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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娶個嗆巫女 作者︰李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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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4 22:16: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娶個嗆巫女內容簡介】
身為鮮卑巫女,元百合有責任維持神的正義。因此──雖不懂那叫宇文竣的,為何費事脫光衣服欺負一個女人,但既然讓她看見了,焉有不出手相救的道理?于是,她忍不住施展了法力,小小地懲戒眼前這行凶的歹徒,不料他卻眼尖地發現了溜出塔的她,還將她逮個正著!這下糟了!巫女是不許出塔的,她該不會曝露了身分……鮮卑美女無數,能交往的,宇文竣從未放過。然而,像元百合這樣美得驚人的女子,他卻未曾見過,他不禁納悶,這些年來,她究竟躲到什麼地方去了?而最教他吃驚的是,她竟能無聲無息地接近他,不僅壞了他的“好事”,還在他身上留下消不掉的掌印!事後,她居然還嚴肅地要他改過向善,別再欺負女人!扒,瞧她一臉天真地想感化他的樣子,不如,就把她拐回家當老婆吧……

第一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哦……竣,別這樣,我……不行了……”一個女子的喘息聲傳遍整個黑暗的月湖畔。

    “是嗎?這樣就不行了?”低沉沙嗄的男聲跟著響起,語氣中充滿了挑逗,跟著,他身下一動,一聲難耐的尖叫在同時劃破夜空——

    “啊——”宇文竣整個人幾乎彈起。“該死!般什麼!”

    一陣熱辣的麻痛感自他裸露的臀傳來。他整個眉頭皺起,沒想到這女人竟然喜好在激情的時候使用暴力?!

    懊死!以剛才那力道,他堪稱鮮卑第一的美臀,必定留下血紅的手印了。

    “喔……竣……喔……竣……”女子無意識地呻吟著,雙手緊攀住他緊實的臀,促使他繼續動作。

    受到激情的驅使,宇文竣立即忘了剛才所受到的“重擊”,再次奮不顧身地投入令人銷魂的感官世界。

    柔嫩的尖挺就在他眼前,等著他恣意品嘗,對方修長的雙腿緊緊環扣在他的腰間,扭動著向他需索更多。他捧起她的縴腰,協助已然無力的她,隨著他的律動,一同享受這人間極樂。

    人生中,還有什麼比女人更令他喜愛。

    啪!

    一陣痛徹伴隨著劇響,宇文竣整個人彈跳而起。“該死!般什麼——”正要開罵,可才一抬眼,卻見身下的女人一臉茫然,仿佛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竣——怎麼了?為什麼不繼續?”女人的嗓音婉轉呢喃,迷蒙的眼底明顯地寫滿了未被滿足的情欲。

    不是她?!

    宇文竣心下一驚。

    那該死的會是誰?誰敢狠狠打他護國名將的玉臀?而且還是在他“享受人生”的時候?頓時,情欲全消,他一雙銳眸迅速掃過四周。

    一雙眼!

    草叢之中,一雙晶亮的大眼在他察覺的瞬間,一閃而逝。

    懊死的家伙!宇文竣“霍”地一聲站起,無視自身的裸露,筆直地走向草叢。

    “竣?!”躺在草地上的女人驚訝地坐起,伸手拉過衣物覆住自己。“你在做什麼?”女人氣急敗壞,不滿被突然中斷的羞辱。

    “給我出來!”宇文竣一伸手,往草叢探去,不料卻撲了個空。

    “宇文竣!你要再不回來,我這就走了!”女人在他身後喊著。這種時候,還有什麼會比她更重要?她都已經拋下女性的矜持,與他在野地里……而他卻在兩人情欲正濃的時候忙著往草叢里鑽!

    “你先走吧!”他頭也不回地應著。

    眼下他一股怒火無處發泄。女人與月色是他最喜愛的享受。好不容易征戰數月,才自邊境回國,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樣私密的時刻,竟會有人不知羞恥地在一旁窺伺,甚而大膽打斷他的好事!

    今天要不把這打擾他的家伙抓住,他就不叫宇文竣!

    女人杏眼圓睜,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寧可往草叢里去,也不願與她相好?!“你——你好樣兒的!”該死的男人!貝起了她的情欲後,卻又在緊要關頭這樣將她丟下!她咬牙,恨恨地抓起衣裳。“下回你別想再來找我!”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奔離。

    宇文竣皺了皺眉,卻沒回頭挽留。

    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若不是今天時間太晚,又剛巧遇上她,他護國名將可以有的選擇還會少?

    不過,他相信,就算他下回再找她,她也不會拒絕的。畢竟,有哪一個男人可以像他這樣滿足她那永不知饜足的需求?

    他撥開草叢,恰恰望見一個轉身逃離的瘦小身影。

    “哪里走!”他喊。壞了他好事的人,他絕不能輕饒。

    一個飛躍,他縱身翻上夜空,旋身、落地,準確地立在那瘦小的身影之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喝!”瘦小身影像是全然沒料到這事會發生,整個人愣在當場。

    “你這個偷窺的——”宇文竣反手捉上“他”的衣襟,不容對方再有逃跑的機會。“你……是女的?!”

    月光下,兩人打了照面。

    突如其來現出的清麗容顏,讓他整個人猛地一震。原來,偷窺他好事的竟是一個——一個絕色美女!

    清麗女子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隨即,又轉而通紅。

    完了!她被人捉住了!

    這些年來,白姨一再告誡她,不可以出塔、不可以被人發現、不可以跟除了白姨之外的人說話、不可以……雖然她從不是听話的小阿,也總是忍不住對外頭的好奇而偷溜出塔,但她卻始終記得白姨的囑咐,沒有被人發現,更沒有跟任何人說話。

    而現在,她不但被發現,還被人硬生生地揪住了!

    她整顆心慌亂無比。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會是什麼樣的情況?這男人會殺了她還是……

    天!她這才開始後悔,為什麼不听白姨的話?

    “你……是什麼人?”宇文竣開口,未發現自己的聲音是出奇地沙嗄。

    鮮卑美女無數,能交往的,他從未放過。然而,像她這樣美得驚人的女子,他卻從未見過!他不敢相信,這些年來,她究竟躲在什麼地方?而現在,又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眼前?

    “……”她想開口,卻驚覺到自己不該開口,一時間,一張嫣紅的櫻唇就這麼微微地張開。

    迷人、誘惑的唇!

    他盯住她的紅唇,根本無法移開視線。他難以想像,在她那一身寬大的黑衣之下,會是怎樣誘人的身段?

    她後退,他未曾松手。她的視線不經意地下移,經過他的胸肌、腹肌……來到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地方……猛然間,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看著那部位明顯的變化,莫名的驚恐使得她猛然抬頭,卻恰恰撞上他堅硬的下顎。

    “噢!”他低聲詛咒。

    今晚他是交了什麼運道?既讓他遇上人間絕色,卻又連連遭到重創?眼前這美女的頭骨該死的比他想像的要硬得多——雖然,他滿腦子想的根本不是她的頭骨!

    哀上吃痛的下顎,他強忍住幾乎被逼出的淚水。

    他的松手令她找到逃跑的機會。她後退,以最快的速度轉身就跑。

    “你——站住!”宇文竣低咒一聲。這回根本不必用上輕功,只消一個箭步上前,他便輕易捉住了她的衣領,跟著順勢往後一拉,將她整個人鎖進自己懷里。

    軟玉溫香抱滿懷。頓時,他腦中閃過無數個旖旎畫面。

    縱然,她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但先是偷窺、再是襲臀、緊接著還攻擊他的下顎……就算他再怎麼喜愛女人,但在她沒有解釋清楚之前,他也絕不會輕饒過她。當然,他更不可能放棄認識這名美女的機會。

    “唔……”她掙扎、反抗,企圖掙脫他如箝的掌控。

    他的大手穿過她的脅下,恰恰抵住她渾圓的雙峰,胸骨被一只臂膀緊壓扣住,令她覺得快要窒息。而身後壯碩的身形緊貼住她整個後背,她幾乎感到自己像是被一個滾燙的火爐緊緊包圍著,將她燒的得喘不過氣來。

    “說!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為什麼偷窺?”他扣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半轉過頭面對他。“又為什麼偷襲我?”

    一般女子,是不會襲擊男人的臀吧?!這樣的想法,令他不由得擔心起來,她該不會是……一個異常的美女?天,這豈不是太過暴殄天物?

    她只是一味地搖頭,咬住下唇不肯說話。

    不能開口,她告訴自己。不能讓人知道她是誰、不能暴露她的身份、不能讓人知道她所擁有的——能力。她的一切,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

    “不肯說?”宇文竣揚起一道濃眉,加重了手下的力道。“你以為,我沒有辦法逼你說嗎?”如何能不傷人,卻又折磨人的方法,他知道的不少。

    身為一國的將軍,他不得不開始懷疑懷中女子的身份。除了敵人,還有哪種女子會做出襲擊他的舉動?更令他驚訝的是,以他敏銳的警覺,竟未發現她的靠近,還讓她兩度在他的臀上印下手印!就算在激情之中,他也從未失去過警覺。

    但,如果她能無聲無息地靠近他,又怎會被他捉住?更甚者,她剛剛為什麼不乘機殺他?而只是做出那……幾近可惡的舉動?

    這一切,太不合理。

    “啊。”她吃痛,縮緊了身子。

    他要她說什麼!說她是從塔上偷溜出來的?說根本是他干擾了她的清靜?說她是為了看見他“欺負”一個女人而懲罰他?說她根本沒料到會被他捉住?

    “說!”他將她整個人提起,翻轉過身,令她仰頭面對他。

    “啊……晤……啊……”她拼命地搖頭,嘴里發出無意義的聲音。

    “你——”他皺眉,扣住她的雙腕,旋即,一個想法竄入他的腦中,所有的動作在瞬間凍結。“你——不能說話?!”這樣的念頭令他如遭雷殛。

    一個絕色美女,竟然無法開口說話?!

    她垂下眼睫,哀傷地斜瞥向地面。

    是,她是“不能”說話。

    他的心猛地緊縮,為著她失去的說話能力。上天竟如此殘忍,為何給了她幾近完美的容貌和身形,卻忘了給她該有的聲音?

    “你是……鮮卑人?”他稍稍松開了她。因著憐惜,也放軟了聲調。

    她點點頭,腦子里卻從未停止要逃跑的念頭。

    “你住在這附近嗎?”他望向四周。這是月湖湖畔,鮮卑人甚少會出現的聖域。除出祭典,少有鮮卑人會到這兒來,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喜愛這里的緣故。但,她又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夜晚出現在這兒?

    她搖頭。眼神卻搜索著可以逃跑的方向。草原、月湖、白塔……她該往哪個方向去,才能逃開他那快得出奇的動作?

    “唔、唔……”她再度搖頭,整個人埋進他胸前。

    他猛地一震,為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他松開她的手,將她輕擁入懷。“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告訴我,你家在哪個方向?我送你回去。”他輕撫著她的秀發,偶爾吹來的夜風,提醒著他身上的裸露。

    他得先穿上衣服才成。

    “嘿。”他微微推開她。雖然,他根本不在意她偎著未著寸縷的他,但眼看著東方漸白,他可不希望這樣的情景讓任何一個可能能出現的人瞧見了。“你——”

    她仰起頭,綻出一個微笑。

    就在他未及反應之前,她一個弓身,單膝重重地擊上了他的胯下。

    “噢——”他低吼,整個人臉色蒼白地跪下。

    她像是才發現自己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整個人慌亂地後退,望著仿佛痛得快死去的男人,一時間,她不知該走還是留?

    “你——”他想起身,卻被劇烈的疼痛阻止。一滴汗珠沿著他的額際落下。

    她後退、再後退,驚恐地望著跪在地上的男人,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開。

    “站住!懊死的你!傍我站住——”

    狂暴的低吼像是鬼魁般,緊跟在她身後,久久未曾散去。

    “怎麼,一大清早,連路也走不穩了?該不是昨晚的狂歡讓你耗盡體力了吧?”看著好友大老遠鐵青著一張臉走來,拓拔鷹不覺揚起了一道濃眉。

    敗難想像,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會讓宇文竣怠蚌職守,連歸國的第一個早朝也不克出席?這實在不像竣的作風,也讓身為一國之君的他,在大殿之上很難替他圓場。

    “鷹,月湖附近有沒有哪戶人家,住著美得驚人卻是個啞巴的女子?”全然文不對題地,宇文竣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他失去了她的蹤影。

    在恢復行動力的同時,他抓起衣物便往她逃跑的路線追上,然而,她就像平空消失在空氣中般。一整個早上,他未曾發現她留下的任何蹤跡。

    “美得驚人卻是個啞巴的女子?”拓拔鷹沒有回答,只是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望著他。“竣,瞧你這家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該不會真是被女人迷得忘了早朝了吧?”

    “早朝?!”宇文竣一震,這才想起果真過了早朝的早辰。“該死——我錯過了什麼嗎?”直到現在,他才想起今日的早朝。

    “錯過了什麼?”拓拔鷹再度挑了挑眉。“你覺得——大殿之上,文武群臣猜疑著戰功彪炳的護國大將軍,被何事耽擱的場景如何?”

    宇文竣皺起了眉頭。“除了猜疑,應該還有痛批吧。”那些老臣子,不可能放過他的。

    他與鷹,是兩個個性截然不同的人。

    鷹是鮮卑之王;而他,則是鎮守國士的護國將軍。

    鷹嚴謹。他輕狂;鷹沉穩、他自在;鷹視女人如草芥,他卻愛女人如命。縱然如此,他倆仍視對方為知己,絲毫不因此而影響兩人的友情。事實上,他與鷹更像是對合作無間的兄弟。

    也因此,整個鮮卑國內,只有他一個人無懼于鷹的威勢。他們兩人,從未將君臣身份放在心上。只是這回,他委實替鷹找了麻煩了。

    拓拔鷹聳肩。“所以,你得找個好理由,否寧我就得被迫處分你了。”身為鮮卑王,他尤其無法護短——雖然他知道竣根本不會在乎。

    “看來有些事,還是錯過得好。”宇文竣撇撇嘴。“要我想出那些該死的好理由,你還是處分我吧。”

    忘了早朝,本就是他的不對。只是這些帳,他會記得一並算在那女人身上。

    “是嗎?”拓拔鷹挑眉。“這樣,我就不客氣了。今年白塔的祭神大典,就由你來打點,算是你對神和朝臣的懺悔吧。”

    聞言,宇文竣一張臉整個兒垮下。

    祭神大典由他來打理?這也就表示,他必須來回二十次,上下步行那多達一千零八百階的樓梯來安排一切事宜,以顯示他對神的崇敬和虔誠。

    “鷹,你該不會是開玩笑的吧?”這種事,對一般人來說會是極大的榮耀,但發生在他身上,就是一種酷刑了。鷹明知道他根本就不贊成祭塔的迷信,卻還硬拖他下水!

    “你說呢?”拓拔鷹揚眉。

    對于祭典和神諭,他跟竣一樣,從來不感興趣;對于白塔里的巫女,他更認為是不合人性與充滿迷信的象征。但身為一國之君,他卻有維系百姓信仰的職責,是以,每當要舉行祭典時,便是他最無奈也最無聊的時刻。

    不過這回有人作伴,讓他感覺好多了。

    “算了,當我沒問。”宇文竣一揮手,步履蹣跚地走向廳旁的長椅,行進間,下腹仍隱隱作痛。那該死的女人,分明就是想謀殺他。

    直到現在,他那屬于男性的部位仍在作痛。以至于他開始擔心,未來的日子,“它”是不是還能履行應盡的職責。

    “你的腿怎麼了?”這時,這才又注意到宇文竣走路的異常模樣。

    “瘸了。”宇文竣沒好氣地回答。“這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爬那些階梯了?”瞧鷹那模樣,想也知道不可能,但他非得問了才甘心。

    “是哪個美人能在一夜之間,害得你‘不良于行’?”拓拔鷹抬眼,當然不會以為他是真瘸了腿。

    被說中了真相,宇文竣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本不過是開個玩笑,可瞧見竣那一臉尷尬,拓拔鷹了然地揚了揚眉。這也就難怪他無法趕上早朝了,可以想見,這家伙度過了怎樣激情的夜晚。只不過,究竟是哪個女人有如此大的“能耐”?這倒讓他不禁覺得好奇。

    “鷹,你不覺得自己最近的話太多了嗎?。”宇文竣皺眉。

    瞧鷹那曖昧神色,用不著楮也知道他必定是想偏了。這正合他意,與其被知道真相,他寧可被誤會成狂蜂浪蝶的好。要是鷹知道他是被一個女人踢中“要害”而負傷,肯定要被恥笑好一陣子。誰會想到,他堂堂護國名將,竟會栽在一個女人手里。

    “好好保重身體啊!”拓拔鷹揚眉,意有所指。

    “你保重自己的吧!”宇文竣老大不爽地頂回去。“算了,懶得跟你多說。”語畢,他起身離去。雖然鷹是一國之君,但這種時刻,他才懶得管什麼君臣之禮。反正,他也從沒在乎過。

    望著好友仍嫌蹣跚的步伐,拓拔鷹不禁搖頭。情場如戰場,這話或許還真有些道理。希望竣可別讓自己“受傷過重”才好。

第二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逃、逃出來了!

    望著空無一人的後方草原,元百合靠在大樹旁深深喘息。

    老天!怎麼會變成這樣?

    本來,她只是偷溜出塔,小小享受一下難得的月光和湖色,可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會讓她遇上那個叫什麼竣的男人!

    宇文——竣?!她應該沒听錯,那個“受害”的女人叫的就是這三個字。

    都怪她多事,若是當時忍著不出聲就好了。

    可她怎麼可能眼看著那女人任他欺負,而不出手相救!

    他是在欺負她……應該沒錯吧?縱然這樣肯定著,但心里不時浮現的疑問,卻仍令她忍不住困惑。

    那女人是明顯地在痛苦掙扎沒錯,可為什麼,有人要那麼費事地脫光衣服欺負一個女人?又為什麼,那被欺負的女人看起來雖是那麼痛苦,卻沒有全力反抗?甚至她懷疑,那女人是不是有點……不希望他離開?

    無論如何,她施展了隔空法力,小小地懲戒了那個“歹徒”。

    誰知道,她的舉動不但沒讓他停止那樣的暴行,反倒讓他變本加厲,逼得她不得不再出手痛揍他一頓。

    身為巫女,她有責任維持神的正義,但她卻全然沒料到,他竟會如此眼尖地看見她,還能搶在她逃開之前逮到她。

    若不是為了怕暴露身份,在他捉住她的當兒,她大可以使用法力讓自己消失,但,她卻不得不選擇踢他。

    想起他剛才被踢中時,痛得臉色慘白的模樣,一股小小的內疚不禁在她心中升起。他……應該不會有事吧?瞧他被踢中時的模樣,像是痛得想殺了她似的……

    可是,他大吼著要她站住的聲音,听起來又像是……呃……沒什麼大礙似的。或許,她不需要這麼擔心。

    但……她卻仍止不住要想,被她踢中的那……奇怪的地方……想到這里,她不覺微微燒紅了臉。男人,都是長成那樣的嗎?

    他似乎……生得比她高壯、結實得多,而且還——多了一些她沒有的東西?她晃了晃腦袋,不大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看錯。那個東西……真的很怪。

    從小,她一直是和白姨住在白塔之中,從未踏出塔門半步。直到去年,她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能力,讓她可以偷溜出塔,見到外頭的世界。

    而他,則是她出塔後見到的第一個男人。

    她不明白,白姨說過,月湖附近是鮮卑的聖地,一般人不會出現在那兒。可為什麼,那個男人會選中那里“行凶”?

    而且,雖然他是個歹徒,但只要一想到他,和他光著身于的模樣,她就忍不住臉紅心跳,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被發現似的。這讓她有些擔心,是不是因為她出了塔,看了不該看的東西而得到了懲罰?

    他——真的是壞人嗎?但如果是這樣,又為什麼好看得不像個壞人?好人和壞人,究竟該怎麼分呢?她困惑了。

    白塔里,就只有她和現任巫女白姨兩個人相依為命。她所認得的好人,也只有白姨。每天每天,她要做的就是學習一個巫女該做的事、培養自己的法力,和與神溝通的能力。白姨最常告誡她的就是——巫女要有一顆清靜的心,這樣在與神溝通時,才能得到正確的神諭。

    可一定要關在塔里,才能有一顆清靜的心嗎?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事。

    平日,塔里總是靜悄悄的,只有當鮮卑王遇上無法決斷的國家大事或為民祈福時,才會帶著少數人進塔來請示神諭。

    自她懂事以來,只見過鮮卑王三次。但也只是躲在一旁偷偷地看著,看得並不真切。因為未滿十八歲之前,她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巫女,所以鮮卑王上塔祭神時,她只能躲在密室不能露面,而由白姨進行神聖的祈福儀式。

    白姨說,到了十八歲,她就可以開始主持儀式了。身為巫女,她自然是祈盼著自己能獨當一面的這一天快點到來。但不知為了什麼,她卻覺得白姨在說這話時,總是顯得有些難過。

    百合——

    糟!白姨在找她了!突來的感應,使百合整個人驚跳起來。再不快回去,要是讓白姨發現她又偷跑出來,肯定會大發脾氣的。

    她立定身子,仔細地前後左右觀察,確定大草原上除了她以外,再沒別人之後,她的一只食指在空中輕輕一劃——

    整個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懊死!

    懊死的女人!

    “竣。”一雙涂著鮮紅蔻丹的十指撫上了他的肩頭。“你別太在意,男人有時……是會這樣的。”說話的女人聲音甜膩得令人發麻,听得出來是極刻意地在顯示她的體貼和溫柔。

    宇文竣皺起眉頭。

    “要不……咱們再試一次,好不好?”女人整個身子貼上他的,胸前的尖挺有意無意地在他背上摩挲,試圖挑起他的情欲。

    懊不容易盼到他回國,等著他找上她,她是怎麼也不可能輕易放棄這大好機會的。

    眼前這男人,可是全鮮卑女人心中的理想情人。當然,除了他一國之將的地位外,他擅于取悅女人的工夫也是令他大受歡迎的原因之一。是以只要有機會,誰不想得到他的青睞?!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風流!

    但,她又能拿他如何呢?除非真有本事能降得住他,否則這樣一個英俊多金、風流而不下流的瀟灑男子,要別人不搶都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盡辦法守在他身邊,若是守得夠久,將軍夫人的位子說不定就是她的了。

    宇文竣一震,拉過她的手讓她緊貼在自己身後。

    他的男性雄風如往常一樣威猛。

    他身上柔軟的女性胴體,輕易地就可以點燃他體內的欲火,讓他血脈賁張。

    但可惡的是,只要一到緊要關頭,他腦子里就會出現那個女人的身影,然後令他——欲望全消!

    這已經是十天來的第七次了。

    七個不同的女人,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這簡直是恐怖至極的噩夢!再這樣下去,不僅他一世英名將毀于一旦,就連他人生最基本的一點樂趣都沒了!

    而這一切,全都因那個女人而起!他咬牙。

    那該死的女人,究竟在他身上下了什麼魔咒?都己經過了七天,他臀上的印記卻仍清楚地顯示著,一再地提醒他當天所受的恥辱!

    一個女人怎可能有這麼大的手勁?就連他受傷的男性部位都早已恢復,可那手印卻絲毫未褪?現在仔細想起,當時在月湖畔,那女人根本就不可能靠得近他,甚至他可以確定,她根本就不曾靠近他,卻連著兩次在他臀上留下了手印……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她的容貌,更是美得驚人,美得令他幾乎不想再多看任何女人一眼。

    難道那女人有什麼魔力,而且還在他身上下了詛咒?她與他,有什麼仇嗎?

    “竣——”女人一雙柔荑撫上他的肩、下滑到他的胸,然後,移向他的臀……

    “嗯?”女人突然停止了動作。“竣!你——你臀上這兩個手印是怎麼來的?”女子怒氣陡升。“難道,除了我以外,你還有其他的女人?!”

    宇文竣沒有回話,徑自下榻穿衣。

    “宇文竣!你說話啊你!”女人拍打著他的胸,不悅地嚷著。

    “你要我說什麼?”他皺起了眉頭。

    真是夠了!現在的他還不夠煩嗎?為何還要面對個無理取鬧的女人?老天還真是待他不薄。

    “你——你說啊!”女人跟著下床。“是不是因為你有了其他女人,所以才對我產生不了興趣?”她幽怨地斜瞥向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憑她的姿色,她不信自己真會輸給別的女人。他若是真不行還好,但如果是因為對她失去了興趣而不行,那她就非想辦法挽回頹勢才成。

    “你——”老天!她該不會要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吧?!宇文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才要開口,一時間,竟記不起她的名字。“在這間房里,除了你之外,沒有第二個女人。”他的臉色微溫。

    你情我願、好聚好散,向來是他與女人相處的原則,而眼前這女人,恰恰犯了他的忌諱。

    女人發現他的臉色陡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頓時不敢再撒潑。“這——我開開玩笑,你別當真嘛。”她順勢將自己整個揉進他懷里,企圖挽救過失。“誰不知道你宇文將軍是人見人愛的,身上有一、兩個手印,更顯出你的威風呢!”她委曲求全,生怕他若當真生了氣,往後不願再見到她,她就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玩笑。”他答,卻沒有推開她。

    “竣,別生氣,你不喜歡,我不亂說話就是了。”她依著他。

    然而,他卻沒將她的話听進去。事實上,他滿腦子所想的,是那個陷他于如此窘境的女人。

    如果那該死的女人,也只是對他開個玩笑的話,那麼他絕對會找到她,並且讓她知道——他有多不喜歡這個玩笑!

    月夜。

    剝畔。

    元百合再次來到上回“事發”的地方,心中滿是忐忑。

    自從上回出事之後,她確實好好收斂了幾天,還暗暗發誓,一定要听白姨的話,不再出塔玩耍了。可這些天來,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忘不了塔外美麗的風光、自由的氣氛,以及那個……被她踢傷的“歹徒”。

    他……不知道有沒有好一點?

    想到他,她的心里其實充滿了矛盾。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刻意選在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再回到這里的,為的是想有機會再踫上他。

    但,事實上,她根本是不該、不被允許見任何人的——尤其是在塔外。

    這樣的心緒令她極度不安,因為她發現,除了白姨之外,他是她頭一個見到的人,也是頭一個會令她掛念的人。

    幣念。

    這是她不熟悉卻又拋不開的情緒。每每想到他時,她一顆心就仿佛懸在半空中,像是難受,卻又同時有著一絲絲的……喜悅。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交纏在一塊兒,讓她連著幾夜都無法入眠。

    一個好的巫女,是不應該有這些復雜的情緒的。

    她備受困擾,卻不敢將這樣的感覺讓白姨知道。隱約間,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但她卻無法遏止。坐在湖畔,她將光著的腳丫放進水里,煩躁地拍打出些許水花。

    喔,好冰!她微微一縮,卻又忍不住將腳丫子再往下伸些。這就好像她對那宇文竣的感覺。似乎,他不是她應該接觸的人,但她卻忍不住想知道他多些。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他甚至還是個“壞人”呢。

    憊是……這是神交給她的使命,要她認識他、感化他,讓他改邪歸正?她遲疑了半晌,雙眼突然亮了起來。

    是了!一定是這樣。

    神的安排總是自有她的道理,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踫上他,更不應該會無緣無故地讓他困擾著她。所以,這一切應該是有個原因的。這樣說來,那些心緒的困惑,也必定是神明所給的試煉嘍?

    這樣想著,她的心情頓時覺得豁然開朗起來,腳下的水花也濺得更高。

    她終于明白神明的用心良苦了。

    本來,想再見他,有部分原因是為了想弄清自己這些感覺的由來;而現在,她更堅定想見他的決心了,因為,這是她的使命。現在用不著她去找,神明便會將他送到她面前。身為巫女,對神的信心,她肯定有的。

    “你放心!我會努力達成你給我的使命的!”她開心地仰起頭,舉起手,對著天空立誓。

    “原來,你‘會’說話嘛。”而且,嗓音如天籟般動人。

    一個低沉沙嗄的聲音傳人她耳里,嚇得她險些跌入湖中。“你——”她猛地站起,幾乎是跳起來地回頭。

    是他!

    他的出現,令她的心跳在瞬間加速。幾乎是在同時,她有一種想接近他的沖動。才不過幾天沒見,她卻覺得他似乎瘦了些、憔悴了些,卻也變得比之前更……吸引人了。望著他深邃的黑眸,她幾乎以為自己要被吸進那雙眼眸里。

    丙然,她的猜測並沒有錯。他與她之所以會相識,是上天的安排。

    是神將他送到她的面前的。

    可……這情況卻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都還來不及想好該怎麼感化他,他就這樣出現了。

    “可不就是我嗎?”宇文竣眯起眼,緩緩靠近。“你這個該死的巫女,我找你——很久了!”

    他微微皺眉,試圖壓下胸口那不由自主的悸動。無論多美的女人,向來只會讓他“激動”,卻不會“心動”,但唯獨對她,卻是不一樣的。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不想深究。听見他的話,元百合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他說——該死的巫女!

    這表示他——發現她的身份了?!背著忐忑的心思,她揚起秀眉。“你——找我?”

    不知為何,知道他在找她,讓她心上有著些微的雀躍。可,他找她做什麼呢?難道他……也能懂神諭?

    “我當然要找你。”他一個箭步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腕。“我們之間,有太多帳要算!”包括她對他下的詛咒、鎮日出現在他腦中,擾亂他心情的帳。現在還要再加上對他說謊的一筆帳!她會說話,卻讓他以為她開不了口!╴她猛地一震,看著他緊捉住她手腕的大手後,再抬頭望向他。“帳?你指的是我踢你的那件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逃離,並不是真想傷害他。

    “還在狡辯!說!是誰派你來的?為什麼找上我?”他緊扣住她,不容她再次脫逃,更不可能相信她的謊言——縱然她看起來是那麼地無辜純真。“你若是不說個清楚,今天就別想離開這兒!”

    她瞪大了眼。

    天!他連這個也知道了?!

    她微微掙扎,試圖掙脫他扣在她腕上的大手。“放開我。”她有些慌,他踫著她的地方,仿佛有團火似的,灼得她有些難過。

    “把話說清楚。”他加重了力道。

    “好。”她深吸口氣。“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們就挑明了說吧。是——神派我來的!”她仰起頭,無懼于他的惡勢力。

    有神的護信和一身法力,她不信他傷得了她。

    “神?”宇文竣皺起了眉心。不明白她究竟在胡說些什麼?

    “沒錯。你用不著害怕,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會盡一切力量來幫助你的。”她堅定地告訴他。

    神的旨意?幫他?老天,瞧她說得多義正辭嚴,她是不是瘋了?宇文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幫我?”他簡直哭笑不得。“你要是能不害我,我就謝天謝地了!被了,如果你真想幫忙,就先把你在我身上下的毒咒解開!”

    只要這件事解決,其他一切都好談。

    “毒咒?”她的眉心整個糾結。“我從來沒有對你下過任何咒。”就算她真的會咒語,也不可能會是個下毒咒的人,這樣的指控對一個巫女來說,簡直是天大的侮辱!

    “你還想否認!”她的反應惹惱了他。“那麼你留在我臀上的兩個手印是怎麼回事?我這十天來的‘不舉’你又該怎麼解釋?”他緊緊捉住她,甚至有股沖動想一拳揍昏她——如果他下得了手的話。

    “打你,是因為你欺侮那個女人!”怎麼到現在,他還不知悔改?!“沒錯,我承認下手是重了些,但比起你對那女人所做的,我已經算是輕饒你了!至于你舉不起手還是舉不起腳……”她皺眉。“都與我無關!”

    宇文竣愣在當場。

    她乘機收回了手,皺著眉揉著吃痛的手腕。

    “你——”搞了半天,她以為當時他是在欺負……甚至,她連“不舉”是什麼意思都不明白!天,她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若說這十天來的“力不從心”都與她無關,難道還會是他自己的問題?不,不可能,這其中一定有哪里出了問題。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怎麼,現在你可弄明白,是你自己不對了吧?”瞧他那樣子,約莫是想通了。

    “是啊,是我不對。”他不該以為自己是在跟一個正常人說話。但可以肯定的是,盡避不正常,她仍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

    她這才滿意地點頭。“好吧,從現在開始,你得答應我,不能再像那天那樣,隨便欺負女人了。”

    “嗯哼……”他揚眉。天知道他怎麼可能答應這樣的事!瞧她一臉天真,又極其嚴肅的模樣,這樣絕色的姿容配上這樣的性子……真是太……浪費了!

    彬許,他應該教教她,讓她知道這樣無趣的人生,讓她錯過了什麼。

    她點點頭。“我知道要改過向善並不容易,沒關系,咱們一步步來。”

    “改過向善啊……”宇文竣沉默半晌,隨後,緩緩勾起一抹微笑。“所以,你是想感化我?讓我成為一個聖人?”他終于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了。

    她一震,話中有些猶豫。“呃……聖人,是有點困難……”她打量著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態度讓他……想太多了?“不過,我會盡量……”如果他有這樣“遠大”的抱負,對他來說,應該是好的吧?

    “哦?”他雙臂環胸。“那麼,你想怎麼幫我呢?”

    這小妮子,只怕連她要感化的是什麼樣的“女性殺手”都不明白吧?!這讓他不禁感到有趣,甚而,與起了逗弄她念頭。或許,該接受幫忙的,是她?

    這話倒問住了她。“這我……還沒想到。”她誠實回答。“可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她向他保證。

    他微笑,跟著靠近了她。“你知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女性殺手’?”

    她突然捂住唇,倒抽一口氣。“你……還殺人?!”而且是出了名的殺女人的凶手?!那她那天……果然沒有做錯,否則在他手上,又會多了一條冤魂了!

    他的眉邪邪挑起。“怎麼樣,怕了?”他當然殺人,只是“殺”的方式,與她所想的……截然不同。

    “我當然……不……怕……”她幾乎是顫抖著說完這句話。這樣一來,她更不能逃避這樣的使命了。

    但……他怎麼也不像是會殺人的人啊!看著他俊美的臉孔,她不禁替他感到難過。如果她不能救他,就再沒有其他人可以救他了。

    他伸出手,勾起她精巧的下巴。“你——當真不怕我?”

    她被迫仰起頭看他,望進他深邃的黑眸。不知為何,雖然他像是刻意要嚇她的樣子,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倒是當他看著她時,眼底那一抹奇異的情愫,讓她的心怦然不已。這連她自己也不熟悉的情緒,才令她感到害怕。

    “我——為什麼要怕你。”

    她模仿著他的語氣。

    “嗯哼。”

    他露出一個充滿魅力的微笑。“這樣吧,既然我們這麼有緣分,我就勉為其難地試試你的感化好了。”

    當然,這表示他們必須“經常”地見面。而這點.正合他意。

    “真的?”她抬眼,眼底盡是興奮。

    小白兔,當然是真的。他回答,但卻沒說出口。“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告訴我……”他突然勾住她的腰身,迫使她靠近他。“你——叫什麼名字?”

    百合陡地後退,卻仍被他捉住。這令她困惑了,塔外的人,問人名字的時候,都是以這種方式問的嗎?如果是,那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第三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他的雙臂緊鎖扣住她的腰;而他的氣息,與她近在咫尺。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自他身上傳來的劇烈心跳和灼人的熱度,還有一些……她不熟悉的,微妙的悸動。

    “百合!我叫百合!”她推著他的胸膛,急著脫口而出。仿佛只要她一說出答案,他就會放了她似的。

    他的靠近令她緊張——無論有沒有穿著衣裳。但令她不明白的是,這樣的緊張,卻讓她心上漲得滿滿的,一方面想推開他,可另一方面,身子卻又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汲取他的溫暖。

    除了白姨之外,從沒有人這麼靠近過她。不,應該說,甚至連白姨也不曾與她這樣親近過。她發現,自己喜歡這樣靠近一個人的感覺。但,另一個聲音卻在強烈地警告她不可以這麼做。

    “百合?嗯哼。”他一點都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這真是你的名字?”她的眼如秋水、眉若彎月,仿佛微醺的眼神,令他不由得眯起了眼。

    貝魂攝魄。

    他從不知道,一朵百合也可以如此魅惑他的心。她的腰肢在他手中,縴細得不盈一握;而她為躲避他而往後仰的姿勢,更讓他飽覽她胸前的風光。光是想像她仰躺在他身下的情景,頓時,一股熱流便自小骯漫至四肢百骸。

    “你不是早已經知道了,又何必還要問我。”她慌亂地推著他,試圖逃離他的女都知道了,又怎可能不知道她姓什麼叫什麼?

    “我早知道了?”他挑眉,無視于她的掙扎。“百合——如果這真是你的名字的話。從頭到尾,你什麼都沒告訴我,我又怎麼能知道。如果……我早知道有你,就絕不可能到現在才認識你。”他的嗓音充滿了魅惑。

    她一怔,不甚明白他話中的涵義,但他那語氣、那神情,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紅了雙頰。“你——不知道?”這麼說,是她猜錯了?“那……你說的,有關巫女的事,又是怎麼回事?”她的雙手仍擋在他的胸前。

    “巫女?”他微微一愣,薄唇勾起一個弧度。“是啊,如果你不是巫女的話,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擄獲我的心。”說出這樣的情話,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困難。但令他驚訝的是,在說出這話的當兒,他竟感到從未有過的真實。尤其,在她的手心緊貼著他胸口的時候。

    “你——”她抬眼,眼神有些復雜。“不相信有神?”如果他根本不清楚她的身份,那麼……先前所說的那些,他願意接受神的指引、改過向善的話,全是他胡亂答應的?這讓她覺得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糟!他微微皺眉。“嘿,別這麼認真嘛!我知道你想感化我,我也說了願意啦!不過,這種事,是要慢慢來的。”他聳聳肩,不認為這是個談神論佛的好時機。但瞧她難看的臉色,他更知道,現在若不滿足她的問題,其他的也別想再談。

    “這個神呢……它是個很特別的東西……”雖然,他並不怎麼相信。

    “東西?”她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神,它根本不是什麼東西!”听見這樣不恰當的言辭,令她不由得惱火。

    他一怔,旋即露出微笑。“是,神‘不是東西’。我說錯話了。”他勾起她的下巴,望進她幾乎冒火的雙眸。“可以原諒我的無心之過嗎?”

    “我——”他的微笑,令她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怒火在瞬間煙消雲散。“你說什麼?”

    她的失神令他不住微笑,滿意于自己對她造成的影響。

    她喜歡他。以一個男人的直覺,他不可能看錯。而且他敢打賭,甚至連她自己都還沒發現她對他的好感。

    天知道,一個女人之所以想拯救一個男人,只有兩個原因。

    其一,她是他的母親。

    其二,因為她——愛上了他。

    這麼說來,她是愛上了他?他揚眉。這樣的念頭,令他有些受寵若驚。真有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她愛上了他?

    雖然他知道自己有多容易受到女人的青睞,但面對她,他卻仿佛覺得自己變成了個青澀的毛頭小子,在意著她的每一個心思和舉動。

    他是怎麼了?

    “我說——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他勾著她的下巴,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頰,不願放棄任何親近她的機會。

    答非所問、轉移話題,是他拿手的調情技巧。縱然心思不若平日鎮定,但用慣了的手法使起來仍全然不見生澀。

    “嗯?”

    她瞪大了雙眼,不確定自己所听到的,整個心神卻為他過于親昵的動作而變得更加紛亂。

    他挑起一道濃眉,收住鐵臂,再次縮短兩人之間幾無間隙的距離。“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人。”這話,幾乎是噴在她的唇上、鼻間。

    她張著大眼,心跳大得連自己都能听見。事實上,在他這樣接近她的同時,她的腦子幾乎一片空白,耳旁傳來的,全是自己怦怦、怦怦的心跳聲,除此之外,什麼也听不見。

    他……想做什麼?

    她想反抗,卻無法抗拒。不知為何,她的身于在他的鎖扣之下,變得軟弱無力;她的心思在看見他誘惑的微笑時,全然無法思考;而她的呼吸,當他充滿男性的氣息補上她時,險些停止。

    “百合……”他的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的發,引誘著她更進一步。

    她一震,整個人如遭雷殛。他——在對她做什麼?!望著他越來越近的眼和唇,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爆炸,就在他整個人貼近她,那雙柔軟的唇整個貼上她的同時——

    咻——

    她整個兒消失不見。

    “百合?!”

    看著懷中可人兒就在自己眼前消失,宇文竣震驚得無以復加。就在他正要吻上她的時候,她竟從他眼前整個兒地消失?!

    “百合——”他發出狂吼,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

    一個人,不可能平空消失。除非她——不是人?!老天!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完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竟然在他面前消失!必到白塔,百合跪在神壇面前深深地懺悔。白塔巫女一生都不能出塔,更不能讓人發現自己的法力,這是白姨一再告誡她的事。然而,她卻不听白姨的話,跑出了塔外,被人發現,還在一個凡人面前消失不見!

    天!她該怎麼辦?

    她仰起頭,望著天上的神。是神派她去拯救那個男人的,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會不會因此發現她真正的身份,找到白塔來?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出塔的事就會被發現了。

    她被懲罰不要緊,但萬一要是連累了白姨,該怎麼辦才好?

    神哪,我知道我錯了!請你幫幫我,無論如何,別讓白姨受到我的牽累才好。求求你——她全心祈禱著。

    “百合,白姨告訴過你多少次,巫女是不能到塔外去的,你為什麼總是不听?”站在神壇之前,白姨冰冷的表情和語氣,顯示出她有多不高興。

    “白姨……”百合一驚,倏地站起,囁嚅地解釋著。“白姨……我只是到月湖去看看風景,沒別的……”

    她不敢把在月湖畔發生的一切告訴白姨,一來是怕白姨生氣,再來則是怕她擔心。而更令她難以啟齒的是,那男人對她所做的一切。

    “你——”白姨嘆了口氣,不知該拿這個她一手帶大的女娃兒如何是好。瞧她一副愧疚的模樣,她便不忍心再苛責。“算了,沒讓人發現你就好。再過些日子,就是你正式成為巫女的時候,往後無論我在不在,你都不可以再這麼胡鬧,明白了嗎?”她總是沒法子對她生氣。

    百合是她近十八年前,得到神諭後,親自挑選出來的繼任人選。隨著時日漸增,她發現百合身上有著極強大的靈力。身為教養者,她知道百合有成為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巫女的潛質。但試過所有辦法,就是阻止不了這孩子探索外界的好奇心。這讓她不禁懷疑,神諭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還是,這是神的試煉?

    白塔巫女一生的職志就是守在白塔之中,將神諭傳達給人民知道,任何俗世的干擾和情感波動,都足以對一個亞女的靈力產生不良的影響,是以,所有的巫女都不被準許出塔,除了王室的人之外,幾乎不曾與任何人接觸。

    自她有記憶以來,就和百合一樣,白塔就是她的家。前任巫女養大了她,教給她所有巫女該學的東西,卻也在她十八歲成為巫女時,離開了她。這是所有巫女的宿命,唯有以前一任巫女的性命為代價,才能將所有的靈力傳承給下一任巫女。是以,百合繼承巫女的同時,也就是她的死期。

    她並不怕死,但,隨著時日將近,她卻不敢將真相告訴百合。以百合的性子,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寧死也不願繼承她的靈力。巫女本該是無心無情的,但這些年來,她卻也對自己一手帶大的百合有了母女般的情感。是不是……她的教育太過失敗,才讓百合感染了她深藏的情感?

    “白姨……”百合想答應,但卻不願說謊,只是沉默。

    “好了,你什麼都別再說了。記住,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巫女,必須要摒棄個人的一切感情才行。”她再次提醒。“明白嗎?”

    “嗯,百合知道。”她點頭。

    這些話,白姨在她面前都提過不知千百遍了,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一直以來,她卻不怎麼認同。

    她向來都認為,一個巫女如果連一點感情都沒有,怎可能會是個為人著想的好巫女?就像白姨,老冰著一張臉,可她知道白姨的心最軟,根本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一個好巫女,就真的要無心無情嗎?而她,又真能做得到嗎?

    這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雖然,他對她做了那些……奇怪的事,但不知為何,她卻無法將他自心里移除。她無法忘記,她答應過神要感化他;更無法忘記當他的手踫觸她、他的身子貼住她時,所帶給她的感覺。

    她應該就此不再見他的。可是……

    “怎麼,還有什麼事要跟白姨說嗎?”見她站著不肯離開,白姨有些疑惑。

    “白姨,如果我……我是說,如果我出塔被人發現了,會怎麼樣?”她抬眼,眼底掩藏著擔心。

    “你被人發現了?”白姨整顆心一緊,上前捉住百合的手。

    “我……白姨,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看見白姨露出少有的慌亂,她也跟著心慌起來。

    “不是就好。”白姨這才恢復了原有的鎮定,但卻語重心長地道︰“百合,巫女是不能出塔的。這是神的旨意,也是鮮卑的法令。”

    “鮮卑的法令?”百合十分驚異。這點,白姨從未對她提過。

    “是的。白塔巫女的責任在傳達神諭、守護這個國家,如果任意出塔,外面的世界會影響巫女的靈力,相對地,也等于是背棄了守護鮮卑的責任,這對王室和鮮卑子民來說,是叛國的重罪。”

    “可……白姨,你以前都沒說過……”

    白姨微微皺眉。“說了有用嗎?還是,你非得被人捉住,犯下叛國之罪才肯不再偷溜出塔?”事實上,她一直在縱容百合這孩子。雖然一再告誡她不許出塔,但百合卻總受到塔外的吸引。幸而,她也只是在月湖畔透透氣,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險,也因此,她不願讓這孩子有太多的心理負擔。

    但現在,該是讓她收心的時候了。

    百合羞愧地低下頭。“白姨,對不起,百合以後不敢了。”如果可以讓她平安度過這次的事件,她真的不會再溜出塔了……

    卑雖這麼說,但私心底,她卻仍放心不下他。他是她的責任,是神交付給她的,而她真可以就這樣不再管他了嗎?

    “你知道分寸就好。”

    “白姨……”沉默半晌,百合又忍不住開口。

    “怎麼,還有事想跟白姨說嗎?”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百合想了想,才又答道︰“白姨,巫女的責任只為了守護國家嗎?”

    “當然。這是我們之所以成為白塔巫女的原因。”

    “可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出現了一個會殺人的人,需要有人幫忙、感化他,那我……該不該去幫他?又要怎樣才能感化他,讓他變好呢?”

    “會殺人的人?”白姨皺眉。“你怎麼突然這麼問,難道你——”

    “不,白姨,你別多心,我只是突然想到,所以就問了。”被這麼一反問,百合有些緊張。“一個巫女,該不該做那些事呢?”

    白姨沉吟了一會兒,才又緩緩開口道︰“如果……可以幫得上忙的話,是應該對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的。不過……”望著百合,白姨露出了少有的微笑。“傻孩子,要感化一個壞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百合頗感訝然。“真的?就算有神的指示也不行嗎?”

    白姨搖搖頭。“一個人之所以會改變,是因為他自己想要改變,旁人的力量,甚或是神的力量,都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是這樣啊……”百合顯得有些困惑。“這麼說來,得先讓他自己想改變才行,是嗎?”

    “他?你指的是誰?”白姨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壞人啊!”百合拉住白姨的手。“白姨,你都沒專心听我說話喔。”

    白姨這才笑了開來,緩緩地道︰“是,改變的動機很重要。不過,若要說真有可以感化一個人的力量的話,那應該就只有——‘愛’的力量了。不過,只要你不再隨意出塔,這樣的事,是不會讓你踫上的。身為白塔巫女,我們最大的責任就是守護這個國家,其他的都毋須多想,明白嗎?”

    “嗯。”百合點點頭。

    “愛”的力量?是她的力量不夠,所以才會變成這樣的嗎?復述著得來的答案,百合顯得若有所思。

    不!她不能再多想了。

    從現在起,她必須做一個專心守護國家的白塔巫女。但在這之前,求神保佑,別讓他發現她、找到她。她發誓,她一定會做個最稱職的巫女的!

    輾轉的夜。

    她全然無法人眠。腦子里、胸臆間,全是他的身影和氣味。輕撫著自己的唇,她無法忘掉,當他的唇踫著她的那一剎那,那如遭雷殛的震顫。

    那軟軟的、冰涼的,卻又讓人整個兒像是要著火似的觸感,她現在仿佛還能感受得到。

    他為什麼會……那樣對她?

    出于本能的,她知道那樣的接觸,只會發生在最親密的人之間,但他……他這麼做,是不是就代表了……

    她旋即搖頭,排除了那些不可能的想法。他與她,是不可能再見面的,現在她又想這麼多做什麼呢?

    塔外人的世界,不是她該多想的。她難以了解他心里真正在想的是什麼?只知道,想到他,會讓她覺得難受。

    在他心里,她究竟算什麼呢?

    她強迫自己合上眼,不再去想那些她不該想的事——尤其是與他有關的一切。但才一合上眼,他的身影卻清晰得仿佛就在她面前。

    “不——”她整個人香汗淋灕地坐起。

    病了!她一定是病了!

    她的心跳慢不下來,呼吸比往常急促,滿腦子像是一團渾沌,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她胸口的緊縮、心里的不安,還有一些……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的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她只知道,他的出現,徹底地改變了她的世界。他與她,是如此的不同,這樣不同的世界,能有交集嗎?

    噢,煩死了!她拉過錦被,讓自己埋進里面。不可以、不能再想了。她強迫自己數著星星人眠。只要日子久了,就會忘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久了,一定可以忘的……

    斃惚中,她緩緩地跌人黑暗。

第四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憊是不行!

    他挫折地執過頭發,將身邊的女人趕了出去。側身看著臀上未消的印記,他不由得皺起了眉心。這回,甚至連開始都沒有,光是看見那個女人,就讓他提不起半點興致。

    情況,很顯然地比之前更嚴重了!

    她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百合?一個未曾听過,卻又仿佛有些熟悉的名字。他不確定在哪兒听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這之前,他從未見過她。

    但除了她的名字之外,她什麼也不肯告訴他,他甚至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仿佛,她是一個平空出現的人,卻又平空消失。

    沒錯,就在他鎖扣住她,趁勢欲吻上她的同時,她竟“咻”地一聲,整個人消失在空氣之中。望著偌大的湖畔和草原,他幾乎要發狂。

    莫不是他眼花,就是他真的瘋了。一個人怎麼可能平空消失?

    他找遍草原,甚至跳進湖里,拼命喊著她的名字。然而,回應他的,卻只是自己一聲聲的回音。

    她究竟……是人是鬼?

    懊死的!他究竟遇上了什麼?他的一顆心懸在空中,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

    是她讓自己消失不見的?還是,她遇上了危險而消失?或是……

    滿腦子充斥的全是她的身影,而他竟愚蠢的以為可以借助其他的女人,讓他不再想她。他究竟是著了什麼魔?

    懊死的!他向天發誓,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找到她2他挫折地倒回床榻上,雙手交放在腦後。

    喀啦——

    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響讓他皺起了眉頭。

    “滾開,別來煩我!”他焦躁地吼。現在的他,不想看見任何一個女人。

    除了她。

    然而,那刺耳的聲響並未因他的怒吼而停止。相反地,聲響卻越來越大,甚至連整個兒屋頂也開始震動起來。宇文竣坐起,不悅地挑起一道濃眉,想知道究竟是誰有膽與他開這樣的玩笑!

    倏地,所有的一切在瞬間停止。

    房內又歸于平靜。

    “嘖!看來,我是得罪了老天爺了,連……”突然,一陣細微的呼吸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猛地轉頭。

    床榻上突如其來出現的人影,令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她?!

    難道這是老天與他開的玩笑?瞪著床榻上的女人,宇文竣滿眼的無法置信。

    百合!那個自他懷中消失的女人,現在竟出現在他的床榻之上,而且,睡得像是從未離開過一般!

    這——該死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他朝她伸出手,想搖醒她,卻又在看見她絕美睡顏的同時,止住了動作。“你這惑人的巫女,究竟是在我身上下了什麼魔咒?”他低語。

    在見著她的那一剎那,原先所有的焦躁、憂慮和怒氣,全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他因見著她安然無恙而松了一口氣。

    她睡得並不好。這點,從她攏緊的眉心可以得知。然而她無瑕的純真容顏,卻令他看得幾乎忘了自己。

    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

    每出現一次,就令他心動一份。就算在他明知她“可能”不是“一般人”的情況下,他仍無法收住自己驛動的心。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心情。

    “唔……”睡夢中,她蹙起了眉心,不安地扭動著。“宇文竣…

    她在喚他?!他的眼陡地放大。

    听見自己的名字自她口中吐出,他內心竟涌上難言的喜悅。呵,即便是在睡夢之中,她喚的都是他!

    “宇——”驀地,她突然張開雙眼,臉上露出極為困擾的神情。“討厭……走……開……”她揮舞著雙手。

    宇文竣?縱然有些模糊,但她仍可輕易地認出他。為什麼連在夢里,他也不肯放過她呢?她有些懊惱。

    他的臉色陡地下沉。討厭?她是在說討厭他?這樣的話令他感到挫折。原來,她是要他走開。在她的夢里,他是個不受歡迎的對象?!

    “百合。”他沉聲喚她。

    她像是受到了干擾,眉心皺得更緊。“別吵……走開……”她低聲呢喃,雙手揮舞著,像是在趕著討人厭的蚊蟲。“我已經決定忘記你……不會……絕不會再受到你的影響……白姨說不行…

    白夷?那是什麼?一個男人的名字嗎?思及這樣的可能,他的心上竟泛起一絲酸意。她決定忘了他?他們之間,甚至還未曾開始,她就想忘掉他?!真該死,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百合!”他放大了聲響。

    “唔……”她陡地坐起。“連聲音都有了……天——我一定是病得很重了……”她用手捂住耳朵,“咚”地又躺回床去。

    他幾乎失笑。

    這小女人,瞧她既困惑又懊惱的模樣,實在教人很難相信,她會是一個可以平空消失的……的什麼?他不知該如何形容她。

    雖然,她口里說著討厭,但很明顯的,可以看出他對她造成的影響並不在他之下。這樣的發現令他滿意。

    “百合,你可以醒了。這不是夢。”他伸手抱起她,將她面向自己。“這回,你得好好向我解釋這一切。”而且,要是他讓她再一次從他面前消失的話,他就該死了!

    熟悉的氣味直撲向她,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而身上傳來強而有力的觸感,則讓她全身的感官在一瞬間全醒了過來。

    這樣的夢境“真”得有點嚇人。

    難道——不是做夢?!

    這樣的認知令她驚醒,睜開眼,望進她眼底的,竟是——他?!

    “喝——你——”她猛地後退,險些撞上床沿。“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一伸手,將她拉住,護在自己懷里。

    她瞪大了眼,滿臉的不敢置信。白塔不但是困住她的地方,也是外人不能輕易進來的禁地。而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她的房里?!他是怎麼進來的?

    “你是說,我不該出現在我自己的房里?”他挑挑眉。看來,搞不清楚狀況的是她。

    “你的——房里?!”她這才回過神來,睜大了眼環顧四周。這兒……不是她的房間!“我怎麼會在這兒?是你,把我捉來的?!”她旋即指控。

    卑一出口,她才發現這有多不可能。

    就算她睡得再熟,他也不可能全然無聲無息地將她帶到他房里,而她卻渾然未覺!除非他——

    對她下藥!但,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正想弄清楚,為什麼三更半夜,你會自己出現在我的床上。而且,還在睡夢中呼喚我的名字?”他揚起一道濃眉。

    縱然有意誤導,但他所說的一切全是事實。

    “我——”他的話,令她紅了臉。“你胡說!”

    事情真的……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不,她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要不,你來向我解釋,這一切究競是怎麼回事?”他挑挑眉,仍將她抱在自己懷里。

    抱著她的感覺,很好。

    他的唇,勾起一個弧度。

    “我……”她思索著所有的可能。“你對我下藥,綁架我!”

    宇文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虧你想得出來。”

    “你還想否認!”她掙扎。

    他貼近她,摩挲著她的頰。“相信我,如果是我,我會立刻承認。只可惜在你那樣‘消失’後,我連要上哪兒去找你都不知道。”他的聲音低沉沙幄,蠱惑著她的感官。

    她整個身子一顫,不是出于害怕,而是一種令她顫悸,卻全然無法理解的莫名情愫,她根本就不想躲開他。

    “我……”她整個人慌亂起來。睡夢中她追尋著他的那幕影像,此時浮現在她腦海。難道。他說的是真的?是她在睡夢中,因為想見他,所以便出現在他房里?

    她震驚得無以復加。不知道在她心里,他竟已如此重要,這樣的發現令她害怕。不,她不能再留在這兒,她得立刻離開。

    “你要是膽敢再從我面前消失一次,”一察覺她細微的反應。他立即眯起眼。“就算是上天下地,把整個體單翻過來,我也會找到你。”

    她渾身一震,旋即收斂動作,知道他說到做到。“你……你想怎麼樣?”她後退,卻被他的鐵臂緊緊箝住。

    “是‘你’到這兒來找我的,不是嗎?問這句話的應該是我!”他開口,雙臂在她腰間收緊,並加重了力道。這一次,他絕不可能再放她離開。“百合,告訴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平空出現,又這樣佔據我的心?”

    他的話,令她整張臉在瞬間更加脹紅。她的心跳從未如此劇烈;她的呼吸幾乎停止。他所說的,是真的嗎?那眼眸、那話語里的情感是如此撼動她的心。

    從沒有人……這樣對待過她。

    “百合……”她的明眸,令他心醉;她的櫻唇,令他心悸;她窈窕溫潤的身子緊貼著他的……他如同一個青春勃發的少年,幾乎無法克制自己。他捧起她的臉,輕輕地吻上她的頰。

    她一震,但沒有反抗,只是怔怔地望著他,一手撫上自己的頰。他——親她?她的心震動,卻似……期待更多。

    “天——”他低吼。她怎能如此純真,卻又同時如此惑人?!摟過她的腰身,望著她無暇的明眸,他突如其來地吻住了她——

    甜美。如此的甜美。

    他已經太久沒有女人。但,這絕不是他想要她的理由。

    她被緊緊地摟抱著,切切實實感受到他的吻、他的唇,以及他灼熱而惑人的呼吸,一如她夢中所出現的他。哦,天——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發熱,且不由自主地喘息著。他如鐵般剛強的身形,令她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她迷惑、無助,卻又如此地充滿激切。他強壯的手臂擁抱著她,一種全然的滿足和需索同時出現在她心底。

    他扣住她的後腰與後頸,不許她離開。他舔吮著她的唇,誘使她接受他的侵人。她的婉轉嚶嚀,無異給了他莫大的鼓舞。

    老天,她竟是如此敏感。不過一個吻,卻能激起她如此大的反應,他無法想像,當他完全擁有她時,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嗯……”她反射性地勾住他的頸項,幾乎無法承受這從未體驗過的激情。她不知道自己要些什麼,但出于本能的,她卻忍不住要需索更多。

    她生澀地回應著,胸口緊縮得幾乎窒息。

    “噢——”她的反應令他發出低吼。他要她!但在得到她的允許之前,他不會輕易奪去她的清白。

    “別走……”她心里這麼想,卻不知道這樣的要求竟脫口而出。

    他一震。“百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要求什麼?”

    她抬起早已迷蒙的雙眼點頭,卻又搖頭,旋即又再度搖頭。“別……走……”她低吟。她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只知道,她不要他停止這一切,不要他離開……

    懊死!

    他咬牙,在她還來不及回應之前,整個兒地覆住了她……

    神哪!她究竟做了什麼?!

    靶受到身後堅實的身體,和仍留在她腰上的鐵臂,她這才發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她與他——

    老天,他是赤裸的!而她,也是。她震驚地想移動身子離開這樣的景況,卻發覺腰身一緊,整個人又被他拖回原處。

    他醒了?她驚愕地回頭,卻發現他只是微微皺眉,雙臂將她環得更緊。

    所有的記憶在瞬間涌上她腦海。天!她的俏臉整個兒脹得通紅。原來,一個男人和女人,竟可以如此……親密。直到現在,她的心跳仍無法平息下來。這樣的事,從沒有人告訴過她,甚至,塔里的藏書中也沒有一本提到有關這樣的事。

    在與他那樣親密的時刻,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聯結,那樣的聯結,是身體與靈魂的交融,若非親身經歷,她全然無法想像人世間會有這樣的親密。

    突然,那日在月湖畔的情景,再度在她腦海中出現。這麼說來,那天她看見他與那個女人……原來,他不是在欺負她,而是——

    那麼,他與那個女人之間,也曾經歷過這樣的親密嗎?突然,一種受傷的感覺自她心中涌上。

    除了她之外,他還跟其他的女人做出……這樣的事。那麼在他心里,她與其他女人有什麼不同?

    “百合……”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頸際響起。

    她整個人渾身一震。

    他的唇微勾起一個弧度,輕輕地吻上她的後頸。他的百合,他的巫女。原來他不是無法人道,而是無法和除了她之外的女人在一起。

    這一生中,他從未如此痴戀過一個女人,甚至,連身體、心理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除了她,他不再想要任何女人。

    陡地,她停下了動作,不為別的,而是察覺到身後的他身體上明顯的變化。天,難道他又——

    一整個夜晚,他幾乎未曾入眠,而她也因此感到全身酸疼,然而才過不了多久,他竟又想……

    一夜?!

    她整個人驚呼出聲,倏地坐起,身下傳來的不適卻令她忍不住蹙起了蛾眉。“白姨!”天,她一整夜沒回到白塔!

    此刻,白姨一定急壞了!她不見了一整個晚上,而她才答應白姨不再出塔,現在卻發生這樣的事,她該怎麼向白姨交代?

    他起身,將她猛地扯進自己懷里。“白夷是誰?”他的語氣,生硬而充滿了……憤怒!

    她是處子。這點,他親自確認過了。可見那個叫白夷的人與她之間,並不如他所想的那樣親密。但,听見她叫喚著那男人的語氣,他不禁醋意陡升。她竟然在與他有肌膚之親後,還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這樣的認知、令他憤怒。

    “你——”他突如其來的怒意令她皺眉。“白姨自然是我的白姨,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她竟稱那男人為“她的”白夷!他捏緊了她的雙臂。“從你決定將自己交給我的那一刻起,你的一切,都與我有關!”他低聲怒吼。

    “這麼說,你的‘其他女人’的一切,也全都與你有關了?”她揚眉,冷冷地問。

    他一怔。旋即緩緩眯起眼。“你這是在……嫉妒嗎?”她這樣的反應,令他忍不住欣喜。

    “嫉妒?”她忍不住提高了聲調。“你以為你是誰!”

    他掀起一道濃眉。“你先告訴我,你口里喊著的那個男人是誰?”

    “男人?”她困惑。他在說些什麼?

    “白夷。那個叫白夷的男人。”他滿臉不悅。事實上,是相當不悅!“他是你的誰?”質問的語氣,宛如一個吃醋的丈夫。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令她忍不住輕笑出聲。原來他——他竟以為白姨是另一個男人?!

    “你還笑!”她的反應令他震怒。

    她起身,以錦被遮住自己,拾起地上的衣物。散亂一地的衣裳,令她再度想起昨晚的激切,不禁紅了雙頰。

    “過來!”他一伸手,摟過她的腰身,不允許她著衣。

    “你——別這樣。放開我。”她掙扎著,無論如何,她必須盡快回塔里去。“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恐怕白姨真要急瘋了!

    “回去?”他將她整個環在胸前。“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先前她任意消失的恐懼,此時在他心中蔓延著。至少,他若知道她的住處,就不怕再找不著她。

    “我……”她後退。“不行,你不能送我……”若是她的身份被發現,連白姨都會有危險,她不能做出這樣的事。

    “為什麼?”他不能接受。“難道你是怕那個叫白夷的?百合,現在有我在,你根本用不著害怕。”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能說。”她拼命搖頭。“你別逼我。”

    她的為難,令他不忍心再逼她。“好,如果我答應讓你回去,你可會再回來見我?”

    “我……會。”她的神色陰晴不定。

    他揚眉。“你要如何證明?我可不想再一次讓你從我手中消失。”他語帶威脅。

    天,開始微蒙蒙亮。

    “宇文竣,我不能再多待一刻了!”望著窗外的陽光,她的心思更加慌亂。她捉緊懷中的衣物,伸手往空中一劃——

    “百合!”這樣熟悉的動作令他心驚。“你要是膽敢再這樣離開,我——”

    卑還沒說完,她整個人又再一次地,消失在空氣之中。

    “該死!懊死的女人!”他暴吼出聲。她竟敢再一次這樣對他!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他發誓,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第五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竣,你沒事吧?”

    大踏著步走進房里的,是拓拔鷹魁梧的身形。

    “是你。”望見來人,宇文竣眼也不抬地躺回床榻上,將手放在腦後。有那麼一刻,他幾乎要以為是她。

    貶連門也不敲就進到他寢房里的,除了鷹,就只有她。

    不過就算有門,恐怕她也不懂得怎麼用吧?他忍不住自嘲。天知道他竟愛上了一個會在他面前消失的女人!

    愛。

    是的。他愛上了她,但現在他卻該死的不想用這樣的字眼!

    “怎麼,不歡迎?”拓拔鷹雙手環胸,站在他的床榻前。“外頭突然流傳著許多跟你有關的傳聞,所以我過來看看。”他打量著他。“看樣子,傳聞倒是有幾分真實。”

    “什麼傳聞?”宇文竣干脆整個人坐起,臉色難看至極。

    拓拔鷹走近他,仔細地端詳起來。“外頭傳說,你因為失去了……嘔……這麼說吧,失去了你的‘天賦異稟’,所以現在躲在房里不敢出門見人了。”不過,他倒是不怎麼相信這樣的傳聞。

    就算是事實,宇文竣這打不死的蟑螂也不可能因此而不敢見人。

    “這我自然明白。”身為好友,拓拔鷹關心的自然不是那些蜚短流長。“怎麼,有心煩的事兒?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宇文竣沉吟半晌,才正色道︰“鷹,替我找一個人。”

    丙然,拓拔鷹揚眉。“鮮卑境內,還有什麼人是你宇文竣找不到的?”這倒令他有些驚訝。“該不會是那天,讓你沒能上早朝的那個女人?”

    宇文竣頓時沉默下來。

    拓拔鷹有著些微的訝異。頭一回,他發現竣竟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如此傷神,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沒錯,我是找不到她。她竟然整個人平空消失在我面前,什麼都不曾留下。”他懊惱地扒過頭發。而且是兩次。

    “平空消失?”拓拔鷹忍不住問。“竣,你……還好吧?”

    面對好友這樣的反應,他暗自心驚。向來,竣一直是游戲人間的,從未有任何一個女人能上得了他的心,現在他不僅為這個女人憔悴,而且還說出這樣……不正常的話。

    “百合。你听過這個名字沒有?”宇文竣答非所問。事實上,他根本無心回答鷹的問題。“一個叫百合的女人,總是出沒在月湖湖畔,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查不到!”

    “百合?月湖畔?”拓拔鷹皺眉。月湖畔是族人的禁地,一個普通女子,怎可能出現在那兒?“你在月湖遇見她?”竣會到那個地方,他並不意外,但其他人……拓拔鷹搖頭。“除了白塔下一任巫女叫元百合外,我不知道還有哪個叫百合的女人,或許……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派人去找找……”

    “白塔巫女?”這樣的名詞讓宇文竣心頭一凜。

    “竣,你該不會以為……”看見好友臉上的神色,拓拔鷹的神情也跟著凝重起來。“但,巫女是不被允許出塔的……”

    “不!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宇文竣堅決地否定了這樣的想法。

    巫女出塔,只有死罪一條。而且,如果她是巫女的話,她的一生,便只有三十六年,她的一生,更不可能擁有人世間的倩愛……不,不可能是她!

    “竣,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宇文竣搖頭。“這事,我自己會處理。而且,我會想辦法……找到她。”

    拓拔鷹雙臂環胸,看著好友難得一見的神情。“她捉住你了,對不?”

    宇文竣一怔,卻沒做任何回答。

    白塔巫女……會是她嗎?頭一次,在鷹的面前,他有了隱瞞。

    “百合,過了今天,就是你繼任巫女的日子了。”

    白姨並未發現她的失蹤。百合低垂著眼睫,像是在听從白姨的訓示。然而,她的一顆心,卻早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天微亮,她瞬間施法回到了白塔。穿戴好一切才發現,白姨仍在房里未曾醒來,甚至,根本沒有發現她昨晚的失蹤。

    她心驚,卻放下了一顆心。但令她疑惑的是,每天這個時候,白姨早已醒來修習巫女的功課,而今天,卻反常地晏起了。

    白姨是真的睡熟了?還是——不願揭穿她的秘密?望著白姨嚴肅的神情,她完全猜不透白姨在想些什麼。

    而他——現在又在想些什麼呢?

    憶起她消失前,他那憤怒的眼神和怒吼,想必,他是非常生氣了。

    “百合!你究竟有沒有在听我說話?”白姨聲色俱厲。

    “我……”百合這才回過視野來,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白姨,我…”

    瞧見她這模樣,白姨忍不住嘆了口氣。“算了。我該說的,你都已經知道了,再多說這些,也不過是讓我自己安心罷了。”

    “白姨,您放心,我會記好該做的事,做一個稱職的巫女的。”她再次保證,向白姨,也向自己。

    一錯再錯,她不能容許自己再錯下去了。他怎可能對她有真心,就算有,她又有可能出塔與他日夜相處嗎?

    想起他與別的女人……她冷了心。那樣的男人,怎可能只忠于一個女人。思及他在床第間的溫柔、他的俊美,和那如神只般健美的體魄,一陣臉紅心跳攫住了她。

    “你知道就好。”白姨語重心長地點頭。“但百合,白姨還是得提醒你。將來無論遇上什麼事,就算那些事有多令你難過,你都不可以忘記自己是白塔巫女的身份。記得,做好你必須做的,這是巫女的宿命,明白嗎?”

    百合點了點頭。但隱約間,卻對白姨這番話有著不祥的預感。

    “好。明白就好。”白姨拉過她的手。“來吧,讓我們為這次的祭典,做最後的儀式。”

    現在,他果真成為一個完全的禁欲者了。

    不是沒有欲望,而是完全提不起興致。只因為——她。

    向來,他是一個崇尚感官的人。

    所有看不見的東西,身體感覺不到的情感、信仰及精神,對他來說,都是多余且不真實的。對他來說,唯有能踫到、聞到、看到、听到、接觸到的人事物,才是他所感興趣的。

    因此,他總是讓身體引領他的生活,包括他的欲望和感官的一切。

    對于那些需要用到“感覺”的事物,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處理。然而現在,事情卻突然起了變化。當他對身體的需求不再感興趣時,卻突然發現,以前從未有時間靜下來多想的事,全都在這一刻活躍起來。

    她是他唯一渴望的女人,也是唯一令他無法捉摸的女人。搜遍整個鮮卑,都沒有她的絲毫下落。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白塔了。

    這些日子,為了祭典的準備,他進出白塔不下二十次。然而,每一次都只停在塔頂的大門外,從來未曾真正踏進塔內一步。塔里的女人總是以聲音指示他將東西放下,隔著塔門,空曠的塔內不時有著回音,他始終听不真切那女人的聲音。一直以來,與他無關的事,他從不多加過問。

    而現在,他卻改變主意了。

    走出寢房,他朝著白塔的方向前進。

    百合,迷惑他心神的巫女,也會是白塔里的巫女嗎?他不願相信這樣的可能,卻又有著深深的憂慮。

    白塔里有兩個女人,一個是現任的巫女,另一個,則是下一任的巫女。元論是哪一個,只要其中有一個是百合,一切都將變得難以收拾。

    不讓鷹插手這件事,正因這是他至大的憂慮之一。如果,他的百合真是鮮卑的白塔巫女,那麼,讓身為鮮卑王的鷹知道這一切,百合唯有死路一條。

    他的百合。

    這樣的想法,令他的心微微震動。

    為了百合,無論那樣的可能性有多微乎其微,他都不可能讓它發生。

    “宇文將軍,三更半夜的,上哪兒去啊?”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

    宇文竣不覺皺起了眉頭。

    他最近的運氣還真差。這種時候,這女人在這兒做什麼?她又是怎麼躲過他靈敏的听力的?

    “奇怪了。”女人背著手、繞著他上下打量著。“通常這個時候,你不是窩在女人堆里,要不就是倒在床上‘休養’,怎麼這會兒,卻往沒人的方向走去呢?該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這實在有點不尋常。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真該死,什麼人不踫上,卻偏讓他遇上這令人厭惡的女人。“佳滿,”宇文竣沉下一張臉。“我在什麼時候、想做什麼。要上哪兒去,都不屬于你管轄的範圍吧?你要有時間,勸你還是去找你喜歡的鷹吧,看看他會不會有空理你,或是——想不想理你。”他刻意譏刺。

    柏樓佳滿是鷹的義妹,嚴格說來,也是皇族的一份子。然而她的一言一行,卻是出了名的令人不敢領教。

    鮮卑境內,沒有人不知道她對鷹情有獨鐘。

    自鷹即位以來,她便幻想著自己有一天可以成為鮮卑的王後,甚至,還聯合一群女人,排擠欺壓所有對鷹抱有希望的女人。只可惜,鷹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太清楚,若不是看在義父的情分上,鷹也不可能對她的所作所為抱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

    然而那是鷹的作風,若換作是他,絕不會對這樣的女人多假辭色。

    就像現在。

    “你——”知道宇文竣刻意地譏諷她自作多情,賀樓佳滿惱羞成怒。“宇文竣,你好樣兒的!耙跟我作對?你最好給我小心點,哪天要是有什麼把柄落在我手里,我絕對要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她話中有話地喊道。

    宇文竣眯起眼,雙手環胸道︰“是嗎?那麼,等哪天你當上了鮮卑的王後,而我又真不幸有把柄落在你手里的時候,你再來好好整治我吧!”

    縱然知道得罪她對他並沒有好處,但他卻無法忍受她那囂張的氣焰和不可一世的態度。鷹不想理她,他倒還想教訓她呢!

    “宇文竣!”賀樓佳滿尖叫著。“你最好一輩子都不舉!”

    無視于對方的怒氣,宇文竣徑自往白塔的方向走去。

    丙然,她是听到了有關他的傳聞而來一探究竟的。他與她素來不和,而以這女人的個性,眼見敵人的命門暴露在自己眼前,怎有不來戳上一戳的道理。

    可她卻忘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真是好極了。他無奈地笑。看來,有關他的流言已是人盡皆知。不過這並不是他眼前所關心的重點。只要找到她,無論傳聞對他有多不利,他都無所謂。

    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他繼續往高塔前進。

    女人,真是禍水。

    而他偏愛上了個全然無法掌控的禍水。

    擺夜。

    斑塔。

    他無聲地竄上,在白塔上飛躍著。無月的夜,正好可以讓他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夜探白塔。

    本來,他是可以等到明日祭塔時,和鷹一塊兒上去看個究竟,但他等不了。事實上,他一刻都不能再多等了。

    向來,白塔巫女是住在最高的塔頂,隔著一千零八百階的樓梯,與世隔絕。當然,這回他可不會蠢到真去爬那些階梯。使出輕功,輕松地飛躍上塔,只要腳下有東西站,他便可以一層層直達頂尖。

    到了!

    他攀住窗緣,調節呼吸,然後探看里面的情況。

    一片闃黑。

    從來,他都不曾注意過這座白塔,更不曾想到里頭會住著什麼樣的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但現在看來,這白塔里、比他所想得要大得多。

    輕推開窗口,他悄悄落進塔內,摸索著可能的方向。此時,隱約自雲層中透出的月光灑人塔內,讓他稍稍可辨別塔里的方向。

    塔中央,是個祭壇。通大的屋頂,頂上是透明的屋瓦,隱約的月光便是自尖頂直透屋內。但除此之外,塔里甚至沒有一絲燭光。

    難道,巫女都不怕黑的嗎?他微微揚眉。

    左右各有一扇房門,他不大確定哪一間才是正確的.出于直覺地,他先選擇了右邊那扇門。

    咿——呀——

    推門進去,縱然極小心,但老舊的房門仍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他倏地停下動作。床榻上躺著一個身影,然而這樣的聲響卻未曾擾醒她。

    她。

    是的。床榻上明顯躺著的是一個女人。他的心跳在瞬間加快。信步上前,卻又在接近時,猶豫地停了下來。是她嗎?他有些忐忑。如果是,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屏息靠近。月光,恰恰懊落在床榻上。

    叭!他整個身子猛地一震。旋即,才又恢復了放松的姿態。

    望著床榻上清楚的人影,半晌,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再轉身步出房間,重循原來的路子回去時,他腳下的步子異常輕快。

    原來,白塔巫女是個年近四十的蒼白女人,而不是他所以為的她。

    他整個兒松了一口氣。但旋即,想起了另一間房里的巫女,他的神情轉為凝重。緩緩旋身,他轉向左邊的房門。

    喀啦——突如其來的聲響令他停下了動作。

    他猶豫著,不確定該不該繼續留下查看另一個可能性。但越來越清楚的腳步聲卻逼得他不得不立即作出決定。

    懊死!他不能被發現。如果對方不是百合,他就闖下大禍了。但如果是呢……

    沒有時間了。轉向一旁的窗子,他半跨出白塔。

    不。百合應該不會是白塔巫女才對。至少,他已經排除了其中一個可能,剩下一個……應該不至于這麼湊巧吧?他試圖令自己安心。

    彬許除了白塔巫女之外,還有其他沒人知道的巫女存在;也或許,她根本不是巫女,只是具有一些特殊的異能。

    沒錯。這是最有可能的解釋。他躍出窗子,順手半掩上窗。

    如果她不是白塔巫女,那麼現在,他該上哪兒去找她呢?這又是另一個讓他傷透腦筋的問題了。

    “誰?”

    無眠的夜,神壇處傳來的聲響,令她驚醒。白塔之中,會有什麼人出現在這兒?她起身,披上御寒的衣物,推開房門。

    走進神壇,空蕩蕩的地方,只有未關的窗子飄進些細雨。

    窗子怎麼會沒關呢?她微微皺眉,上前順手關上。記得臨睡前,她確實是關上了,怎麼會……一股熟悉的氣味撲向她鼻間,霎時,出現在她腦海的,是他英挺的身形。

    不。她猛力地搖頭,似乎這樣就可以搖走他的身影。但揮之不去的影子,卻令她驚慌無措。難道,她真的忘不了他?連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高塔,都會令她感覺到他的存在。

    她環住自己,轉向白姨的寢房,稍稍打開房門。“白姨,你睡了嗎?”她輕聲問。

    經過了今早的儀式,她一直感到身上有股力量,源源竄出,這令她無法人眠。當然,原因不只如此。

    她不敢入眠,因為她害怕在睡夢中,她會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她需要跟白姨談談。

    沒有人回應。“白姨,我睡不著,想跟你說說話好嗎?”她走進房里,靠近白姨的床榻。心中有些忐忑,卻也發現,白姨睡得比往日都沉。“白姨?”

    月光落在白姨的身上。

    百合微微揪緊了眉心。“白姨?”她伸手去推,察覺有些不對。白姨是病了嗎?為什麼臉色這樣蒼白?

    當她的手觸踫到白姨身軀的那一剎那,她整個人仿佛遭到雷殛。倏地縮回了手。“白姨?!”她捧住胸口,無法相信觸到的冰冷。“白姨,你醒醒!白姨,你別嚇我!你怎麼了,白姨——”她推著床榻上已無反應的身子,心上冷到極點。

    驀地,一紙書信自白姨枕旁飄下。

    百合抓起信紙,迅速地讀著——

    百合︰

    這是白姨為你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別傷心、也別難過,所有的巫女,都有相同的宿命。唯有如此,白塔巫女的靈力才能完整地傳下去。

    祭典過後,就是你必須听從神諭,找出下一任巫女,將她撫養成人的時刻。十八年後,就像白姨為你所做的一樣,將這樣的使命繼續傳下去。

    記住,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別忘了你巫女的身份。

    容白姨再提醒你一次。

    無心、無情、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巫女。

    “白姨——”信,自她手中滑落。她無法置信地撲向白姨,哭倒在她身上。

    淒厲的哭喊自白塔傳出。新任的白塔巫女元百合,撲伏在前任巫女的尸身上,無法遏抑地痛哭失聲。

    最後的儀式——

    難怪白姨會那樣反常,而她卻只顧著自己,全然沒有察覺到白姨的異樣。為什麼?為什麼巫女的命運必須如此?天知道她寧願放棄巫女的身份,也不願白姨為了她而犧牲自己啊!生平第一次,她痛恨自己是個巫女。

    失去了白姨。就算她成為真正的巫女,又有什麼意義?

    這,是宿命?

    憊是——上天給的懲罰?

第六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到了。”

    苞著鷹一階階走上白塔,雖不至于耗費他太多的體力,然而這樣的祭塔儀式卻也令他忍不住心煩氣躁,因為他的一顆心,全系在她的身上。

    若不是要跟著鷹祭塔,這時刻,說不定他已經找著她了。

    踏上白塔的最後一個石階,白塔的大門應聲而開。

    嗯?宇文竣和拓拔鷹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甚至連門都還沒敲,里頭的人就知道他們已經到了?該不會,這是白塔巫女的靈力使然?

    帶著懷疑,他們同時走進了白塔。

    明亮的陽光透過屋頂直射人塔中的祭壇。許是太接近太陽,光線亮得有些刺眼,令人看不清站在祭壇前背對著他們的瘦小身影。

    宇文竣揚了揚眉。

    看來,隱居的歲月是會讓人顯得年輕。自這巫女的背影看來,實在不像是個將近四十的女人。

    雪白的絲衣自她的發際一路下滑至地面。縱然完全見不著她的臉孔,卻仍可隱約感覺到她玲現的身段及一種無法言喻的聖潔與光華。純白的絲衣上,纏繞的是血紅紗緞,看似莊嚴,卻又充滿了一種詭譎的神秘。

    神秘。或許,這就是巫女之所以為巫女的原因吧!

    “白巫女,我,鮮卑王拓拔鷹,與本國的護國將軍宇文竣前來祭塔,希望透過你的靈力,向神祈福,估我鮮卑國祥不衰。”

    拓拔鷹的開口,打斷了他的沉思,卻同時令白塔巫女起了奇怪的反應。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整個身子一震。

    宇文竣與拓拔鷹再度交換了個奇怪的眼神。

    他們兩人的名字,有這麼嚇人嗎?

    “兩位請上前來。”面對祭壇,巫女的聲音竟有些發顫,听得出像是極力在維持鎮定。

    宇文竣微微揚眉。這聲音——

    拓拔鷹上前一步,卻忍不住開口。“你——是我見過的白巫女嗎?”身形相似,卻仍有著不同,他不確定今日與上回,是不是同一個巫女。

    懊死!鷹這樣的問話讓他想起白塔里不只一個女人,而他竟完全忘了這事。該不會——他不敢再往下猜測。

    只見白塔巫女微微移動了身子,卻未曾回頭,“我不是你所見過的巫女。白巫女已經完成她的使命,回到神的國度去了。”她緩緩開口,此時,聲音已恢復了平靜。“自今日起,十八年內,白塔巫女的職責,都將由我來執行。”

    十八年的修習、十八年的傳達神諭。一個巫女,不過短短三十六年的生命,最後連尸身也消失在空氣之中。

    她是眼看著白姨的尸首化成泡沫,消散在初升的陽光中。

    她終于知道,十八年後她也將經歷同樣的宿命,這就是白塔巫女的一生。只是,她的世界里,比預期的又多出了一點光彩……不!不只一點。

    然而這樣的一點光彩,卻也令她承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就在她以為一切都結束的同時,他竟又出現了。

    她抬頭,仰望蒼天。

    這也是神的旨意嗎?

    “我明白了。”拓拔鷹點頭。

    據他所知,白塔巫女的傳承與繼任,是項神秘而重大的儀式,向來只在白塔里默默地進行。

    沒有人知道中間的過程如何,更沒有人知道前任、或前前任巫女的尸身都是如何處理的。而歷屆鮮卑王唯一要做的展是在巫女尋找下一任繼任者時,提供必要的協助。“那麼你是——”

    “我是新繼任的巫女——”她深吸口氣,緩緩轉身。該來的,總要面對。“百合,元百合。你可以稱我為——百合巫女。”

    宇文竣如遭雷殛。

    百合!

    他的百合,竟是白塔巫女!

    “竣,你怎麼了?”察覺好友神色有異,拓拔鷹忍不住開口。

    “我……我沒事。”宇文竣立時收斂神色。“只是這新任的白塔巫女太過年輕貌美,令我——太震驚了。”

    不能亂。他告訴自己。

    不能讓鷹發現他與百合之間的一切,否則,將會危及百合的性命。

    只是他無法置信。昨夜,他看到的巫女分明不是她,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了她?望著她絕美卻蒼白的臉色,一陣心痛竄過他的胸口。

    懊死的、愚蠢的他!為何昨夜沒能不顧一切去查看另一間房內是否是她?甚至,昨夜他只需要等她打開房門,就可以明白一切,但他卻急著想證實她不是白塔巫女,而為此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和判斷。

    但是……他突然整個岑寂下來。

    就算他在昨夜找到了她、發現了她,又能如何?

    帶她走?

    憊是與她一塊兒留在白塔?

    無論哪一種方法,都無法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這倒是。”拓拔鷹低語。連他都不覺有些吃驚,更用不著提向來喜愛女人的宇文竣了。

    在這之前,他只知道還有一個準備繼任的巫女住在塔內,卻從未見過,更不知她竟會是如此的——絕色。

    可惜。

    這樣的人間絕色,卻是一個巫女。

    “時辰到了,祭塔儀式即刻開始。”她下令。聲音雖柔,卻充滿了不可抗拒的威嚴。

    無心、無情,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巫女。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白姨所說的話。

    如果不能無心無情,此刻,她或許早已承受不住失去白姨的痛苦,和再次見他的心痛。她知道,他不會說出與她之間的一切。她無法解釋為什麼,但她就是知道。當听見他名字的那一剎那,她的心整個緊縮了起來。

    他與她,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堡國將軍。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會是他真正的身份。在這些日子里,她根本被感情沖昏了頭,從未曾想過他是誰?從何而來?她甚至在完全不了解他的情況下,將自己給了他——

    可她真的完全不了解他嗎?

    她記得他的一切。他身體的每一處、他的笑、他的怒、他的溫柔和他的壞脾氣……

    “百合巫女,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些什麼?”拓拔鷹問。為著巫女短暫的失神而有些驚異。

    是因為初繼任巫女不甚熟悉情況?還是,這個百合巫女的靈力,更甚前任,所以她已經開始與神溝通了?!

    “拿著這個。”她回過神來,遞給他一個尖塔形的香柱,一切自然得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誠心地祈求神的指引。”

    “只要誠心祈求,神會應允我所有的請求?”宇文竣接過她遞來的香柱,突然開口。一雙黑眸緊盯住她,聲音低沉而暗啞。

    這麼說來,她口中的白夷其實是——白姨?那個前任的巫女?而她竟該死的對他隱瞞這一切!

    她的心震動。“這要看……是不是該做的事。”她垂下眼睫,不願、也無法正視他。

    扁是他的眼神、他的話語就足以輕易動搖她。她害怕自己會再次失控,而她不能讓自己這麼做。她力持鎮定,但身子卻不住地輕顫。

    “該做的事,又該由誰決定?神嗎?”他的眼神不放過她。“許多明知不該做的事,往往是人們無法抗拒……卻又渴望的事。”

    “竣?你在說些什麼?”拓拔鷹疑惑。竣向來不是會去探討人生哲理或種道之類事情的人,怎麼一到了這兒,卻變得不一樣了?

    懊不會,他是看上了這百合巫女?

    思及這樣的可能,他不禁皺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人之常情。竣平日喜好在女人堆之間流連,他自不會有意見,可這回竣也太……他該不會忘了,百合“巫女”的身份了吧?

    “我的話,是說給听得懂的人听。”回答這話時,宇文竣的雙眼不是看著拓拔鷹的。

    她怎可以如此無情?!

    自她略顯蒼白而冰冷的臉上,他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若要說有,也不過是她眼中一閃而逝的……他無法解讀的情緒。

    她真以為,他們之間可以就這樣——一筆勾銷?

    “請你們在神壇前跪下。”她指揮著。“當我在進行儀式時,誠心祈求神的指引和祝福。當接到神諭的時候,我會讓你們知道。”

    事實上,在說這話時,她是有著極大的擔心的。

    在這之前,她並未正式主持過這樣的祭典。而就算曾有過不尋常的情況發生在她身上,也僅止于一些不清楚的畫面和聲響。如果……無心無情才能做好一個巫女的話。恐怕,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無法勝……

    但她必須!

    深吸口氣,她低喃著再熟悉不過的咒語。

    幾乎是在同時,一幕幕影像旋即出現在她腦海,即便是閉上眼,她仍可以清楚地看見眼前的一切。

    兩匹馬。

    兩匹朝著神秘國度前進的馬。馬上坐著的是……心念一動,畫面隨即在她眼前清晰起來。是他們——拓拔鷹與宇文竣。

    “你們必須離開鮮卑,到另一個神秘的國度去。”她解讀著神的旨意。

    離開。這是不是代表,他與她,永遠不會再見?突如其來的紛亂和心痛擾亂了她接收的訊息,畫面頓時變得模糊而遙遠。

    不,這樣不行。

    她收攝心神,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離開?為了什麼原因?”拓拔鷹開口。“你所說的……我的意思是,神所指示的神秘國度又是哪里?它要我們到那兒去做什麼?何時才是離開的恰當時機?”

    雖然,他並不相信所謂的巫術和神跡,但數次入塔,他的確親身經歷了一些不同于尋常的情況。所以,若是對鮮卑有益的事,他並不反對去做,這是他身為一國之主的責任。

    大唐。

    再清楚不過的大字印在腦中。

    “大唐。”她回答。

    苞著出現的,是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有些豐腴,卻又像是風情萬種。她試圖要看清那女子的長相,卻無論怎麼努力都做不到。

    “大唐?”拓拔鷹與宇文竣面面相覷。

    鮮卑與大唐,相距何止千里。而神諭卻告訴他們,要往大唐而去!一個是鮮卑之王,一個是護國將軍,兩個在國內舉足輕重的人都同時離開,國內豈不是太過危險。

    “是的。神的指示,是要你們到人唐去找一個女人。”繼續著。

    “女人?”宇文竣皺眉。若是在以前,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他必定忙不迭地接下這樣的任務。

    但現在,他想找的、想要的,只有一個女人。

    “為了延續鮮卑良好的血脈,鮮卑王必須到大唐去,找到被神祝福的女子……”她繼續解讀著看到的畫面。“護國將軍,則有負責協助鮮卑王的神聖使命。”

    拓拔鷹不以為然地眯起眼。“原來是要我去找一個能生下拓拔子嗣的女人。不過,我找我的女人,又何必要竣這家伙來湊上一腳?”

    “幫個忙,”宇文竣環起雙臂。“你以為我喜歡嗎?”大老遠跑到大唐幫鷹找老婆,那麼他自己的老婆又該怎麼辦?

    老婆?

    驚覺到這樣的想法,他不覺有些吃驚。向來游戲人間的他,從未想過要安定下來。婚姻對他來說,不啻是無形的枷鎖。然而,遇上她之後,他的想法卻一點一滴地轉變了。

    娶她?

    是的。如果她可以、也願意嫁他,他會娶她。然而,這樣的可能性有多少?

    “算了,隨你愛不愛跟。”拓拔鷹不想與他計較,旋即轉頭對百合巫女道︰“既然如此,那女人長得什麼樣子?是什麼樣的身份?家住拔處?我又該如何才能找到她?”既然有神諭可以讓他省事,他絕不會自找麻煩。

    百合點頭,搜尋著他所要的答案,卻在片刻之後搖頭道︰“大唐女子。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訊息。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你必須靠真心才能找到你的真愛。”

    拓拔鷹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真心?真愛?這算什麼萬能的神?

    但這話,他卻沒有說出口。不過是要找個傳宗接代的女人,還得要他的真心?

    他對女人的評價向來不高。要他愛上一個女人,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

    “好啦。你這只草原之鷹的誠心祈求得到了回應,那麼我的呢?”宇文竣開口,轉向百合道︰“我的渴求,你一定……比我更清楚。”他意有所指。

    百合一怔,一時間無法回應。

    他的祈求……

    她的畫面里,出現的是他和一個女人的身影。縱然影像仍同樣的不清楚,但那個女人,不是她。

    這樣的事實令她的心一緊。但她強壓下心緒的波動,繼續看下去。

    他以無比愛憐的神情,面對著一個女人。那樣的眼神,是她與他在……她曾見過的神情。原來對他來說,這樣的溫柔,除了她之外,還能對另一個女人展現。原來,她終究不是他的唯一,也不會是他的最後。

    一種前所未有的傷與痛,在她心中蔓延。

    “百合……巫女,”他勉強加上後面兩個字。“你看見了什麼?”

    如果,這個神不是無能的話,她應該可以讓她知道他的真心。是的,他對她,是真心的。每見她一次,這樣的心清就更強烈一分。

    他這個自命風流的浪子,徹底地認栽了。

    “你和……一個女人。”她平靜地回答,卻是用盡了力氣。天知道強壓下心緒維持鎮定,要耗費她多少心力。

    他溫柔地遞給那女子一個……饅頭?這令她有些訝異。接著,又遞過一個……包子?她試圖想看清他所愛的女子是誰,但卻怎麼也無法做到。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那麼地清晰和令人——心痛。

    “女人?”除了她之外,他不會再有任何女人。“那麼你已經知道我的所愛會是誰了,是嗎?”

    “你自己一向清楚。”她答,極力不帶一絲感情。

    “還有其他的指示嗎?”拓拔鷹開口。“我是說,呃……神的旨意。”既然知道該做什麼,他並不想在這兒待得太久,再者,他也不以為竣這家伙,應該在這兒繼續持下去。

    堡國將軍引誘白塔巫女……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百合輕輕地搖頭。“我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拓拔鷹點頭。“我明白了。竣,走吧。”他拍拍宇文竣的肩。

    “你先走,我還有事。”他望向神壇,全然不理會拓拔鷹的指示。

    “事?”拓拔鷹不甚贊同地揚眉。“你還會有什麼事?”

    宇文竣轉頭。“你的問題解決了,可似乎……我們的百合巫女對我真誠的祈求,並不怎麼盡責。我想知道,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模樣。”

    他的眼神雖未直望向她,但他的每一句話,卻令她險些停止呼吸。

    “你的未來?”拓拔鷹揚眉。“嗯哼——在今天之前,我倒不知道你是個如此虔誠的信徒?”

    “白塔的神諭,是為護衛鮮卑而存在。”百合冷然道。“個人的私欲,恕我無法幫上忙。”她轉身走向門邊,拉開塔門。““兩位請慢走。”

    她不想與他單獨相處。事實上,是害怕。但她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樣的事。

    宇文竣的神色先是凝重,隨後,卻聳了聳肩。“好吧。既然百合巫女這麼說,我這個‘肩負鮮卑安全的護國將軍”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他徑自走向塔門。

    再待下去,只怕就沒這麼容易瞞得過鷹了。

    不過是個白塔,只要他想來,還有什麼阻擋得了他。

    “那麼,我們就告辭了。”拓拔鷹朝她點了點頭。“關于下一任巫女的人選……”

    “一切都听憑神的旨意。如果有任何需要,我會讓你知道。”百合垂下眼睫。現在的她,才經歷過失去白姨的痛苦,根本無心于其他。

    隨著宇文竣的步伐,拓拔鷹踏出了白塔。“保重。”

    “嗯。”百合點頭。

    當著三人的面,白塔的大門,再次被重重地關上。

    “竣,你知道白塔巫女的職責和命運吧?”看著好友明顯的失神,拓拔鷹忍不住提醒。

    “當然。”宇文竣點頭。“只是鷹,白塔巫女的存在,真有其必要?”他伸出一手,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別告訴我你相信那些不可知的事。”

    拓拔鷹揚起一道濃眉,直視著好友的眼。“我相信與否並不是重點。就算我認為白塔巫女的存在太過……不盡情理,我也無法改變這一切。你應該清楚,在鮮卑子民心日中,白塔是他們唯一的信仰,即使你我不信,不代表我就可以摧毀這一切。”

    宇文竣沉默不語。

    鷹說得沒錯。

    三十六個寒暑,是白塔巫女最大的生命年限。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更別提那些如囚犯般被鎖在塔中的歲月。是因為知道沒有人可以忍受那樣漫長的孤寂,所以只允許有短短的三十六年嗎?

    這一切實在是太過殘酷。

    難道,事情真如此無法挽回?不,他不信。

第七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現在,你可以好好向我解釋這一切了。”他跳人白塔,輕易地找到了她,並捉住了她的手腕。

    “啊——”百合失聲尖叫。原就無法入眠的她,根本沒料到竟然有人敢深夜潛人白塔!“你——”待回過身,她才發現……“是你?!”她慌亂地察看四周、探看大門。“宇文竣,你是怎麼進來的?你怎麼可以——”

    “百合、百合巫女。”他拉過她,叫喚著她的聲音里充滿諷刺。“用不著這麼慌張。這樣的深夜、這樣的高塔里,不會有別人來的。更何況,我也不是頭一回進到這兒來。”他瞥向窗子。“就像……你不是頭一回溜出白塔一樣。”

    “出去!”她指向窗口。“你怎麼來,就怎麼回去!”他竟敢指控她所做的事!如果他真要揭穿,也不會等到現在了。是的,她並不怕他會對任何人說出這一切,而她也不想……與他再有瓜葛。

    他曾那樣進來過?她突然意識到他所說的話。那麼那夜……是他?“噢!”他夸張地將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好無情啊!曾經說要感化我、拯救我的好心巫女,竟然在得到我的肉體後,變得如此無情、始亂終棄,這真是……令人心痛啊!”

    “你——你想怎麼樣?”她後退,卻發現自己早已被逼向牆角,無路可退。“你——別這樣。”她把頭偏向一邊,不敢正視他。

    “那麼由你來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他臉色一整,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他。

    逃避問題,只會制造出更多的問題,他不會讓她這麼做。

    “我說了,你就照做?”嚴肅與戲謔,哪一個才是真的他?她困惑地揚眉。

    “說說看啊!”

    “離開這兒,永遠不要再來找我。”她望著他,鐵了心的說。

    他沒有回答,只是緊盯著她的雙眸。“對你來說,我算什麼?”他眯起眼。“一個你一時興起,隨便玩弄的男人?”

    “你——”受到這樣的侮辱,她怎可能無動于衷。“竟敢說出這種話!”她倏地揚起手。

    “當心點。’他輕易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贊同地搖頭。“一個好巫女,是不該使用暴力的吧?!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記得,那天夜里,是你先找上我的;第二回,是你說要感化我的;事實上——也是你在深夜里,爬上我的床,不是嗎?”他挑眉。

    她的臉色先是脹得通紅,旋即刷得慘白。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早已死上千百回了。“那些,都是不該發生的錯誤。你最好也忘了它。”她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錯誤?忘了?”他開始無法壓抑漸升的怒氣。“你可以說那些是錯誤,但你能忘了這個——”他的手撫上她的臀,一路下滑。“還是,這個——”他的唇湊近她。

    她整個人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他竟在神壇前這麼做!包令她不敢相信的是,他竟可以如此輕易就勾起她的欲望!

    “瞧,你的反應多激烈。或許你以為自己可以忘了我,但你的身體卻告訴我……你忘不了我!”他滿意于他所看到的反應。“元百合,你的身體比你的心誠實多了。”

    “宇文竣!”她脹紅了臉,惱羞成怒地看著他。“我是白塔巫女,你不可以這樣……騷擾我!”她推開他。“你究竟要什麼?”她幾乎是半吼著。天知道面對他、抗拒他,有多困難。

    “我要你。”他一字一句說出。

    一時間,白塔仿佛陷人寂靜。

    “你瘋了。”她瞪著他。“你根本就是瘋了!”

    “我清醒得很。”他扣住她的縴腰。“如果你舍得拋下這一切,我也可以什麼都不要,帶你遠走高飛。”他望進她的眼。這是這一生中,他所做過唯一、也最真誠的承諾。

    她整個人愣在當場。

    他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可以離開白塔,跟他遠走高飛?他的話令她震動。這是不是表示,她可以有自己喜愛的人、可以隨意地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可以有長長的一生,用不著擔心那看似短暫卻孤寂的三十六年生命?

    她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不可能。”她听見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而是你不願!”他的臉色陡變。如果他可以做到,為什麼她不願放下這一切?“你根本是舍不得這巫女的地位和權力,沒有勇氣為我倆的未來奮斗。”他近乎指控。

    未來?他們之間,有未來嗎?百合的心微微抽痛。

    “地位和權力。”她苦澀地笑。“你真以為,白塔巫女有何地位和權力可言嗎?就算有,也不過是短短的三十六年。而那是用孤寂和生命換來的。宇文竣,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我說過,那些……都是錯誤。”

    “那麼你所說的感化和拯救呢?你不是說過,那是神的旨意?若真是如此,你怎能不顧神的指示,拋下我這個該被拯救的人?”他激動地捉住她的雙手。

    她沒有反抗。“我的拒絕,就已經是在拯救你。你不知道自己所提出的是多麼荒謬的要求,你也不知道我在神諭里看見的是你和另一個女人……”

    “沒有別的女人!”他打斷她的話。“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要。別的女人!”

    “那麼,我在月湖畔看見的那女人又是誰?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在與他……發生關系之後,她終于弄明白了。“你不是‘女性殺手’嗎?這是你自己親口說的,要我如何相信你沒有別的女人?”藏了許久的話,終于一股腦兒地吐出。她自覺說出這些話的自己,像是個充滿妒意的女人,但她卻無法遏抑。

    懊死!他暗暗詛咒。“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自遇見你之後,我——”

    “你別再說了,我不會相信你的!神諭清楚地顯示——”

    “別再跟我說那些該死的神諭!”他突然暴吼。“沒有人會比我自己更明白我要的是什麼、愛的是誰!包括你那個愚蠢無能的神!”很明顯的,神諭並沒有告訴她真相。而他必須自己讓她知道!

    “你不可以這樣侮辱神!”她震驚,亦惶恐。但她也沒有漏掉他所說的,有關他要她、愛她的那些話。

    “侮辱?我只是說出事實!如果她連我心中所愛都無法知道,又算得上是什麼萬能的神?如果神連自己子民的幸福都無法成全,又算什麼護佑子民的神?”

    “夠了!”她捂住雙耳。“出去!你出去!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她的話讓他整顆心冷了下來。

    “我走,就永遠不會再回來。”他勾起她的下巴,直望進她的眼。“你真要我走?”

    “走!”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喊。

    他望著她,轉過頭,毫不猶豫地離開。

    心碎的感覺,是沒有感覺。

    她頹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東方大白,第一線陽光灑進塔內,她才驚覺到自己已經這樣呆坐了一整晚。

    他走了。不會再回來。

    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但為什麼,她卻感到從未有過的空虛。跪坐在神壇前,她祈求著神明的原諒和庇佑,但怎麼樣也喚不回內心的平靜。

    她該怎麼辦?又該怎麼做?

    他離去時眼中的冰冷神情,一再浮現在她腦海。不!她這麼做是對的!她用力晃著腦袋,試圖將他的身影晃離。

    接下來,她該怎麼做?望著淒冷的白塔,一股寒意令她不得不環住自己的身體。“神哪,我該怎麼做?請你告訴我!”她仰頭問天。

    封塔。

    這樣的字眼突然出現在她腦海。她陡地起身。封塔?!這是神的旨意嗎?縱然知道不容懷疑,她仍忍不住要質疑。

    白塔的存在就是為了護衛鮮卑子民,維護人們的信仰,而現在卻出現了封塔的旨意?老天!那下一任巫女的培養又該怎麼辦?封塔?這又會持續多久?

    然而,除了封塔之外,神未再給她任何訊息。

    “竣,你是怎麼回事?最近脾氣大得嚇人。再不收斂一下,只怕你手下那些猛將都要投靠敵軍去了。”拓拔鷹騎在馬背上,目光直視著前方。

    近來,為了要到大唐尋妻的事,他與宇文竣都在進行國內政軍的部署,為的就是希望他們兩人同時不在的時候,一切能正常運作。而這樣的安排部署,便耗去了數月的時間。

    縱然鮮卑的規制早已步上軌道,但畢竟前往大唐的路途太過遙遠,往返更是耗費時日,是以他必須有萬全的準備才能出行。

    不過,最近在視察竣的軍伍時,發現軍力雖更勝以往,但將士們卻個個愁容滿面。上前問起,卻得不到具體的答案,待看見竣這家伙時,他才明白原因出在哪里。

    “怎麼,有人向你告狀?”宇文竣並未放慢速度,繼續策馬前進。要是讓他知道是哪個家伙,有得他瞧的。

    “會告狀,就不配作我鮮卑的將士了。”拓拔鷹搖頭。“我又不是瞎了,還需要旁人來告訴我?前陣子困擾你的‘污名’不是都解決了,听說你最近挺風流快活的,怎麼,該不是——又玩出火來了?”

    “什麼叫‘又’,我宇文竣向來把女人收拾得服服貼貼,說到問題,你還是想想怎麼處理那個一天到晚想當王後的賀樓佳滿吧!听說你要到大唐娶妻的這幾個月來,瞧她鬧的,你不煩,我還嫌累。”

    自步出白塔的那一刻起,他就告訴自己,必須要將百合自他的生命中拔除。

    如果她對他無心,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靶情,本就必須兩廂情願,縱使她是他第一個動情的女子,他也無法為她拋去尊嚴、舍棄一切。

    只是他不信,她對他,真無一絲情感?無論有多不想承認,他對她的想念,並沒有因時間的增多而減少;相反地,她卻像是在他腦里、心里生了根,他有多希望忘了她,就有多——想她。

    那麼她,又為何能如此無情?

    他不可能再進白塔找她。事關一個男人的尊嚴。

    但,如果她有心的話,又為何不來找他?她是有能力找到他的,以前,她不也曾經這麼做過嗎?

    不知有多少個夜里,他被房里細微的聲響所驚醒。然後,又在懊惱與痛苦中睡去。懊惱的是自己的無用,痛苦的是,無法見著她的思念。

    問他為何脾氣大?哼,幾個月沒睡好覺的男人,脾氣還會小?要他收斂?除非誰有辦法讓他好好睡上一覺。

    拓拔鷹皺起了眉頭。“我可以確定,自己並沒有給佳滿任何的希望。

    “光是你確定有個屁——”宇文竣差點罵出粗話,旋即收斂了話鋒。“如果我是你,早好好教訓那女人一頓了!”

    “如果我是你,早好好管管自己的脾氣了。”拓拔鷹揚眉。

    宇文竣不以為然,順口改了話題。“對了,那個白塔巫女要封多久的塔?”話一出口,他卻發現自己的話題竟仍離不開她。

    懊死!他簡直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他不是已經決定將她自他的生命中驅逐了嗎?

    拓拔鷹抬眼,對于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有些好奇。“不清楚。自百合巫女從塔頂送出神諭至今也有數月了,據信上的指示看來,似乎沒有明確的指示。不過,不管怎麼說,神的指示自有她的道理,不是嗎?”

    “以往,似乎從未有過封塔的情況。”宇文竣陷人沉思。

    是因為他嗎?還是,因為他,她受到了神的懲罰?這是他這幾個月來,在腦中盤旋不去的擔心和問題。

    “別提這些了,明天一早,咱們就得出發到大唐去,記得準備好該帶的東西。”

    宇文竣點頭。或許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後,他就可以徹底地忘掉她。

    不見她已有數月。明日,他就必須啟程遠赴大唐,待回到鮮卑,也不知是多久以後的事了。

    年復一年,日子很快就會過去。

    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也將越來越遙遠了……

    她的身體,正產生著劇烈的變化。

    是的。

    她有孕了。

    背的正是他——宇文竣的孩子。初發現自己身體上巨大的改變時,她驚慌得以為自己即將死去。翻遍了藏書、找遍了經典,卻找不著太多與這些有關的訊息。

    直到她開始感受到體內似乎有一個小生命存在時,她才將所有的訊息完整地拼湊起來,知道自己懷著一個可愛的生命。

    一個他與她的孩子。

    自他離去之後,她的心就像死了一般,不再有任何的感情,甚至感覺。為此,她以為自己果真成了白姨所說的“真正的巫女”——無心、無情。直到這個小生命的出現。

    她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他?或是她?她只知道,這孩子帶給她的感覺,是她無法形容的。

    她對宇文竣的思念沒有一天停止過。只是,沒有太大的心緒波動。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至少,沒有太多的痛苦。而當她發現自己體內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時,她的心才又再度活了起來。

    她為這孩子喜悅,也為這孩子擔心。仿佛心上有了寄托,她把對宇文竣的一切記憶,密密實實地打包起來,鎖在心上一個小小的角落,小得連自己也幾乎忘了他的存在——但也只是幾乎。

    阿子成了她與他唯一、也是最深刻的聯系,這令她溫暖,亦心安。

    直到發現這一切,她才明白神所做出的,要她封塔的旨意是為了什麼。上天比她所想的還要仁慈和無所不能。

    如果她的肚子日漸隆起,而卻仍必須接受鮮卑王室的祭塔或參拜的話,她與他的秘密勢必無法再隱瞞下去。甚至,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她根本不敢想像。

    封塔的神諭,給了她充裕的時間,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她可以安排好一切。

    只是……她該讓他知道嗎?

    阿子出生後的安置,又該怎麼辦?

    白塔不可能為她封一輩子,白塔巫女的傳承更不可能斷送在她手中。然而——她摸著已稍稍隆起的小骯。三十六歲,是她生命的極限,就算她能照顧這孩子直到成人,那麼十八年後呢?

    所有的一切,在她腦中變得混亂起來。

    數月後,大唐邊境。

    “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看著未來的鮮卑王後趙甜兒拿著糖葫蘆一口一口地塞進嘴里,宇文竣實在看不下去地大叫出聲。

    從昨天至今,他眼睜睜地見她已不知吃了多少東西,而其中,甚至還有大半是那個要求她減肥的鷹喂給她的!

    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有人要減肥嗎?看眼前這情景,等到了鮮卑,她不變成一頭豬才怪呢!

    百合所看見的神諭並沒有錯。

    鷹確實在大唐找到了他的真愛。說來也奇怪,本來鷹只想找個看得順眼的女人帶回鮮卑,卻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卻娶了個大唐第一美女。

    包特別的是,這個美女的身材,比鮮卑境內所有的女人都……呃……圓潤得多。而且,食量也大得驚人。

    不過各花入各眼,鷹沒意見,他自然不可能有意見。

    想當初,鷹找到她時,他可是吃了一驚。以他對鷹的認識,他不以為鷹會喜歡上這種類型的女人。當然,身為大唐第一美女,甜兒自是生得夠美、也甜得一如她的名字。就個人而言,他自己是滿喜歡她的。

    但奇怪的是,鷹不斷嫌她太胖,卻仍是娶了她,所以他猜測,鷹是——愛她的?!可一路上,鷹卻逼著她減肥,甚至用非常不人道的方法,要她瘦到鷹滿意的情況。為此,他簡直看不過去,甚至數度出手相救,不時塞些包子、饅頭給她。

    可現在這局面……

    當然,他多少可以猜測到是為了什麼。

    數天前,他對甜兒出手“相救”,為的是不讓鷹再虐待她。可就在甜兒給予他善意的回應時,鷹卻像是吃錯了藥似的,跨上馬背將她自他身邊劫走。

    沒錯。正是“劫走”。在他看來,鷹很明顯地是在吃醋。

    自此之後,這兩人消失了一天。直到他再度找到他們時,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郎情妾意、甜甜蜜蜜,用不著想也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光是這樣就被收得服服貼貼,鷹也太沒用了吧!

    “你管我,人家餓了嘛。”甜兒斜瞥了他一眼,坐在拓拔鷹的腿上,繼續她的“志業”。

    她可是大唐第一美女,鷹都沒說話了,宇文竣干嘛這麼多事。她微揚起頭,以示抗議。要不是鷹讓她在晚上這麼累,她白天也用不著吃這些東西來補充體力。想到這兒,她臉兒微紅地靠向鷹的胸膛。

    “鷹,”見勸諫無效,宇文竣轉而勸告拓拔鷹。“你不是要讓她減肥嗎?”隨著時間過去,一行三人越來越接近鮮卑,他還真有點替她擔心。

    鮮卑百姓雖服膺鷹的統治,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可以輕易接受一個胖得過火的王後——如果她再這樣繼續吃下去的話。

    “她餓了。”拓拔鷹照她的方式回答。自然,他不是不知道竣的擔心。但如今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事比讓甜兒高興更重要。

    事實上,她抱起來剛好、摟起來圓潤,恰恰是他喜歡的樣子。

    甜兒滿意地點點頭,順道再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蘆。

    “你有沒有搞錯!”面對這兩個陷人熱戀的昏頭夫妻,宇文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仿佛這世上只剩下他是唯一清醒的人了。

    “說要她減肥的是你,現在你倒反過來支持她了?鷹,你也太沒原則了吧,難道你不怕到時佳滿她們會對她——”

    甜兒豎起了耳朵認真听著。

    “她是我的妻子,自然是鮮卑的——”王後。但這話他卻沒有說出。事實上,甜兒仍不清楚他們真正的身份。“她們不至于太過放肆。”

    無論是誰,如果有人要借此攻擊、侮辱她,他絕不會輕饒。

    宇文竣眯起眼。“你知道她們會有多放肆。”

    那個女人……如果甜兒以鷹的妻子的身份回到鮮卑,勢必會引發一場……該怎麼形容……腥風血雨?

    “佳滿是誰啊?”甜兒忍不住問。

    這個叫佳滿的人,似乎是鷹很親近的人,但,為什麼鷹卻從來沒對她提過?

    “她是我的義妹。”拓拔鷹回答,但並不想和她談到佳滿。

    “義妹?”這樣的答案讓她稍稍放下了心。剛才有一刻,她還以為那個叫佳滿的,會是鷹的……女人。“那……除了這個義妹,你家里還有哪些人?”

    “我……”望著她無邪的臉龐,拓拔鷹仍猶豫著該不該將一切都告訴她。但這樣的猶豫也只是一瞬。“我爹娘很早就去世了。我是義父一手帶大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親人。”

    沒有親人了……听見他所說的話,甜兒的眼神黯了下來,不禁為他的身世感到難過。

    這麼說,他一個人過了很長、很孤獨的一段日子?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心疼。

    “沒關系,現在,你有我了。”她伸手,溫柔地撫上他的頰。“往後的日子,有我陪你。”

    拓拔鷹一怔。

    她的話,令他的心不住牽動。“甜兒——”他反手握住了她的縴縴玉手。他慶幸,自己沒有選錯人。

    甜兒紅了雙頰。

    “喂!別忘了,你還有我這個朋友哪!”看著別人恩恩愛愛,宇文竣忍不住要湊上一腳。瞧甜兒把鷹的身世想得多慘似的,原來這樣也可以博得美人同情,早知道他就把他的身世也拿出來大肆宣揚一番,肯定會贏得一牛車大唐美女的心。

    拓拔鷹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宇文竣聳聳肩。“好吧,反正我是好心沒好報。到時出了什麼問題,我可不管。”還說減肥呢,瞧甜兒像是一天比一天圓,只怕還沒到鮮卑,連馬兒都載不動他們倆了。

    “問題?會出什麼問題?”甜兒不免有些緊張。她轉向拓拔鷹。“你義父……和義妹,他們……會不喜歡我嗎?”

    拓拔鷹臉色一沉。“別听他胡說。”

    “胡說?我堂堂護國名將,怎麼可能說謊。”宇文竣挑眉。

    “互裹茗醬?!”甜兒跟著皺眉“那是什麼東西?一種醬料嗎?”她從沒听過這名字,那肯定是鮮卑特產了。

    宇文竣哭笑不得。

    “醬料?”老天!也只有她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和吃的聯想在一塊兒。他從沒想到自己的名餃竟會變成一種醬料!

    “怎麼,鷹,你還沒告訴她?”他轉頭小聲對拓拔鷹道。

    他還以為,這兩個人已陷人愛河,一切自然也都談清楚了,可沒想到,原來鷹對甜兒仍有所隱瞞——而且還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自然,鷹的顧忌,他再清楚不過。畢竟,就連他也不希望自己所愛的女人是為著他的地位而愛上他。但欺騙是愛情中最具殺傷力的……

    百合的影子驀地襲上心頭……

    這些日子以來,她曾想過他嗎?他本以為,到了大唐,他或許可以忘了她,但事實證明,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他搖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說什麼?”甜兒察覺到有些異樣。“你們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還是,他們有什麼事瞞著她?

    “沒什麼。我想,義父和義妹都會喜歡你的。”拓拔鷹回答,一手攬住她的腰身。他們必須喜歡。

    宇文竣不贊同地皺眉。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第八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前面,就是鮮卑國境。

    離開這麼久,再回到家園,不知為何,竟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望著一望無際的草原,宇文竣若有所思,心頭浮現的,是一個女子的身影。

    許久沒見,不,應該說是刻意不見。現在,她不知怎麼樣了?一年的歲月,會讓事情有所改變嗎?

    驀地,一陣刺耳的聲響傳遍整個草原。宇文竣揚眉。是斥候的號角聲,百姓們知道他們回來了。“他們來了。”宇文竣轉向好友,希望他已經做好了揭開真相的心理準備。隨著聲響越來越大,跟著是一大片煙漫,達達的馬蹄聲回蕩在偌大的草原上。

    拓拔鷹點點頭,輕扯疆繩,迎上前去。

    一時間,出現在地平線上的,幾乎是全鮮卑的子民。整個草原上塞滿了男女老少,個個騎著快馬朝他們奔馳而來。

    “鷹——他們——”甜兒為這樣的陣仗有些嚇著了。

    “別怕,他們都是我的族人。是來歡迎我們的。”拓拔鷹為她解釋。

    看著眼前的情景,拓拔鷹滿意地點頭。可見在他們不在的時候,所有的人仍恪守崗位,未曾有絲毫放松,也因此,斥候才會在他們進入邊界時,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族人。

    “恭迎吾王、護國將軍回國!”鮮卑人的呼聲震天,浩蕩的草原上,聲音不絕于耳。

    這下好了,宇文竣仰天翻了個白眼。鷹未曾向甜兒解釋的一切,全都在這一刻曝光。老天保佑,希望鷹可以應付得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他暗自慶幸,還好這不是他的問題。

    但或許,他自己的問題會比這更嚴重?他忍不住望向白塔的方向。

    “大家不必多禮。”拓拔鷹一揮手。

    所有的人起身,再抬眼時,眼光全都停在鮮卑王身旁的女人身上。

    “鷹——你終于回來了!”突然,一個女人沖出來,整個人跳到拓拔鷹身上、抱住他。“我等你等得好苦,每天每夜都在想你啊!”

    甜兒的臉在瞬間變色。

    拓拔鷹皺眉,不悅地拉開她的手。“佳滿,別這樣。”

    “鷹,那個胖女人是誰?”攀在拓拔鷹的頸項上,賀樓佳滿刻意放大聲調問。

    頓時,草原上響起一陣竊笑。

    甜兒的臉在瞬間脹得通紅——因為羞憤。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宇文竣再也看不下去,一個箭步上前,他伸手拉住了賀樓佳滿。“佳滿,鷹從來只拿你當妹妹,你應該清楚。別太一廂情願。”對于這樣無恥的女人,他幾近鄙夷。

    “一廂情願?你自己才是一廂情願,連我國的巫女也敢染指,還說別人一廂情願!”賀樓佳滿指著他痛罵。

    當初在月湖畔,她親眼看見宇文竣與一個女人狀似親呢。本來他花名在外,沒什麼可好奇的,但待她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女人竟是白塔里的巫女!多年前,她曾進過白塔一次,而那女人,分明就和她在白塔里見過的小巫女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差別只在,她現在長成了一個美麗的巫女了。記得當年,小巫女躲在門後偷偷瞧著祭典的進行,被她給瞧見了。她相信自己不可能弄錯。

    而在月湖事件後,她便處心積慮地收集宇文竣犯罪的證據,直到她跟蹤他到白塔前,親眼看到他躍上白塔,她的跟蹤才告一個段落。

    為了不想讓鷹為難,她一直沒將這事說出。當然,也是為了要在有利的時刻,將這秘密當作威脅宇文竣的把柄,讓這護國將軍將她拱上王後的寶座。然而鷹的背叛、宇文竣的羞辱,令她忍無可忍。誰要得罪了她,她便要將所有的人拖人地獄!

    “哼,你敢說你沒愛上巫女?”

    宇文竣的臉色在瞬間陡變。“佳滿,說這話是要負責任的。”他的聲音冷得不能再冷。

    懊死!她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她一直在跟蹤他?但……他與她素來不和,既然她知道這件事,等于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又為何會替他隱瞞一切?

    憊是,她有更大的陰謀?

    思及百合被牽累的可能,他的胃整個緊縮。

    眾人正在竊竊私語,他迅速察看四周的反應。發現大伙兒似乎對于這樣足以殺頭的傳聞不甚相信,這令他暫時松了一口氣。但他必須謹慎,不能讓這事再擴大。

    “夠了!佳滿!別再胡鬧了!”一個低沉的老人聲音令大家安靜了下來。宇文竣皺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鷹的義父競出面圓場。父親不都是維護女兒的嗎?這情景,讓他不禁為鷹擔心。果然——

    “鷹必須娶外族的女子為妻,延續我鮮卑王族血脈,這點你應該清楚。”老人轉向女兒,精光內斂的雙眼卻掃過女兒身後的外族女子。“如果一年內,她不能為鷹生下我族的繼承人,鮮卑王後的位子,將不會再是她的”。

    這話說出口,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再次回到那個外族女子——趙甜兒身上。

    再三天,就滿一年了。

    必到國內,他才知道在他和鷹出國後,白塔里又傳出神諭——封塔一年後,塔門將重新再開,而所有的鮮卑子民將會得到永世的祝福。

    永世的祝福?他不禁冷笑。那誰來祝福他和百合?

    “小青,那邊那個高塔是做什麼的?有人住在里頭嗎?”

    遠遠的,他听見甜兒的聲音。這時候,鷹正在大殿里,難怪她要耐不住無聊跑出來了。她與鷹之間的問題解決了嗎?他沒問過鷹,但從鷹今早的臉色看來,情況似有改善。

    眼前的她看來,還頗自得其樂的。只是,她為什麼會對白塔感興趣?

    她身旁的婢女似乎對她說了些什麼,她好奇地睜大了眼,像是驚訝,卻又像是有些……不平?

    “是的。在我國,巫女必須是處子之身,終身侍奉我們的神。是為我國消災祈福的聖女。”婢女小青解釋著。

    “你的意思是,她一輩子不能嫁人?”甜兒瞪大了眼。處子?終身侍神?那宇文竣如果真像那個佳滿所說的,愛上了巫女,豈不是——

    “那是當然。”小青點頭。“巫女是由上一任巫女親自挑選出來的,那是我國女子最高的榮耀,也是神的旨意。被選出的女子從一歲起便要住進白塔,學習相關事宜,直到十八歲,才正式成為巫女。而上一任巫女也必須在這個時候將自己獻給天神,完成一生的使命。”

    太野蠻了!甜兒簡直不敢置信。

    “所以一個巫女自一出生就被迫要和大家隔絕,活到十八歲再養一個女寶寶,然後等小巫女長大了,她就要自殺?!”她不明白,鷹怎麼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王後,事情不是你所說的那樣。”小青搖頭皺眉。不明白為什麼王後會把這麼光榮的事說得這麼可怕?

    “不是?”甜兒不相信。“這樣吧,你帶我到塔里去看看。”說著,她拉起裙擺就往前走。

    如果這是真的,她一定要為這個巫女爭取身為一個人應有的權利。

    “王後?!”小青大驚失色。“不行的!王後!白塔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上去的!”眼見主子越跑越遠,小青連忙追上。

    “看一下又不會怎樣。”她的腳步未曾稍停。

    她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會願意住在那樣的高塔上?而會讓宇文竣喜歡上的人,又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說不定見了面,她可以幫上宇文竣的忙。或許,她還可以跟她做個朋友。

    “王後——不行啊!這樣不行的!”

    懊死的女人的好奇!宇文竣咬牙。縱然她是被允許進塔的鮮卑王室,但現在仍是封塔期間,無論是誰都不被允許進塔,否則就是違背神諭的重罪。

    無論封塔的事實是不是出于神的本意,很明顯的,百合並不想讓人去打擾她。他上前一步,想跟上去阻止,但卻又覺得不妥。

    憊是讓鷹來處理吧!

    就算他是甜兒的朋友,但回到鮮卑,他與甜兒之間便是君臣之分,倘若甜兒任性起來,他又得捉住她……那樣的場面,實在不會太好看。

    他這就找鷹去。轉過身,他火速往大殿的方向奔去。

    然而,他沒看見的是,在甜兒離開後,緊跟著悄悄出現的,卻是賀樓佳滿陰惻惻、不懷好意的笑臉——

    有人進塔!

    一個突如其來的感應令她驚慌地起身。懷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親的情緒而不安地動了起來。

    “噓……別怕,文文。沒事的,娘會保護你的”她輕拍著懷中的孩子,試圖安撫她的不安。

    是的。她生了一個女兒。但她並沒有給她取名字,只給了她一個小名叫文文。因為她始終無法決定,這孩子應該姓什麼。或許,私心底,她是想將這樣的權利保留給他。

    她是獨自生下文文的。那樣撕裂的痛處,幾乎要了她的命。但當文文的第一聲哭聲傳進她耳中時,她自昏迷中醒了過來,用盡所有的力氣抱起她浴血的孩子。

    一個女娃兒。

    像她,也像他。是個漂亮極了的孩子,也乖巧極了。似乎知道自己不能被發現,自出生後,文文很少哭泣,總是安靜地、乖巧地睜著大眼看著她,從不讓她擔心。

    這些日子以來,她想過千百個可能安置文文的方法,但隨著時日越來越緊迫,她卻一個也無法做到。

    舍不得。

    做娘的,永遠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她曾想過要將文文送到塔外,讓她在正常的家庭中成長。然而,光是這樣的想法,就讓她哭過不知多少回。可她也不能讓文文一輩子在白塔里度過啊!

    生了文文,她才漸漸想到,如果白塔巫女的使命必須要延續,那麼也就表示,不知還要有多少母親,為了被送進白塔的女兒而心痛不舍。當年,她的娘也是如此吧!她對爹娘沒有任何的印象,也沒有人會知道、或告訴她她是從何而來、家在何處?進了白塔,她仿佛成了另一個世界的人……孤單的人。

    那麼,她還要讓這樣的骨肉分離繼續下去嗎?倘若……神諭顯示了下一任巫女是文文,她又該怎麼辦?

    對于一個巫女來說,她是幸運的。因為她曾經擁有過宇文竣的愛,足以豐富她短暫的一生。除此之外,他還給了她一個可愛的女兒。做為一個母親,她希望文文得到的,要比她所擁有的多、更多。

    文文值得更多。

    砰!

    一個模糊的影象閃入她腦海。這次,她確實看見了進塔的人。男人?還是女人?

    懊不會是——他?!

    不、不可能。如果是他,他不會自塔門進來,更不會選在白晝。那麼,又會是誰呢?三天之後,就是白塔之門重新開啟的日子,鮮卑境內,不會有人敢違抗神諭的。

    她抱緊孩子,試著讓影象更清晰些……

    一千零八百階樓梯?!

    站在高塔最底層,甜兒簡直傻眼。

    別說進到這兒終生不準出來,就算是準她出來,她也不會想出來了。

    懊累喔——

    才爬了三百階,她就開始後悔了。

    照這樣的速度,恐怕直到天黑,她都到不了塔頂。但若不繼續下去,下回若還要再上來,她豈不是又要再爬一次。那這回的三百階不就白白浪費了嗎?

    早知道應該隨身帶些甜棗干糧什麼的,中途也好休息一下。補充體力。晤,不行。她突然想起,她已經決定要減肥了。

    喀噠——

    一個聲音在塔里出現。

    除了她之外,還有別人在這兒嗎?甜兒慌張地四處張望,除了樓梯牆壁,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有人嗎?”她輕聲問著。屬于她的聲音同時回蕩在樓廊里。沒有人回答她的話。或許,是她多心了吧?

    她聳聳肩,撩起裙擺繼續前進。既來之,則安之,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喀噠喀噠——聲音越來越清楚。可以確定,除了她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腳步聲跟在她身後。

    “是誰?”她朝下問,卻看不見半個人影。“小青,是你嗎?如果你決定要上來,先回去拿些吃的、喝的來,好不好?”

    仍然沒有任何回應,但喀噠聲卻一次比一次接近。

    不回答?好吧!她決定坐下,等著那跟在她後頭上來的人。說不定是小青決定跟她一塊兒上塔頂了。無論如何,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瞧這兒還有窗子,她探出頭看看風景。哇——看來,她比自己所想的爬得還要高呢!

    看累了外頭的風景,她坐在階梯口,支著下頜;安靜地等著。

    當一個人影出現在階梯口時,兩個人竟同時喊起——

    “你上來做什麼?”賀樓佳滿不悅地喊。

    “你上來做什麼?!”甜兒驚呼。怎麼會是她?!

    “你知不知道白塔是不準許任何人上來的?”賀樓佳滿氣喘吁吁地站到她面前。

    甜兒也跟著站起身來。“既然不許任何人上來,你上來做什麼?”她反問。

    “我剛到這兒,不知道這麼多規矩,你明知故犯,就太不對了。”

    “你——”賀樓佳滿氣得七竅生煙。

    “鷹是你的義兄,算來,我是你的義嫂。如果你肯放棄對鷹不當的想法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和平相處。”畢竟她是鷹的親人,她願意一試。

    “不當的想法?!”賀樓佳滿幾乎尖叫。

    “算了,當我沒說。”甜兒搖搖頭。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可能答應的。

    事實上,她也不在乎賀樓佳滿會不會答應。別人的想法,又豈是她可以左右的,只要鷹的心始終放在她身上,那就夠了。

    不想理會賀樓佳滿,她轉身再往上走。加油!就當作減肥好了。至少她得先去了解那個巫女的狀況,才可以替她向鷹爭取自由,也說不定,可以幫上宇文竣一些忙。

    “趙甜兒!你給我站住!”

    柏樓佳滿氣極敗壞。

    如果沒有她,鷹就會回心轉意。如果沒有她,她賀樓佳滿就會是鮮卑唯一的王後!

    如果……如果沒有她……

    一股怨恨讓賀樓佳滿不著痕跡地接近正努力往上爬的圓滾身子。“趙甜兒!納命來——”她用盡力氣,奮不顧身地沖上前去。

    “啊——”甜兒一驚,尖叫出聲。

    一個女人?

    不。是兩個!

    百合驚訝地摟緊孩子,似乎听見遠處傳來的尖叫。天!她們是在……打斗嗎?她將孩子放回床榻,伸手按住門把,猶豫著該不該下去阻止這樣的事繼續發生。不!她不能冒著讓文文被發現的危險。

    憊是,她應該帶著文文離開?但,生下文文後,她的體力和靈力都已失去大半,至今還沒恢復到足以自由移動到塔外的程度,更何況是還帶著文文。

    “文文乖,娘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你安靜地待在這兒等娘回來好嗎?”她哄著孩子,決定親自下去看看。或許那兩個女子在看見她之後,會因著她的身份而平息下一場打斗。“要安靜,好嗎?”她不放心地提醒。

    小小的嬰孩仿佛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努力搖著小手回應,臉上帶著的,是足以讓所有母親心醉的笑。

    “乖孩子。”出于一種母性的溫柔,百合俯身吻上她的頰。“娘去去就回。”

    “賀樓佳滿!你想做什麼?!”待回過神來,甜兒整個人已經被壓在窗邊,半個身子懸出了窗外。“放手……你瘋了?快放手!”她反手緊按住柏樓佳滿扣在她頸際的雙手,拼命地掙扎著。

    她要——殺她?!

    一種莫名的恐懼襲上她。不!她不要死,她還要跟鷹在一塊兒,過好長好長的日子!

    “我不放……”賀樓佳滿整個眼眶全紅了。“我的一生幸福都毀在你的手里,只要你死了,鷹一定會娶我的!一定會的!”她咬緊牙關。

    “你——”甜兒開始感到呼吸困難。“鷹——”宇文竣——誰都好,哪個人來救救她——

    “住手!”百合的突然出現令賀樓佳滿整個兒停下了動作。

    幾乎是在同時,白塔之外,傳來了拓拔鷹的聲音。“賀樓佳滿!住手!”

    誰?!有人來救她了?!甜兒又燃起了希望。

    听見塔外的聲音,百合停下了動作。天!鮮卑王回來了?這表示,他也一塊兒回來了?那麼,眼前這被捉住的女人,就是神諭中所指示的大唐女子,鮮卑的後?

    “要我放手?”賀樓佳滿冷笑,對著窗外喊道。“你來晚了,除非——你廢了她這個王後,娶我賀樓佳滿為妻,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你——做夢!”拓拔鷹怒不可抑。該死的女人!她是不是瘋了!竟然想殺害甜兒?!

    拓拔鷹一揮手,示意宇文竣進塔。如果不能及時制止這瘋女人,最壞的打算是,他仍可以接住甜兒落下的身子。

    要他進塔?宇文竣的胃整個兒揪緊。那麼,他會見到百合嗎?情況不容他再有猶豫,他腳下一點,旋即飛奔進塔。

    快!他得快點!

    蜿蜒的階梯仿佛沒有盡頭,無論他飛奔得多快,都有更多的階梯在等著他。“賀樓佳滿!你住手!”他吼。

    是他!百合整個人一震。再熟悉不過的低沉嗓音回蕩在白塔之中,也蕩進了她心中那被緊緊鎖住的角落。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幾乎要站不住腳。

    不!他不能進來!不能讓他發現文文的存在!她後退,收回要救鮮卑王後的腳步。她不要他再看到她、她也不能再見到他!她不能冒任何風險!

    然而,就在他抵達的同時,賀樓佳滿已經陷入了瘋狂。“你們既然毀了我當王後的美夢,我就一讓你們這個噩夢,永遠不會醒!”

    說完,她整個人奮力將甜兒往窗外一推——

    “不!”宇文竣吼。

    “不——”百合驚呼。

    熟悉的聲音讓他驚愕地抬起頭。他看見了她——

    他(她)瘦了……兩人同時在心里想著。

    不過是一個眼神的交會,卻令兩個人同時感受到如雷殛般的震撼。但他們無法在此時顧及其他,宇文竣率先撲向賀樓佳滿。

    而百合則閉上了眼,雙手像是在空中接住了重物似的高舉著。

    “啊!”白塔外,所有的人同聲驚呼。

    只見一個人筆直地自高空落下,像是斷了線的娃娃。

    “甜兒——”拓拔鷹肝膽俱裂,沖上前去接。

    “鷹——”突然,整個世界像是變得慢了下來似的,原先筆直落下的甜兒,竟然像羽毛一般,開始自空中慢慢地飄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看著原本會落下地面摔得粉身碎骨的王後,竟緩緩飄下,在地面站定。

    “啊——”瘋狂的賀樓佳滿使盡全身力氣掙脫,為的就是親眼看見敵人慘死她面前.然而她撲向窗外看見的情景,卻令她驚聲尖叫。“妖怪——大唐來的妖怪——”邊叫著,邊往塔頂上跑。

    “在這兒等我!”宇文竣留下這樣的話,跟著追上賀樓佳滿的腳步。

    等解決了那個瘋女人。再來,他得好好解決他和百合之間的問題。

    塔外的人自窗邊可以看見宇文竣的身影,跟著賀樓佳滿追了上去。

第九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不!百合伸出手,卻無力阻止往塔頂而上的兩人。

    罷才施展靈力接住鮮卑王後,已經讓她耗盡了元氣。甚至,她連開口的力量都沒有。文文!天!如果讓他們進到祭壇,一定會發現文文的!不!她不能讓他們這麼做!她勉強撐住身子,伸出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咻地一聲——

    她再次出現在賀樓佳滿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白塔,不是你可以進去的地方。”她強撐住一口氣,阻止她的前進。

    “滾開!”

    柏樓佳滿伸手就要推開她。

    迫于無奈,百合再次收攝心神,雙手擊向她的天靈蓋。說時遲那時快,原先幾近瘋狂的賀樓佳滿,應聲倒下。

    “百合?你對她——做了什麼?”望著賀樓佳滿癱軟的身軀,宇文竣無法置信地看向百合。百合她……殺了她?!

    “我——”

    才一開口,一道鮮血卻自她口中涌出。

    “百合!”

    他接住她倒向地面的身子,整個冒抽痛。“你怎麼了?百合!”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變得這麼瘦弱?他摟緊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天!百合!你受傷了?!”他的頭皮發麻,為著她不斷涌出的鮮血。

    是賀樓佳滿傷了她?!

    天!

    老天!

    誰來救救她!祭神當天,他已經失去了她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她!

    “我……沒事……”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她也……沒……事……走……你走……”她伸起手,指向塔外,卻又無力地垂下。

    “這種時候,你還趕我走!”他心痛如絞。“告訴我,該怎麼救你?我該怎麼救你?”他狂亂地喊。

    她真恨他到這種地步?連受這麼重的傷也不願他救?甚至要他離開?老天!他對她做了什麼?

    不能死。百合強撐住僅存的意識。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文文該怎麼辦?她若死了,所有的一切就將被公諸于世,只怕連他也有危險。不,她不能死!為了文文,她必須活下來!

    “祭……壇……”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是了。祭壇!他將她整個兒攔腰抱起,飛也似地往塔頂狂奔。百合是巫女,神不會丟下她不管的!沒錯!神可以救她!她的神可以救她!

    “百合——”他吶喊。“只要可以救回你,無論你的神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求求你,一定要撐下去!”

    將她放倒在祭壇上,他的手無法控制地發抖。

    “百合……神哪!救救百合,她是你最忠實的巫女!你不可以讓她就這樣死去!”他跪在祭壇前,以他最大的誠心祈求著。“如果她因為和我在一起而受到懲罰,那麼,懲罰我一個人就夠了!不是她的錯!從來就不是,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老天!我愛她!求求你——救救我的百合!”他聲嘶力竭地喊。一顆小水滴滴落在百合身上。

    那是什麼?他感到臉上一陣濕滑,抬手以手背拭去。這是什麼?望著手背上晶瑩的水珠,他有些困惑?

    這是他的——淚?

    一道光線自塔頂直射向祭壇。

    暖暖的。像是要溫暖百合似的,一道光,變成了一片,然後整個兒地籠罩住百合的身子。他驚訝地看著這片光灑在百合身上,漸漸地,進人她的體內。

    是他看錯了嗎?

    百合蒼白的臉上,似乎注入了一點血色。“百合——”光芒漸漸消失,直到最後一道光線消散,他立即抱住了她。

    她的身子不再冰冷,臉色明顯地好轉。雖然仍未清醒,但她淺淺的呼吸卻令他安心。他知道她不會有事的,是她的神救了她。

    這世上,果真有神跡!他感激地想。這一生中,他向來不信神、也不相信真愛,但現在,他信!徹底地相信!

    百合,我的摯愛。他輕撫過她瘦削的頰,眼底寫滿了不舍與愛憐。這些日子,她過得並不好,而這一切全都是他害的!他強烈地自責。

    本來,應該保護她的是他,但他卻沒有做到。

    早在當時,他就該不顧一切、甚至不顧她的反對帶她離開。然而,他卻為了那該死自大的男性自尊,而不再進入白塔一步。

    他應該知道,以神為天、以當一個巫女為使命的她,要與他在一起,心里承受的會是多大的掙扎和壓力。然而,他卻只顧著自己的需要,自私地希望她能主動出塔見他!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置自己心愛的女人于這樣的境地!

    不會了。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會再放開她了。他發誓,要給她最好的生活!她值得所有最好的對待!

    “嗚……”

    一個小小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摟緊百合,仔細看著她所有的反應。然而,她卻仍只是安靜地睡著,鼻間傳來穩定的呼吸聲。

    “嗚……哇……”

    他轉頭,驚訝地睜大了眼。聲音,是從房里傳出來的。而且是……嬰孩的哭聲?他抱起百合,將她緊緊護在懷中,起身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難道,在他和鷹不在的時候,百合找到了下一任的巫女?

    不,不可能!

    沒有王室的協助,百合不可能這麼做。

    房門,是半掩著的。

    他腳下一踢,房門輕輕被推開。

    進到房里,映人眼簾的,卻是令他再驚訝不過的——一個女娃兒?!

    他險些掉了下巴。

    原本啼哭的孩子,在看見他……或者是百合後,立即停止了哭泣。這是——誰的孩子?他走近,讓百合躺在娃兒身邊。

    阿子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

    “這——”看見躺在床榻上的兩個人,有著驚人的相似面貌,他的一顆心狂跳不已。“這是——”百合的女兒?百合和他的……女兒?!

    他拉了拉衣襟,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她……懷了他的孩子?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初為人父的喜悅幾乎沖昏了他的腦子,讓他無法正常的思考。

    她一個人在白塔中生下了他和她的女兒?!阿子像是初生不久,這表示,她不久前才生下她、而她竟該死的對他隱瞞了一切!

    那麼,她會這麼虛弱,也是因為在生產過後耗去太多體力?之所以會口吐鮮血,是因為在那樣虛弱的情況下使出靈力救甜兒、甚至打昏賀樓佳滿?

    而他就在她面前,不但幫不了她,還讓她受這樣重的傷!他的心整個揪緊。

    這就是她為什麼要封塔,又為什麼要趕他走的原因嗎?因為她不想讓任何人發現這一切!

    老天!背孕生產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危險的事,而她竟在白塔之中一個人生下孩子?想到她可能在生產中死去,他就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百合,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俯下身子,吻著她的唇。

    熟悉的幽香傳進他鼻間,他的心為之震動。他愛她,深愛著她。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可以愛得如此的深。

    然而他的愛,卻未替她帶來幸福與快樂。他合上眼,心中充滿了歉疚和憐惜。

    “百合……”在她耳邊低語。“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愛你,好嗎?”

    “格——”小女娃發出細細的聲音。

    他一怔,抱起這個屬于他的孩子,試著對她說話。“娃兒——”他抱著小女娃,卻為懷中柔軟的身子而感到有些不安。這麼軟,他應該不會抱疼她吧?“我是宇文竣……呃……”一時間,他竟變得結巴起來。“我的意思是說……我是你爹……”

    “格格、格格……”女娃兒發出格格的笑聲,像是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女兒。他和百合的女兒。他的心整個兒漲滿。

    “好娃兒,爹就知道你是這麼地聰明,真不愧是你娘的女兒。”他在她頰上印下一個遲來的吻。“你和娘在這兒好好歇會兒,等爹把事情處理好,很快就會來接你們的。”他再抬眼,眼底盡是喜悅。

    等我,百合。

    他看著她們母女,作出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承諾。

    是誰?

    迷蒙間,一種熟悉卻溫暖的感覺包圍住她一是那一直以來,她想念著的感覺嗎?似乎,她听見了他的聲音……

    文文?

    是文文在笑?什麼事讓她笑得這麼開心?還是,她也像她一樣,夢見了心愛的人?夢見了在鮮卑草原上,他和她及文文,快樂地在草原上翻滾著。如果是夢,可不可以讓她慢點醒呢?帶著微笑,她沉沉睡去。

    “出去!”一聲叱喝自高塔大門傳來,宇文竣將賀樓佳滿整個兒押住,半推著出現在眾人面前。

    百合說的沒錯,賀樓佳滿沒事,不過是昏過去罷了。她醒來的時候,他正巧一手自地上拉起她。幸好她什麼都沒看見,否則,又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波。這種惡毒的女人,對她客氣就是自找麻煩。

    “妖怪!你是妖怪!”一出塔門,看見甜兒的臉,披頭散發的賀樓佳滿,整個人仿佛瘋了一般。

    “賀樓佳滿!你竟然敢謀害當朝王後!”看見傷害自己妻子的女人,拓拔鷹怒不可抑,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佳滿……”白發老人蹣跚地走向女兒。“佳滿,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本來,在他的計劃中,他們還有大好希望,可現在,全讓她給毀了。

    “爹!是她!”賀樓佳滿指向甜兒。“是她毀了我的幸福。是她!”

    “來人!把她押下去!”拓拔鷹下令。

    “鷹,”老人轉過身。“能不能……請你看在父子多年的情分上……饒過佳滿……”

    拓拔鷹別過臉,心中滿是掙扎。

    看在父子多年的情分上……是的,他是義父自小一手扶養長大,而佳滿是與他一同長大的。但——她卻做了這不可原諒的錯事!

    “義父,謀害王後,是誅九族的重罪。”他實難以寬宥。想到甜兒幾乎因此而死去,他的心整個兒糾結。

    “鷹……”甜兒忍不住扯緊他的衣袖。“我已經沒事了,而且我連一點傷也沒有……你……別對他們治這麼重的罪……”

    宇文竣為甜兒的話動容。

    鷹娶對了妻子。從她所說的話,就可以知道她是真心愛著鷹的。任誰都清楚,鷹若因為這事而殺了佳滿,傷心的不只是白發老人,還有鷹自己。而甜兒的一句話,卻化解了僵局。整件事看似輕易,但大伙兒心里明白,沒有足夠的智慧和寬容,是無法做到的。

    “甜兒。”拓拔鷹摟緊她。

    “王後宅心仁厚,願意原諒佳滿喪失心智的瘋狂行為,請受老朽一拜。”白發老人立即拉著女兒跪倒在地。

    “義父!”拓拔鷹于心不忍,拉住了年邁的義父。“來人,把賀樓佳滿押下去,听後審訓。”

    “不要!不要抓我!”賀樓佳滿被押住,竟開始瘋狂地大叫起來。“我不想死啊!爹!救我!”

    “鷹!你真要殺了佳滿?!”老人幾乎快站不穩。

    拓拔鷹搖搖頭。“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義父,這已經是我所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老人知道大勢已去,不再強求。“多謝王上、王後開恩。”只要能保住女兒的性命,他也不能再多要求什麼了。

    沒再多說任何話,拓拔鷹一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帶著甜兒往後宮走去。

    宇文竣見狀,旋即跟上。

    “鷹!”

    苞上鷹的腳步,宇文竣出聲喚住了他。百合為了救甜兒,險些犧牲自己的性命。他必須讓鷹知道這些。

    至于他和百合之間的一切,他仍猶豫著該不該全盤托出。

    救了鮮卑王後的命是大功一件;但與他生下一個女兒卻是死罪一條。他必須先試探鷹的反應,才能決定該怎麼做,以將傷害減至最低。

    “這時刻,我不想再見到任何會打擾我和甜兒的人。”拓拔鷹停下腳步,眼底寫滿了不悅。

    甜兒小聲地喚著他,要他听听宇文竣想說些什麼。她知道,若不是急事,宇文竣不會這樣堅持。

    “鷹,你不想知道是誰救了甜兒?”他知道現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但,他不得不談,而且一刻都不能再等。

    “想,但不是現在。”拓拔鷹抬眼。

    “誰?是誰救了我?是神仙嗎?你怎麼會知道?”甜兒的雙眼變得晶亮。

    “甜兒!”

    拓拔鷹制止了激動的她,將她鎖回自己身邊。

    “在我告訴你之前,有一個要求,你必須要答應。”鷹向來重然諾,只要有他一句話,百合就可以重見天日了。

    “要求?什麼要求?”拓拔鷹揚眉。這令他好奇,竣從來都不是會提出要求的人,甚至,名利財富他從未看在眼里,如今他想提出要求,甚至有脅迫的意味,他不禁要懷疑,方才在高塔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先答應我。”

    拓拔鷹眯起眼。“好,我答應你。但必須在我能做到的範圍之內。”他補上一句。

    綁面這句話,讓他的心一冷,然而事情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你做得到。”他肯定地點頭。“也只有你能做得到。”關鍵只在,他願不願意這麼做。“剛才甜兒落下高塔的時候,是……百合救了她。”

    “百合?!元百合?!”拓拔鷹驚異。“你見到了百合?”拓拔鷹開口,神情卻是凝重的。

    竣與百合之間的事,在祭神時,他曾察覺些端倪。當佳滿說出兩人之間有染時,他著實替竣擔心,現在看來,只怕……他希望事情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

    “是。”宇文竣點頭。“在我追上佳滿的時候,百合出現了。她以她的靈力救了甜兒,卻也因此虛弱得倒在階梯上。”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心痛。

    “是了。也只有她能做得到。”

    拓拔鷹點頭,他早該想到是她。

    “鷹,她不能再待在那里。”

    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拓拔鷹一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我朝的巫女,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難道,你要我廢掉高塔,扼殺百姓信仰的中心?”他突然停了下來。“竣,你愛她?”

    宇文竣不語,但眼神早已泄漏了一切。

    “你明知道巫女是不允許婚嫁的!堪至,她們不可能活得太久。”拓拔鷹提高了聲調。“竣,你太糊涂了!”愛上一個巫女,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宇文竣抬眼,無法對這樣的指責多說什麼。“鷹,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做得到。”他不能讓百合再待在那個地方!絕不!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也得變成可能!”宇文竣的態度轉趨強硬。“鷹,你必須!”如果鷹不能幫上忙,他就只能用最後的方法了。

第十章
作者︰李璇書名︰娶個嗆巫女類別︰言情小說

  

     鷹並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這是意料中的事。他知道,以百合的性子,若不是由鮮卑王解除她的使命,她絕不會同意與他一起離開。既然這個辦法不成,那麼,他也只好用自己的方式了。

    他的妻子和女兒。

    這樣的句子,令他全然無法抗拒。

    事實上,他是愛上了這樣的感覺。

    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接受得這樣自然——對于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角色。甚至,向來風流的他,在過去的日子里,不知浪費了多少氣力和生命在對抗這樣的角色上。現在想來,真是諷刺。

    所以,遇上了對的人,人是會改變的。

    趁著月色,翻躍上塔。

    再次回到白塔,他卻有些……擔心。這倒是他自己沒預料到的。他就像是個初嘗情滋味的小憋子,擔心他所愛的女人會不會接受他。

    老天!他以前的女人要是知道他這情場浪子也有這一天,只怕要個個拍手叫好了吧。

    再見到他,百合會對他說些什麼?她的心里,仍有他嗎?她肯為他生下孩子,是不是表示,她從來未曾忘記過他?這樣的可能令他雀躍。

    腳下才落了地,耳邊听見的,正是他再熟悉不過,令他魂牽夢縈的聲音。

    “你來了。”她開口,極力壓下內心所有的波動。

    再次醒來,恍若隔世。她還以為自己再也活不過來了。

    在她清醒過來的同時,所有的一切全在瞬間涌進她腦海。她救了鮮卑王後,阻止了一個瘋狂的女人,但——她卻未能成功地阻止他!

    他發現了文文!這樣的認知令她心慌。她不知道他會怎麼想?怎麼看待這一切?他會生氣?將文文自她身邊帶走?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看著眼前一如以往高大英挺的他,她無法猜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這令她極度地不安。她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他,雖然她曾有過這樣的期待,但當他站在她面前時,她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似乎無論過了多久,他總是能輕易地影響她。就像現在,他只是站在她面前,卻能讓她平靜已久的心跳再次加速,加速到她無法控制的程度。

    “百合——”抬眼望向屋內,百合穿著一身祭塔當日穿著的紅白衣衫,站在祭壇中央等著他。

    懊美、美得令他屏息。他幾乎要跪下來感謝老天將她還給了他。倘若她真在那一刻死去,他無法想像,他往後過得將會是怎樣冰冷的人生。

    他愛她。

    這一點,在她活過來的那一刻,他就更加堅定了。就算經過一段分離的日子,他對她的愛也未曾稍減,甚而,更加地濃烈。他發誓,無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勢必要挽回她的心。

    “你的身子,還好嗎?”他的關心,溢于言表。

    經過早上那樣的陣仗,他擔心她是否已經完全恢復。但為了避人耳目,他不得不等到深夜才進塔來。

    她在等他。那麼想必,她也有了心理準備。只不知,她的準備是否與他相同?但無妨,既已決定讓她幸福,他會親自確定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我沒事。”他的關心,令她的心湖掀起了漣漪“你知道……文文……是我們的女兒……”她顫抖著聲音說出這話。“但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文文是她的一切。

    “哦?”他揚眉。沒料到她會這麼想他。“為什麼你會以為我要帶走她?”他要帶走的,何止是女兒。

    文文。這是她替女兒取的名字。是因為她的爹叫宇文竣嗎?想到其中的原因,他不禁露出微笑。

    “你不要她?!”她很驚訝,卻又同時燃起了憤怒。縱然他的回答令她松了一口氣,但——“你怎麼可以連自己的親身女兒都不要?!既然如此,你回到這兒來又是為了什麼?”

    她的意思是,要他帶走女兒?他挑起一道濃眉。他的百合也太矛盾了些吧?!但也因為如此,他更明白了她的心思。一方面,她害怕他帶走文文;另一方面,卻又無法接受他這看似毫不關心女兒的反應。

    “如果我說——是為了你呢?”他揚眉,不曾漏掉她任何一個細微的反應。

    “你知道我要什麼。我要的,從頭到尾只有一樣。”

    雖然她那清麗絕美的臉龐,同時閃過數種復雜的情緒,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在她心里,仍有他的存在。那樣的神情,他不會看錯。一時間,他的心中漲滿了柔情。

    “你——”她整個人愣在當場。她……听錯他的意思了吧?他是為了她?就算是謊言,這樣的話自他口中吐出,卻仍是令她的心幾乎融化。

    但,她怎麼可能跟他……就算有了文文,她也不可能與他在一起。這一切,都只是她在睡夢中的奢望罷了。“宇文竣,這座白塔里,沒有你要的東西。”她轉身不想面對他。

    是不是因為發現了文文,所以他才決定來找她?

    如果,今早鮮卑王後沒有進塔;如果,沒有發生那樣駭人的事,他還會進到這里對她說出同樣的話嗎?

    他眯起眼。知道她在抗拒,他也不想退她,但是,他們沒有太多時間了。“百合,”他上前,環住了她。“別告訴我,你為我生了文文,卻對我沒有一絲感情?”他的氣息噴在她雪白的頸際。

    天!她整個人驚跳而起,逃離他可以踫觸到的範圍。

    他微笑。“我的百合,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敏感。”他意有所指,滿意于她對他所做出的反應。

    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就絕不會放棄她。

    “宇文竣,看在老天的分上,我們不可以再重蹈覆轍了!”她靠向牆,尋求依靠。她被自己這樣的反應嚇著了……不!她不能屈服、更不可以心軟。“我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也不會讓你帶走文文,你放棄吧。否則……否則我會……”

    “你會怎麼樣?叫人來?還是讓鷹發現文文的存在?”他皺眉。“百合,你是我的妻子……文文是我們的女兒,既然你那無所不能的神允許了文文的誕生,亦挽回了你的性命,那麼她就更沒有理由,阻止你追求一個尋常女子本就該有的幸福!”

    妻子?他視她為他的妻子?她旋即搖頭。“我不是尋常女子,而是一個白塔巫女!”這是她所無法改變的事實。

    “今天無論你答不答應,我都要帶你離開這兒。”他望向房里。“還有文文。””宇文竣,你真是瘋了,我不想跟你再重演一次一年前的戲。文文是我的女兒,我會安排她的一切;而我自己,更不是你所管轄的範圍。這一生,我都是屬于白塔、屬于神的。”她都已經開始習慣沒有他的日子了,為什麼他又要來擾亂她的心!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是要自己跟我走,還是要我綁走你。”他的決定,不會更改。

    “走,你又能上哪兒去?我不可能丟下白塔巫女的職責跟你離開;而身為鮮卑將軍,你難道不明白這樣愚蠢的舉動會為你帶來多大的危險?”

    “我只知道,我愛你。’他望著她。“現在還多了一個文文。我要給你們一個完整的家、正常的人生。我要我的妻子和女兒,活在可以見到天日的地方!”不由分說,他一個箭步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腕。“走!”

    驚慌中,她掃落了祭壇上的供品,踢亂了地上的長毯。“不!你放開我!文文!別動文文!”

    他一手摟住她的腰身前進,一手拉開房門抱起了床榻上的嬰孩。“住手!你再這樣亂動下去,我不保證會不會失手將文文掉下白塔。”

    听見這話,她整個人立刻安靜了下來。“宇文竣,你竟敢拿自己女兒的性命威脅我!”她咬牙。

    她知道自己該阻止他,但她不敢冒險讓他們三人被任何人發現。

    “百合。”她的合作,讓他順利地帶著三人跳出窗外,躍下白塔。“我保護你們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威脅你。”他笑,滿意于在他懷中安分的她。

    “你——你這個混帳,老天爺會……會……”她說不出口。望著越來越遠的塔頂,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對。

    “會什麼?懲罰我?這是你想說的嗎?”輕松地飛躍下白塔,他將她們帶往月湖畔——他早已在那兒準備好馬車。“不會的。”他先是將文文放上馬車,再讓她坐了上去。“話說回來,讓我愛上你,說不定已經是她給我最大的懲罰了。”而他,樂于承受。

    “你——”好不容易可以動作,她立即起身。

    說時遲那時快,像是早料了她會有什麼反應似的,他伸手一揮,點中了她的穴道。

    “宇文——”虛弱的身子使她不及防備,她瞪大了眼,連他的名字都無法說完,便整個人失去意識,倒向他的懷中。

    他點了她的睡穴。“抱歉,百合,我不得不這麼做。”這樣會讓事情變得簡單些。不過他現在才發現,既然想出這樣的方法,為什麼不干脆一開始就點了她的睡穴,那確實可以省去他不少麻煩。

    看樣子,遇上百合,連他也變得遲鈍了。

    但無妨,只要她與他,還有他們的孩子在一起。無論變成什麼樣子,他都心甘情願。

    “喝。”他執起韁繩,讓馬兒悄悄上路。

    看來是多虧了鷹和甜兒,才讓他有再度進到白塔的機會,也才讓他看見了文文,做出這一生中最明智的決定。

    他望了望身後的妻子,和躺在她身旁的女兒。

    看樣子,等百合醒來,他又將面對一場硬仗了。但現在,他有的是時間。百合愛他,這點,再清楚不過。只要她愛他,他便有自信讓她留在他身邊。

    至于白塔巫女失蹤的問題……

    就得對不起鷹了。

    他知道這對鷹來說,確實是個難題。白塔巫女在鮮卑子民心中的分量,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如果他能想出辦法,也不會等到今天。不過看在他替鷹找到了愛妻,而他的百合又救了甜兒的情況下,鷹也應該對他們做出些回饋才是。

    要求一份完整的幸福,應該不算過分吧?!

    他確定,以鷹的智慧,必定可以想到萬全的解決方法。倒是他,從現在開始得好好想想,當百合醒來時,他該怎麼安撫她才好……

    “這是怎麼回事?”

    白塔之上,空無一人。

    看著一片凌亂,拓拔鷹心中升起一些不祥的預感。昨夜,他思索了一整晚。鮮卑巫女的傳承確實太不盡情理,這是他一直知道的事,卻也一直未曾做出任何改變。身為一國之君,他有義務設法解決,但他卻沒想到竣他……

    “鷹……這里,沒有人耶……”好不容易上了白塔,甜兒驚訝地察看著塔里的情況。不是說白塔里有巫女嗎?為什麼她卻一個人都沒瞧見?這讓一心想見救命恩人的她不禁有些失望。

    “如果我猜得沒錯,是竣帶她走了。”拓拔鷹沉吟半晌,作出了判斷。

    “宇文竣帶她走了?!”甜兒大驚失色。“那不是糟了!要是被大伙兒知道了,該怎麼辦才好?”

    “看樣子,這小子還真給我找了個大麻煩。”鷹沉聲道。

    但他可以體會竣的心情。如果今天換作是甜兒在這白塔之上,他也會作出同樣的決定。更何況,百合巫女救了甜兒,這樣的恩情,他如何能不報。

    看來,竣這家伙是早打定了主意。無論他這個鮮卑王能不能幫得上忙,他都已經有了備案。只是……連一逃詡不能等,可見他真是愛慘那百合巫女了。

    想起放蕩的竣也有這一天,他忍不住失笑,卻也祝福他。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甜兒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白塔里沒有巫女。要是被人知道,鷹和宇文竣,還有她的救命恩人都會有麻煩啊!

    “封塔。”拓拔鷹毫不考慮。

    不讓任何人再上來,就不會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至于善後的工作,無論有沒有找到竣和百合,他都必須立刻處理。

    白塔巫女的傳統,是該廢除的時候了。至于該用什麼方法,他心上已經有了底。既然百姓們如此相信神諭,那麼,無論白塔巫女在不在,只要有神諭,事情便不難處理。

    此刻,他還真得想出個萬全的神諭,好一次解決這個麻煩問題了。

    大唐

    青城鎮

    “爹——你看你看,你快來看!”池子邊,一個小女娃兒興奮地叫著自己的爹。

    一個俊挺的男人走近池邊,察看讓女兒興奮的究竟是什麼有趣的東西。“文文,叫爹看什麼啊?”男人的臉上露出再溫柔不過的神情。

    “爹,你看。”話聲方落,小女娃兒伸手往河里一指,一條活生生的魚頓時躍出水面,騰在空中。“我會捉魚了耶!”小女娃興奮得上下跳躍。

    宇文竣整個兒呆住了。

    她……他的女兒竟然……他轉頭,望向妻子。“她——”

    坐在池畔懷抱著兒子的絕美少婦沒有開口,只是抱歉地聳聳肩。“那是我的女兒,不是嗎?”

    曾經是鮮卑白塔里的巫女,她的靈力,並沒有因為得到這樣多的幸福而失去。甚至,她的一雙兒女,也都繼承了她的異能。

    瞧他吃驚的樣子,要是他發現兒子濤兒的靈力更在文文之上,只怕要嚇掉他的大牙了。不過她也知道,無論她和兒女們有多和別人不同,她的竣、她的丈夫,都會同樣深愛他們。

    是的。她是白塔巫女。而她的丈夫,鮮卑國的將軍,綁架了她。這是她連做夢都沒想到的情況。

    “是啊,她是我們的女兒呢!”在小小的震驚後,宇文竣理所當然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文文真棒,會捉魚了呢!”他稱贊著女兒。

    這話,令百合和文文都笑開了臉。

    帶走百合,是他這一生中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雖然他們經歷不少困難才在一起,但看著身邊的妻子兒女,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百合。”他走向妻子,在她的頰上印下一吻。

    她偏過頭,還給他一個甜蜜的吻。

    幸好,他帶走了她。起初,她激烈地抗拒著,害怕自己背叛了神、違背了對白姨的承諾,更背叛了她的國家……這令她不安,更害怕隨時會降下的懲罰。她乞求神的指示,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直到她發現自己又懷了第二個孩子時,她才確定,神是祝福她的。這樣的事實,再明顯不過,而她卻愚蠢地為此困擾了許久。事非經過不知難,許多事,總是需要經過一段時間後,才會知道的,不是嗎?

    看著丈夫和兒女,望著身後的一大片草原。她知道她的夢已經實現。

    “記不記得,你曾在月湖湖畔對我說,要感化我。而且,是神的旨意?”他環住妻子,以無比寵溺的眼神道。

    百合微笑。“那麼你說……我感化你了嗎?”

    宇文竣故作驚訝地倒抽一口氣。“什麼?你將我這個浪子從‘女性殺手’變成了‘尿布殺手’卻還問有沒有感化我?”

    百合巧笑出聲,拉過丈夫的頸項,深深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唔——”宇文竣瞪大了眼。他的小妻子竟然主動吻他?!旋即,一股滿足感在他心中漲滿,他摟住她的腰身,化被動為主動,輕易地接手了主控權。

    無論鷹是怎麼解決問題的,現在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雖然可以肯定,事情早得到了圓滿的解決——他了解鷹的性子,自百合之後,白塔之上不會再有任何巫女。

    而他,只要好好愛著他的百合巫女,和新發現的小小巫女便成了。當然,他希望還在襁褓中的兒子不會變成一個小巫男。但就算是,他也會樂于接受。

    “竣——”百合驚呼,再回過神來,卻發現宇文竣早已將她整個兒攔腰抱起,朝屋子的方向前進。“當心孩子啊——”她摟緊懷中的兒子。

    “文文。”宇文竣叫喚女兒,一伸手,將兒子放在女兒手中。“好好看著弟弟,爹娘有事要忙。”

    “又來了。”文文接過弟弟,慧黠的大眼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情況。“好吧,看在他是我弟弟的分上,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可是爹,你能不能讓他長得快一點,這樣他就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小女娃兒看著懷中的弟弟。

    宇文竣一怔,旋即朗聲大笑。“我盡量。文文,我盡量。”

    “竣——”百合羞得槌著丈夫的肩,整個人埋進他懷里。

    娶嗆巫女,誰說這是不可能的事?過些日子,等一切都安定下來後,他還準備帶著百合及孩子們回鮮卑,好好向鷹炫耀一番呢!就不知,百合會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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