洩氣地垂下雙肩,筷子從她手中滑落。  

  這麼說就可以理解為什麼這裡的人對她這麼不友善,原來大家都知道了……  

  「公主,不要這麼難過嘛,反正就算只有我們倆,日子還是一樣能過啊。」小環安慰她。「沒有南宮煬那傢伙的存在,日子反而好過點,還是可以像以前那個,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小環,妳不能再叫我公主了,還是稱呼我為小姐吧。」  

  她仍記得新婚之夜他對她所說的,他是她的天與地,在這裡,她的身份不再是蓮公主,不再嬌貴;她也稱不上是門主夫人,因為他不承認她的身份。  

  「那也不是稱呼小姐吧?該是稱呼夫人啊。」稱小姐,身份好像降級好多,一點也不好!  

  「還是叫我小姐比較自在。」  

  「喔。」小環垂頭喪氣地說。「小姐,飯菜要涼了,快吃吧。」  

  「收下去吧,我吃不下。」  

  井初蓮起身離座,走到妝台前,坐在鋪著上等綢緞坐墊的椅子上,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臉色真是蒼白得嚇人。  

  「不行!」小環叉腰,凶巴巴的。  

  對著鏡中小環的身影,井初蓮皺眉。「連妳也不聽我的話了嗎?」  

  小環頭一次覺得惶恐,趕緊收撿。「小姐,妳別生氣嘛,我現在馬上收下去。」  

  小環動作迅速,馬上就將東西一一收妥拿下去。  

  房裡只剩她一人,她摸摸自己的臉。  

  這張臉沒有血色,變得這麼蒼白……這是她嗎?  

  一點歡笑、一點新嫁娘的喜氣也沒有,反而像是一夕之間變得蒼老。  

  突然間,悲傷全湧上心頭,這幾日一再掉下的透明珍珠再度落下。  

  她哭得不能自己,無聲的掉淚是因為她不願妥協、不願出聲。  

  她知道這裡的人都不歡迎她,如果她再哭出聲,不就等於向他們投降。  

  井初蓮想起了南宮煬。  

  他變得她都不認識了,不是三年前她所認識的南宮煬了。  

  他變得憤世嫉俗,變得陰冷,變得無情。  

  三年前,他是那麼的風趣,能和人侃侃而談。他喜歡逗弄她,逗得她無地自容。  

  如今,他對她卻只剩仇恨。  

  因為她是他殺父仇人之女,他在新婚之夜沒有一把掐死她,算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她還能奢求什麼?  

  他將她當成妓女看待,她不能怪他,但他親手扼殺了孩子在她肚子裡成長的機會,她怪他!她恨他!  

  淚水無盡地往下流,把衣衫都浸濕了,她摀住臉、咬著唇,無聲的流淚。  

  突然間,她肩上多了份重量,她震驚地抬頭,從銅鏡中看見身後的南宮煬,他臉上冷冷冰冰的,唇角帶點謔笑。  

  「一個人像個小媳婦似地躲著哭泣,讓外人看見,還以為我南宮家出了會虐待人的公婆呢。」  

  她身子顫動。  

  他是刻意的,刻意提醒她他爹娘是被她父王害死的事實,他在提醒她他有多恨她。  

  現在她怕他,非常……非常怕他。  

  他掬起她頰上的淚珠,往自個兒嘴裡送,看在她眼底,戲謔多過親密。  

  「幾日不見,樣子倒消瘦不少,是我南宮門虐待妳了嗎?」  

  她噤聲,也不看他。  

  「那是我這做丈夫的虧待妳囉?」  

  她仍舊無語,這倒是惹火了他。  

  「那好,妳倒是說說,是嫌自個兒太過豐盈呢,還是嫌這兒伙食差?」  

  見她如此消瘦,他居然還會心痛?他不是該恨她的嗎?為何她的一舉一動仍能牽動他的心?  

  他猛然攫住她的下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啊——」她疼得喊出聲。  

  「說話!」  

  「都不是……」眼淚又滴下,她的心好痛……  

  如果她仔細看,必會瞧見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覺的困惑、迷惘。  

  他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感情,這輩子他從未喜歡過其他女人,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令他心痛、覺得被背叛的。  

  他悲憤地看著美麗如昔的她。美麗、清雅,卻傷他最深——  

  他低頭封住她柔軟的唇瓣,以皓齒啃嚙她小巧飽滿的唇瓣,她驚疼地張開嘴,在這時,他乘機攻佔進她嘴內。  

  吸取她唇內芳香,手捧著她的臉,而她的手則覆在他手上,像是依附也像是抗拒。  

  由屋外看來,兩人糾結的身影印在白色窗帷上,狀似親密。  

  室內溫度漸次高昇,燭台也跟著散發熱力。  

  慾火絲毫不見降溫,三年的時間能夠讓原本最表面的情感轉為地下化,各有隱藏。  

  只是一旦某處引燃了,就再也收拾不了。  

  他的唇只稍稍離開她的數寸,他一開口說話,唇瓣便會若有似無地在她唇畔輕撫。  

  「妳是在絕食抗議嗎?」  

  她想搖頭,但他的鉗制讓她無法答覆。  

  他又繼續道:「否則妳告訴我,如此消瘦為的是什麼?」  

  「什麼都沒有,我只是胃口不佳,吃不下東西。」  

  他眼神悲憤地看著她。「難道嫁給我真讓妳這麼難受,連飯都吃不下?」  

  「不是的!」她急急澄清。  

  他反握住她的手腕。「那麼妳告訴我,如今瘦到只剩皮包骨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可能是水土不服吧,一時無法適應這裡的氣候。」她也只能這麼解釋了。  

  「哼,水土不服?」  

  他放開她,走到床邊長袍一撩坐下。  

  「我看妳的不甘願多過無法適應吧?」  

  「你相信我,我沒有任何不甘願。」有的只是被討厭、被恨……  

  他瞇眼瞧她良久,然後以感性帶著磁性的嗓音叫喚,「過來。」  

  她遲疑了下然後踱步過去,快到他跟前時,他大手一伸便攫住她的手腕,稍微使力,她已端坐在他腿上,尷尬得不知所措。  

  「妳再這麼扭動下去,休怪我撕裂妳這身脆弱衣裳。」他揪住她的衣襟,輕輕解開盤扣,一顆顆地……  

  直到翠綠抹胸出現在他眼前,襯著白皙的雪膚更加粉透,他指尖情不自禁在那片雪白的肌膚上遊走,逗得她全身打顫不說,還屏住呼吸,雙手抓住他肩頭上的衣衫。  

  如此嫩、如此白的肌膚,細到連上頭微微的血絲都看得清楚,顯得她更加清美。  

  南宮煬將她轉個身,她不雅地跨坐,他將臉悶在她懷中,吸取她身上的梅花香。  

  他嘆息,氣呼在她逐漸冰涼的肌膚上。  

  這香味,他想念許久,淡淡的梅香,令人陶醉。  

  感覺他起伏劇烈的喘氣,和他天然的氣息,粗糙的指腹有著一層厚繭,可以感受他是多麼努力練武,掌上都是長期拿握兵器所磨出來的繭。  

  他的舌在她頸間輕舔,她驚愕得倒抽口氣,「不……」

  他不為所動地在她頸間留下一塊塊記號,放在她身後的手拉下細細的綁線,瞬間,圍在她胸前的抹胸滑落,她抬手想遮掩,但他的身體給了她最佳的遮蔽,和她毫無縫隙的緊貼在一塊。  

  貼著她的身軀,他感受她緊繃的蓓蕾抵在薄衣衫上,輕撫她背上的滑嫩肌膚。  

  他想要她。  

  因為慾望而顫抖,她抓緊他的肩頭,繼續地發出聲音。

  「不要……」  

  他抬起頭,憤怒地看著她。  

  「不要?!容得了妳嗎?」他的聲音高昂,怒火幾乎要爆發。  

  她愣住,紅唇輕張。看著她如此誘人的模樣,他就想起她的逃避,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蹂躪著甜美的唇瓣,再放開時,她的唇瓣已腫脹。  

  「不要忘了,我們早已拜過堂,縱使有再多不願意,妳的身子還是我的。」  

  他掬起她的酥胸,低頭以靈舌輕舔那瑰色的蕾心,吸吮著。  

  她閉上眼,淚水滑下顴骨。  

  她竟然無話可說,面前他的憤怒,她竟然只能靜靜地任他咆哮、玩弄。  

  「我的碰觸讓妳這麼難以忍受?!」  

  他的眼中摻雜著難堪、憤怒,以及……悲哀。  

  不再言語,他瘋狂的在她身上索求一切,包括思念她三年的回報……  

  逗弄她胸前的美麗蓓蕾,含咬住,她就像個花仙子,全身無一處不是美麗的花卉,無一處不讓人心折。  

  將她輕放在床榻上,俯身注視她嬌羞的模樣。  

  她兩手羞澀地遮住雙峰,不停顫抖。他……他的眼神好熱,讓她覺得自己很羞愧。  

  他的手放置在她腰側,使力想將裙帶拉下,但她馬上阻止他。  

  「不可以!」  

  「不可以?!」面對她的抗拒,他幾乎吼叫出聲。她竟然抗拒他!「不要忘了妳是我的妓女!」她執意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嗎?  

  她震懾、悲慟……她是他的妓女……她是他的妓女……

  她的手鬆了開,他邪佞地對著她笑。  

  「清醒了嗎?想到妳現在是我南宮煬的女人了嗎?」  

  「但是你恨我不是嗎?」她心碎地問。  

  但最終還是換來最傷人的一句話,和接下來的動作──

  「恨不見得代表我不想和妳共赴雲雨,就算如今妳光明正大的擁有妻子這個地位也不代表妳就擁有我的心。」  

  他開始他的索求,想在她身上激起驚濤駭浪。  

  她的反應出乎意外的平靜,任他予取予求,任他脫下她最後的遮掩,兩人裸裎相見。  

  望著她似水美眸,這一刻似乎所有的仇恨都可以歸零。

  她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覺,被它所掌控而發出細微的嚶嚀。  

  而這聲嚶嚀卻勾起他最原始的渴望,他想感覺她,讓心裡那股不安感平靜下來。  

  天知道,他渴望她有三年之久,他想她、愛她,可是同樣的,他也被仇恨所駕馭,新婚之夜看到她,除了驚愕之外,在情感浮上心頭之前,憤怒早已一步佔領。  

  萬萬想不到,他深深癡愛的竟是破壞他整個家庭、讓他失去雙親的罪魁禍首的女兒;而她在三年前逃離之後,最終還是回到他身邊,但立場完全改變。  

  他們不再是單純的愛戀,其中摻雜了極深的仇恨。  

  她選擇逃離他,沒想到最後卻還是回到他身邊,這樣的事實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與仇恨!  

  但在仇恨、憤怒所左右的心房裡,隱藏的卻是傾盡一生的愛……  

  細吻膜拜,灑在她全身上下,他再也無法隱忍自已,一手支在她頭側,一手扳開她緊合的雙腿,摸著腿側細嫩的肌膚,往上摸索,觸及那秘密的深處,她輕吟,想拒絕他,卻想到他的話,而又放鬆自己。

  他這麼看她,令她無法自容,恨不得將自已隱藏在棉被底下。

  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嗎?縱使他百般不願意娶她,縱使他恨她,她仍舊是他的拜堂妻子不是嗎?她仍舊得臣服於他。

  確定她已溼潤,已能接受他,他沒有言語,沒有安撫她的不安,往前挺身,和她合而為一,和她緊緊相繫。

  他稍嫌粗魯的動作扯痛了她。  

  他沒有等她適應,隨即馳騁在情慾裡,一再地佔有她,將對她的愛傾注在情慾裡。

  因為透過情慾的包裹,才能讓他對她的愛不那麼赤裸裸,讓他能掩飾對她超越一切的情感。  

  當房內充滿情慾色彩時,交談、思考已成多餘,漆上禁忌之色的床第間,只剩下唯一的一種語言、一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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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42: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趴在床上,絲被蓋至腰際,她轉過身去不看,臉色更加蒼白。她全身都在痛。  

  穿戴好衣物的南宮煬見井初蓮狀似鄙夷的動作,怒火再度點燃,冷冷地道:「怎麼,面對我讓妳這麼難堪?」  

  不是難堪,而是不願再見到你那滿是仇恨的眼神。井初蓮在心裡回答,卻不敢將這話說出口,還是背對他。  

  他火大的扳過她身子,惡狠狠地坐在床沿瞪她。  

  「就連和我說話都有礙妳公主的身份是嗎?」  

  她機械性地回答:「我只是全身都在痛。」  

  可悲,她在他眼中完全看不到任何愛,只是恨……只有恨而已……  

  他沒有再說話,走了出去,過沒多久又回來。  

  「我讓人去燒水,等會兒好好浸浸身子。」  

  不曉得哪兒來的力氣,她淡淡地頂了回去,「我的身份連女婢都不如,毋需對我這麼好。」  

  他握住她的手臂。  

  「妳在懷疑我的決定?或者妳當真想做奴婢?若是這樣,我可以成全妳,偉大的蓮公主。」他咬牙地反諷她的身份。

  只要想到她的身份,再多的愛也會蕩然無存。  

  見她胸前春色,他餘情未了地撫過她的酥胸,邪惡地笑了。「也或許……妳想再餵我一回春夢?我可以成全妳。」  

  她趕緊抓住被子遮住那片春色,羞愧是她臉上唯一的色彩。  

  「如果當你的床伴或奴婢能夠減低你對父王的恨……」

  他臉色很難看。  

  「就只為降低我對妳父親的恨,妳甘願被我玩弄?!」他咬牙罵道。「妳真是低賤!」  

  她臉色瞬間蒼白,無力地任他用言語攻擊。  

  見她那如白紙般的臉色,他不覺心軟而且心疼。  

  他站起身,表情放柔。  

  「我要找床伴還輪不到妳,自是有一堆絕色美女等著我青睞,而我會找上妳是因為妳是我的妻子,放著屬於自己的美麗妓女不玩弄,那不是挺浪費的嗎?」  

  語畢,他快步離開房間。  

  她擁著被子狼狽地坐起身。  

  望著緊閉的門,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虛弱、好無力,握住胸前玉牌閉上眼。  

  或許喜歡上他真是作踐自己,活該的。  

  她很怕心完全死去的一天很快就會來臨,而當那天來臨時,她還剩什麼?  

  ※※※※

  井初蓮嫁到南宮門後,今天頭一次走出房門來到花園。

  站在梅花叢間,光線灑在她身上,她美得不可方物,美得虛幻,彷彿她只是落入凡間的仙女。  

  只是她臉上不甚歡喜的神情又像是為情所困的絕世美女,雖然她稱不上是絕世美女……  

  她才剛踏出房門,就在走廊角落聽見下人們在那兒咬耳朵,內容不外乎是她怎麼被門主羞辱,門主和她父親又有怎樣的血海深仇,門主的條件有多好、根本毋需委屈自己娶她,有多少美女日夜求門主能多看她們一眼等等。  

  她已經沒力氣去替自己反駁什麼,就當那些話和她不相干吧。  

  從那天他佔了她身子後,又見不到他,她和他簡直就像陌生人,彼此需要不打照面。  

  不知該如何做才能化解他心頭的恨……  

  「喲,這就是門主夫人呀。」  

  不甚友善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轉過身便見到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其中一人看似丫鬟,而另一人則用一種鄙夷的眼神斜睨著她。  

  「不說話呀?!怕和我說話會有辱妳門主夫人高貴的身份嗎?」那名女子一邊說話,拿著小圓扇的手還不停帶動作指著她。  

  井初蓮發現,眼前女子看似人還不錯,怎麼說起話來是這樣?  

  還是別應答得好,省得又惹來一堆麻煩。  

  井初蓮蹲下身去撿起一朵梅花湊近鼻端嗅聞,拿在手中把玩。  

  那名女子見她一副懶得和她說話的樣子,也火了,指著井初蓮的鼻子不顧形象的吼叫:「妳……妳……妳別太囂張!真以為自己是門主夫人啊,我呸!想坐上門主夫人的位置,再等八百年也輪不到妳!」  

  「或許我並不如妳想的那麼希罕。」  

  那女子明顯愕住,很快的,她又揚起諷刺的笑容。  

  「真以為我會相信妳的屁話?不想坐?哼,我看妳想要得很,只要能讓妳安穩坐上門主夫人寶座,讓妳獻身妳也在所不惜。」  

  井初蓮臉色瞬間煞白,身子搖晃了下。她要吐了,頭好暈……  

  那女子走到她身邊,白皙柔荑優雅地搭在她肩上,附在她耳邊道:「我告訴妳,門主愛死我了,他答應我盡快讓我登上門主夫人的位置,這樣說妳該知道妳會落得怎樣的下場了嗎?」  

  井初蓮踉蹌地退了幾步,像是快要倒下。  

  「知道嗎?我可是門主跟前的大紅人,是他今生唯一的愛人……」那女子傲氣地站直身。「告訴妳吧,對男人來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搶、搶不如搶不到。吃不到的食物永遠是美味佳餚,吃過的就算是絕世佳餚都只能算是家常小菜,不再那麼具有吸引力了。唉,不過這道理對我來說就派不上用場了,光瞧門主疼我、愛我的情景看來,我可以比妳這正妻要幸福得多。」  

  女子撩起一綹青絲在手中把玩。  

  井初蓮已經無法再待下去,旋身奔出花園。  

  井初蓮才離開,漓覺就從暗處走出來,不悅地瞪著那名樂不可支的女子。  

  「采逸,妳為什麼這麼做?」  

  一身白衣的漓覺站在名為采逸的女子身旁,英氣劍眉倒豎,對采逸的作為十分不悅。  

  「我只是看不過去嘛!」  

  采逸跺腳的走到涼亭裡,大剌剌地坐下。  

  「這件事我們管不著,就算要解決也該是由煬出面,妳這麼一搞不是讓事情更複雜嗎?」跟著走進涼亭,漓覺揚開手中的扇子在胸前輕晃。  

  「誰教井初蓮要欺負煬哥,我當然看不過去啊!」老是幫外人!  

  「采逸,縱使妳是煬的義妹,也不該如此做,他們夫妻倆的事由他們自行解決,我們局外人加入只會使事情更加複雜。」  

  「我才不管會不會變複雜,反正只要誰欺負煬哥,我就揍誰!」采逸舉起拳頭。  

  「那麼如果我們和煬練武,打傷了他,妳是否也會出拳揍我們?」漓覺似笑非笑地問。  

  知道他在開玩笑,采逸起身走了過去,挽住漓覺的手臂。  

  「覺哥,我才不會呢,你、朔哥、風哥都對我那麼好,我哪敢揍你們啊。」  

  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才會想出手揍他們這幾個武林高手。  

  漓覺輕捏采逸的臉蛋。「妳呀,永遠是這張嘴最甜,老是將我們這幾個浸在蜜裡,害得我們都拿妳沒轍。」  

  「喏,是你自己說拿我沒轍的喔,我可沒做出什麼令你臉色感到無力的事兒。」  

  老喜歡說她愛惹禍,惹得他們不知該怎麼教她、怎麼去收拾殘局,現在說拿她沒轍可是衝著她這張甜嘴,別到時又改了口。采逸在心裡吐舌抱怨。  

  「喏,如果哪天我、朔、風被人欺負了,妳怎麼辦?」  

  「揍那人囉!」  

  兩人沿著花園小徑走著,順便欣賞盛開的梅花。  

  「乖孩子。」  

  「覺哥,你別老捏我臉蛋,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娘說她到我這年紀都已嫁人生子了。」采逸皺眉。  

  「是喲,怎麼不見有人想娶妳呢?我看肯定是妳太過調皮了,才會到現在沒半個人去跟妳娘提親。」  

  「覺哥,你好過分!」  

  聽見采逸嘟囔的抱怨,漓覺爽朗的大笑,笑聲響遍南宮門。  

  ※※※※

  倚窗而立,細雪繽紛,粉絳色的梅花在枝頭上盛開,一股撲鼻的梅花香沿著枝頭往窗櫺這頭生長而變得明顯。  

  整片庭院充斥著一樣的梅,一朵朵地佔領了眼瞳,溫婉的井初蓮卻沒有賞梅的情緒。  

  她將頭靠向牆,出神地望著窗外,直到一聲清脆的玉石落地碎裂聲,將她從魂遊太虛中拉回。  

  她低頭看著碎裂一地的玉石,原本雕刻精緻、青翠的玉牌就這麼沒了。  

  心疼的蹲下身,一片片撿起,放在手心裡。  

  還記得收到這塊玉牌時,她有多高興。  

  梅形的玉牌,上頭雕了呂本噗的詩,就愛梅如她來說,是一樣最特別、也最有心的禮物。  

  何況還是她愛的人所送的,她更是把它當成寶,天天戴在身上,時時拿在手中把玩。  

  如今,玉牌碎了,是否也同樣代表著一顆心也跟著破碎?  

  原以為預先知道他有很多女人愛,她就能接受和多個女人共享他的事實。  

  但沒想到當真正遇到其他的女人時,她的意志竟變得如此薄弱,那麼容易就被別人傷害。  

  他早已不是三年前後他了,不是那個幽默風趣的南宮煬,現在的南宮煬因為年齡遞增,意識到更多仇恨,如今已被仇恨徹徹底底的征服了。  

  當年是她自己軟弱,要逃避、要放棄的,如今就不該恨誰,更不該怨什麼,因為一切皆是她選擇的不是嗎?  

  那麼她是否能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好好的過,就算沒有他也無所謂?  

  「聽說妳今天和采逸照過面了?」  

  井初蓮聞聲抬起頭,看著英俊非凡的南宮煬,她在心底對先前的問題做了答案。  

  不行。  

  除去他的無情,只要每見他一次,她的愛就更深一層。

  那名女子叫采逸嗎?  

  她點點頭,南宮煬舉止似乎有些怪異。  

  他撩開長袍在上等紅衫製成的椅子上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  

  「覺得她如何?」  

  「很美。」他太過分了!當真以為她的心是空的嗎?不會為了他這等話而傷心欲絕嗎?  

  「妳們談了些什麼?」他仰頭喝盡杯裡的茶水。  

  她淡淡地回道:「談你和她比較適合,你們很相配。」

  南宮煬聞言,發誓一定要宰了采逸那丫頭!  

  「妳們憑什麼談論我和誰比較相與?怎麼,那麼快就對我這個相公生膩了?」他咬牙切齒,臉色極不好。  

  「但那是事實不是嗎?你的女人朝我走了過來,向我宣告她對你的主權,告訴我你有多愛她,請問我該做何反應?」太殘忍了!井初蓮閉上眼深呼吸後又睜開。「難道要我打她一巴掌,告訴她,她的行為是在搶我的丈夫?」  

  聽見這樣的話,南宮煬心裡其實很高興,可是礙於他之前對她的種種行為,還有排在愛情之前的仇恨,他忍下了,仍舊裝出一副討厭她的臉。  

  「或許妳正高興有人可以接收妳為人妻該盡的義務。」

  這下子,她連唇色都泛白了。  

  「你真這麼以為?」她頭一次失禮地哭喊。「你以為我真的不愛你嗎?你以為我的心真是鐵釘的,永遠都不會被你所傷?」她站起身,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  

  聽見她這番話他好興奮,恨不得衝上前去擁住她。  

  但失去雙親的仇恨隨即又湧上心頭,他臉色更加難看,在感情與仇恨之間掙扎。  

  「你錯了!早在你不讓我懷有你的孩子時,我的心就被你傷得碎了一地,就連僅剩的自尊都在今天被你的女人給毀了——」  

  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衝了出去。  

  而他仍在咀嚼著她話裡的意思,當見到碎了一地的玉牌,他震撼住,幾乎無法呼吸。  

  看著形已不成形、詩已不是詩的玉石,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她的話裡多了份模糊的絕望。  

  他害怕地跟著追出去。  

  ※※※※

  她究竟在做什麼!不是說好不再被他所傷,不再為他心動,為什麼如今心會痛得像快要死掉?  

  井初蓮臉上毫無血色,撫胸無力地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井邊喘息。  

  「南宮煬……」她咬著唇,任淚水奔波,滴入井裡,和井水融合。  

  她覺得自己很痛苦……痛苦……  

  現在才知道,如果他的心永遠不在她身上,她根本無法接受。  

  原以為自己夠堅強,現在看來,她脆弱得比一隻螞蟻都不如。  

  他的恨……  

  她該為父王做些什麼?該怎麼減輕他對父王的恨?  

  井初蓮突然覺得難以呼吸,也許是哭得太久,讓她呼吸不順暢,她大口吸氣,眼睛漸漸閉上,整個人往井裡頭栽……  

  「不!」  

  南宮煬追來時,剛好看到她跌進井裡,他直覺以為她一心尋短。  

  他的聲音引來不少人,他臉色乍白,躍身也往井裡跳——  

  一會兒,他濕淋淋地抱著井初蓮,飛身出井。  

  站妥後,他蹲下身將井初蓮放在腿上,用顫抖的手拍打她冰冷的臉頰,渴望到她眼睫能夠有些微搧動。  

  「妳醒來!妳給我醒來!」  

  她沒有半點反應,他著急不已,連忙轉頭吩咐,「準備熱水,將藥房裡的醒命金丹拿來!」  

  他抱起她往房裡衝,將她安置在床上,陸續有許多下人忙進忙出的將滾燙的熱水倒進木桶中,而他則解開她衣襟上的盤扣,脫得只剩一件小小抹胸。  

  他先將醒命丹餵她吃下,然後斥退下人,當房內只剩下他倆時,他抱起她到屏風後,褪下抹胸。  

  將她抱進木桶內,熱水刺激著她冰冷的身子,她痛苦的顫抖,眉頭糾結。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嘶啞的喊叫。  

  他將水拍打在她身上,試圖活絡她的血脈,讓她的體溫再回升。  

  「痛……」她終於有了反應。  

  他一邊揉搓她的身子,一邊因害怕失去她而咆哮,「妳就這麼想離開我嗎?為什麼要尋短?」  

  他害怕失去她,直到這一刻他才曉得,他害怕失去她!  

  「痛……」她還是只說這一個字。  

  她的體溫回升後,他便將她抱出木桶,將她身體擦乾淨後替她穿上白色的襯衣,然後將她安放在床上。  

  他決定用內力將她體內的寒氣逼出。  

  他讓她盤坐在他前方,雙掌抵在她背上,開始運用內力逼退寒氣。  

  在治療過程中,她嘴裡喃喃喊著幾個字,他聽見,眉頭皺在一塊。  

  「父王……父王……」  

  過度的心不在焉令他體內功力大傷,他在自己快撐不住時及時收住,一口鮮血從嘴角流下。  

  他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扶她躺下,蓋好被子。  

  「求求你……」她在夢囈。  

  胸口疼痛讓他不免壓著胸口,他又無法離開她身邊,於是選擇坐在床上,待在她身旁守著她,直到她安然無事為止。  

  望著她沒有血色的嬌顏,他突然發覺,她在不知不覺中,已變得如此憔悴,豐盈不見,只剩勉強支撐身體的瘦皮囊。  

  「不要……父王……」她捉住他的手抱在胸前,才稍稍安靜。  

  他以為自己對她只有恨,可以不在乎她的一舉一動,他可以變得冷血,就像這幾年一樣。  

  但事實證明,他根本是在騙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妳讓我的感情無法單純些?為什麼非要以這麼激烈的手段來告訴我做錯了?」  

  她一直往他身上靠,尋求他身上的熱源溫暖她冰冷的身體。  

  「不要殺父王……不要恨……我愛你……」  

  他聽見她的話,不免失笑,胸膛盈滿連他都不知的豐富情感。  

  「妳連失去意識都要我折服於妳……都讓我狠不下心恨妳……」  

  他該如何是好?一邊是他的最愛,一邊是父母的血海深仇……  

  「我無法下決定,我無法不替爹娘報仇……不要逼我……」她仍舊能讓他徘徊在矛盾邊緣。  

  她沒有再回他的話,靜靜地躺在他身旁。  

  他照顧她到完全沒問題了才離開,由小環接手。  

  當她醒來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小環著急地坐在床邊看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  

  小環一聽見井初蓮的聲音,馬上放聲大哭。  

  「小姐,妳好壞,為什麼要尋短?妳是不是不要小環了?」  

  「我尋短?」  

  小環可憐兮兮地含淚點頭。  

  「我沒有啊。」  

  「小姐,妳還說沒有,如果不是南宮煬及時從井裡將妳救出來,小環就再也看不到小姐了……」  

  井初蓮眉頭微攢。  

  她尋短?井……  

  「我沒有尋短,你們是不是誤會了?」  

  「才沒有呢,大家都快被南宮煬的怒氣嚇死了,小姐一掉進井裡,他就跟著跳下去,將小姐救起來,還是他日夜照顧小姐的。」  

  「他照顧……我?」  

  「嗯。」  

  這時有人敲門,小環去開門,一個丫鬟捧了一碗藥,臉色尷尬地站在房門口。  

  「這是我家鄉祖傳的藥,可以祛寒氣,所以我特地煎了一副讓夫人喝,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  

  她話還沒說完,旁邊又冒出一個老嬤嬤,手裡同樣拿著東西。  

  「夫人的身體還沒康復,所以我特地熬了雞粥,讓夫人補身子。」  

  「行了,行了,都拿進來吧,放在桌上就可以了。」小環抬頭挺胸,驕傲地領著兩人走進來,然後又將兩人趕出房間。  

  井初蓮不解的問:「她們……」  

  小環的臉才好些,說話又不知節制了,興奮地解釋:「小姐,妳就不知道,自從妳投井被南宮煬救起之後,府裡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沒人敢再像以前那樣對小姐妳這麼冷淡,看不起我們。我看下人們的態度肯定都是以南宮煬的喜好來取決。如果他早先對小姐好一點,那些下人就不會這麼冷冰冰的,餐餐都是素菜,半點肉也不給。現在好了吧,連雞粥都出爐了。」小環端起雞粥走到床邊坐下。「小姐,吃點粥好嗎?妳已經有兩天沒進食了。」  

  「我吃不下。」  

  「這怎麼行,多少吃點吧,否則身體很難康復的。」  

  「我不覺得餓,只覺得很累,想休息。」  

  「那好吧,小姐,妳好好休息,睡一覺醒來再吃。」  

  井初蓮閉上眼假寐,隱約聽見有人離去的聲音,沒多久又聽見有人開門進來,她不以為意,直到一隻粗糙大手放在她額際,她才吃驚地睜開眼。  

  這怎麼可能!井初蓮不敢相信地看著來人。  

  「覺得怎麼樣?」南宮煬柔聲問。  

  她呆呆地回道:「好點了……」  

  不待她說完,他臉色一變,慍怒地問:「為什麼要尋短?」該死!  

  「我沒有……」  

  「還說沒有!如果沒有,為什麼我會看見妳投井?」他憤怒的容顏摻雜了痛苦。「難道妳想以死來尋求解脫?和我做夫妻真的讓妳無法忍受嗎?」  

  「沒有……」  

  他挫敗地看著她,一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憔悴的臉蛋,流連不已。  

  「我差一點就失去妳了……」他淡淡地說著,原以為只是喃喃自語,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卻意外地傳進她耳裡。

  她放大膽子問:「你……你還愛我嗎?」  

  他怔忡,有些狼狽又有些苦楚地閉上眼。  

  還愛她嗎?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能原諒她三年前的逃離,能原諒她父親加諸他身上的血海深仇嗎?  

  答案變得不再肯定,他也無法放下身段接納她。  

  礙於她的身份,礙於她的所作所為……  

  井初蓮見他閉眼不回答,原本渴望得到肯定答案的熠熠眼神變得黯沉。  

  「我知道了。」她不需要再自取其辱。  

  不,妳永遠不會知道。南宮煬心中掙扎不已。  

  兩人的關係從何時開始變得這麼平靜、這麼冷冰冰的?  

  「等會兒我會叫人把藥端來。」他的聲音首先打破尷尬。  

  「已經有個丫鬟拿了她家鄉祖傳的藥來。」  

  他又憤怒了。「難道我讓人煎的藥比不上一個丫鬟的祖傳秘方?」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澄清。「我只是想讓你不要這麼麻煩。」  

  「什麼時候我難得的關心變成麻煩了?」  

  「你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她氣到連胸口都在痛。

  「我不曉得這叫扭曲。」  

  井初蓮感慨地心想,他的脾氣還是很硬,就像以前和靜緣師太在一起一樣,誰也不讓誰。  

  他很怕洩漏了對她的感情,旋即站起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她發現他們仍舊沒有取得共識,只是情況比以前好一些,他對她不再是怒言以對。  

  可是要到何時他們才能恢復三年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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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勳章 私服達人 懶人勳章 積分勳章 發帖達人 聖誕節紀念勳章 聖誕節紀念勳章2 解說達人 論壇粉絲

12
發表於 2013-4-29 14:43: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坐在書齋裡,南宮煬靜靜地思考他和井初蓮之間的問題,在沒有理出任何頭緒前,下人便來通報靜緣師太來了,他趕緊到大廳去。  

  一進大廳便看見高坐主人位子的靜緣師太。  

  老妖怪,還是一樣自傲、目中無人!  

  「混小子,你終於肯來見為師啦。」靜緣師太挑眉諷笑。  

  「不來見您行嗎?」  

  見自己的位子被佔,只好坐在底下的客座,身旁還有他一干好兄弟,他們是耳聞靜緣師太來訪而跑來湊熱鬧的。  

  「聽說你娶妻啦。」靜緣師太左看看右瞧瞧,就是沒看見想看的人,她皺眉問:「怎麼你的小嬌妻見不得人嗎?也不來拜見為師。」  

  南宮煬咬牙頂了回去,「您死了嗎?還要人家來『拜』您!」  

  靜緣師太臉色極為難看,全身僵直,再也忍受不住南宮煬話裡左一句您、右一句您的諷刺個沒完。  

  「別再您呀您的,你這混小子從來就沒這麼尊師重道過,再叫下去我包準雞皮疙瘩掉一地。」  

  「我不知道妳是屬雞的。」  

  「混小子!」靜緣師太要發火了。  

  「師太,這次預計停留多久?」漓覺趕緊打圓場,否則兩個人鬧下去只會大打出手,毀了美輪美奐的大廳。  

  「明天就走,我要回天山去閉關。」  

  采逸甜甜地問:「師太,妳又要鑽研新招式了嗎?為什麼不多留幾天?讓采逸好好陪陪妳呀。」  

  「傻丫頭,再多留個幾天我怕那混小子又要抗議了,他呀,恨不得我不要來找他,八輩子都別見面。」  

  靜緣師太很疼采逸,可能也因為采逸嘴巴很甜,老是逗得她老人家心花怒放。  

  「師太,這次妳到哪兒遊山玩水,有沒有碰到新的事兒?」孟朔好奇地問。  

  「有啊,有件新的事。」  

  「師太,妳快說出來聽聽嘛。」采逸興奮不已。  

  「這一路上我只聽見一件新的事,就是這混小子莫名其妙的從南宮門門主身份竄升為駙馬爺,你們說這算不算是件新奇的事。」  

  南宮煬聽了很不高興,直接頂了回去,「怎麼,妳到底是羨慕還是嫉妒?」  

  「我哪敢羨慕和嫉妒啊,我可不想被人牢牢地監視,半點自由都沒有。」  

  「妳!」  

  「怎麼?混小子,你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和我正面衝突。」靜緣師太眉頭蹙緊,沉著臉。  

  南宮煬雙手抱胸,別過臉去。  

  眾人見狀紛紛偷偷地吐舌挑眉。幸好他們和南宮煬不是同門師兄弟,也不是靜緣師太門下弟子,否則這場戰爭恐怕會更熱鬧。  

  「你的新婚妻子真那麼見不得人嗎?還不叫她來見我。」  

  戢風笑笑替南宮煬回答:「她生產了,躺在床榻上。」

  靜緣師太眉頭皺得更緊。「那丫頭身體這麼差?」  

  聞言,南宮煬冷睨她,「妳知道我娶了誰?」  

  靜緣師太揚起傲然的下巴。「哼,你以為為師的終日都在做啥?練武?哼,是聽人家大談八卦呀,笨小子!」  

  很好,南宮煬的稱呼更上一級了,由混小子變為笨小子。  

  「那麼妳也知道她的身份了?」  

  「廢話!你不是都做了駙馬了嗎?」  

  南宮煬瞇起眼睛,發出危險光芒,讓其他人紛紛往椅背裡縮了一寸。  

  「妳何時知道她的身份的?」  

  「呃……這……」  

  南宮煬額際青筋爆凸,冷冷地再問:「什麼時候?」  

  「呃……」  

  「什、麼、時、候?」  

  靜緣師太吐吐舌。「三年前。」  

  南宮煬全身顫抖,恨不得有人成為他的出氣筒。  

  見南宮煬這般態勢,眾人都閉緊了嘴巴,只有靜緣師太仍開口想替自己解釋什麼。  

  「呃,其實她是什麼身份也沒什麼差別嘛,還不都是一朵可人的清蓮。」  

  「老妖怪,妳給我閉嘴!」  

  他再也顧不得她是師父的身份,脫口就將多年來悶在心裡對她的稱呼吼出來,氣得靜緣師太臉色鐵青。  

  「你說我是什麼?」  

  「老妖怪!三年前妳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而妳也知道那狗皇帝殺了我全家,我拜妳為師學武,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替父母報仇,妳知道她的身份卻半個字都不提,硬是悶了三年,讓我娶了她、然後遭受打擊,讓我徘徊在仇恨與愛之間無法選擇!」  

  「就算三年前告訴你又怎樣?你還不是同樣會愛上她,說與不說又沒啥差別。」  

  「沒啥差別嗎?如果我知道她的身份,會克制自己不去愛上她,事情或許就能單純點。妳非但沒警告我,見我愛上她之後,仍是三緘其口。她不告而別,三年來,落梅時節,我幾乎每天在慈雲庵前等待,希望能再見到她一眼。若妳能告訴我,我還會癡癡的站在庵前等她嗎?」  

  「我不相信當你愛上她以後,你還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  

  南宮煬怔忡。他沒話說,他確實無法控制自己對她的情感,他像著了魔似地癡愛著她,遊走在愛恨情仇裡。  

  原以為已下定復仇決心,一遇見她就完全走了樣。  

  他現在變得很不確定,仍執意要找她父親報仇嗎?如果選擇放棄,滅門的血海深仇他又該如何釋懷?  

  在場眾人見到南宮煬露出困惑的表情,皆昭然若揭,該重新找他談談了。  

  ※※※※

  坐在書齋裡,南宮門重要的人員都到齊了。  

  「我們派在狗皇帝身旁的眼線回報,狗皇帝已派出了大內高手,想潛進南宮門,這是對我們極為不利的消息。」戢風將手下的回報提了出來。  

  「狗皇帝派出大內高手潛進南宮門,究竟想幹什麼?」孟朔不解。  

  「我看八成和煬有關。」戢風轉頭看向南宮煬。  

  南宮煬不在乎地回道:「不管他想做什麼,儘管放馬過來。」  

  漓覺手中的扇子往掌中一拍合起。「問個問題。」  

  南宮煬揚眉看向他。  

  「你究竟愛不愛井初蓮?」  

  南宮煬怔忡,愣住了。  

  漓覺接著道:「如果你不愛她,那麼我們就放膽和狗皇帝一決勝負;如果你愛她,我們就想個對策,避掉這場大戰。不然你和她這輩子是無法在一起了。」  

  戢風和孟朔同時點頭。  

  南宮煬表情更加凝重,許久後,他幽幽開口:「我們派出去的人找到胡大人了嗎?」  

  胡大人……他永遠不會忘記他是如何在他眼前奪走他娘的性命,也忘不了他是如何的貪財怕死,在井邑國攻佔和洍國之後,便變節投效井邑國。  

  胡大人這一生都在暗地裡扯人後腿,然後當那人的家被抄後,他就乘機搜刮財物或女人。  

  該死的王八羔子!  

  「嗯,找到了,而且殺了他。」戢風提不起勁地道。他們已殺了多少背叛和洍國轉而投效井邑國的叛臣?數不清了。  

  再這樣下去,煬的眼中會只剩血腥。  

  「很好……很好……」  

  「煬——」孟朔道。  

  其實南宮煬仍然在猶豫,他仍舊不確定自己該做何抉擇。  

  他愛井初蓮,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但他要報仇,這也是確定的。  

  只是,徘徊在愛與仇當中,他卻迷惑了,變得不再那麼堅定自己的決定,變得左右為難,無法準確抉擇。  

  讓他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

  漆黑、無風的夜晚,沒有任何聲響。越是這樣的夜,越是讓人聞出一絲肅殺。  

  幾道黑影從圍牆外翻進來,無聲無息的在院子裡穿梭,每個人都是一身的黑色夜行衣,只留一對盛滿了肅殺之氣的眸子在黑夜中閃動。  

  靜靜的四處找尋,當來到南宮煬房門外的庭院時,刀光劍影突然齊動,鏗鏘聲慌亂得嚇人。  

  原來南宮煬一行早知道大內高手會在今夜出動,因為今天的夜色夠沉、夠暗,沒有月光,正是行動的好時機。  

  所以他們埋伏在此等候,當看見黑影潛入時,沒有考慮便全員出動,想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擅長使劍的漓覺從腰間抽出軟劍,彎彎曲曲如同蛇行,殺得大內高手措手不及,一名大內高手一時不察,命喪劍下。  

  而其餘黑衣人顧不得已死的人,使出畢生所學,決心和南宮煬等人做殊死戰。因為他們在出這趟任務前,已被交代,就算犧牲也要殺了南宮門門主。  

  南宮煬使出自創的南宮拳法,打得大內高手來不及接招,才要擊退一名大內高手,他左側就閃進一道人影向他攻擊,他閃個身,將掌擊在那人身上,鮮血馬上從那人口溢出。  

  南宮煬又在那人靈蓋骨處擊了一掌,那人馬上頭骨碎裂,當場七孔流血而亡。  

  眼看一下子就死了兩個,大內高手剩餘數人,豁出性命,將畢生武學全數使出,決心和南宮煬等人決一死戰。  

  戢風短箭撒手而出,直接命中死門,結果又死了一人。

  南宮煬等人盡力和大內高手交戰,只有孟朔無用武之地,誰教他只懂得用藥,半點武功也不會。  

  剩下的大內高手也一一被漓覺、戢風、南宮煬殺死,剩下的唯一一個顯然是這群人內高手的首領,他的武功高強,和南宮煬周旋許久,雖然體力一再流失,但不到最後一步,他不會放鬆,任務比性命更重要!  

  他趁南宮煬不備之時,擊出一掌,沒想到竟是打在一具柔軟的身軀上頭,一抹白色纖細的身影倒了下來。  

  南宮煬瞪大了眼睛,抱住那抹身影。漓覺劍眉一蹙,在那人疏於防範之際,出劍抹過那人喉頭,當場斃命。  

  「不——」南宮煬不敢相信的抱著井初蓮。  

  鮮血由井初蓮口中溢出,她的衣服上佈滿了觸目驚心的赤紅,他捂著她的嘴,血卻由他指縫間流出。  

  孟朔迅速從懷中拿出一顆綠色藥丸塞進她嘴裡,暫時護住她的心脈。  

  跟著奔出來的小環早已泣不成聲。  

  南宮煬不信地搖頭。「不……」  

  井初蓮用盡力氣睜開眼看著南宮煬。「不……不要……怪父王……不要……恨……我……」鮮血自她口中溢出。「我……我能夠……償還這些……這些……恨嗎……」  

  南宮煬不知淚水已佔滿眼眶,悲愴地抱緊她。「我不准妳走……我不准妳離開我……」  

  她淒楚地微笑,臉色顯得蒼白。「告訴我……給我承諾……不要……不要恨我父王……女兒該替他償還的……」  

  「妳該償還什麼?妳該償還的是三年來對我的虧欠!如果妳真想償還,就振作起來,我等著妳來償還!」  

  淚水由眼角滑落,落入土中,她露出微微一笑。  

  「我恐怕沒機會了……下輩子……我們別以……別以這樣的方式折磨……彼此……我很愛你……」  

  「如果妳離開我,天涯海角我都會追去,這是妳欠我的!」  

  「你……愛我嗎……」沒有等他回答,一陣激咳,幾乎像是咳出了體內所有的血液,她閉上眼睛。  

  南宮煬急切地將井初蓮抱回房裡,將她放到床上才發現她氣息非常微弱,南宮煬轉身拉著孟朔不放。  

  「朔!救救她!」  

  孟朔替井初蓮把脈,「煬,她的身子很虛弱,前一次落水耗掉她太多體力,如果明天她仍未醒,我想……」  

  看著井初蓮毫無血色的容顏,他幾乎哽咽。「妳究竟要逃離我幾次……」  

  南宮煬以內力替井初蓮逼出體內瘀血後,將孟朔開的藥煎了讓井初蓮服下,希望能從閻王手中把她搶回來。  

  該做的都做了,南宮煬只能待在床邊,等她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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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4:43:3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從天黑到天明,已一天了,井初蓮仍舊沒有清醒的跡象,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請妳醒來……不要再從我手中逃開了……」他以臉頰摩挲她的手背。「我決定要忘記所有仇恨,不再追究妳父親的所作所為,請妳醒過來,我要和妳說抱歉。」  

  他沒有想到她會以身體替他接下那一掌。  

  換作是他,他能夠承受得住大內高手的那一掌,但柔弱的她怎麼承受得了那一掌所帶來的衝擊!  

  想起先前對她的所作所為,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她愛他!她一直是愛他的,只是他不願證實,也不想正視她的情感,只是一味地以仇恨來掩蓋對她的愛。  

  其實他在自欺欺人!  

  井初蓮仍舊雙眼緊閉。  

  「我等著和妳從頭再來,等著和妳重新生活……不要離開我……」他眼睛紅紅的,隨即一滴清淚滴了下來,滴在她手背上。  

  她的手指輕微的動了下,他沒發現,只是一直盯著她。

  「妳不是問我愛不愛妳嗎?我愛妳!我愛妳啊!我對妳的愛從未消逝過啊!妳仍佔有我的心,仍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請妳不要……不要遠離我……」他拚命地親吻著她的手背。  

  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他抬起頭看到了,興奮地握緊她的手,輕聲叫喚她,「蓮兒……妳醒醒……」  

  井初蓮微微張開眼,見到狼狽的南宮煬正在她身邊。  

  「我放棄了!我放棄報仇,為了妳,我放棄了!」他急著讓她知道他的決定。  

  「但是你恨我……」  

  他俯身封住她的唇。「不,我不恨妳,我只是不甘願。為什麼妳一再的想要從我身邊逃開?難道妳不知道我愛妳有多深嗎?」  

  「從和你再次見面……我只能感受到你對我的恨,我只知道你恨我……」  

  「不……」他再次吻她。「我愛妳,我只是自尊心在作祟。三年前向妳表白,卻換來妳的逃開,我自尊心遭受打擊,再加上妳父親……所以才會在妳面前表現得如此恨妳,我只是在掩飾自己的內心,而且我怕妳會再度拒絕我。」  

  她虛弱地搖頭。「我沒有拒絕你……那年逃開是我膽小,愛上你……卻不敢當面告訴你……我害怕那種赤裸裸的表白,我……從沒人說過愛我,我們才剛認識,你就說你喜歡我,我一時無法……」  

  他愛憐地撫著她消瘦的臉蛋,心痛不已。「才初見妳,我就明白自己的心了。」  

  她微笑。「不要再讓我傷心了,不要……讓我失望……當你……強行不讓我……懷有孩子……我真想就這麼死掉……」  

  他在床沿坐下,扶起她讓她躺在懷中,「對不起……不會了……我愛妳入骨。當親眼看到妳投井,我的心有多痛妳知道嗎?我以為妳一心尋死,想從我身邊逃開。」他深情的說。  

  他也知道,從那天,對仇恨的堅持徹底被她擊碎,他變得猶豫,變得很在乎她的一切。  

  在那時他便知道,對她的愛,永遠無法被仇恨所掩蓋。

  因為不管如何,他心中仍舊能感覺到那份對她的情感,來自三年前的一見傾心。  

  「那是不小心的……我沒有要投井……」  

  他吻著她、看著她,所有仇恨,他可以壓下,為了她,他可以將心中的仇恨封閉。  

  「我們從頭再來好嗎?」  

  她虛弱地含笑看著他的胸口,隨即換來他的呵笑。  

  「喂,偷看我的心,這麼明顯的舉動不適合妳。」  

  她偎進他懷中。「我是故意的。」  

  在她心中,似乎一切都變得雲淡風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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