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 回歸之路 - 哲學勵志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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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回歸之路 by 邁克爾·維特茲

2019-10-14 22:41

  大約2300名來自世界各地的選手參加了科祖馬爾的鐵人三項賽,馬特·米勒是選手之一。這是一項傳統賽事,已有30多年的歷史,如今這項運動在全世界都開展得如火如荼。2010年的科祖馬爾鐵人三項賽只是全世界25個鐵人賽事之一,參賽總人數將近5萬名。這還只是算了鐵人賽。根據體育用品製造商協會的統計,2010年,全美大概有二百萬男女運動員參與過各類三項全能賽事,在公路上,或是鄉間小路上,在泳池裡,或是在大海裡,比賽時間從一個小時到長達一天。
  這項運動創立之初,其目的的單純和缺乏長遠眼光是眾人皆知的事實。1974年第一次現代鐵人三項賽在聖地牙哥舉行,當時這只是人們的一種消遣活動,一項家庭娛樂活動。首次正式的鐵人三項賽發生在1978年的夏威夷。一開始也只是小打小鬧。這兩次比賽都證明瞭一個硬道理:最偉大的成就往往源自最簡單的想法,或者說,源於一種勇氣,而且需要有一個具備這樣氣魄的人將這種想法變成現實。
  20世紀70年代初,聖地牙哥田徑俱樂部,一群喜歡長跑的男女聚到一起,舉辦了一項一年一次的活動,史稱『戴伍·佩恩生辰雙項賽』。戴伍·佩恩是長跑名人賽的創始人,他舉辦這項賽事純粹為了消遣。比賽在米鑫灣舉行,分為兩個環節:先是4.5英里賽跑,緊接著是300碼游泳賽。田徑俱樂部的會員之一,傑克·約翰斯通,在高中和大學期間都是游泳選手,只是最近才和數百萬計美國人一樣,開始練習長跑。他希望把戴伍·佩恩生辰雙項賽中的游泳環節加長。他甚至想讓若干個小項,長跑和游泳交替進行,一部分賽程可能需要運動員光著腳在海灘上跑。比賽舉辦方建議約翰斯通可以和俱樂部裡的另一名會員,堂·莎娜汗商量一下,她也正想要對比賽做些改革。因此,約翰斯通撥通了莎娜汗的電話,得知她還希望增加一個騎自行車的項目。「我聽到這個想法後並沒有太激動,」約翰斯通幾年前這樣寫道,「我從沒參加過自行車比賽(我甚至都沒有自行車)。但是我想了想,去他的,我們就這麼做吧。然後,我們決定把這項比賽稱為米鑫灣三項全能賽。」
  1974年9月,他們在聖地牙哥田徑俱樂部的簡訊上發布了這樣一條廣告:
  長跑、騎車加游泳:25日將舉行三項全能比賽
  想參加第一屆一年一度的,由長跑、騎車和游泳三部分組成的米鑫灣三項全能賽嗎?本次比賽將於9月25日下午5點45分在通往聖日島的堤道上舉行。全程包含6英里長跑(最長不間斷距離為2.8英里),5英里自行車(不間斷)以及500碼游泳賽(最長不間斷距離為250碼)。長跑比賽中大約有2英里的路程需要赤足在草地和沙灘上完成。每位參賽者需要自帶自行車。比賽前五名選手將獲得獎盃。欲瞭解詳情,請聯繫堂·莎娜汗(488—4571)或者傑克·約翰斯通(461—4514)
  獎盃設計者打電話給約翰斯通,問他三項全能比賽這個詞怎麼寫,因為他在所有詞典上都找不到這個詞。約翰斯通心想既然這個詞是自己發明的,那麼就由自己說了算了。「看看能否從五項全能運動、七項全能運動五項全能運動七項全能和十項全能運動1這幾個詞中獲得靈感。」約翰斯通在接受www.triathlonhistory.com網站的採訪時說,「我想這東西確實沒有太多選擇,但聽起來卻很棒。」
  約翰和朱蒂·科林斯根本沒覺得自己是運動員。約翰·科林斯畢業於美國海軍學院,現駐紮於聖地牙哥,兩個孩子都是當地游泳隊的運動員。1973年初,約翰和朱蒂決定嘗試蝶泳,而且喜歡上了這項運動,但他們的速度很慢,更不可能參加比賽了。另一位蝶泳愛好者,也孩子們所在泳隊另一個孩子的家長,在三項全能賽當天下午給約翰和朱蒂看了一張廣告傳單,並告訴他們,她要去參加。科林斯一家,38歲的約翰,35歲的朱蒂,13歲的克里斯丁以及12歲的邁克爾,最終決定和她一起去。
  「我們先跑了2.8英里,」朱蒂事後回憶道,「跑完以後,發現我們的自行車就靠在汽車旁邊放著。然後我們上車騎了兩圈,總計得有5英里,然後再把車放回去,穿過堤道,將鞋子扔進一個黑袋子裡,游過了水灣,終點設在海灘上,點了無數燈,還有一堆篝火。」朱蒂說,自己女兒基本上都是採用蝶泳泳姿,這不禁讓大多數長跑選手大為驚嘆,因為他們才只能奮力把頭露出水面而已。
  在那一年,約翰·科林斯調到了夏威夷,因此全家都搬到了那裡。他們都加入了維基基游泳俱樂部,約翰和朱蒂還加入了中太平洋公路長跑俱樂部。科林斯家的兩個大人依然沒覺得自己是比賽選手,但他們酷愛運動,他們雖在速度上不占優勢,但他們的耐力彌補了這一弱勢,因此參加的比賽賽程越來越長。朱蒂通過自己的經歷慢慢意識到,人體本身就有超強的耐力,常常能達到驚人的程度,只是大多數人都沒意識到這一點。約翰和朱蒂都參加了2.4英里的威基基有風浪游泳比賽以及26.2英里的火奴魯魯馬拉松賽。1977年母親節那天,朱蒂從拉乃一路游到毛伊,既從夏威夷的一個島游到了另一個島,全程9英里。
  與此同時,中太平洋公路長跑俱樂部和維基基游泳俱樂部在奧阿胡聯合舉辦了埃拉·莫阿娜海灘公園長跑加游泳年度雙項賽。這是一場短程賽,大致是3英里長跑加700碼游泳。如果今年是長跑選手贏了,那麼明年就會把游泳賽程加長;如果今年是游泳選手勝出,那麼第二年游泳賽程就會縮短。1977年,約翰和朱蒂已是這項比賽的『聯合主席』了,他們開始構想比賽的變革,把這項比賽的小項擴充套件為三項,而且還不是短程的三項全能賽,而是耐力型的比賽。
  有一天,約翰·科林斯突發奇想。為何不把原有的比賽項目在一天內比完呢?可以先進行2.4英里的維基基有風浪游泳比賽,接下來是火奴魯魯馬拉松賽,最後再以全長112英里的環奧阿胡島——夏威夷較大的島嶼——自行車賽收尾。約翰和朱蒂最後安排的比賽項目順序是:游泳、自行車和長跑。這是從實際出發,因為他們要在天黑前結束游泳和自行車兩個項目。約翰想大家應該不會覺得這樣的比賽安排太離譜,畢竟主要項目還都是大家所熟悉的。但朱蒂還是說:「進行這樣的改革還是有點冒險的,人們還很好奇,我們到底能不能把比賽辦好。」
  緊接著就出現了如何給比賽命名的問題。這一次,又是約翰的主意。他是海軍船廠的一名工程師,在船廠有一位同事是日本人的後裔。他每天都堅持跑步。不管他是跑一英里還是30英里,他的速度都一樣——都是每英里8分15秒。而且,他可以這樣跑上一整天。整個船廠的同事們都叫他『鐵人』。因此約翰決定,無論最終誰贏得了三項全能賽冠軍,只要完成了這場嘆為觀止的耐力比拼,都有資格被稱為『鐵人』。他甚至還設計出了『鐵人』獎盃。
  約翰、朱蒂和另一對夫婦,也是他們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於1978年2月18日籌辦了這場比賽,並向每個人收取5美元來負擔相關費用。第一屆鐵人賽共有15名運動員參加,也包括約翰·科林斯夫婦。剛跨上自行車那會兒,他自語道:「這是誰出的主意啊?」在環島賽程騎了一半以後,他決定吃點辣椒,結果很快發現這個主意糟透了,於是趕緊吐掉。在長跑時,他的兩腿又抽筋了。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本書上看過,馬拉松選手會在賽道上擺放啤酒,於是約翰·科林斯覺得可能來罐啤酒可能會對自己有幫助,就停下來買了一罐。這又是一個壞主意。然而,他最後還是以17小時38秒完成比賽。而他的妻子已經在暮色中,坐他們的大眾車裡等著他了。
  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979年,想參加第二屆鐵人賽的人數就有40多了,但因為惡劣的天氣,比賽推遲了一天,結果除15個人以外,其他人都退賽了。然而,《運動週刊》對這次賽事作了報導,新聞見報後,約翰·科林斯收到的來自世界各地的信件,裝滿了好幾個盒子,都是都想參加比賽的。ABC(美國國家廣播電臺)的《運動世界》節目聯繫約翰和朱蒂,想要對1980年的賽事進行報導。而當年的賽事報導竟成了全世界的敏感話題,因為在那次比賽中,一名女選手全天都處於領先,最後卻體力透支,但她硬是爬了100碼到達終點。這個戲劇性的結果使鐵人三項賽一下子成為全世界的關注焦點。隨著這項賽事在全世界範圍內廣受追捧,科林斯一家也離開了夏威夷,並將賽事舉辦權轉交他人執掌。約翰和朱蒂現已退休,他們都已逾古稀之年,大半輩子都在巴拿馬生活,那裡的氣候與夏威夷相似,讓他們經常懷念夏威夷。他們仍舊參加一些小規模三項全能賽,以及其他一些耐力比賽。他們對自己所發起和創造了這一賽事感到很自豪。在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對於馬特·米勒的康復也起了作用。他們所創造的體育賽事激勵著他迅速痊癒,這是他自我勝利的象徵。毋庸置疑的是,世上還有無數和馬特一樣的人。
  ***
  鐵人賽前夜,馬特思前想後,難以成眠。有些是賽前選手們都會想的事,比如,我準備好了麼?我能贏麼?我的身體能扛得住總計140英里的游泳、自行車加長跑嗎?還有些問題是他特有的問題,比如,他擔心自己的全護式頭盔。按規定,所有參賽選手在比賽前一夜都要將自己的頭盔和自行車專用鞋掛在第一個過渡區帳篷附近的鉤子上。馬特的全護式頭盔看上去跟傳統的自行車頭盔完全不一樣,他擔心賽事主辦方會因此將其沒收。他們要真沒收怎麼辦?只有戴著全護式頭盔,馬特才能騎車。他在賓館房間裡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弄得與他睡在一個房間裡的哥哥跟他一起受罪。馬特覺得自己需要一點激勵。為了使自己平靜下來,也是為了讓自己獲得一些洞察力,他讀起了在這兩年裡,朋友,以及陌生人寫給他的信。大家都在信中說,是他的事跡鼓勵了大家,然而,現在在這個重要關頭,是他們在鼓勵著他了。有封郵件中引用了溫斯頓·邱吉爾的名言,馬特覺得用在鐵人賽上最合適不過了:「成功不要緊,失敗不致命。繼續前行的勇氣,才最可貴。」
  馬特不知道那夜自己究竟睡著了多久,但他凌晨3點45分就起床了,然後吞下了4個塗滿果醬的英式鬆餅。過了一會兒,馬特把哥哥搖醒,因為他需要邁克爾的幫助。邁克爾找了支麥克筆,在馬特胸前畫了個大大的V字,然後分別在V兩邊靠下處寫了字型小一些的F和C。自馬特聽說弗蘭的死訊後,一直想要以這種方式向弗蘭致敬。馬特曾問過哥哥,對維吉尼亞游泳隊或者對克里本家族來說,這樣做會不會不敬,因為馬特才加入維吉尼亞游泳隊才一年而已。邁克爾不這樣認為,他建議馬特問問馬克·伯納迪諾的看法。在動身前往墨西哥之前的幾個禮拜,馬特某天下午撥了馬克的電話。當時,伯納迪諾正在泳池的平臺上,帶領學員訓練,通常在訓練時他是不接電話的,但他能看到這是馬特打來的電話。近段時間來,他們一直在談論馬特將要參加鐵人賽的事情。「我有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馬特說道,「您不是非答應不可。」馬特告訴他自己想在鐵人賽時在胸前畫上V和FC字樣。伯納迪諾馬上回答說,「我認為這樣做是對弗蘭最高的敬意,」他說道,「弗蘭的在天之靈會護佑你的,胸前的FC再加上他的保佑,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沒什麼可擔心的,你會沒事的。儘管畫這兩個字母吧,這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如果弗蘭在這裡的話,他也一定會欣然同意的。」
  於是就這樣定了。馬特只告訴了艾蜜莉和哥哥,此外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連父母都不知道。他這樣做不是為了突出自己,而只是出於對亡者的敬意。
  早上,邁克爾在馬特的胸口畫好了那幾個字母以後,馬特就穿上了他的三項賽連體緊身衣,把肩帶拉上肩頭的同時也蓋住了胸前的字母。然後他下樓穿過酒店大堂,坐上凌晨5點來接運動員去比賽起點的大巴。邁克爾則接著睡回籠覺了。
  此時外面還是一片漆黑。車裡熱烘烘的,坐滿了參賽選手,馬特默默地坐在車上,朝起點出發。父親帶著馬特自行車的氣筒坐在他身邊。這一幕很有象徵意義,從這一旅程的開始,確切的說是他人生之路的開始,父母就一直陪在他身邊,鼓勵和支援他。馬特在比賽前一天給車胎打了氣,但他想在當天早上再次檢查一下。下了大巴後,馬特向過渡區走去。他父親是進不去的,只有參賽選手才能進,所以馬特自己拿著氣筒,並跟父親約好6點15分在某個地點見面。比賽發令號將在7點準時鳴響,比賽的起點設在一座海灘公園裡,2300輛自行車把停車區擠得滿滿的。馬特做的第一件事是檢查頭盔和騎車裝備,它們還好端端放在自己昨天放好的地方。他鬆了一口氣。每個揹包和自行車上都標有各個參賽者的號碼,並按數字順序排列,便於參賽者找到自己的揹包和自行車。馬特的編號是284,他很容易地找到了自己的車。儘管他在車座上蓋了塑膠布,但還是被隔夜的濕氣浸透了。「溫度恰到好處,」馬特說道,「或許今天也不會出太陽。」馬特在黎明前的黑暗裡,對自己的自行車進行了一番調整,檢查了一遍輪胎和齒輪,每個袋子、格子裡的能量棒,各類營養蛋白糊以及乾糧是不是都塞好了。他在車上裝備了兩個24盎司的水瓶和一個流線型40盎司水箱,還有一支長長的軟管做吸管用。他想在必要時還要重新注滿——他的目標是騎車時每小時喝32盎司水。在他的四周是忙著擺弄各自自行車的其他選手,然後他們又一個接著一個客氣地向他借用打氣筒。場地上播放著諾拉·瓊斯的歌曲,她磁性的嗓音迴響在黎明前的空氣中。馬特發現,諾拉·瓊斯的音樂其實並不適合鐵人三項賽的場景。而接下來的U2演唱的《血色星期天》,更加適合現在這個場景。馬特太過專注於想心事,無暇去想歌詞,以及它所代表的意義。但他已經奇蹟般地在一個『血色星期天』生還,今天奇蹟會再次出現嗎?答案他不久便會得知。
  大約6點時,他確信自己的自行車已萬事齊備,就去慢跑了10分鐘,為了把筋骨活動開,放鬆一下神經。6點25分時,馬特在約定地點和母親、父親、邁克爾和琳達會合。在剛過去的一小時裡,黑暗漸漸退去,天色漸亮,原本寧靜安詳的停車場一片嘈雜,擠滿了參賽選手和前來助威的人們。
  「好的,兒子,你棒極了!」母親一邊說道,一邊擁抱、親吻著兒子。
  父親則在他剃了小平頭的頭頂上親了一下。為了迅速適應當地的氣候,馬特特地理了個小平頭。麥克·米勒作了一個手語手勢:「我愛你。」自從他在醫院,嘴巴縫上線時起,馬特就開始用手語交流。這兩年間,父子兩人從未停止這樣的手語交流。
  邁克爾替馬特將運動服背後的拉鏈拉好,這是一切準備最後的點睛之筆,就像外出赴晚宴前,替妻子拉上連衣裙拉鏈的丈夫。在科祖馬爾的賽場上,還有許多是兄弟兩人,父子兩人,以及夫妻兩人一起來參賽的。馬特曾在一年前開玩笑地讓邁克和自己一起訓練一起參賽,而邁克爾清楚自己不是參加鐵人賽的那塊料,因此很理智的回答他:「絕對不可能!」
  看著馬特消失在人群中,父親說道:「現在,就要看看我們能不能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了。」
  ***
  7點之前,2300個戴著橙色泳帽的腦袋在的海面上浮上浮下,場面蔚為壯觀,大家都在等著比賽開始的發令號角聲響起。在人海中,很難辨認出馬特的身影。他的戰術是盡量領先,因為游泳是他的強項,要儘快甩開大部隊,並避免受到故意傷害,然後再開始平穩游泳,放鬆下來。不光是他,所有人都知道,游泳比賽的起步階段最危險。去年夏天,費城短距離三項全能賽中,一名游泳選手就死在費城的舒爾克爾河中。死者為一名中年男性,是一位泳技很好的運動員,但或許他在水裡被其他選手踢到,或踩到。不管怎樣,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馬特知道,自己最大的勝算就是儘快擺脫多數人。
  科祖馬爾島位於加勒比海最西面。旅遊局的官員們經常說,科祖馬爾有一顆墨西哥的心,卻是加勒比的魂。島嶼東面對著開闊的加勒比海,時常伴有大浪和強風。因此,所有度假酒店都在島嶼西邊,儘管水面上有各種奇形怪狀的暗礁,但這裡的海面要平靜得多。這片水體官方的名稱是科祖馬爾海峽,大約7英里寬。海峽對面是大陸,有玉卡丹半島和世界聞名的度假勝地坎昆。鐵人賽中的游泳賽就在島嶼西面的海峽中進行,平行於海灘。號角一吹響,在水裡踩著水的選手們將沿著海岸線向北游上半英里多。屆時他們會繞過一個浮標,再向大海深處游100碼,再繞過另一個浮標,向南游一英里,仍和海灘保持平行。然後他們會繞過第三個浮標,一個巨大的紅色浮標,再朝著岸邊往回游100碼,繞過最後一個浮標,再游最後半英里,回到出發點。說白了,他們的路線就是一個狹長的矩形。
  麥克、南希、邁克爾和琳達在沙灘上找到了一席之地,離游泳比賽的起點和終點也就100碼左右。這是他們能找到的最近的地方了。要從茫茫人海分出誰是誰簡直比登天還難——每個橙色泳帽看起來都一樣。但他們還是希望能在馬特游到終點時發現他。當他從水中浮出時,他會戴著那副三項全能賽專用的大泳鏡,而大多數選手戴的都是普通泳鏡。
  發令號響起來了。
  馬特的起步很迅速,然後發現了一組他覺得速度比較適合他的選手,便加入了他們。對於大多數參賽者來說,游泳是鐵人賽裡速度最快的一項。然而,比游多快更重要的是你能儲存多少體力。參賽者們希望游泳動作更有效率,而馬特則盡力讓自己放鬆並保持等速度。水溫是華氏83度,這個溫度實際上是剛剛好,並不算太熱。馬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五顏六色的魚兒,而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每一次划水,以及節奏上。他感到自己被箱形水母給螫了幾下,但很輕微,不足為慮。在比賽過程中,他腦子裡閃現出了辛格爾醫生,要不是他幾週前給自己重造了一副永久性的固定牙齒,自己的假牙說不定就掉在海裡了。整體來說,馬特感覺不錯,能在這片平靜、清澈的海水中游泳不知要比在室內游泳池裡無休無止地做翻滾轉身要強上多少倍呢。
  儘管家人為這次游泳賽擔心了好幾個星期,但當這一天真得到來,站在沙灘上,他們的心情要比他們預想的平靜得多。海水清澈蔚藍,但水溫不像他們擔心的那麼高。起步似乎進行得很順利,成群橙色的泳帽延著沙灘前進,並逐漸拉開了距離。馬特的家人慢慢覺得,如果馬特起步得比較順利,那麼游泳賽很有可能是他們最不應該擔心的項目了,即便是在這樣一個酷熱、潮濕的天氣裡。家人知道,如果一切進展順利的話,他很有可能會衝在第一梯隊選手裡,因此他們密切關注著每個從海面上露頭的選手。終於看到他了。馬特看上去相當強悍。一家四口頓時歡呼雀躍,大喊著他的名字,當然馬特不可能聽見,因為隔得太遠,他都不可能看得到他們。麥克和邁克爾一致認為馬特可能是在前50—60位,最起碼也是在前100位,這已經相當不錯了。馬特順著梯子爬上了岸,扔掉了泳帽和泳鏡,穿過了歡呼的人群奔向自己的自行車,以及過渡區。此時他感到信心滿滿。他覺得自己名次應該還算比較靠前,對此感覺良好。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
  家人從沙灘衝向幾百碼外的公路,想在馬特從過渡區出來,開始自行車賽的時候,能站在護欄邊上。
  馬特抓起自己的自動車裝備和頭盔,走進了第一個過渡區帳篷。他坐到椅子上,喝了一杯能量飲料,拿毛巾擦乾身子,在全身上下仔細塗抹了防晒乳。他是個面板白皙的年輕人,又是剛剛離開11月份的費城,來到加勒比海的驕陽之下,不論塗多少防晒乳都不為過。他蹬上自行車鞋,戴上手套,把兩瓶運動飲品混在一起,再加上自行車上的水箱,為長距離騎行作好準備。他戴好頭盔,這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名曲棍球守門員,而不是一名自行車選手,然後一路小跑出帳篷,找到自己的自行車,開始了下一個項目。
  麥克·米勒靠著公路護欄,等著馬特出現,這時他的黑莓手機收到一封郵件。現在還不到早上8點呢,會是誰呢!
  「游泳項目全程用時52分36秒,非常漂亮的開局!看起來他是同齡組裡最先浮出水面的選手。整體排名44位,太了不起了!」
  郵件是克里斯·麥克伊薩發來的,此刻他正在位於費城郊區的家中線上觀看比賽時況。馬特,以及所有參賽選手身上都配有一塊電腦晶片。很明顯,遠在數千英里之外的人們,在自己的臥室裡趿拉著拖鞋、品著咖啡,就能對馬特·米勒的戰況一清二楚——他的名次、時間、各段成績——遠比此刻身在科祖馬爾比賽現場的人瞭解得更多,而他們只能在圍觀的人群裡推推拉拉。
  遠在北卡羅萊納的艾蜜莉也在觀看比賽直播,並在Facebook上發文:「艾蜜莉·普利維特此刻激動無比,馬特·米勒正在全力以赴地挑戰他的第一個鐵人三項賽!!」與此同時,梅瑞麗·斯蒂爾威爾——先鋒集團那位患有多發性硬化症的服務臺接待,使用的是一種比較傳統的方式——電話。她再次給「平克姐妹」打電話,再次請求她們為馬特祈禱。
  選手們從過渡區蜂擁而出,駛向公路,就像蜜蜂傾巢出動。馬特是很容易辨認出來的,因為他的斑馬紋全護式頭盔太顯眼了。當馬特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時,米勒一家和琳達激動地大聲地歡呼起來。他沒辦法轉頭去看他們,因為公路上擠滿了自行車選手,但他聽到了。現在要開始挑戰逆風和開始迅速上升的溫度了,這時他朝他們豎起了大拇指。
  這次鐵人賽的自行車項目是圍著小島騎3圈——大部分賽程是沿著海邊的開闊地。因此馬特和所有其他選手都將會經歷逆風、橫向風以及順風階段。馬特預計自行車賽可能將持續5—7個小時,或者更長點。他逐漸消失在遠方,米勒一家返回旅館吃早餐。這對他們來說無疑也是漫長的一天,他們估計大概再過2—3個小時就能再次在自行車賽道看到馬特了。他們剛坐下,麥克就收到另一封郵件,來自蒂姆·伯克利:「馬特真是讓人難以置信(麥克,我早就跟你說過他肯定沒問題)!如果不是你事先知道他必須戴上那頂做工精巧的頭盔的話,你肯定以為他在T1裡打了個瞌睡(10分鐘啊!)。我希望他記得塗防晒油了。」「T1」是指鐵人三項賽裡的第一過渡區,大多數參賽者在這裡只會花上2、3或者4分鐘就衝出來。但相比之下,馬特卻是從容不迫的。沒過多久,麥克·米勒又收到了比爾·麥克納布的郵件,他們之前的郵件也都是抄送給他的。「太霸氣了。我們會全天觀看比賽的。」麥克納布又回了一封:「馬特游泳成績比很多專業選手都好,只比安迪·波茨慢了6分鐘。太了不起了!」安迪·波茨是前密西根大學游泳選手,是一名專業鐵人三項賽運動員,是贏得科祖馬爾鐵人賽冠軍的大熱門。在2.4英里的賽程中,只比波茨慢了6分鐘,是非常令人欽佩的!過了一會兒,麥克伊薩又發了一封郵件:「要是我的話,得坐在火箭飛行器才能接近波茨。太驚人了!」
  在賽前馬特就已預料到,自行車項目對他來說可能會是最有挑戰性的。要頂著強風、烈日高溫,再加上超遠距離的賽程,更別提還有頭盔帶來的麻煩。他深信只要不抽筋、不脫水、不完全耗盡體力的話,自己就可以順利完成自行車項目,那樣馬拉松項目也不會有問題。自行車項目是最讓他擔心的。他是在賽前的那個週五到達科祖馬爾的,好讓自己適應環境,並在當地準備裝備。這時,他得到了肯·格拉的有益建議。格拉今年46歲,來自賓夕法尼亞州的西切斯特,現也住在費城,以前也是一位專業的鐵人三項賽運動員。格拉連續參加了在夏威夷舉行的26場鐵人三項賽,如果算上他參加的所有比賽,總數超過60場。他曾拿過6次冠軍,3次在巴西,2次在紐西蘭,1次在加拿大。2002年,他開始經營耐力比賽旅行業務,為全世界所有要參加鐵人三項賽以及其他耐力比賽的選手及其家人安排住宿。通過他20多年的經驗,他非常瞭解攜家帶口,帶著三項賽的裝備去國外參加比賽會涉及哪些問題。僅在科祖馬爾,他和他的小公司就為90人安排了一切,也包括米勒一家。因為米勒一家事先無法預料科祖馬爾的情況,便報名參加了格拉的旅行團,由他全權負責一切安排。在比賽前的那個週五,格拉與馬特分享了自己的戰術,他告訴馬特,在環島賽程中,他要爭取每一圈都要比前一圈騎得更快。格拉還告訴馬特那些一開始卯足力氣的自行車選手會在第一圈時從他左、右兩側超車,但那沒有關係。馬特需要抑制跟他們一拼高下的衝動,尤其是當他自我感覺良好時。格拉提醒馬特,鐵人賽實際上玩的是耐力,所以一定不要讓自己脫水,還要穩定節奏。因此馬特在騎第一圈時,其他選手真的從他兩側超過他時,他把格拉的話牢記在心。幾乎每個從他身邊超車人都會對馬特的頭盔多看幾眼。
  環島騎行第一圈時,馬特只試著保持警覺和鎮靜,壓著速度,因為他心裡牢記著肯·格拉對他說過的話。在剛開始的幾英里,他碰到了凹凸不平的路面,其中一個水瓶被顛落在地,滾得無影無蹤了。賽事舉辦方明智地在自行車賽程中每隔10英里安排一個補水站,馬特中途在多處補水站停下,重新灌滿自己的水箱和僅存的一個水瓶。他努力按原計劃每小時喝30—35盎司的水。大概每隔20—30英里,在他經過補水站時,他都會抓過一個冷水瓶,往自己頭盔的透氣孔裡噴水——這是肯·格拉的另一個建議,馬特每次給自己噴水時都會感謝他的這個建議。
  米勒一家清楚這會是很長的一天,和馬特的感覺一樣,因此他們並不急著返回自行車賽道。他們完全可以從度假酒店沿路而上,去看比賽狀況,但他們想要做的是,回到鎮中心去,並在那裡度過這一天。因為那樣的話,他們就能看到自行車和長跑兩個項目了,因為只有在鎮中心這兩個項目才有重合。此外,比賽終點也設在那個區域。
  米勒一家11點15分來到了自行車賽場上,希望能看到馬特經過,因為他剛開始騎第三圈,也就是在75英里標誌牌的地方。時間到了11點30分,又過了這個時間,大家覺得可能已經錯過他了。此時,站在公路邊上的他們汗如雨下。溫度已達到華氏90度(攝氏32.2度),濕度也很大。他們都很擔憂。會不會出了什麼問題?他們認為馬特一定沒問題,因為之前收到過麥克伊薩發來的一封郵件:「自行車賽的第一集團已誕生——馬特在前32.5英里賽程中平均時速為19英里。」這無疑是個好訊息。但如果真是那樣的速度,馬特應該隨時可能經過他們面前。只要有一名車手進入視線,他們就會伸長脖子張望,尋找那名戴著全護式頭盔的車手。他們一直瞄著手錶,努力不去想那些陰暗面,保持樂觀。但是等待和胡猜亂想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尤其是站在毒日頭底下。
  但最後終於讓他們等到了,11點45分,馬特來了,看上去精力充沛。他們衝他喊起來,但他並沒有作出回應。
  「我想他沒看見我們。」母親道。
  「但他肯定聽見我們叫他了。」父親道。
  馬特看到他們了,但他不能向他們揮手或者有任何回應,因為他們非常不明智地選擇在一個彎道處等他,全程只有四個彎道,而這就是其中之一。馬特需要用兩隻手握好車把,才能安全轉彎,避免被淘汰。
  「他的動作太帥了。」母親道。
  其他人也表示贊同,都舒了一口氣。
  午後沒多久,他們又收到麥克伊薩的一封郵件:「接下來的39英里時速為21.4英里。」
  「強悍!」科林·凱爾頓不久回覆道。
  凱爾頓和麥克伊薩二人不僅弄明白了如何在電腦上全程跟蹤馬特,還弄清楚了如何在黑莓手機上進行跟蹤,等於他們全天都能跟進比賽情況了。事實上,雖然凱爾頓在禮拜日早上和全家人坐在教堂裡,但心裡想的全是馬特,想著此刻他是第幾名了。在唱聖歌,或者布道的間隙他一直想開啟手機看看,但他不能不守規矩,所以他忍住了。但禮拜一結束,凱爾頓發現馬特已經浮出水面,騎上自行車了。
  麥克伊薩早上一邊為孩子做煎餅,一邊關注著比賽情況。在他自己練完自行車後他又查了賽況。那天下午,他妻子想要在孩子出世前最後一次出去走走,那時候孩子隨時都可能會降生。於是他們就去看了最新的一部《哈利·波特》。看電影時,麥克伊薩不停地偷看最新賽況,妻子都不高興了,並「因為偷看手機訓了我兩次」。麥克伊薩事後說。最後,他終於學聰明瞭,騙老婆說要去洗手間,然後跑到大廳去查賽況,再往墨西哥發出最新戰況郵件。
  「三個火槍手」都為違背了與馬特的約定而內疚不已。此刻看到他的傲人戰績,都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馬特的前期準備工作和賽場策略都發揮了作用。在環島第三圈——也就是最後一圈時,變成是這個戴著全護式頭盔的車手開始逐一超越其他選手了。有一名車手頗為震驚,事後在部落格中寫道:「我當時大聲說道:『媽的!什麼情況?』」
  整個環島自行車賽道兩側都站滿了人。在穿過島上那個小小鎮中心的路段上人群最為密集,米勒一家原來就想在這裡觀看比賽。肯·格拉為自己的客戶提供的服務之一是為客戶提供往返比賽場地的交通服務,同時他還沿著賽道設立了很多個帳篷,參賽選手的家人和支持者可以在那裡面觀戰。其中有一個帳篷正設在自行車比賽終點的對面,於是米勒一家便去了那裡,希望能在那裡看到馬特下車的情景。或許他們能在那裡為馬特助威,並看著他走進長跑前的第二過渡區。因為很多路都用繩子攔了起來,人也多,而且他們也不是非常確定自己的目的地,因此他們有好幾次走進了死衚衕,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那個帳篷。他們預計會在1點15分或者1點30分左右看到馬特。但是,這一次又是那樣,已經過了那個時間,馬特還是沒有出現。他們開始焦慮了。像安迪·波茨那樣的專業選手是第一批到達自行車賽終點的,他們中有些人非常注重效率,為了節省時間,他們會把腳從自行車專用鞋裡直接拔出來,鞋子甚至還卡在在自動車的腳踏板裡。他們只是停下,跳下車,然後跑向下一過渡區帳篷。許多第一批到達的車手看上去狀態不錯,但也會有一部分人看起來已精疲力竭,有些還是處於領先位置呢。還有幾個一從車上跳下來就栽倒了,那麼他們此行也就到此結束了,完全不會再有參加下一個項目的念頭了。米勒一家看到這一切時,憂心如焚,同時他們還又熱又疲憊。這是非常緊張的一刻,從他們臉上就能看得出來,但他們還遠沒有達到驚慌或恐懼的程度,因為現在看起來還沒有這個必要。大約下午1點45分左右,戴著全護式頭盔的車手總算是出現了,或者至少給人的感覺是等了很久很久。不過,他看起來信心滿滿、毫無壓力,下車的動作也顯得從容不迫。當馬特經過他們所在那個帳篷時,麥克、南希、邁克爾和琳達向他揮手,大聲叫好,而他則以勝利者的姿態向他們揮手致意,那模樣好像在說:「在墨西哥的高溫下,全長112英里的比賽對我是小事一樁!」馬特還沒忘記比賽,一路小跑進過渡區帳篷,在路上順便取了自己的第二個揹包,裡面裝的是跑步鞋和遮陽帽。此時馬特雙肩、雙臂和雙腿都已嚴重晒傷,但他看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即使注意到也毫不在意。他消失在第二個過渡帳篷裡,找個座位坐下,他這次一樣不慌不忙。他在全身都塗抹了一遍潤膚乳液,以及防晒乳,然後拿起冰涼的飲料一口氣喝了半天。他又脫下自行車鞋,換上跑步鞋。這期間有其他選手進來過,又離開。馬特吃了幾根能量棒,在騎行過程中,他也一直在吃,以保持體力。最後,他走出了帳篷,準備開始接下來的馬拉松長跑項目,此刻的他看上去精神煥發,同時又鎮定自若。「幾小時後見。」說完他便開始跑。此時大概是下午2點左右。
  又有新郵件進來了。
  麥克伊薩寫道:「他成功了!他到達時處在第三集團,完成時的速度是20.47英里,他現在到達第二過渡區了。」
  3分鐘後,麥克納布又發來一封郵件:「驚人的成績,看來他保持了等速前進,並控制了自己的速度。真棒!」
  11分鐘後,麥克伊薩又發來一封郵件:「自行車賽最終成績:5小時37分44秒,平均速度19.9英里,比我參加庫德艾琳比賽時的成績還提前了21分鐘!」
  米勒一家決定去一家由耐力運動旅行社指定的餐廳喝一杯,吃點東西,順便乘乘涼。不一會兒,麥克伊薩又發來一封郵件:馬特馬拉松賽的前4英里時速是7分37秒。米勒一家感到既興奮又緊張。
  「我希望他不要跑得這麼快,」媽媽說道,「他還剩26英里呢,不該稍慢一點麼?」
  「他可能在自行車項目上節省了體力,便將精力留在了長跑項目上。」爸爸說道。
  馬拉松賽道設計得很簡單,就是筆直的一條路。選手們就沿著一條主幹道從市中心一直跑到機場,差不多有4.4英里。跑到那裡再折返,一圈就是8.8英里了。選手們往返3圈就是標準馬拉松的賽程——26.2英里了。主幹道兩邊栽滿了棕櫚樹,其中一邊是碼頭,泊著遊船;另一邊建有各式各樣的小飾品店,主要是向上下遊船的遊客們招攬生意。邁克爾和琳達沿著主幹道走了約1英里,發現有條長凳,便坐下來等著馬特。麥克和南希則待在終點那裡。
  在看比賽的時候,有一些現象是不難發現的。馬特是最年輕的參賽者之一。他今年22歲,而大多數選手都是奔三或者已經是三十好幾的人,甚至還有70高齡的選手。將近三分之一的選手是女性。參加三項賽的男女選手們胖瘦不一,形態各異。等到馬拉松階段後,大多數選手已經感到力不從心,步伐僵硬,疲憊不堪,臉上的表情帶著痛苦。
  馬特看上去仍然動作流暢,儘管臉上的痛苦表情顯而易見。他已經跑完了第一圈,也就是8英里,問他感受如何,他聳了聳肩。他也只有這點力氣了。
  馬特開始跑第二圈了,大約在10英里標誌處,他從邁克爾和琳達身邊經過時好像是在對他們說,「千萬別掛在這裡」。很明顯,馬特太過專心致志,在自言自語。邁克爾覺得弟弟看上去狀態不錯,一整天他都對他信心滿滿。邁克爾知道馬特之前訓練得很刻苦,為今天的比賽做了合理的準備,他將三項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邁克爾和琳達就坐在那條長凳上,度過這個悠閒的午後,看著所有人在他們面前跑過,等著再過大概一小時馬特跑完第二圈時再從他們面前經過。果然,在快接近17英里標識時,馬特再次出現了。邁克爾和琳達為他吶喊助威。馬特只能點頭示意。
  「絕對要比第一圈時累多了。」邁克爾說道。此時是下午4點10分,他可是從早上7點就開始比賽了。
  對馬特而言,跑完第二圈,折返身再進行第三圈的跋涉時,已顯得力不從心了。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晒傷嚴重,腳已經磨破,都打了水泡,整個胃裡翻江倒海。但無論他覺得有多麼難受,他都知道現在的狀態還是在正常範圍內的。他以前曾有過更加難受的情形,遠比現在難受得多,比如那次維吉尼亞海灘的馬拉松比賽最後6英里。那次是難受得可怕,那次他知道自己的腦子都已經短路了。而此時此刻,儘管也非常難受,但他仍然方向感良好,知道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自己感覺如何。整體來說,他知道自己狀態還不錯,一切盡在掌握,沒有陷入危險中。但他確實感到身上的痛楚。
  在這場耐力賽漫長的賽程中,有好幾次,尤其是自己特別感到舉步維艱的時候,馬特想起了胸前的V和FC字樣,想起了弗蘭·克里本。想到這些,他就又有力氣了,他身上的疼痛也都彷彿有了目的和意義,支撐他繼續向前。或許像伯納迪諾說的那樣,弗蘭的在天之靈真的一直在注視著他,因為馬特覺得安全,有使不完的勁,卻沒有一刻想過要放棄。
  比賽之前,馬特做了最充分的準備。一整天他都在吃東西,能量棒、水果及蛋白質糊,以保持足夠的能量水準。他還在比賽開始之前下過決心,要在快到每個補水站的時候走30—90秒,還要在每個補水站停下來喝幾口水。他一直執行著自己的計劃。每個補水站相隔1公里,馬特一直在激勵著自己從一個補水站到下一個補水站,一公里一公里地跑下去,因為想著每到一站就能稍稍休息一會兒,喝點東西。這不僅是一種謹慎,也是一種動力。每到一個補水站,他就把冰水灌進自己的運動服裡,然後再淋到自己頭上。而到下一次他能拿冰水把自己從頭到腳淋一遍,只需要再跑一公里!
  ***
  馬特最後一次折返,只有4英里就能到終點了,太陽開始下山了,這一天來了又去。隨著影子越拉越長,馬特的前景也越來越光明瞭。他開始感到自己越來越強大,每一步都更有信心。整個比賽過程中,馬特一直都把精力放在當下、放在自己的身體狀態上,注意身體的訊號。但此刻他比之前更加確信,相信自己一定能扛到終點,並且會有很漂亮的成績。在最後這幾英里的賽程中,他開始回想自己迄今為止所走過的路——他已經走了多遠,以及要取得的成就,還有一路上救過他、鼓舞他、幫助過他的醫生、朋友以及家人。還剩1英里了,他再次經過邁克爾和琳達,他們都跳著為他大聲加油、喝采,這讓他倍受鼓舞,渾身充滿了力量。馬特開始加快腳步,他可能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天來,這最後一英里是他跑得最快的。他思緒萬千、心潮澎湃,在這最後1英里,他腦海中閃現出50張,也許是100張面孔,就像一部快速播放的幻燈片一般。當然,這裡面肯定有艾蜜莉,雖然她的人此刻並沒有在這裡,但她確實就在他身邊。他想起搶救他的維吉尼亞大學醫院的醫生們,山裡的急救隊員們,其中有些人他還在事後見到過。他想起伯納迪諾帶著他在樓梯井裡上上下下,還有那些前來探望他的游泳隊隊友們。他想起家裡的爺爺、奶奶、叔叔和阿姨們,以及在維吉尼亞大學以及賓州醫學院的同學們。他好像看到了馬克和瑪麗安·哈里斯站在他們的家門前,漢克斯博士坐在他的診室裡。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他面前一一閃現,魯迪和克里斯、先鋒集團的夥伴們,甚至還有梅瑞麗·斯蒂爾威爾以及她的蝴蝶。他心中充滿了感激和興奮,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所有人就站在這裡,就在他的身邊,如果缺少他們任何一個人,他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離終點線如此之近的。兩年前的今天,他才剛剛出院。而此刻,他就要完成鐵人三項賽了,甚至有可能超出他自己或別人的想像。他此刻只感到莫大的……幸福,和自由。也許他已有點神智錯亂,既因為體力過度透支,也因為如釋重負。此刻,他知道自己就要完成目標了。他感到目標觸手可及。他覺得自己孔武有力,一切盡在掌握。街道兩邊擠滿了人,他們在大聲吶喊助威,為他加油。他在人群中尋找著,希望能看自己的父母。他真的好想看到他們。這也是他們每個人的旅程,現在是這段旅程即將劃上句號的時候。這不僅是屬於他的勝利,也是屬於他們的勝利。
  麥克和南希在圍欄邊找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離終點線大約40碼遠。在這漫長的一天裡的焦急和等待也已經使他們筋疲力竭了。他們知道通常馬拉松賽最後的8英里時是最艱難的時刻。他們兩人正靠著圍欄,伸長了脖子,時刻向路遠處張望,想看到他出現。他在哪裡呢?他還好麼?這時邁克爾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們他看到馬特還剩最後1英里,而且看上去氣色不錯。麥克聞聽此言激動不已,發現自己想起了他們離開醫院的那天,他認為那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看到馬特走出醫院,舉起代表勝利的拳頭。現在,麥克在黃昏中尋找著兒子的身影,心裡也是和那天一樣的幸福感。
  「快看,他在那裡!」南希尖叫道。
  「馬特,馬特!」二人都同聲叫道。在他經過他們身邊時,他轉頭向他們致意,臉上閃現了一個笑容,並向他們豎起了兩個大拇指。馬特看到他們很高興,知道他們在這裡,在終點等著他,和他分享這特殊的一刻。現在他轉回身面向前方,發現自己出現在終點上方的大螢幕上,螢幕上的影像遠比自己的真人大得多。終點兩側都是看臺,上面滿是歡呼吶喊的粉絲。馬特在到達終點的最後幾步,聽到廣播員向全世界宣布:「來自美利堅合眾國的馬修·米勒,你是個不折不扣的鐵人!」
  馬特躍過了終點線,停下了腳步。此刻他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裡,雙臂伸向天空,仰臉朝著天空,盡情讓自己享受這一美好時刻,心中充滿了幸福、驕傲以及感激之情,比賽結束了,他太高興了。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閉著雙眼,良久良久。
  「我們成功了,」他自語道,「我們做到了!」
  他的成績是10小時30分12秒——排名209位。
  他的馬拉松成績是3小時42分26秒。
  父母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坐在恢復區的凳子上,吃著一塊披薩,在黑暗中還戴著太陽眼鏡。恢復區僅允許參賽者入內,但馬特緊貼著柵欄伸出手臂,給了父母一個360度熊抱。
  「馬修·米勒,你太讓人難以置信了。」母親對他說。一整天來,她那由於緊張和壓力而緊繃的嘴唇,現在終於鬆弛下來,綻放出的最開懷的笑容。南希·米勒臉上放出的光彩足以照亮周圍的黑暗。
  父親在兒子額頭上親了一下,問道:「感覺如何?」
  馬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彬彬有禮的小夥子,很少說髒話,但這一次他脫口說了粗話,而且是痛快地,以勝利者的歡快口吻,帶著最燦爛的笑容說道:「我他媽的累慘了!」
  南希伸手過去撫弄著他的小平頭。馬特身旁的其他人要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要嘛就癱坐在冷水浴下面,要嘛在尖叫、相互擁抱以示慶祝。馬特在比賽結束後幾分鐘裡,就不再喘息,呼吸恢復正常了,也早就不再出汗了。他把運動服的上半身拉下來,露出身上的擦傷和晒傷,胸前的V和FC字樣已經看不出來了。那幾個字很可能被水、汗水,以及140英里賽程中的摩擦蹭掉了。但這幾個字,及其所代表的精神,今天真的發揮了功效。馬特要來父親的手機,第一個電話打給了艾蜜莉。她就一直沒離開過電腦,不斷重新整理頁面,檢視最新的比賽結果,但肯定是有時間延遲的,因為接到馬特的電話,她非常意外,她還不知道他已跑完全程,而就在他們通話之際,他的最終比賽成績在電腦螢幕上跳了出來。她對他說著,自己有多愛他,多麼為他高興和驕傲,有多麼希望自己能在現場,在他身邊,但他已經聽不太清楚,因為此刻恢復區已經充斥薩爾薩音樂,以及沸騰的人群歡慶勝利的聲音。艾蜜莉能聽到馬特說的話裡面就只有「我愛你」這一句,他還像拳王洛基·巴波亞一樣說道,「我不能再說了,我太累了。」
  然後他又打給他的老教練伯納迪諾。
  「你現在正在和一位鐵人講話呢!」馬特開門見山地說。
  在通了兩通電話,吃掉另一塊披薩後,馬特離開了恢復區,這樣他就能給老爸老媽來一個更親密的熊抱。他們不停地拍照,笑著,擁抱他。
  「你怎麼不把衣服穿上。」媽媽問道。
  「我一點都不冷,媽。」他回道。
  麥克伊薩發來一封郵件:「見證奇蹟的時刻!嘆為觀止的成就!好好享受這一刻!」
  馬特的父親已經通知邁克爾和琳達,在比賽結束後去由耐力比賽旅行社預訂的餐廳碰面,但馬特只想回酒店去好好沖個澡。他可是一直穿著這套鐵人三項運動服,他在衣服裡面做的事,是不能跟別人說的,所以只有參加過三項全能賽的運動員才知道,此刻他最緊要的事就是,去洗個澡。
  於是他們把他的自行車塞進一輛廂型車裡,全家人都擠進去,開了10公里回到酒店,一路上馬特都興奮不已,滔滔不絕,說著比賽,說自己多麼享受自行車賽道兩邊擠滿人群的這種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環法自行車賽』上被瘋狂的粉絲包圍,又說自己如何嚴格恪守自行車賽的戰略,全程都完美地保持等速前進,以及他一完成自行車賽,心裡就知道他一定能完成整個比賽,還說自己以後不會再參加鐵人三項賽了,也許不是永遠不參加了,但肯定近十年內不會再考慮了。現在他要一心撲在醫學院的功課上,以及在醫院的實習上,日後要成為一名專業醫生。但無論如何,自己當下要做的就是趕緊先去洗個澡、吃東西、睡覺。然後再買幾件賽後鐵人服。
  馬特週一一整天都留在科祖馬爾養精神。他看過書上說,在參加過極度激烈的耐力賽後,容易患上深層血管血栓症,雙腿有形成血栓的風險。專家建議參賽者,在乘飛機前最好休養一天,馬特覺得這樣很明智。因此週一他就待在泳池旁邊,邊放鬆、休息,邊溫功課。他之前也把醫學院的課本帶來了,說句實話,他覺得自己的情況不會有那麼糟糕。週二,在從科祖馬爾飛往休士頓的航班上,他的鄰座是一位截癱患者,他已經是第五次來科祖馬爾參加鐵人賽了,但這一次仍然沒有能堅持到最後。這次是因為他那輛躺式自行車在比賽時出了故障。他以前坐著輪椅參加過幾次馬拉松賽,還完成了幾次半程鐵人賽,但他下定決心定要完成一次全程鐵人賽。馬特深深地為他的決心和堅持獨立的意志所感動,並再次認識到了自己以前就瞭解的事實:跟其他人相比,自己的經歷相形見絀,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優秀的人,不斷與命運抗爭,克服常人無法想像的困難。這段精彩人生會給予他追求既定目標所需要的一切。馬特錯過了轉機,因此週二這一天本身也變成了「馬拉松」。他回到費城家中爬上床時,已經是凌晨2點了。然而,週三的早上,還下著雨,天氣很糟糕,馬特還是一如既往地在早上8點準時坐在大教室裡了,他又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醫學院學生,在聽一堂普普通通的醫學課,而這可能這是全天下最美麗、最神奇、最動人的場面。對於馬特·米勒來說,人生仍將繼續。


* * *

  1 三項全能英文拼寫為triathlon,是根據五項全能運動(pentathlon)七項全能運動(heptathlon)和十項全能運動(decathlon)生造出來的詞。



尾聲

  那輛保時捷的車主——肯·格雷戈里仍然每週工作三天,在威奈斯博羅修理和重造經典車型。他還是像以前那樣深愛老式車款,他的車庫裡已經滿是經典老爺車,但他那天開的那輛保時捷已經不在了。他在2011年5月份把那輛車賣掉了,那是在事故之後大約兩年半。他並沒有特地打算賣它,但當時一個來看其他車的人正巧看中了這一輛,便把它買走了。肯把這輛車背後的故事告訴了他,以及馬特當時如何差點喪命,但這並沒有動搖買主的決心。肯從沒有修理過車上的凹痕和劃痕,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原因。在之後的幾年裡,他曾多次試過其他方面的修復和改造,但最後的結果都不好。「好像無論我為這輛車做什麼,它都在抗拒我。」他說道,「平時只需15分鐘就能搞定的事,在它身上就得折騰一天。」肯說那位新車主「喜歡這輛車,我希望他與這輛車的緣分會比跟我好。」肯並不認為賣掉這輛車就能讓他徹底忘記那次事故。「那絕不會發生的。」他說道,但補充說,「但畢竟我不用再看到它了。我們這麼說吧,它不會總在這裡提醒我想起這件事了。」
  直到他同意接受我為此書所做的採訪時,距那次事故已兩年有餘,肯說,除了馬克和瑪麗安·哈里斯夫婦,他還從未和任何人談過此事。連對他的母親或者姐妹們也沒說過,也沒和朋友們提過。肯聽說了馬特奇蹟般的康復以及所取得的成就,讀醫學院啊,成為鐵人什麼的,而這些都有助於讓他逐漸從那次事故的陰影中走出來。「聽說他幹得不錯,這是我所期望的。」肯還說,自己已經基本上讓那件事過去了,讓它成為自己的歷史,讓自己的生活恢復正軌。在採訪過程中,他是高興的,並且有好幾次發出了笑聲。「我很好,」他說道,「我不想去想這件事,而且這件事也不再會困擾我了。」
  在採訪過程中,他重述當年的事故時,曾多次有些激動。「真正能讓我保持清醒的是,我知道我絕沒做錯任何事。」他說,「我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當時我並沒加速,也沒擺弄我的車上無線電,這一切發生的就是那樣突然。」
  肯·格雷戈里還說,他覺得主動聯繫馬特本人或他的家人並非明智之舉。他覺得這樣做對誰都沒好處,而且他也推斷說,米勒一家肯定也會這樣想。「我覺得那樣的話,大家一定都會很尷尬,」他說道,「我不是真的想……我只是想徹底讓這件事過去,而這也在慢慢發生。這樣生活才能繼續前行。」
  他衷心祝福他們一切都好,但他也非常希望讓這個事件成為歷史,讓時間發揮治癒一切的魔力。
  那次事故以後,魯迪·卡薩仍然和馬特保持友誼。在他們大三、大四那兩年中,魯迪偶爾會帶著自己的訓練器來到馬特在蒙特貝羅環路的複式公寓裡,和馬特一起進行室內自行車訓練,他們可能一起訓練兩個小時,一邊訓練一邊一起看部電影或球賽之類的。魯迪仍和以前一樣,經常在維吉尼亞州鄉村一帶騎自行車,還籌劃了一次畢業自行車旅行,和朋友們沿著太平洋海岸線從南加州一路騎到加拿大卑詩省的溫哥華市。
  魯迪說,剛上路的時候,一個小夥伴「在大蘇爾1的一處下坡路摔了個四腳朝天。他撞到一塊大石頭,車子也撞散架了。當時他血流成河,跟當年的事故場景一模一樣。我當時也是在前面帶路。」
  看到這個朋友摔倒,魯迪馬上想起了馬特在藍脊公路上發生的那次事故,那可真是魯迪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當時我腦中閃現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哦,不,不要再發生這種事了。」魯迪說道。他送這位朋友去了醫院。儘管傷勢根本不嚴重,他們也還可以繼續堅持騎到溫哥華,但魯迪還是建議放棄這次旅行,改乘飛機回家。因為那次事故真得把魯迪嚇得不輕,和這位摔倒朋友一樣。
  當馬特進了醫學院以後,魯迪也去攻讀碩士學位了,他去了博爾德,在科羅拉多州立大學攻讀化工工程碩士。那裡真可謂是自行車手的天堂,於是魯迪又跨上自行車了,他仍在騎著自行車到處旅行。他仍在參加鐵人三項賽,也一直與馬特仍保持著聯繫。「他能重新開始訓練,參加比賽,我感到非常高興,參加的比賽規模越大越好,」魯迪提到馬特時說。「車禍後,很多人問我是不是打算退出三項全能賽,」魯迪說,「我喜歡這個運動項目,所以現今我仍堅持不懈。我覺得馬特肯定也是這樣想的。我來引用一句我在別處聽到的話,『你要嘛就選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要嘛你就照常在井臺上打你的水。』這正是我的感受。」
  克里斯·莫羅賣了自行車以後倒的確是一年也沒有再騎過車。腦子裡不斷閃回車禍的場景,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想起車禍的時候也越來越少。在校期間,他比馬特和魯迪要大一屆。畢業後,克里斯按計劃去了華盛頓,在那家經濟諮詢公司上班了。大約一年後,他又買了輛新自行車,開始騎車了。事實上,他騎車是去上班的,成了一個穿梭於華盛頓大街小巷的通勤者。幾個月後,他不再騎車上班了,因為他覺得不太安全,不過,他還是偶爾騎騎車,為了鍛鍊鍛鍊身體,只在他所謂的「更易於掌控的環境」下騎車。他談到騎自行車這件事時,說:「其實這並不一定就是讓我一輩子都害怕的事。只是,我需要更嚴肅地對待它。」
  克里斯還決定要改變自己的職業生涯,也申請了醫學院,立志要成為一名醫生。他說馬特的事故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的決定。「我老是回想起那一刻,我也會想我到底希望我的生命去向何方。」克里斯說。他說他想的更多的並不是事故本身,而是事故發生之後——「看到哈里斯醫生處理突發情況是多麼沉著和冷靜,以及當時他會在事發現場,是多麼大奇蹟。」
  克里斯逐漸意識到,他想在他人的生命中扮演一個產生更直接作用的角色。他希望對他人產生更大的影響,與他們有更多接觸,而不是坐在辦公桌前分析各種資料。不斷回想馬特的事故,使他更加清晰地看待自己的人生以及未來的路。
  馬克·哈里斯於2011年的夏季退休,不再從事醫療活動,結束了33年的麻醉醫師生涯。他想開著自己老爺車和自己的太太一起去旅行。馬克和瑪麗安·哈里斯把米勒一家當作永遠的朋友,瑪麗·安在提到馬特時說,「他現在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
  布魯斯·希爾沃,那位重塑馬特迷人微笑的牙醫,於2012年1月死於一次心臟手術後的併發症。他的死無疑是讓人震驚的悲劇。
  米勒全家每個人每天都不曾忘記自己有多麼的幸運,而且運氣也一直伴隨他們身邊。邁克爾和琳達於2011年8月在維吉尼亞大學教堂舉行了婚禮。馬特是伴郎。
  馬特仍然在以非常驚人的速度復元。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臉部神經基本上已完全復元,各種臉部功能也在很大程度上完全恢復。他的樣子不可能再恢復到和事故前一模一樣了,但如果是以前沒見過他,或者在大街上擦肩而過的人,都不會看出他曾經受過重傷。幾乎已經看不出任何重傷的跡象了。
  馬特和艾蜜莉在醫學院的前兩年都成績優異,並已開始在醫院各科室臨床實習,以發掘將來適合自身的專業領域,現在還沒有決定。馬特現在每天仍感到活力無限,天天去騎自行車、跑步或者游泳,還參加公路自行車賽和短程三項賽。和之前他在墨西哥說過的話相反,現在他已經開始惦記著再參加一次鐵人三項賽了——也許在醫學院第四年再去一次。他每兩個月要去麥爾茨醫生那裡洗牙和牙齒修護,診所裡的工作人員每次看見他都會異口同聲地說,「馬特·米勒,我們的鐵人來了!」
  還有另一則最新訊息:2011年11月,在去費城一家最浪漫的餐廳就餐之前,馬特單膝下跪,正式向艾蜜莉求婚。他們計劃在2014年春天,他們從醫學院畢業的前夕舉行婚禮。

* * *

  1 大蘇爾位於美國加州舊金山和洛杉磯之間,號稱世界上陸地和海洋接觸最美麗的地方。



致謝

  這一切都是打撲克引發的。我那時在《費城問訊報》工作,已經做了27年了。那時候我就知道寫新聞。問訊報報社裡有一群記者,算起來,那大約是20年前的事了,每隔兩個星期的星期天都要聚在一起打牌。主要就是玩玩,下注都不大,玩一個晚上你的輸贏最多也只25塊左右。我經常輸,但無論怎樣我都熱衷於跟他們一起玩。
  這些人後來有很多人都離開報社了,但還是會來和大家一起打撲克。其中有一個人,叫克雷格·斯多克,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以前是問訊報報社裡的專欄作家兼商務版編輯。他在90年代中期去了先鋒集團。克雷格那時候知道我去了維吉尼亞大學,一天晚上,在一起打牌時,他給我講了他的老闆麥克·米勒,以及他的兒子馬特的故事。我說,這不但是個好故事,更是可以上報紙的好故事。因此我專程去拜訪了米勒一家,之後便有了在《費城問訊報》上的三部曲系列報導。見報後這個故事立刻引起了轟動——而且馬特仍然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著健康,於是我決定寫這本書。
  我欠克雷格一個很大的人情,不僅僅是因為他給了我這個素材,他還閱讀了全書,提出了很多建議,自始至終都在支援我的創作。
  我還欠本書中出現的所有人物一個大人情,他們那麼信任我,允許我走進他們的生活,為我的創作付出了大量寶貴時間。我尤其想感謝所有醫生,他們一直對我非常耐心,幫助我理解所有相關的醫學知識。我還要特別感謝緊急救援人員,他們給我提供了一個瞭解他們那個緊張忙碌的世界的機會。
  說句實話,我都不知該如何感謝米勒一家以及艾蜜莉,他們是那麼信任我、支援我,給了我各種幫助。他們給我的太多太多了。
  我還要感謝肯·格雷戈里先生,他不得不再次觸碰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無比痛苦的記憶,並如此信任我。這裡還要感謝魯迪·卡薩以及克里斯·莫羅,我相信,他們兩個將來定會前程似錦。
  我還要感謝一位好友以及前同事,彼得·蘭德瑞,他不僅讀完全書,還提出了很多中肯建議。我還必須要感謝我的好友兼同事,吉姆·羅伊,提供了很多想法和評論。儘管我們沒能贏得紐約大出版商的青睞,但弗萊切公司的克里斯蒂·弗萊切和艾麗莎·沃爾夫卻一直沒有放棄我,對此我深表感激。
  我要特別感謝的是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太太莫琳。跟一個像我這樣一直在寫書、賣書的人一起生活,就得和我一起經歷這個亦喜亦憂、艱難嘗試的過程,但她一直容忍我,不斷給我支援,最重要的是她為我提出了很多編輯意見,以及好點子——比如說書名。
  我覺得這本書很好地彰顯了美國人的優秀品質。家人、朋友、專業人員,以及各種機構都閃耀著人性的光輝。或許它並不是一個完美的故事,過程中不乏悲劇和令人心碎的情節,同時也有勝利的喜悅。然而,這不就是生活本身嗎?



照片簿

  圖1事發現場
  圖2事發前的馬特與艾蜜莉
  圖3事發前,馬特與艾蜜莉在高中畢業典禮上
  圖4事發前,馬特與艾蜜莉在高中畢業舞會上
  圖5事發前兩天,馬特與艾蜜莉在萬聖節派對上
  圖6事發後兩個月,馬特和父母攝於新年夜
  圖7事發後三個月,馬特與艾蜜莉外出約會
  圖8事發後一年半,馬特與艾蜜莉大學畢業
  圖9事發後兩年,馬特進入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
  圖10馬特與大學時的游泳教練,伯納迪諾
  圖11事發後兩年,馬特在墨西哥的全程鐵人三項賽上。他戴著全護式防撞頭盔。
  圖12事發後兩年,馬特在全程鐵人三項賽上衝過終點線
  圖13馬特在終點區與父親擁抱在一起
  圖14事發後兩年,馬特在哥哥邁克爾的婚禮上
  圖15馬特一家,左起馬特、艾蜜莉、麥克(父)、南希(母)、邁克爾、琳達
  圖16事發後六年,2014年4月馬特和艾蜜莉結婚。
  馬特在醫學院畢業以後,重新回到維吉尼亞大學醫院,和救了他性命的醫生們在一起,接受他們的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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