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馬特順利完成了大三學業，成績是全A。暑假回家時，他有兩個主要任務：備考以及參加醫學院的入學考試；此外，他還要去看牙醫。
　　比如，6月中旬，他就去了賓夕法尼亞州的詹肯鎮，那裡屬於費城郊區。馬特前去找布魯斯·辛格爾醫生安裝臨時義齒。永久性牙齒的重建工作才剛剛開始，所以在那以前，馬特一直得依賴這副義齒。那天，在辛格爾醫生完成他的工作以後，馬特的嘴裡就又有牙齒了，這是他自從出事之後第一次有牙齒。
　　鑽孔、噴砂、打磨、拋光、黏接、攝片，整整花了90分鐘的時間，臨時牙裝好了。牙科醫生表示很滿意，他遞給馬特一面鏡子。
　　「哇塞！」馬特輕聲叫道，好幾秒鐘都沒說出話，他在適應自己重新擁有牙齒的感覺，最後，他才說：「這才叫笑容呢。」
　　他用舌頭在嘴裡舔了一圈，盡情體驗著這種奇妙的新感覺——有牙齒的感覺。
　　除了與牙醫的預約，暑期的前半段時間他都在專心備考醫學院的人學考試(簡稱MCAT)。
　　醫學院的申請流程和大學的申請流程差不多。醫學院要看的是成績、名次、課外活動，以及推薦信。但前兩樣——成績和名次是最重要的。MCAT是一次全部考完的，但分為三個科目——物理學、生物學以及語文；而對於很多人來說，這三個詞分別代表了痛苦、悲慘和煎熬。
　　像很多有志青年一樣，馬特和艾蜜莉都報了MCAT預備班。整整五週，他們每天都要上八小時的課，學習考試技巧，聆聽如何得高分的建議，進行模擬考試等等。馬特和艾蜜莉下課回到家後還要一直學習到深夜。馬特仍舊熱衷於體育鍛鍊，這能讓他充滿活力，有助於集中精神。艾蜜莉則經常去上瑜伽課。整個6月份和7月份的前兩週，他們都是這樣度過的。
　　7月17日，他們參加了MCAT考試。
　　儘管還有一年才能大學畢業，但他們從9月份就開始申請醫學院了，並利用暑假的剩餘時間完成醫學院的申請流程。等待的過程對他們來說既漫長，又焦灼。申請成功的學生會接到面試通知。面試通知最早9月份能收到，最晚的要等到3月份，或者乾脆音信全無。
　　不用說，競爭向來都很激烈。2009年，有42742名有志投身醫學事業的學生申請了醫學院2010年度秋季學期的入學資格，艾蜜莉和馬特也在其中。大約會有2/5的人會被錄取，也就是18665名申請者能於2010年秋季進入全國130家醫學院之一繼續深造。如果不是大多數人，至少很多人，最終會發現這是一個從氣餒到失望的過程；這還沒有算上那些本科階段的資優生，他們中有人還沒參加過MCAT考試，就已經決定放棄夢想了——來自同學的競爭壓力，亦或是晦澀艱深的有機化學和物理化學課程讓他們望而卻步。
　　而對於馬特和艾蜜莉來說，他們還要為兩個人能否一起上醫學院而擔憂。他們曾決定要進同一所醫學院。即便進不了一家學校，最起碼也要上在同一個城市的醫學院。比如，在費城就有四家醫學院。他們只需要弄清楚申請流程就行了。
　　意料之中，馬特的申請文書寫的是自己這九個月以來的傳奇經歷，以及他對自己的全新認識。他在結尾處寫道：「我將永遠記住自己的這段經歷，我深信，我會因此成為一個善於站在病人的立場上思考、關心體貼病人的醫生。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我的病人實現自己的夢想，就像救治過我的醫生以及千千萬萬幫助過我的人為我所做的一樣。」
　　同時他請漢克斯博士為他寫了封推薦信。在馬特所有的申請資料裡，這只是一封很普通的信。漢克斯博士先是引述了馬特的一些成就，比如說，他在大學期間的平均成績3.95，連續三年在優秀學生名單上榜上有名。然後，漢克斯又簡述了馬特的車禍，以及康復情況。「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要是換做別任何其他病人，遇到這樣的情況，可能會選擇休學進行治療康復的。」漢克斯還提到，馬特作為實習生跟他一起工作的情況。「他很快就和整個外科手術團隊打成一片。他在醫務工作者中間表現得非常成熟，我相信他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在他出事前我們就發現這些特點了。他在康復期間所表現出的那種力量和勇氣，給我們所有人都上了很生動的一課。我們都被馬特內心的力量、勇氣和個人素質深深折服。」
　　漢克斯最後總結道：「我確實沒有遇到過幾個具有馬特·米勒這樣的性格和潛力的人。在我的心目中，他會成為一名出色的醫生是毫無疑問的。在醫學院他也一定會取得優秀的成績，表現出一絲不苟的專業態度。我希望貴校的入學申請委員會能給他一次面試的機會，這樣你們就能親眼見到這個了不起的年輕人了……我真心希望馬特能和我們一起留在維吉尼亞大學；然而我也深信，他一定會得到許多一流醫學院的青睞，也包括貴校在內。」
　　***
　　MCAT考試結束後的一週，馬特又去了艾倫·麥爾茨醫生的牙醫診所，並在那裡花了一整天時間進行下顎牙齒的手術治療，或者說，是他還殘存的下顎牙齒。麥爾茨醫生切開了馬特下牙齦檢查牙根。有七顆牙已經脫落，其中有三顆，牙齦線以下的部分都已碎裂。麥爾茨給他做了牙槽骨和牙齦的移植，以試著強化基臺，為他幾個月後的種植牙手術做好準備。讓麥爾茨醫生感到意外的是，馬特居然拒絕使用一般的麻醉方法，而只用了安定和奴佛卡因1，但看上去他似乎也沒有什麼疼痛的反應。
　　馬特的全口牙重建將主要由兩個人完成。
　　艾倫·麥爾茨負責基臺，即重建牙槽骨和牙齦，拔除破損牙齒，置入種植體——相當於人工牙根。而布魯斯·辛格爾則負責製作牙修復體——就是牙冠。麥爾茨的診所位於紐澤西州的烏爾西斯市，與費城隔河相望，他是一位牙周病專家。而辛格爾的工作地點在賓夕法尼亞州詹肯鎮，是費城的郊區，他是一位口腔修復專家。其實在整個過程中還牽涉到其他牙醫的工作，有的負責牙齒根管的治療，有的負責實驗室工作，有的人專司清潔，而他們兩位就像是棒球比賽中的魯斯和格里克2。
　　把這項工作比喻成藝術，可能比運動更加恰當。比如，2009年1月16日，也就是事故後僅僅十個星期，當麥爾茨第一次看到馬特遭到嚴重損傷的口腔時，他說，這就好比米開朗基羅注視著《大衛》的雛形——一塊大理石板那樣，他需要從外觀洞悉到馬特的牙齒修復結局會怎樣。辛格爾也打過一個類似的比方，不過他用的是米開朗基羅的另一件作品——《4座高大的奴隸》。這是一組雕塑，但只有一張臉，或一條手臂，用同一塊大理石雕刻而成，好像是想暗示這些是完整的人體，本來就已經在石頭裡面了，而米開朗基羅要做的就是要把他們「釋放」出來。總而言之，這兩位牙醫需要根據最初非常「難看」的形態，想像出最後「重塑」的效果。他們還需要向馬特，以及他的父母解釋，如何才能實現那個預想的結果，當然，馬特的父母實際上也不得不認可這種方案。
　　在兩位牙醫看來，治療的複雜程度非常之高。首先，經過了帕克和克里斯多福醫生在事故後進行的臉部重建手術，他們必須要等下顎和骨骼手術癒合以後，才能看到他們要處理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正如麥爾茨說的，他們必須先要「讓海面平靜下來」。馬特的MCAT考試一結束，麥爾茨就必須作進一步檢查——通過兩次為時較長、非常疼痛的矯牙手術——查清楚在進行牙齒重組時，哪些牙齒需要繼續使用，哪些牙齒需要拔除，哪些碎牙還能再維持一段時間作為臨時牙齒的牙基等等。完成整個過程預計需要大約2年時間。合計下來，馬特需要40多次牙科預約。
　　8月17日，馬特和艾蜜莉獲悉了MCAT考試的分數結果。二人的成績都排在前10％。這個好訊息對馬特所起的作用就相當於第二天手術中所用的安定和奴佛卡因。8月18日，馬特再次坐上了麥爾茨的治療椅，接受了第二次口腔大手術，而這次，手術位置的是他的上顎牙齒。麥爾茨切開牙齦，檢查了一下牙根和牙槽骨的支撐情況，拔除了5顆牙齒，又進行了更多牙槽骨和牙齦的移植。麥爾茨醫生拔除的很多顆牙齒正是去年春天接受過根管治療的那些牙齒。他只是覺得這些牙的情況太不穩定了，必須得拔掉。麥爾茨是在為後面要植入的種植體建造一個堅固的基臺。
　　在拔除破損牙齒時，麥爾茨必須特別小心。用力過大，或者用力點不對，都有可能損壞帕克和克里斯多福此前透過手術修復好的下顎骨。為了規劃好將來安放種植體的位置——麥爾茨必須在所有鈦合金片和微型種植釘間找尋空隙。而瘢痕組織不單對麥爾茨醫生，對辛格爾醫生也會是很大的麻煩。
　　全世界60億人口中，大多數人一生中都會有兩副牙齒：幼齒和永久性牙齒。多虧了當代發達的醫療技術和牙醫的精湛技術，馬特不久就能得到自己一生中第三副全新的牙齒。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副牙齒可以使用一生。這副牙齒製作精良、持久耐用，而且非常美觀，但價格絕對不便宜。全部加起來，要打造馬特的第三副牙齒，包括根管治療和實驗室工作等等，費用接近6位數。而米勒家的人都有良好的醫療保險保障，同時家裡的經濟狀況也不錯。麥爾茨知道，馬特和他的家人是很幸運的，他們無需為這一切治療的費用憂心。「如果他只是個來自西維吉尼亞山區的窮小子，情況會怎麼樣？」麥爾茨問道，然後又自問自答說：「他最後的結果可能就是裝一副假牙，以及配幾個假牙套，嘴裡還會留下幾顆斷牙，你要知道，還有可能連這種情況都達不到，那是肯定的。」麥爾茨說他以前有一個來自密蘇里州的病人，情況與馬特類似。她的降落傘沒完全開啟，她也受了同樣嚴重的頭臉部外傷。他為她免費做了全口牙重建。他說：「我當時非常替她難過，」他談到米勒家的情況時，說：「我想像不出如果他們沒有錢，結果會怎樣。但對一名醫生最基本的要求是，在關鍵時刻能夠挺身而出，救病患於水火。」
　　辛格爾也就這個問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大多數情況下，如果一名專業醫師足夠成熟的話，我也是這樣教育我的學生的，那就是你可以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調整治療計劃，盡可能讓病人少花點錢。馬特本來也可以只佩戴假牙套，不安裝永久性牙冠，但他的生命品質，以及他自己的生活品質肯定都會大打折扣。」
　　辛格爾還補充說，像馬特這樣的全口牙重建的治療方案只有在保險公司能夠負擔大部分成本時才能採用，而馬特正是這樣的情況。同時他也認為，只有發生極端嚴重創傷的情況下——就像馬特一樣，保險公司才願意負擔這筆費用。他說：「除非真是場意外事故，否則我覺得任何第三方(指保險公司)都不會承擔這項費用的。」
　　馬特的醫療費，以及牙科治療費用總額——包括他在維吉尼亞大學醫院24天的治療，合計下來可能要超過7位數。麥克·米勒說，當他試圖計算出一個總數時，這裡面涉及到的醫生、保險公司以及服務提供者太多太多。「可能除了我之外，或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把一切綜合在一起，因為這牽涉到很多家醫院，各種手術、醫生和醫學專家、其他的醫護服務提供者及各種服務、各種藥物和藥劑，以及牙醫等等。毫不誇張的說，數額的確非常巨大，但要弄清楚開支的明細，哪些是保險公司支付的，哪些是我們個人負擔的，實在太困難了，工作量太大，是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
　　不管開銷有多龐大，上百萬或者更多，又有誰能說這錢花得不值得呢？曾在紐西蘭訪問學習一年的希恩醫生指出，在世界上的許多國家——實際上是大部分國家裡，馬特都不可能活著到達醫院，更不會得到他到醫院以後所接受治療和護理。從馬特的個案中不難看出，美國的醫療保險制度在全世界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就像一顆璀璨的明珠，光彩奪目。
　　2009年的整個夏天和秋天，兩位牙醫在都忙於馬特的治療，而同時，他們對馬特所展現出的人生態度和精神力量讚歎不已，這和在他們之前，許多為馬特進行過治療的醫生和外科醫生的反應一樣。「如果你相信世上有靈魂轉世這一說法的話，」麥爾茨說，「那麼我會把他稱為『上古之魂』。就好像他曾經來到過這個世上。他的精神力量遠超他的智力水準，他的成熟度也遠遠超出了他的年齡。我從沒聽到過他有過怨言，發過牢騷，或者抱怨『為什麼偏偏是我？』從來都沒有！」
　　***
　　9月13日，馬特開車去了華盛頓，參加了事故以來的第二次三項全能賽，也被稱為全國三項全能賽。這次比賽雖比鐵人三項賽的賽程短，但也還不算是短程賽。賽程與奧林匹克運動會的三項全能賽完全一致，即，1.5公里游泳、40公里的自行車，以及10公里的長跑。最終，馬特在2488名參賽選手中獲得了第28名的戰績，在他的年齡組——24歲及以下男子組——排名第一。游泳比賽是在波託馬可河，自行車和長跑是沿著岩溪景觀公路和華盛頓國家廣場。這些比賽地點在比賽期間都是禁止車輛通行的。騎自行車時他一直戴著全護式防撞頭盔。
　　當他再度回到夏洛特威爾時，收到了好幾封醫學院的面試通知，包括維吉尼亞醫學院和聖殿醫學院。艾蜜莉也收到了不少面試通知。
　　馬特在大學的最後一年有了一個不錯的開局。
　　艾蜜莉也一樣。
　　兩個人的前景越來越樂觀。
　　到了10月15日，馬特和艾蜜莉都被聖殿醫學院錄取了。到了萬聖節，兩人又得到了維吉尼亞大學醫學院的錄取通知。馬特和艾蜜莉本來都非常樂意去任何一所學校，但整個過程還遠遠沒有結束，也不是完全沒有憂慮的。他們需要平衡個人偏好，以及作為一對情侶什麼樣的選擇最好。如果有一個人進了賓夕法尼亞大學，而另一個沒進去怎麼辦？如果一個人進了賓州大學，而另一個進了聖殿醫學院，但兩人都在費城，這個選擇怎麼樣？或者要不要一個放棄賓州大學，兩人都去維吉尼亞大學，或者北卡羅萊納大學？在他們得到所有選擇以前，作猜測或假設都沒有任何意義。馬特深信，最終結果一定會是最好的的，不管那個結果是什麼。
　　11月2日，是馬特出事後的第一個周年紀念日，他感覺很有必要去事發現場故地重遊——這其中的原因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冥冥之中感覺自己就應該這樣做。那天早上，他和艾蜜莉開車前往事發地點。他事先並沒有知會父母，因為他覺得那樣可能會讓他們內心不安，他也不想讓他們勸說他放棄此行。那是一個陰冷，下著毛毛雨的早晨。在開車前往景觀公路的路上他和艾蜜莉基本上沒有說過話。他們將車子正好停在12.2號里程碑的地方。這些年來馬特在景觀公路上行駛過很多次，但這裡的一切看起來和別處並沒有什麼不同，也沒有讓他產生特別的熟悉感。即便此刻下著毛毛細雨，他還是陶醉於眼前的壯麗美景，這景象正是「雨中山色洗還青」的寫照。馬特很慶幸自己已經不記得事發時的一切，他腦海中殘存的一點記憶仍是那天早上在蘆葦谷三個人慶祝勝利的歡快情景。他和艾蜜莉一起禱告，感謝上帝所賜予的恩惠和祝福。他們在這裡逗留了大約15分鐘，只是各自默想，然後便開車返回夏洛特威爾。
　　回到維吉尼亞大學校園，馬特覺得那一天還有必須要做的事：給那些救過他性命的醫生分別傳簡訊。
　　在給卡蘭德醫生的簡訊中，他寫道：「感謝您一年以前為我所做的一切，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
　　卡蘭德醫生已經得知馬特收到了維吉尼亞大學醫學院錄取通知，他回覆道：「恭喜你——迫不及待地想把你留在我們的科室。你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精神的鼓舞。」
　　在給帕克醫生的簡訊中，馬特寫道：「感謝您這一年以來為我所做的一切。」帕克醫生的回覆簡明扼要：「這一路走得不易。圓滿的結局。」
　　麥克·米勒在11月2日那一天給馬克和瑪麗·安·哈里斯發去了資訊，感謝他們挽救了馬特的生命，並提到此後發生的一切幸事，同時說，在這一天裡，他一直在想念他們。馬克·哈里斯回覆道：「經歷過此事，你們全家人一定已經明白危難之時有多少朋友會伸出援手，又有多少陌生人因為這件事倍受感動。現在我們已得知馬特和艾蜜莉要進入醫學院，去追求他們的夢想了。我們的祝福和祈禱還能得到比這更好的回應嗎？還有誰會懷疑上帝的力量呢？」
　　12月13日，週日的晚上，馬特完成本學期最後一門考試回到家裡。星期一早上，也就是14日，他又回到麥爾茨醫生的診所裡。在那一天他需要植入15個牙種植體，並再拔出三顆牙齒。馬特再次拒絕使用一般麻醉方式，以為安定和奴佛卡因就足以應付了，但沒過多久，他就意識到自己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事實上，他對麥爾茨醫生感到很抱歉，因為對他來說，在馬特清醒狀態下手術非常困難。經過了長達五個小時的手術後，馬特的下半邊臉又腫了起來。那天晚上他父親說：「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打了15個回合的拳擊手一樣。」然而，馬特並不想讓他的牙醫知道第二天他還要參加自行車賽。因為他的臉腫得太厲害，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全護式頭盔「有點套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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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寒假裡，馬特明確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在明年11月份，就是2010年的感恩節之後，事故後兩年，他會參加鐵人三項賽。他與先鋒集團的朋友們——巴克利、麥克伊薩以及凱爾頓談了他的計劃。四個人都承諾一定要參加2010年11月27號在墨西哥科祖馬爾舉辦的鐵人三項賽。他們就像是達達尼昂3和他的「三個火槍手」朋友。對馬特來說，參加這場比賽是最合適的選擇。他可以利用明年暑假做準備。雖然秋季他要開始在某個醫學院上學了，但他會想辦法，盡可能不缺課，因為三項賽將在感恩節那個週末的星期天進行。然而，他也意識到，在進醫學院的第一個學期就得兼顧比賽的賽前訓練，確非易事，甚至可以說是個瘋狂的想法。但他也做出了結論：完成一次鐵人三項賽對他來說至關重要，這是他為自己定下的目標，而且下定決心一定要完成。而且，如果在醫學院的學習開始以後，特別是開始在各醫院做實習住院醫生以後，就很難再抽出時間進行訓練，完成這項任務了。這是早就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對於他來說，這是事故後完全康復的象徵。科祖馬爾的比賽也會很適合自己，因為比賽期間是禁止車輛通行的。
　　於是，這個『四人組合』決定參加科祖馬爾的比賽了。他們同時也決定，要設定一個Google日曆，這樣就能線上共享對方的訓練進度，看看每個人目前所進行的訓練，並且相互鼓勵。每個人每天都會自己訓練，但如果有一個共享的日曆，就相當於是大家在一起備戰。這就是人們經常說的「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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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初，馬特得知自己被杜克大學醫學院拒絕了，雖然他覺得那次面試是他最成功的一次。不過，他入圍了哥倫比亞大學的候選名單。然後，在3月15日那一天，他和艾蜜莉都收到了賓州大學的錄取通知。這樣他們的決定就容易多了。他們決定返回家鄉，回到費城去。那天晚上他們先去「醇香蘑菇」——那是他們在夏洛特威爾被稱為「角街」的大學城地區最喜歡的一家披薩店——慶祝了一番。之後，他們又回到馬特的公寓，開了一瓶香檳來慶祝。
　　如果說參加一次鐵人三項賽是馬特的一個奮鬥目標，一個完全康復的標誌，那麼進入醫學院就讀就是另一個奮鬥目標和標誌。能進入賓州大學——全美最好的醫學院之一，已不僅僅是一個標誌，而是他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收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刻，他非常高興，而同時也伴著苦盡甘來的感慨。事實上，馬特的心情也有點沉重，不忍讓維吉尼亞大學醫院的醫生們知道他要離開這裡，去賓州大學而不是維吉尼亞大學醫學院。但是他們都會理解的，除了會得到祝賀，不會再有別的。拿帕克來說，他一直堅信馬特將來一定能進入一所頂尖的醫學院，也深信有朝一日馬特一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醫生——不僅僅是因為經過他自己事故以後，他更能設身處地地為病人著想，因為帕克知道，馬特有著堅韌不拔的毅力，他會一直堅持，直到達到完美，會一遍又一遍地學習，不斷重複直到能夠完全掌握，從來不會滿足於「差不多」。這樣的態度將使他成為一名傑出的醫生。所有為馬特治療過的醫生們都希望，馬特在醫學院進入第三，或第四年在各醫院實習時，能回到自己的部門來實習。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馬特離開維吉尼亞大學有可能是最明智的決定。他和自己的醫生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他一生都欠他們，以及維吉尼亞大學醫學中心一個人情，他們救了他的命。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結束自己在維吉尼亞大學的人生篇章，在把這一段美好的回憶奉若珍寶的同時，去開始另一段新的生活。套用《卡薩布蘭卡》中，漢弗里·博加特的話來說，「他會永遠擁有維吉尼亞大學的回憶。」4
　　5月份的畢業典禮是一樁盛事。麥克和南希·米勒在典禮前一天，在常春藤酒店舉辦了晚宴，邀請了無數在馬特生命中至關重要的客人。約翰·漢克斯和妻子邦妮來了，馬克和瑪麗安·哈里斯、馬克·伯納迪諾和妻子，特里還有拉里·薩巴託都來了。當然，到場的除了他們以外，還有邁克爾和琳達，米勒家族的親戚們，以及艾蜜莉和她的家人。正如幾天前，薩巴託用典型的薩巴託體給麥克寫的簡訊中所說的：「我絕不會錯過這次宴會。這是一個『見證奇蹟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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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臨床上常用奴佛卡因行區域性浸潤麻醉、神經阻滯麻醉。其表面麻醉和硬膜外阻滯效果差，一般不採用。
　　2 貝比·魯斯是紐約洋基棒球隊外野手，是美國棒球史上最有名的球員，被球迷暱稱「棒球之神」。盧·蓋瑞格，美國紐約洋基棒球隊一壘手。
　　3 達達尼昂，大仲馬小說的火槍手三部曲《三個火槍手》、《二十年後》、《布拉熱洛納子爵》的主角。故事敘述了達達尼昂與他的三個朋友在年輕時和晚年的故事。
　　4 電影《卡薩布蘭卡》的經典臺詞：「我們將永遠擁有巴黎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